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淇闭了闭眼,走了出去。不出他所料,活擒。只是,不见宇文瀚。
“连夜送回城吧,留他们在这也没用。本王也随你们一道回城,省的夜长梦多。”宇文淇看着宇文海等人,闭了眼,转身回了营帐。
宇文海一直注意着宇文淇的反应,见他这样,心里满满的不屑。他从来不喜欢这个七弟,总觉得他会把他的东西抢走,可自己却不知,是自己把这江山拱手相让。
回城的路不算太长,宇文淇没有让人用囚车,反而是让他们上了马车。只是在自己临上马车前,他叫来凌长赋问了一下宇文瀚的下落。
“回王爷的话,八殿下被乱箭射死了,末将已经命人安放好他的遗体了。”凌长赋说着,扶他上了马车。
小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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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淇等人回到宫里,出乎意料,皇帝竟然下令亲自审理。宣旨的太监让他们直接去了宣政殿,宇文淇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皇帝看着下面跪了一排的人,竟是没有开口训斥,只是时间久了,能听闻到一二声轻叹。
“依照国法办吧,朕,无话可说。”皇帝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妻儿,扶着桌案准备起身不经意晃了一下身子,却发现马上被人扶住。再看,是宇文淇。
宇文淇含笑看了看皇帝,扶着他慢慢往外走去。
走到门边的时候,皇帝看着他,又是一声长叹,他沙哑着嗓子道:“你回去歇着吧,明日再过来,朕有事吩咐你。”
宇文淇点了点头,应了。这边已经有侍卫和太监领着各人回各处去执行皇帝先时就写好的圣旨。
除了宇文源,其余人等都赐了鸩酒。皇帝吩咐了必须确定死了,再来复命。
皇后被褫夺了后位,废成庶人才动了死刑。去给皇后宣旨的是一直服侍皇帝的老太监,他在宣旨之后对皇后道:“若非那日娘娘随着大皇子一起离开,今日也不至于这样。皇上的意思,今生要和娘娘再不相见。”
“生死不见么?罢了,本宫这一生没得过他的心,还能指望什么?”皇后哭哭笑笑的说着,她心里清楚的很,皇帝根本不待见她,自然也不会待见她的孩子。可是,不都是他的亲生骨肉么?
罢了,死了也好啊,省的每日提心吊胆的。这么多年了,她每日从噩梦中醒来,都是云妃的那张脸。每次见到宇文淇都能把自己惊出一身冷汗,今日之后,再也不用过这种生活了。
“多谢公公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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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淇回去之后,莫名的有些失落。就连见了柳筠衡,也不过是略笑了笑。柳筠衡这边一早就收到消息,他知道他心里所想,故而也只是陪他回房里去。
宇文淇看着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可自己实在没了说笑的心思,顿了顿,便道:“我去歇会,一宿未眠,有些累。”
柳筠衡点了点头,扶他起身。服侍他躺下之后,手被宇文淇握住。宇文淇看着他,笑了笑:“陪我一会好不好?”
“好。”依旧只是微微颔首,为他掖好被角,在床前守着。
这些年,已经很少再见他在睡梦中剑眉微蹙。柳筠衡的左手一直被他握着,只能用右手轻轻的抚平他的眉。
“衡儿,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躲都躲不过。”宇文淇躺了很久都没睡下,便睁开眼看着柳筠衡道。
“你终究心善。”柳筠衡含笑看着他。
“父皇让我明日再进宫去,我想,帮五哥求个情。”宇文淇看着他,眼神里有些犹豫。
柳筠衡笑了笑,点头道:“你顺心就是,不必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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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宇文淇进宫。先时说的是在宣政殿,进宫之后,他被接去了正和宫。
皇帝靠在床上,见他来了,笑得一脸轻松。
“福安,把盒子给景亲王。”皇帝说话的时候很喘,说一句停一阵。
“小七,朕明日会下旨,将你母妃的事情宣告天下,还你母妃一个清白。”皇帝看着他,心里越发的无奈。
“儿臣多谢父皇。”宇文淇跪下去磕了三个头。
这么多年,平冤昭雪,也真是应了云林老人当年的话,终是平反了。
“朕先时说,你弱冠时送你一份大礼,可惜耽误了些时候。朕明日上朝宣旨,有些东西是你的,终究是你的。”皇帝说着,摇了摇头。
宇文淇看着他苍老的容颜,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皇帝和他聊起先时云妃再世的情景,宇文淇陪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小七,回去吧,记得把盒子带走。”皇帝一脸疲惫的看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把盒子带走。
宇文淇点了点头,叩了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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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之后,宇文淇把盒子打开,放在里面的,是太子授印。宇文淇看着那个印玺,惊讶的不知该说什么。
“看来皇上早有这样的打算。只是,他一直没对你表露过。阿淇如今是怎样考虑?”柳筠衡见他愣神,也只能低声道。
宇文淇看了他一眼,笑了,苦涩的笑意。他道:“我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选二哥。是补偿吗?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皇上近来身子如何?”
