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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谷肆

时间:2016-11-12 00:05:15  作者:谷肆

  程言喉咙一紧,想起线圈的事,问:“经颅磁刺激?”
  李冬行语气轻松地说:“是啊。那技术精神病领域用得也不少了,治治抑郁症,或者精神分裂什么的。但韩征决定更进一步。”他回过头,看着程言舔了舔嘴唇,“韩征决定利用这技术做深度催眠。”
  程言睁大了双眼,脑子里劈过一道闪电。
  他之前尚未弄明白的几个点,如今差不多被连上了。经颅磁刺激可以直接干扰病人的大脑神经活动,比常规的催眠手段更快更深地影响病人的精神状态。如果是在这种深度催眠的情况下,病人的大脑几乎就是打开的,韩征不仅可以从里面挖出他想要的东西,说不定还能再塞一点进去。
  程言越想越悚然,韩征这人也太胆大包天,他以为自己是谁,能随意地进入他人的脑子,把别人的思想揉圆搓扁?
  “真他妈胡来。”他愤然骂了句。
  “是啊,别看他人模狗样,骨子里其实还真是个疯子。”李冬行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他没法从我这个四分五裂的脑子里挖出太多东西,索性放弃了,不再试图挖掘那个源头。有天他突发奇想,如果人格真的能够分裂,那是不是还能被捏合呢?如果能有一个新的人格,一个全知的、更强大的人格,能掌握所有分离的记忆,能压制所有分离的人格,那是不是就等于痊愈了?”
  程言张口就来:“他放屁。”
  看看眼前这个人,这他妈算哪门子的痊愈?他恨不得马上冲到韩征面前,叫那人把真正的师弟还回来。
  “你先别急着骂……”李冬行冷笑着瞥他一眼,“这方案韩征从没瞒过我。从一开始,我就是答应的。别这么看着我,我的意思是,这是你心里那宝贝师弟答应的。”
  程言懵了。
  怒火悉数化灰,他从指尖到肩膀又开始止不住地发抖,像是有一只无形的铁手,将他的内脏捏作了一团。他没法呼吸,没法说话。他想起来,师弟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李冬行坐在月光下对他说,怕自己没法用完整的心来爱他。
  傻子,真他妈是个傻子。
  师弟就是这个专业的,能不知道人格有多脆弱?可那人还是傻到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做一件几乎像是自杀一样的事……就只是为了对他说一声“我爱你”。
  是他疏忽了,居然一点没察觉到,师弟对“治好自己”有多大执念。
  如果说韩征是那个刽子手,那他也差不多算是帮凶。正是李冬行对他的爱,让这傻小子决定要押上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
  程言坐在一地余烬里惨笑一声。要是那小子还能回来……他一定非揍丫一顿不可。
  只要那人还能回来。
  他抬起没被铐住的那只手,盖了下眼,半晌后说:“韩征好不容易‘治好’你,一定很引以为豪,那为何还要陷害你?”
  李冬行冷哼了声:“因为我猜出了他的秘密。”
  程言心思一动,试探着问:“田瑾?”
  李冬行咧嘴一笑:“你真的很厉害。我能猜到韩征害死田瑾,还是因为催眠的时候他心神不宁,一不小心被我套了点话,而你却靠自己猜了出来。”他盯着程言,眼底闪烁着令人不适的狂热的光。
  程言差点想移开视线,可又忍住了。他不想在这个人面前表现出一点点畏惧或者软弱。
  这场仗还没结束,他仍然会替师弟打完。
  “凡事总有个理由。韩征杀了薛湛,还想陷害你,应该是为了一石二鸟。”程言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薛湛曾经跟踪过田竹君,他大概也是知道了田瑾的死和韩征有点关系。”
  李冬行饶有兴致地说:“我不知道这个,不过很有可能。”
  他说完就转身进了厨房,程言本来以为他想去拿刀,没想到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块湿毛巾。
  “你看看你。”他重新在程言面前蹲下,抬起程言被铐住的那条胳膊,小心地将毛巾塞到手铐和程言手腕的皮肤之间,“别乱动,都破皮了。”
  程言面无表情地看他做这些,等他刚要站起来的时候,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说:“解开。”
  李冬行笑嘻嘻地说:“你觉得我会给你阻止我的机会?”
  程言:“我跟你一起去。”
  李冬行吃了一惊:“你想帮我杀了韩征?”
  程言冷冷地说:“有很多比杀人更好的法子,能让那人生不如死。”他顿了顿,接着说,“比如,让他身败名裂。”
  李冬行想了想,说:“也对。韩征这人,心高气傲,最怕的就是坏了名声。为了那点虚名,他都不惜杀人了,要是我让他做的事都败露了,倒真比要他的命还能让他痛苦。”他歪了下脑袋,又拍拍程言的脸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呢,倒未必是心疼韩征的狗命,但你还是不忍心让你的宝贝师弟双手染血,对不对?我明白,我当然明白。现在我是李冬行了,李冬行就是我,真弄死了韩征,估计也不大好收场。程言,我不是不能放了你,只要你别碍我的事。”
  他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一句话,满满的威胁之意。
  程言反过来瞪他:“你以为我不恨韩征?”
