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孤殷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楚翔像是脱力一般,趴到桌上道:“昨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他,是叫景旭对吧?他说,他要回来了,让我把身体还给他。”
温孤殷眼底流露出惊诧,沉吟片刻忽然站起身,匆匆将棋盘收起,对着楚翔道:“你等我一下。”说完转身跑回不远处的房间内,不出片刻又抱了一个匣子出来。
楚翔疑惑地看着他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个刻有八卦的罗盘以及各种颜色的锦袋,只见温孤殷从匣子里拿了一块绸布铺在石桌上,有取出其中一个褚色的锦袋,掏出两枚勾玉,道:“本该是要沐浴更衣,请香算时,方能占卜,但你今天来,得不到结果怕是不能安心。好在你算是半条天命,要算出些结果并不难。”
楚翔盯着那两枚勾玉,像是嘀咕般问道:“真的能算出来?”
温孤殷并不意外他的反应,笑问:“你信我吗?信我就要信它。”
楚翔思忖半晌,点点头。
庭院里有风拂过,今天的天气并不好,但温孤殷神色肃穆,凭空添了几丝紧张的情绪,他闭眼先默念了一些什么,随后伸手抓起勾玉,双手合十朝虚空请了一下,才轻轻撒到绸布上。
楚翔完全看不懂,但从温孤殷的放松的神色上,还是读出些令人宽心的味道。
“怎么样?”楚翔张口发现自己紧张的嗓子都哑了。
“单从卦象来看,近期并不会发生什么事情。”温孤殷再次捡起勾玉,皱眉又道,“不过我也觉得你那个梦不单单只是梦,究竟是何意,我会再替你好好算一次。不用担心太多,各人的星辰轨迹不是说变就能变。”
楚翔对这一点深表赞同,不然的话穿越这种事情就不会是只他一个,便笑笑道:“算了啦,我觉得温孤说的很有道理,不用再费心,更何况就如你所说我是半条天命,真要发生什么也拿他没办法,还不如好好过日子。”
温孤殷道:“你这样想是再好不过,占卜一事算不上费心,不过是为你求个安心。”
楚翔感激地笑笑,踟蹰道:“可你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温孤殷以为他是说雅集赏,摆手道:“到后期才有我的事。”
结果楚翔却摇摇头,压低声音道:“我是说其他的,你自己的事。”
温孤殷一瞬睁大了眼,他猜不透楚翔这句“你自己的事”所指的到底是很么,是七王爷已经说破,还是他单纯的随口说说?温孤殷缓缓收紧手指,心底有声音告诉他,就算对眼前这个人坦白也没问题,只是说出来之后呢?
温孤殷还没想出答案,这头楚翔先慌慌张张的开口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温孤你别在意啊,你知道的,我对你们这里什么也不懂,只是觉得你心底有秘密,就胡乱猜测了些,你要是不想说……”
“我其实是吴国皇子。”温孤殷咬咬牙,打断他的话,干脆利落的说了一句。
卧槽?他没听错?!楚翔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狠狠地震惊了一把,在心底将这句话反反复复顺了两遍,又左右四顾,确定没人盯着他们才愕然问道:“不是开玩笑?”
温孤殷没有回答,也知道根本不必回答,反倒是说出来之后心情轻松了不少,不禁笑道:“瞒了你这么久,很抱歉,不过我还是好奇,到底是你自己猜出来的,还是七王爷告诉你的?”
楚翔猛地一拍大腿:“他果然知道的啊!”
温孤殷呆呆的看着他,没想到他在意的竟是这一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那股因为将秘密抖露出来的紧张心情全都一扫而空,勉强从他的话里摸出一层意思来,怔怔问:“小楚是怎么猜到?”
照理说,这上京一路他自问表现正常,被七王爷看穿尚且算是他大意,但楚翔可是连吴国在哪都弄不清楚的外来人呐。
楚翔挠挠头道:“直觉吧!一路上就觉得温孤心事重重,开始以为你是在担心西宁王的事情,后来到了芈县,我记得当时七王爷说了句‘命由我不由天’,那时候看你的态度不像是会为这些事情而烦恼,我也一直没问。直到来到京城,你忽然不告而别,我才确定你是有事瞒着我。说起来,那时候是王爷赶你走的吧?”