宇文淇摇了摇头,应道:“越来越不好了,想来,熬不了多久了。”
“你要有点心理准备,无论是皇上,还是大祁。先时给你的药如果都救不了他,你就是把鬼医请去,也没多大用。”柳筠衡摇了摇头,当年那个要,还是程风给他保命用的。只是自己如今的身子,服了鬼医这么多药,也不见多好。
宇文淇点头应好,他笑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过,今日被父皇提起,才记起自己已经弱冠了。”
“嗯?”柳筠衡看着他,料他不会有好话。
“衡儿,许久没听你唱曲儿,能给我唱一段吗?一小段就好。”宇文淇揽他入怀,看着他央求道。
“要听什么?”柳筠衡答应的痛快,看着他含笑问道。
“《牡丹亭》,我记得,你喜欢这本。就这本吧,你唱的极好。”宇文淇说着,扶他起身。
柳筠衡点了点头,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剧情,开口给他唱了最末一折。
“有味儿。”宇文淇笑了。
☆、记忆丢失
果然第二日,皇帝亲自宣旨,为当年屈死的云妃平反。又下令改葬云妃到自己的陵寝,说是要合葬一穴。
随之又宣了一道圣旨,立七子宇文淇为储君。
朝堂一片哗然,这再怎样都应该是立宇文溪才对,怎会轮到宇文淇?可又一想,皇帝先前说的话,要迁云妃的棺椁,如此一来,倒是皇后的礼遇。
宇文溪一直还是贤王,只是早先就让他辅政,故而也没在多动他。宇文溪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他如今想着,不过是让自己的母妃和妻儿能够平安。而自己如今还重权在握,倒还真的无所谓。
反而他还要去操心一下宇文淇,面对奏折一脸不情愿,看的他想揍他。
云妃的事情很顺利,只是在宇文淇这里,似乎碰了钉子。宇文淇不愿入住东宫,他说比起东宫,他还是愿意在景王府待着。多少住习惯了,换个地方不舒服。
皇帝知他心事,却也无法,也只能是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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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贬为庶人的宇文源本是要在天牢老死,因着宇文溪和宇文淇的求情,皇帝准许宇文源到闽地了却余生。
临走的时候,宇文溪有事,只有宇文淇前去相送。
“送到这就好了,小七,多谢你还愿意来送我。”宇文源看着前去的路,反倒有一种释然。
他走错了路,却终究被人救了,而这个人,是他的兄弟。
“有何好谢的,我这做兄弟的,如今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宇文淇苦笑了一下,“二哥也想来的,只是不得空。”
“我知道,没事。”宇文源摇了摇头。
出事那日慧贵妃就上吊自杀了,慧贵妃去见过皇帝。据说是在大殿里跪了一夜,回去就上吊了。具体谈了什么,外人皆不知晓。
只是宇文源心里明白,自己干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竟还能保住一命,也是难得的。而这样的难得,想来只可能是慧贵妃说了什么,才让皇帝手下留情了。
“落得如今的境地,是我咎由自取。”宇文源笑了笑,看了看天,对他道,“好了,小七,我走了。”
“等等,这个东西,你带着。”宇文淇从袖间取出一个月牙玉坠递给他。
“这是?”宇文源接了过来,看了看倒是有些不解。
“这是筠衡让我给你的,你若在那边有需要,或许能帮得上你。”宇文淇说着,笑了笑。
宇文源迟疑了一下,还是笑了,他点了点头:“有劳。天色不早了,我真的要走了。”
“后会有期,保重。”宇文淇看着他,含笑应了句。
宇文源愣了一下,笑了,没再说话,转身上了马车。
我们,还有可能再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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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淇回去之后,还是先回了王府,对他来说,柳筠衡在的地方,他才心安。
“筠衡,很多不明白的事情,到最后,似乎也不用明白了。”柳筠衡陪宇文淇习字,宇文淇忽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柳筠衡一时间没明白,故而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应答。
“你等我几年的时间,我陪你离开可好?”宇文淇转过头来看着他。
“去哪?”