  这句话真的不能更真。即便这个人格不动手,程言也会亲手撕了韩征脸上那层皮,扔到大街上,让全世界狠狠踩上去。
  李冬行信了。他站起来,从外套兜里掏出钥匙,解开了手铐。
  “那么,又要合作了。”他仔细地收好手铐和钥匙,冲程言伸了只手,故意附耳过去叫了声,“我会好好听话的,师兄。”
  程言知道他是想故意激怒自己,索性没理他,自己站起来,一点不避地理好衣服,说:“先给王沙沙打个电话。”
  李冬行醒了,还擅自出了院,警察早晚会知道。比起让人怀疑李冬行畏罪潜逃,他们最好先自己送上门去比较好。
  王沙沙接了电话就大呼小叫起来,先激动了一阵,而后马上要求李冬行过去做笔录。程言推说李冬行身体还没痊愈,还需要再多休息一阵,而后问王沙沙,有没有薛湛家里的钥匙。
  “你要去薛湛家里?”王沙沙奇怪地说,“我们都搜过了,啥证据都没找到啊。”
  程言只说想再确认下有无遗漏,王沙沙急着查明真相,于是再度让了步。
  “那天我到天台的时候,薛湛已经死了。韩征算计得很清楚,他知道我的心结,故意选了雷雨天,还把人往楼梯上引。他要的就是我崩溃,最好从此一睡不醒,好让他任意栽赃。”李冬行又穿上了他那件帽衫,他好像很喜欢遮着大半张脸,可声音里还是流露出一丝懊恼,“我知道是他害死了田瑾,还杀了薛湛,可我没看见……就算我看见了,又有谁会听一个精神病人的话呢?”
  证据,所以他们需要证据。
  程言始终记得薛湛当初找到小红楼来,似乎想给李冬行一样东西。如若薛湛手上有韩征害死田瑾的证据这一猜想果真成立,那他当时拿的那样东西应该就是这证据。其实程言没也大把握,万一薛湛随身带着那东西,然后在被杀的当天,让韩征拿回去了呢?程言只能寄希望于薛湛心里对韩征的提防。毕竟那样东西,薛湛连程言都没愿意给。这说明,他心里应该还是有数的。
  这样东西,还没给到李冬行手里,王沙沙也没听说,那就只可能有一个去处了。
  薛湛家是租的,离之前工作的游戏公司很近,就在武晓菁家对面的小区里。不过薛湛这样的小保安没钱,租不起一整套公寓,只出得起一张铺位钱。他住的楼也是三十年前的筒子楼,但里头被改造过,一间屋子切成七八份,成了许多三四平米的小隔间。这种出租屋,也就比老于这些外来务工人员住的地下窝棚稍微体面一点点,好歹从外头看还算个正经房子。这大约是薛湛最后的坚持,他不比老于,他的家就在江城,因此他需要一个更加像家一点的地方,来安置无处可去的自己。
  程言和李冬行敲开公寓的门,除了来应门的,客厅里还有三四个人,都很年轻,各自占据着沙发或者餐桌的一角,彼此没有交谈,也没问程言他们是谁。等程言上前去拿钥匙开过去属于薛湛的那间房门的时候,终于有两个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眼里略有狐疑,而后又飞快地低下了头,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窃窃私语起来。
  程言没打算与他们攀谈,估计要问的话警察都已经问过了,这些人想必也答不出什么。他拧开薛湛那间屋子的房门,和李冬行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房间和想象中的一样狭窄,放了一张行军床、一个塑料衣柜和一小张桌子,就快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薛湛父母家住在江城乡下的大儿子家,王沙沙说他们还没来得及赶到城里,已经把薛湛的后事都托给了王沙沙,所以这屋子里的东西除了警察来调查过,都还保持着原样。
  薛湛东西不多,码得还算整齐。程言打开衣柜,想找薛湛那天穿来小红楼的工装背心试试,看那样东西还在不在兜里。
  可惜没有。
  李冬行站在书桌跟前,手里拿着一件巴掌大的东西,盯了好一会没吱声。
  程言走近一瞧,发现那是一个相框,看着挺旧了,本来刷了蓝漆的木头框子颜色都掉得七七八八,仔细看的话,一侧木头腿还断了一截,被人用小钢板重新固定了一下,看得出主人十分上心。
  程言本来只是随意一瞥,他本以为那会是薛湛和家里人,或者和王沙沙的合影,谁料相片上有十来个男生,穿着肥大的蓝白相间的运动服,站成一排,一个笑得比一个傻。
  王沙沙站在最中间,还是笑得那副欠扁样,薛湛照例很狗腿地站在小王哥右手边,而这一排人最边上那一个,清瘦高挑,皮肤白皙,笑得很有几分拘谨,不是李冬行又是谁。
  李冬行拿着那相框,指尖蹭了蹭边上那一排斑斑驳驳的内容依稀是“XX届XX班男生留念”的小字,而后把那照片随意往桌上一摆,对程言说:“肯定不是这个。”
  虽然有些唏嘘,程言也知道,薛湛肯定不至于会拿着张十几年前的合影说非要塞给李冬行。
  他的目光在桌上溜了一圈,见相框底下压着十来本书,就转了个角度随便看了几眼书脊。
  “等下。”他在其中一本上停了停。