“不是不是。”温孤殷连连摇头,解释道,“是我自行离开,小楚一直把我当朋友,我却还利用你,实在是……”
温孤殷愧疚不已,说着干脆站起身,朝楚翔屈膝一拜,道:“殷难辞其咎,愿为之前种种请罪。”
这一拜把当代好青年楚翔吓了一跳,别说以往了,来到大祁之后他除了卖身那次也没接触过这等大礼,连忙手忙脚乱的扶起温孤殷,将他按回凳子上,自己又紧挨着坐下,不高兴道:“还说是朋友,你对着我请什么罪啊!再说了,你真要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就算是请罪也没有用。”
温孤殷微微一颤,垂着头,似乎有些丧气。
楚翔本就是逗他,此时也不戳穿,故意沉下口气问:“快说说你都利用我做了些什么,我视情况决定要不要原谅你。”
☆、好运连连
只听口气,温孤殷已经猜到楚翔只是在吓唬他,不过既然打定主意要说出来,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一五一十将事情始末说给楚翔听:“小楚应该也知道,吴国分为旧皇党和将军派,现下是将军派当权,皇帝不过是个傀儡,加之年迈体弱,膝下无子,不出意外,五年之内吴国必定会重组皇权,面目全非。”
楚翔忍不住插了一句嘴:“等等,我有点奇怪,之前听王爷说过吴国没有皇子,那温孤是打哪儿出来的?”
温孤殷知道他会问,笑笑答:“我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送到大祁,除了几位近臣,吴国无人知晓。人人都说父皇懦弱,殊不知他也算是留了一步棋子。”
楚翔睁大眼睛道:“十几年前就算到现在的局势了?”
温孤殷点头道:“恶疾久病生,父皇早早料到,只是心底仍存有希翼,五年前我游历吴国原本是合算好借机回宫,没料将军派因想利用占卜之术而抓了我,谋逆之心昭然若揭,若被他们知道我是皇子,恐怕早该杀了我。”
历史上这样的故事也有不少相似的,楚翔很快就了然于心,将军派手握重兵,时时刻刻都能造反,只是缺少一个让臣民信服的借口,等到皇帝一死,无子继位,将军派再推个人上去就轻而易举了。眼下看来吴国皇帝是寄希望于温孤殷头上,可温孤殷孤身一人在大祁,能做什么?
楚翔越想越深,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冒出一个词,脱口便道:“借兵?”
温孤殷赞许的笑了笑:“小楚果然聪明,如今能帮旧皇党的,只有大祁。将军派主张战事,一旦□□必定会发起战争,对大祁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旧皇党一向与祁为好,我相信大祁也会愿意帮助旧皇党。”
楚翔琢磨着问:“万一……我是说万一哦,旧皇党引狼入室,让大祁吞并了吴国呢?”
温孤殷点头道:“当然存在这种可能,所以,我策划了一些事情。将军派里有我的人,出了西宁城后我便传出消息,让将军派的人知道我和七王爷有可能在安越镇,想引将军派的人来袭。我传出去的消息本就是半真半假,原本想着永靖王也在一道身边高手如云,断断不会出什么问题,而只要刺客被抓,大祁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样也算是给大祁一个借兵的理由,哪知道刺客竟然伤到了小楚……”
楚翔哪想到一个安越镇居然隐藏了这么多密谋,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温孤殷却俨然有一口气说完的趋势,顿了顿接着说道:“后来我又利用你,向七王爷传递将军派想要在雅集赏捣乱的意图,结果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看穿了我,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话。”
楚翔回忆起来,原来在芈县时,他以为温孤殷是脑洞大开,其实也是另有目的啊!楚翔忍不住为自己的智商捉急,说实话被天天在身边的人这么算计,心底着实很不爽,但这个人又是他唯一的朋友,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虽然明白你是出于无奈,但还是觉得很不爽啊!”楚翔不甘心的嚎了两句,盯着他半天才愤愤道:“不如你给我打一顿?”
“啊?”温孤殷完全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不过比起做不成朋友好太多,便想也没想的向前倾了倾身子,口气坚定道:“嗯,你打吧。”
楚翔哪里是真的要打他,只因为心底郁卒,抬起手,最终也是轻轻在他脸上拧了一把,一边叹气一边还得孜孜不倦的叮嘱:“打人不打脸,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把脸凑过来,一会西宁王看见还不心疼坏。”
温孤殷惊喜问:“西宁王要来?”
楚翔望了望天:“我就是举个例子。”
温孤殷虽然没报希望,但听到这个答案俨然还是有些失望,像是自言自语般道:“他最近应当会很忙。”
楚翔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想着又问:“这件事你找西宁王帮忙了?”
温孤殷摇摇头,叹口气道:“如果一早告诉祁沅,事情会简单许多吧,但那样对他未必是好。所以我拜入洛王门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从门生中脱颖而出,得到机会面见祁皇,商讨借兵之事。”
楚翔疑惑问:“但我怎么觉得你对雅集赏并不上心?”
温孤殷笑了笑:“我向洛王献上地图,因此洛王已经答应,会向祁皇直接举荐,不管雅集赏结果如何,我都能见到祁皇。我现在需要担心的,是怎么说服祁皇。”
原来是保送啊!楚翔点点头,又想起一个人来:“七王爷呢?他怎么说?”
温孤殷冲他眨眨眼,反问道:“小楚觉得呢?”