“去哪都行,衡儿想去哪,都行。”宇文淇看着他,目光太过直接让柳筠衡下意识的回避了一下。
柳筠衡笑了笑,一边握住宇文淇的手带他写字,一边应道:“那我等你。”
柳筠衡在微烟来看他时曾经问过她,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微烟迟疑了很久,才说了先时发生的事情。
说到失忆的时候,柳筠衡回想了一下,好像自己是有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
“在想什么?”宇文淇见他愣神,轻声问道。
“没事,在想你方才的话。”柳筠衡依旧是笑了笑,他不知道该如何问起,只怕问了又会伤了宇文淇的心。
宇文淇心里有底,他知道柳筠衡在担心什么。只是自己如今□□无术,终是国与家难两全。
“别多想,,如今青门饮一切安好,我这也没多大的事,你如今安心待着就好。你忙碌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宇文淇停下笔笑道,他看了看自己写的字,又看了看柳筠衡带他写的。
“你的字写的真好,我……”宇文淇还想说什么,却被柳筠衡伸手掩住。
“静下心来写,习惯都成。”柳筠衡说着,拿起笔,又写了几个字。
“你写着,我出去走走。”柳筠衡把笔塞进他手里,扶着他的肩站了起来。
宇文淇看了看他,也没跟上去。柳筠衡最近的不对劲他看在眼里,但也不知如何对他说起。
或许有的时候,他们相互能为对方做的,只有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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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柳筠衡睡在宇文淇身旁,被他翻身的动静弄醒。
“怎么了?”柳筠衡轻声问道,他都能感觉枕边之人一宿未眠。
宇文淇没动,闭着眼,放匀呼吸,却没想整个人被柳筠衡从身后抱住。
“若要瞒我,只怕还得再过十年八年,说吧。”柳筠衡的声音带笑,温柔的问着话。
宇文淇轻叹了一口气,勉强的笑了笑:“你作何不睡?难不成是我弄醒了你?”
“还真是。”
“在担心你的身子。那日微烟姑娘来,和你说了吧。你如今忘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每次聊天的时候,我都不敢和你提。”他不过说了几句,却不知轻叹了几次。
柳筠衡听完越发笑了,他轻轻揉了揉宇文淇的头,轻轻的笑道:“别这么杞人忧天,别怕。”
宇文淇翻过身抱住他,竟不知是太累亦或者夜太深,抱着,慢慢睡去。
柳筠衡看着他依旧是笑了笑,其实,阿淇,我比你更怕。我怕我哪天醒了,连你都不认识了。你待我的好,我都努力的记着,可我又能如何呢?
阿淇,若是我真的忘了所有,你送我离开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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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病老身是无力回天了,晚点,老身随你去见见筠衡吧。”鬼医好不容易回了长安,结果前脚刚到后脚就被接进宫里。
宇文淇点了点头,偏殿无人,他皱了皱眉问道:“筠衡如今身子似无大碍,只是他忘得越来越快。”
鬼医犹豫了一下,问他:“若是老身要带他走,你可愿意?”
“我……”宇文淇一时竟是接不下话,也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他有过这样的心理准备,只是被人说了出来,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莫要担心,老身随你去看看。”鬼医见他的反应,心里自然有数。她也不为难他,起身同他一起回了景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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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神思费的过了,青门饮好好的,太子这边也好好的,你在思虑什么?”鬼医搭了把脉,看着他有些微怒。
柳筠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没,也无事可想。只是自己真的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先时找了微烟问了。我都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也不记得先时发生过什么。”
鬼医心里一顿,试探的问他:“真的都不记得了?”
柳筠衡摇了摇头。
“你可还记得你是如何遇见太子的么?”
柳筠衡点了点头:“那年进宫唱戏,他从树上跌下,我路过,接住了他。”
“你可还记得为何要帮他?”鬼医又问。
柳筠衡点头,他笑:“再如何,也不敢忘了这个。爷爷会训我的。”
“修明真是有福啊,不是亲的,比亲的还亲。”鬼医笑了笑,“老身在这儿待几日,帮你打理一下身子,看看会不会好些。”
“如此,就有劳前辈了。”柳筠衡欠了欠身。
“我看你功夫都恢复差不多了,你不会是练功练成这样吧?”鬼医打趣道。
柳筠衡摇头道:“没有的事,内力大部分是阿淇传给我的。我随他回来之后就没怎么用过武功,先时还中了穿心散,更是不敢轻易在练。”
“穿心散,对,程风和老身提过。老身差点忘了这茬事。你还是自己担心点,这毒还没完全散去。唉,你说你,老身还不知他这有没有那些东西可以配药。”鬼医碎碎的念了一通。
柳筠衡倒是一点不担心,对她道:“若是药材没有,筠衡可以让程风弄。”
“行,你自己看着办就是,老身去想想,该给你配一个怎样的方子才是。”鬼医说着,慢慢站起身。忽而又回头道,“你还是别多想,省的越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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