  和其他几本武侠小说和心灵鸡汤相比,这本名叫《催眠方法大全》的书看起来太格格不入了。
  程言抽出那本书,掸了掸封面上的灰。虽说看装帧这书还是那种劣质成功学的风格,内容不可能太专业,但依然不像是薛湛这样的人会随便买来读的类型。
  他赶紧翻开书,没几下就发现了书里夹着一页纸 。
  那不是什么神秘的档案,而是一页日历,看日期是今年四月份,边缘粗糙,一看就是有人匆匆忙忙从一大本日历上撕下来的。
  日历的主人显然很喜欢记录行程安排,每一天都密密麻麻写了好多事项。
  李冬行凑过来一看,声音立马变了:“这是韩征的字。”
  程言心神一凛,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瞬间明了薛湛为何要藏着这张日历。
  原来韩征有个习惯,他会在每个日期下面写上今天要接诊的病人的名字。比如每周周三和周五下午的格子里,都能找到李冬行。
  而四月九号,也就是田瑾出事的那一天,日期下方赫然写着“田瑾”两个字。

  ☆、无辜者(十)

  有了这张被撕下来的日历,最后一环谜团也解开了。
  田瑾出事当天,曾经约了韩征做谈话诊疗。之后大概是在治疗过程中出了点岔子,竟让田瑾动了自杀的念头。而田瑾去找韩征的事不知何故被薛湛撞见,薛湛从韩征办公桌上偷出来了这张日历纸作为证据。韩征发现这点,为了保住名誉,杀了薛湛以灭口,还设了个局顺手栽赃李冬行。
  这样一来,薛湛前一阵子的异常举止都对得上了。他几次三番去找田竹君,大概就是想告之田瑾死去当天去找过韩征的事。
  至于他为何没说出来,也不是太难理解。
  “愧疚。显然薛湛是亲眼看见了田瑾去找韩征,并且瞧出了田瑾出来时候有些异样。但薛湛不是个胆大的人,他当时并没有去找田瑾确认。”程言分析,“这么一来,田瑾后来的死就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打击。他想对田竹君说出真相,又觉得这事也有他的一部分责任,他还没来得及攒起足够的勇气。”
  所以他才会想到拿着证据来找李冬行。
  当天在小红楼下,薛湛满脸焦灼,欲言又止,有那么一瞬,他也许考虑过把日历交给程言。他太痛苦了,连日来田瑾的死让他活在噩梦之中,只要把他看见的事说出来,他就能得到解脱。
  程言无法确定最后关头是什么导致薛湛再一次退缩。可能是他只信任李冬行,这个过去的对头,却也是最让他放心的人。又或者,当时他已经受到了韩征的威胁,他害怕自己会遭到报复。
  总之薛湛没及时说出自己看到的一切,他成了韩征手下继田瑾之后的第二个牺牲品。
  兴许不是第二个。
  韩征治疗失当害死了田瑾,旁人却不知道这件事,理所应当地认为责任应该由田瑾的主治医生范明帆来背。范明帆什么都没做,却被千夫所指,名声毁于一旦,最后被逼得黯然离开心爱的岗位,有了一辈子都弥补不了的遗憾。
  想到这里,程言心中对韩征的怒火与恨意又上了一层。就为了他那点狗屁的虚荣心,他害死一条人命还不算,还要让清清白白的老范来替他背负骂名?老教授到现在都以为自己的疏忽害死了田瑾,余生都会生活在愧疚中。而韩征,他居然还能心安理得地继续过他的逍遥日子,当时还有脸假惺惺地过来给老范送行?
  程言算是见证了什么叫无耻的极限。
  他那时竟也被韩征骗过去了。他居然还想过要对韩征改观。假如他再多心一点,是不是在老范之后,就不会有薛湛的悲剧?还有师弟……师弟也不至于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程言气得全身都在颤抖。
  有太多的无辜者,有太多的本不该如此。
  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亡羊补牢,不让更多的人被韩征的疯狂牵连。
  一张日历纸显然还无法构成任何证据。就算他们把这纸交给警方,韩征也可以矢口否认,说这不是什么诊疗记录,田瑾根本就没去找过他。现在薛湛已死,根本死无对证。
  要撕掉那疯子脸上的画皮,还需要更多证据。
  程言想起了那个曾贴在薛湛后脑勺上的线圈。毫无疑问,在薛湛坠楼的时候,那个线圈还黏在他脑袋上,和他一起摔下了楼梯。为了不让警方查到自己头上,韩征肯定在确认薛湛死活的时候拿走了线圈。那现在呢?线圈又在何处?
  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关键性证据,程言和李冬行立即赶回了学校。
  首先是经颅磁刺激设备的借用记录。程言去找了负责管理精神健康中心全部设备的老师,遗憾地发现近一个月的记录全部遗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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