楚翔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祁礼吴正从夕阳下走来,对着他们微微一笑。
楚翔忍不住跟着勾起唇:“我觉得他这个人神叨叨的,又怕麻烦,不过,偶尔还是会做一些皆大欢喜的事情了。”
“咦,这个评价不是很高呐。”祁礼吴慢吞吞的也走到了二人身边,寻了张石凳就立马坐下来。
“真心实意的话语才更显得弥足珍贵。”楚翔严肃道。
“看看,好好的道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歪理。”祁礼吴对着温孤殷直摇头。
温孤殷扑哧一笑。
祁礼吴此时才问道:“你们两个谈的如何?”
楚翔好奇问:“你知道我们在聊什么?”
祁礼吴答:“本来不知道,但听见你的评价后,多少明白了。”
“虽然有些事情还不太清楚,不过大体上知道是怎么回事,”楚翔说着,又揣测道,“难不成你是故意带我来见温孤的?既然你都知道这些事情,直说不就好了嘛!”
祁礼吴却是促狭道:“你猜?”
楚翔顿时不想理他了,但一旁的温孤殷心底已经摸出了答案,认认真真地说道:“殷先前多有得罪,此番还得多谢七王爷。”
祁礼吴很是随意的摆摆手:“等事情办成再谢我不迟。温孤应当明白,借兵容易,□□却难,要知道你吴国百姓,还是支持将军派的人占了多数啊!”
温孤殷似乎有感,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语气坚定道:“不管如何,我会竭尽所能。”
对国事完全不了解的楚翔在一旁也没敢随便开口,琢磨着自己似乎在这种大事上完全帮不上忙,又不禁有些失落。
祁礼吴却是伸手揉揉他的脑袋,笑道:“说起来,我可是带了好消息过来。”
楚翔抬头问:“什么好消息?”
祁礼吴回道:“二哥明日摆宴。”
楚翔眨眨眼没明白,温孤殷却是低呼一声,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赧着脸问:“七王爷的意思是,西宁王也会赴宴?”
祁礼吴点头道:“是啊,二哥将宴席摆在渭水河上,我们陶然居有单独一只小舟,届时请五哥和温孤同席,还望赏脸。”
温孤殷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感激不已,连连道谢。
一旁楚翔也替他高兴,不由得琢磨道:“确实是个好消息,但好像跟我们没什么关系?”而且赴宴这种事,祁礼吴不应该很烦恼才对?
“这只是其一。”祁礼吴道,“再来则是二哥摆宴的目的,是为了你我。”
“我们?”楚翔发愣,理了理思路也惊呼一声,“你说服洛王了?我又过关了?”
祁礼吴大约是心底高兴,也不卖关子,笑道:“是啊,我原以为二哥这里会更难缠……说起来,还要多谢温孤,在二哥面前夸了楚翔不少。”
楚翔惊讶的回头去看温孤殷,果然见他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想来他借着门生的身份,在洛王面前说了不少好话。难怪今天见到洛王什么也没问,还很主动的安排他来见温孤殷,当时以为洛王是想单独和祁礼吴说些什么,原来那个时候就已经有答案了。
果然是近朱者赤,楚翔连连感叹,就像人人都觉得好学生的朋友就一定是个好学生一样,他跟着温孤殷这个大智者,竟然也沾到了光。
楚翔嘿嘿一笑,偷偷从桌底下绕过去拉住祁礼吴的手,跟着这个人,真的能好运连连呢!
☆、突生变故
“大意,还是太大意了!”
河灯萦绕的渭河水,欢歌曼舞的画舫船,楚翔站在船头,在浓浓夜色下连连叹气。
他的身边,依次站着挂着同样表情的云卷、温孤殷,以及……面无表情的卫子里和身在状况之外的乐青岚。
云卷一脸惆怅的抬起头,缓缓道:“我就知道会这样。”
温孤殷苦笑着点头:“到底是七王爷呐!”
乐青岚剥了颗花生丢进嘴里:“你们怎么了,干吗不进去坐着?”
卫子里提着剑就往他腰间用力戳了一下,示意他闭嘴。
楚翔看他一眼,反问道:“青岚,你看里面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吗?”
乐青岚正在弯腰揉着被戳的地方,顺势就从挂幔的缝隙里看了一眼,答道:“空板凳有很多,吃的东西也有很多,说起来小楚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些零嘴,今天怎么丝毫不为所动?”
楚翔不得不解释道:“我那个立足之地就是个形容词,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这明明说好是陶然居的船,为什么洛王、永靖王还有其他几位王爷都跑到这条船上来玩,而不呆在他们那条豪华游轮上呢?”
楚翔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双层画舫船,那上头还有一批歌舞伎在孜孜不倦的跳着舞,被邀请的官员们因为顶头上司都不在,倒是一个个玩的相当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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