游河无非是青楼的一种揽客方式,也根本不会有什么正式的评判,姑娘们从送来的诗词中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再邀请诗词主人上船来就算完了。
惟公卿这首诗,第一个看到的姑娘愣了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她把诗递给隔壁的姐妹,效果一样,没有多久大家就都看了一遍。
本以为是个穷酸秀才,秉性猥琐下流什么的,大家笑笑也就罢了,可是有一人持不同意见,那就是惟公卿现在抱的这位。
这姑娘叫木香,这个楼里的姑娘都是以花为名。
木香独树一帜的看法引得姐妹们一阵哄笑,在她臊红的脸蛋中,大家替她做了决定,既然木香觉得这人特别,干脆就请这人上船来,是好是坏她自己受着。
还有人说,这人一定是道貌岸然,但骨子里极尽下作,手段不一定得多厉害。
这游河是楼里举办的,人是姑娘自己选的,所以客人提什么要求都不能拒绝。
这个选择可得谨慎。
大家这么一说,木香姑娘反倒不干了,她坚持己见,果然到最后没有失望。
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想到惟公卿作诗时的模样……
木香不好意思。
大家走之前那些话让她更不好意思。
出身风月之地,这种事情早已司空见惯,什么样的客人都见过伺候过,可是现在,木香有种待字闺中的感觉,羞的抬不起头。
这里就剩他们了,可是俩人还保持之前的姿势没动,惟公卿眨着眼睛,他看着怀里的脑袋,为什么突然有种洞房花烛的感觉……
人家闹完洞房跑了,让他们抓紧时间早生贵子什么的……
这气氛弄的他都不好意思了。
可是,也不能就这么一直抱着啊。
“咳……”自打上船,惟公卿就一直干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嗓子不好,事实证明,他嗓子是真的不好,“那个,要不要先去坐坐?”
他这么一说,气氛竟是朝着更加怪异的方向去了。
那姑娘更是害羞,就像他说了多么的大逆不道的话一样。
然后俩人莫名其妙的垂着脑袋,坐到了桌子两旁。
楼里一共准备了三艘船,每个船都有几个单独的房间,游玩取乐,互不影响。
惟公卿给俩人分别倒了杯酒,看到那灰姑娘羞成那样,他也愈发的不自然,端杯就口,他连看都没看,就一饮而尽了。
他很少喝酒,现在,又很快为自己斟了一杯。
俩人就这么在这种诡异的气氛内坐着,惟公卿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就在这时,那水晶帘子哗啦一声掀开了,那声音把里面的人吓了一跳,那姑娘一抬头惟公卿再吓一跳,这脸咋红成这样。
“你这个该死的凡人竟然给我跑到这里来了!”
熟悉的咆哮拔地而起,让这偌大的花船跟着晃了两晃,摇晃的珠帘前,凶神恶煞的逝修抱臂而立。
看到他,惟公卿意外,不是意外他找到了自己,而是……
“你也被请上来了?”
他这一问,让要继续发火的逝修一顿,他下意识的问了句,“什么?”
“哦,没啥。”继续喝酒,他就觉得逝修不可能是因为才华洋溢而站在这里的。
“你还没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这个该死的凡人也知道错了就打算躲着老子么!你以为你能躲的了老子多久,老子翻遍整个人间也能把你找出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在背后骂老子了!”
合着他以为他是为了躲着他才离开的。
他没躲逝修,他是出来游山玩水的,他也没走什么奇怪的路线,就是按着最合理的旅游路线走,没有刻意穿越大山,也没去攀什么险峰急流,官道,城镇,如果逝修真的从那天开始一直在找,那他们早就遇上了。
好吧,他对逝修的方向感一直是放弃的。
地球是圆的,这个世界应该也不特殊,以逝修的方向感来说,搞不好他绕着地球走了一圈,然后在他往回走的时候就找到他了。
对一般人来说,这种想法很可笑,但逝修不是一般人。
在他身上发生这种事儿一点都不奇怪。
惟公卿乐了。
“你这个凡我竟然还敢笑!”
“你一直在找我?”无视逝修的愤怒,惟公卿笑呵呵的问他。
“老子找你是来算账的!”
“我知道。”看看那梗着脖子的家伙,惟公卿往自己边上指了指,“你要不要坐着说话?”
逝修怒气冲冲的杀了过来。
他没坐下,一拳头砸桌子上了,叮叮咣咣一阵响,不过这些碗碟都很坚挺,没有一个落地的。
“下次再乱跑老子砸断你的腿,赶紧跟老子走,别惹老子生气!”
逝修没有坐下的意思,反倒催着他走,惟公卿仰着头,笑问,“走去哪里?”
“废话!跟老子回去!”见惟公卿还在看他,逝修皱着眉头耐着性子补充,“回家去,回宽阳!回逝府!”
宽阳,逝府。
家么……
这个说法,突然让心里跟着一暖。
“所以你是来接我回家的?”
“老子是来找你算账的!”
惟公卿撇了下嘴,继续喝酒。
“跟我回去!”
对惟公卿的冷落,逝修的反应是又砸一拳。
这一下桌面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惟公卿看了眼,确定没断。
他这才叹了口气,看向那摆出凶相的家伙。
“好好说话会死么?”
或者说,承认了会死么?
就直接说一直在找他,找他回去又能怎样?
