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我可都吃过了。”楚翔也捡了一颗喂他,生病那段日子,卫子里就天天跑腿,买来东边的八宝饭、西边的小馄饨投喂,是故京城长什么样他不清楚,京城好吃的都在哪,他却是已经完全清楚了。
楚翔想到这不禁问道:“子里大哥总是在外面等着,不冷吗?”
祁礼吴拍拍他脑袋:“放心吧,他有分寸。”
楚翔深表赞同,顾着里头病人,两人说话动作都刻意放轻了,屋内安静,楚翔捧着纸包刚想坐下,便听内室传来一声嘶哑的咳声。
“好像是温孤!”楚翔听出声音,忙丢下零嘴,拉着祁礼吴朝内室跑去,果然就见温孤殷正伏在床边,撑着胸口低声咳嗽,一双疲惫眼睛却盯着不远处软榻上的祁沅,满目惊慌。
楚翔上前扶住他,高兴道:“温孤,你可算醒了!”
温孤殷才从昏睡中醒来,脑袋昏昏沉沉,还是那日画舫的记忆,见祁沅一动不动以为他是被人所伤,着急的拉住楚翔,张嘴只觉喉咙沙哑,说不出话来。
“五哥只是受了风寒,并无大碍,不用担心。”
一个熟悉的声音很及时的给了他答案,抬头一看,是祁礼吴,正端了水送到他唇边。
温孤殷安下心来,下意识要接茶碗,才发觉竟然是七王爷在端茶倒水,虽然对方是不计较规矩的陶然王,自己却是不能逾越,一时间不禁愣住了,祁礼吴倒是不在意的笑笑,转而递给楚翔。
温孤殷也知是祁礼吴的一番好意,眼下还有更多事情要弄清楚,便不再推脱,喝了一口匆匆就问:“这里是西宁王府?”这宅子私下里他也曾来过几次,甚至睡过这张床,凭温孤殷出色的记忆,自然是不会弄错,所以他才会奇怪,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楚翔主动揽过解释的重任,答道:“是啊,你落水之后西宁王就把你接过来,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已经昏迷了整整十四天,现在感觉怎样,要不要先喊大夫来看看?”
看楚翔神色严肃,目光担忧,完全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温孤殷整个人都僵了。
十四天,这对他来说,是个什么概念,外面发生了什么变化,吴国如今是什么局势,他根本无从想象。
好在温孤殷尚且清明,攥紧手指慢慢平定下来,动了动身体,感觉浑身使不上力,便道:“我很好,只是睡了太久有些发虚。”
楚翔听着忙道:“我让人给你熬些粥来。”
“不急!”温孤殷扯住他,可惜力道不住,人没拉住,自己反倒差点栽下床,楚翔见状赶紧又将他扶端正,这番大动静还没将祁沅吵醒,害得温孤殷又关切的看了几眼,终是问道,“我和西宁王的事情,是不是大家都已经知道?”
楚翔明白这件事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点头答:“那日你落水,是西宁王拼死救你上来,在场的人都看到了。不过,洛王知道后是站在你们这边的。”楚翔生怕他忧心,马上报了个喜。
温孤殷摇摇头,朝他笑了笑道:“洛王默许的是温孤殷,并非我这个吴国皇子。”
楚翔语塞,难怪人家都说巧者劳,智者忧,他还什么都没说,温孤殷就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想了想也不愿隐瞒,直接将压箱底的消息提前爆出来:“呃,其实皇子这件事……西宁王已经知道了。”
不出楚翔意料,温孤殷听到后没有表现出多大震惊,一张俊雅的脸庞因病色而有些难看,但声音依旧清越:“事已至此,知道了也好。我倒希望他能考虑清楚,莫要凭着一时之意,将全部身家都赔进来……”
“胡说什么呢!”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跳起来反驳了。
三个低声轻语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祁沅不知什么时候醒的,正气势汹汹的爬起床,只可惜也是个病患,软手软脚的空有汹汹,气势却全无,只好用嘴巴来表达情绪:“我若是没有你,要这些虚名又有何用!”
“小沅……”温孤殷最先给出反应,他歇了半天,精神好了不少,一声低呼,掀了被子就往他那方跑。
“哎哎哎,别跑,小心摔!”祁沅哪还记得端气势,赶忙接住,一把将人抱在怀里,连着十几天的担忧害怕,终于是在碰触到活生生的人儿后,悉数消散,忍不住贪恋的在他颈间耳畔嗅了又嗅,挥之不去的药香提醒着他,曾经有那么一刻,他差点失去这个最爱的人。
见两人欢喜,楚翔不由放轻脚步,偷偷走到祁礼吴身边,拉了拉他的手低声道:“我要不要也给王爷取个小名?”
祁礼吴不禁莞尔:“你想怎么叫?”
楚翔现学现卖:“小吴?啊,不好听,小礼?怎么感觉都像是领导在喊跑腿的,你这名字太奇怪。”楚翔摇摇头,埋怨起他的名字来。
祁礼吴笑道:“兄长们要么喊我名,要么喊我小七,不过到你这似乎都不太合适。”
楚翔苦恼的皱起眉,成天王爷王爷的多无趣啊!
祁礼吴握紧他的手,又笑:“不过我原先倒是取过表字,回头再告诉你。”
楚翔刚想问为什么回头再说,就见祁沅揽着温孤殷朝他们走来,知道当下是他们两个的事比较重要,便又闭上嘴。
“都站着干吗,坐呀!”祁沅心情大好,又睡了一觉,声音虽然还是闷闷的,却比先前利落多了。
四人在小圆桌边坐下,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诡异地沉默了片刻后,祁礼吴开口道:“要不,先吃饭吧。”
☆、计划行事
吃完饭,温孤殷已经明白这十四天都发生了些什么事,顾不上感叹,就蹙起眉思忖起来。
“父王的人,一个都不能再留在京城。”温孤殷顿了一顿,笃定道,“既是想诚心诚意的向大祁借兵,留我一人更好,偷偷摸摸的事情,反倒容易落人口舌。”
祁礼吴点点头,对这个提议还是颇有些意外。身为一国皇子,温孤殷身边必定是有人保护,全部遣走,无疑是对祁沅十分信任,而所谓的落人口舌,也是怕祁沅被他人误会。这两人当真是感情深厚,若只因身份而被迫分开,实在是天理不容。
“嗯,我擅自做主,让宣武召回了六卫,就算有人想对你不利,还是能应付得下。”祁礼吴算是跟祁沅报告一声,分析道,“借兵一事多半是不会有问题,简单来说,眼下情势就算不借,朝廷也会主动与旧皇党结盟。三哥公私分明,这件事对大祁有利,他绝不会反对。”
楚翔疑惑问:“万一有人提出趁机吞并吴国呢?”
祁沅笑道:“肯定有这样的提议,不过皇兄不会答应,吴国多山地,一旦战事起,必定劳民伤财。所以刚才小七才说,朝廷会主动与旧皇党结盟。”
楚翔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而且现在是雅集赏,各国使节都在大祁,这个时候借兵无形中就多了个盟约,到时候大祁也不会反咬一口了对吧?”
祁沅看着他,失笑道:“我倒是没想这么多。”
祁礼吴接过话来,张嘴就护着自己人:“确实是如此,只不过反咬一口这个词用的不太好,换成借机生事就可以。”
楚翔恍然大悟状。
祁沅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有点吃里扒外,转念想想自己,胳膊都拐到吴国了,实在没好到哪去,只好将这个想法又吞回肚子里,问道:“你打算怎么告诉皇兄?”
“就直说是受吴国皇子之托。”祁礼吴简单道,看上去是已经有了主意。
“这次落水倒是个好借口。”温孤殷似乎是明白了,笑着接话。
“恰巧我今天也病了。”祁沅也跟着笑起来。
“你们……能不能说得清楚些?”唯有楚翔还混混沌沌,一脸茫然,只觉得自己是误入狐狸窝的小白兔,知道他们要去偷鸡,却完全不知道他们怎么去偷……但是眼下这只鸡他可也有一腿,不问清楚怎么行。
祁礼吴侧身看他:“你想知道?”
楚翔怕他故意不说,连忙给了个诚挚的眼神。
祁礼吴唇角一翘:“那今晚就陪我进宫面圣。”
“啊?”
“不想去?”
“我病还没好全呢……”
楚翔用力吸吸鼻子,表示自己没说谎。
“不碍事,走动走动好得快。”
祁礼吴不买账,伸手在他鼻子上轻轻一拧,猜他还想拿什么借口搪塞,结果楚翔却老老实实蹦出一句:“我紧张。”
祁沅也乐了,逗他道:“皇兄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再说前几天小七进宫时已经提过这事,皇兄不都应允了嘛!”他那日虽然不在场,事后却也是听说了,此时提及,言语间还是藏不住的羡慕嫉妒,只可惜祁礼吴那一套他学来也没用,人不同,命不同,他只能靠自己。
“是啊,何况七王爷也在,并不是你一个人。”温孤殷是唯一一个认真安慰的。
楚翔想了想,认真道:“可是我想表现的好一点,让他们知道我的真心实意,总不能一直躲在王爷后面,什么都让王爷做……”
话还没说完,就听身边人一声轻笑,楚翔以为他不信,气鼓鼓的扭头看他,却撞进他温柔的笑意里。
“你的真心实意说给我听就好,何必管他们。”祁礼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当真是很高兴,眼睛都笑弯了,理直气壮地说着。
“至少不能给你丢脸吧。”楚翔无奈。
“他们只需知道我过得欢不欢喜,何必管那么多?”祁礼吴道。
楚翔觉得他是懒筋上来,把自己的想法摁在别人头上,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一旁的祁沅却摸摸下巴,很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他们兄弟几人一直对祁礼吴宠爱有加,无非就是想他能够过得优快活,能露出纵情肆意的笑容,如今有这么一个人,轻而易举就给他带来这些,作为兄长,自然是高兴的。
“不信你问五哥。”祁礼吴抬手便指了指祁沅。
这个例子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两个状况相似的人当然是互相帮着说话了。不过见他如此,楚翔心底的紧张还真在不知不觉中退了下来,望着空气叹道:“算了,反正迟早要见的,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吧!”