非要给自己找借口。
这家伙就是这样。
明明担心着急的要死,还要摆出副无所谓的样儿,用发脾气来掩饰自己的激动……
幼稚。
大男人的小心思。
逝修看着他,那双眸子永远都是熠熠发光的,惟公卿以为这家伙接下来又要用他暴躁的脾气来掩饰被他戳穿心思,这回他猜错了。
好好说话是吧……
逝修会。
“行,那就好好说,”逝修难得没发火,他点点头,语气意外的平静,“上次的事儿还没说完,你还没回答我。”
这口酒呛到了。
怎么他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了……
逝修的拳头再一次落在桌面上,这回不是用力砸,而是支撑着身体看向惟公卿,他问他,“你是怎么想的?和我在一起的事儿。这么久你应该想通了吧?好,就算你没想通,我等着你,不过惟九你记得,接受以外的回答我不接受。”
他不允许他拒绝。
任何惟公卿可以拒绝的理由,逝修都会让它变成没有。
“过去的不算,重新开始,这回,我不会再强迫你做任何事,你喜欢的,什么我都接受,前提是,你必须信任我,不要再瞒着我。哪怕你的决定是错的,只要告诉我,我都陪你到最后。”
逝修早就说过,帮他分担,不需要他自己扛着。
逝修过去是想把他保护起来,任何事情他都挡在前面,可是现在他愿意陪着他一起,所有一切都是他们共同担着。
惟公卿是男人,比起被人保护,他更想有保护自己的本事,和去保护别人。
他不会再左右他的想法,只要惟公卿想做的,他都陪着。
“你不想回去也行,你想去哪都可以,但是,你得让我跟着你。”
惟公卿抿了下嘴,这笑还没露出,逝修一抬头,看着某处说……
“还有件事,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就想问你,她是谁?”
逝修看着的,是木香。
被遗忘的木香。
第二一五章 喝完就睡
她是谁?
惟公卿会说自己随便写了首诗然后被请到花船上来么?
如果逝修知道他上船的意义,恐怕这三艘船都得孝敬龙王爷了。
惟公卿跟着逝修一起看过去,两个男人的目光让木香心头一悸,本来就羞的不行的她,那袖子更是直接变了麻花。
一个霸气,一个温润。
在这种暧昧的氛围下,同时被两个人注视着……
青楼女子也是女人,哪有女人家见到俊俏的小哥不心动的。
木香陷入了一片粉红的世界,而那俩人却在状态之外。
他们的眼神也绝对没有木香看到的那么招人……
逝修在看那奇怪的女人,他只是很纳闷,为什么这会儿会有个女人。
目光停滞片刻,在逝修第二次问出前,惟公卿先开口了,他问木香,“你是谁?”
他不是喝糊涂了,事实上他真不知道她是谁,但是木香的身份他很清楚。
惟公卿这问题问的避重就轻,却让人找不到漏洞。
木香娇羞点头,“奴家名为木香……”
“木香。”后面的话惟公卿根本没听,知道名字之后就冲着逝修道,他在给他们介绍,这是木香。
逝修点点头,他听到了。
今晚终于有机会开口的木香,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腰斩,然后她再次被当成空气,问过之后那俩人再没看她。
怎么说木香也是楼里的金字招牌,可是……
惟公卿把酒喝完了,摇摇酒壶,空了,他擦擦嘴,甩甩袖子,站起身。
“走吧。”他喝的小脸通红,气色看起来相当不错。
逝修哦了一声,率先掀开了帘子。
这二人头也没回,先后出去了,至于那木香,连个眼神都没留下。
惟公卿本来也不是来寻欢作乐的,他知道青楼的规矩,就像抛绣球,你有心去抢,抢到了就不能说我不玩了,既然他的诗被选中,他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不然他这是砸场子。
惟公卿上船了,艳遇什么的没想过,不过见识见识古人的青楼花船也是不错的事情。
可惜被打断了。
船舷边,清冷的河风一吹,惟公卿先打了个酒嗝,对一个基本不动酒水的人来说,突然喝了这么多酒是一定会醉的,更何况他什么都没吃。
出来的时候还算利索,这会儿腿就不听使唤了。
不过他还是很镇定的模样。
惟公卿往岸边看看,船不知开了多久,聚集的人群也早已不见,他没看到一张抱憾或是羡慕的脸。
冬天的河面冷冷清清,岸边的薄冰渲染着这个清冷的氛围,呼吸变成白色的烟尘,被河风吹散。
“我们得怎么下去?”
这是河中央,据说游船结束后,下游会有专门的梯子,可是现在船才起航,两边都是冰,他们得怎么下去?
他不觉得逝修会选择游泳。
逝修看了他一眼,一俯身冲着后背甩了下头。
他示意背他过河。
看着男人的背,惟公卿回想起了很多事情,在逝修不耐烦之前,他爬上了他的背。
熟悉的味道,脸一歪,惟公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了。
逝修踏着船舷轻松跳到远处的河岸,别说沾水,他连冰碴都没碰到。
这一颠,惟公卿就直接糊涂了。
要睡着了。
逝修往上驮了下,然后侧着脑袋看肩膀的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女人是干什么的……”
逝修又不是傻子,那场面一看就懂了,他也看的出,那俩人啥事都没有,或者说是他来早了些,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
人间的事情他有的比惟公卿还清楚,他只是不屑与凡人交往而已。
“我不会强迫你做事儿,你想做什么,你高兴就好……”这种事情也算上,逝修同样不会反对,惟公卿想做就去做,不过他逝修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有机会发生,他会破坏一切先决条件。
惟公卿很有主见,他决定要做的事情,就有他坚持的道理,否则他不会浪费那个精力。同样,他的决定,也没人可以左右。
惟公卿是块石头,砸不碎也敲不烂的石头,一直和他硬碰硬,两败俱伤,无数次的征战中,惟公卿还是棱角分明,但是逝修为了他,把自己的角磨没了。
他会包容他,为他所想,不过逝修不是没有底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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