众人皆笑。
温孤殷既然醒了,楚翔与祁礼吴便也没多呆,闲聊了几句便言告辞,留了时间给他们过二人世界。
算着离进宫吃晚饭的时间还有点早,两个人又商量着去街上看看。
京城确实繁华不少,但往细了看还是那些东西,楚翔到底是男人,逛街这种事情天性就提不起多大兴致,加上这会刚刚吃饱,看着小吃也不馋,以至于一条渔鼓街走了一半就觉得累得慌,又不好意思向祁礼吴抱怨,只得想了个有趣的话题来分心:“你先前说你有个表字,是什么来着?”
祁礼吴低头看他一眼,问道:“你累了?”
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楚翔有些不甘心,也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下结论道:“你也累了。”
祁礼吴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承认:“是啊!去坐会?”
楚翔轻咳一声,大手一挥道:“去吧!”
二人找了就近的一座茶楼,要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不等楚翔再问,祁礼吴主动回答起先前的问题:“你帮我整理书房的时候,应当是见过,有一些书画上我留的陆离二字,便是表字。”
楚翔吃惊道:“原来那些是你的画?”
祁礼吴眨眨眼,笑道:“不然你当是谁?”
楚翔忙摸摸鼻子:“当然以为是姓陆名离的人。”
祁礼吴猜到如此,解释道:“说是表字,其实这是原本母妃替我取得名字,母妃本姓陆,但之后进宫便没有再用,我舍不得丢掉,复又拿来做了表字。”
楚翔明白的点点头,听他语气不禁有些心疼,想也没想抓住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提议道:“那我以后私下里叫你的字,怎么样?”
祁礼吴反握住他的手,笑道:“我倒是不在意,你喊什么我都觉得好。”
楚翔耳尖泛红,自家王爷真是要命啊,随随便便就放大招,这种情话难道不该摆在床上说吗?
楚翔脑洞又大了。
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忽然听见一个刻意拔高的声音道:“哎呀哎呀,刘兄,这家茶楼怎么这么酸啊!”
楚翔下意识扭头看去,是身后一桌传来的声音,几个学子模样的人凑在一起,目光正不怀好意的望向他们交握的手上。
楚翔虽然气恼,但毕竟是自己秀恩爱不分场合,也就没说什么,讪讪的想要抽回手,结果祁礼吴却捏的更紧了,而与此同时那边又有人大笑道:“该是我问问,大祁什么时候盛行起男风才对吧?”
楚翔听见这话,脸刷的就白了,他和祁礼吴这一路走的太顺利,顺利到连大祁至高的王者都肯点头同意,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这件事在别人看来是多么荒唐。
祁礼吴皱起眉,一贯沉稳的面庞上带了几分怒气,正待起身,楚翔却扯着他的衣袖轻轻摇头。
那旁的议论却是片刻未停的钻进他们的耳朵,一个略显猥琐的声音兴奋道:“兴许真是个盛行,你们没听说吗?洛王门下有个号称才高八斗的门生,被西宁王舍身相救,现如今还住在西宁王府,我估计……”
那人突然压低了声音,听不清说了些什么,片刻之后,一桌人传出一阵哄笑。
有人不以为意道:“这个温孤殷我可是认识的,前几年见他还一副清高自傲的样子,没想到用的是这种手段。”
一桌的人附和道:“可怜我们没有王爷傍身啊……”
“你们胡说什么!”楚翔刚还拉着祁礼吴,这时反倒自己拍着桌子站起来,头先听见他们谈论自己,倒还憋得住,这时听他们又说起温孤殷,简直不能忍,难怪会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些人和背后嚼舌根的长舌妇有什么不同!
众人见他发怒,却也不在意,早先开口的时候就打量过二人,衣饰平平,没什么特别之处,头一个开口的人笑道:“我们有说错什么吗?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西宁王被男人迷得七荤八素,眼下吴国大军都要攻过来了,却毫不作为,呵,看你这么生气,你莫不就是温孤殷。”
“哈哈哈,他哪里会是温孤殷,顶多是哪个乡下……”原先说认识温孤殷的那人正嘲笑着,就见那桌之中稍稍年长的一位脸色阴沉的朝他们走来,明明只是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年轻人,此时却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话音禁不住越说越轻,眼瞧着那人走到跟前,抬起手干净利落的扇了他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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