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得益彰
一时间整个茶楼都静下来了。
楚翔却是着急的一把抓住他的手,盯着微红的指尖埋怨道:“你干嘛打那么重,手麻了吧?回头肿起来怎么办!”
角落里有人噗了一口茶。
祁礼吴对着他又立马换上温柔笑意,薄唇微张,吐出两个字:“该打。”
楚翔提醒道:“可以叫子里大哥上来打。”
祁礼吴认真想了想:“会打死的吧?”
楚翔没敢否认。
“你竟敢打我!”被打的年轻人终是回过神,见他们目中无人的样子气的浑身发抖,“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楚翔耸耸肩:“我是乡下人,怎么知道你是谁?”
那人被噎了一下,本该有气势的一句话也软了三分:“我可是工部尚书郑大人的门生。”
祁礼吴平平扫他一眼,轻笑道:“就是天子门生,搬弄是非我也要打。”
“大祁广开言路,你——”
为首一人正要开口,楚翔却抢白道:“你什么你啊!身为学子,国家广开言路是让你们探讨钻研文学,为江山社稷提出有用的建议,你们倒好,拿着不知打哪听来的小道消息说三道四。特别是你——”
楚翔指着被打的人,一脸来气状道,“口口声声说认识温孤殷,你若真认识他,就该知道他是读了万卷书才有满腹才华,行了万里路方能见多识广,所以他才被洛王赏识,被天下人所知,而你们就只能坐在这里怨天尤人、挖苦讽刺!”
楚翔越说越气,难怪刚刚淡定如祁礼吴都忍不住出手打人,实在是该打。
心底为好友不平,一通数落说的抑扬顿挫,居然还赢得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叫好,当中一个身着宝蓝绸衣的公子笑道:“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你们几人连君子都称不上,还吊着个门生的身份,我听说工部尚书为官清廉,治行有声,真是让你们丢光了脸。”
被打的年轻人一张脸又红又白,见那公子不似寻常人,也不敢驳他,只好继续恨恨的望向楚翔,厉声道:“你不过是个娈童……”
这半个“童”字尚咬在嘴里,茶楼的窗子忽然哗啦一声,只见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破空而入,手执长剑冲着那人毫不客气的刺过去,那人吓的哪还顾得上说话,连退几步,脑袋一震,绑好的发髻散了一脸,剑气竟是贴着头皮削过。
楚翔当然认出来人,高兴地打招呼:“子里大哥。”
卫子里朝他点点头,长剑未收,又向祁礼吴请示:“王爷,要杀吗?”
“随意。”祁礼吴轻飘飘的两个字实在有些瘆人,方才那句娈童楚翔似乎不太在意,但却是激起他一腔怒火,大祁虽没有同性成婚的先例,大多人观念陈旧,并恐无后,男风之说寻常人家倒是少见,仅在权贵之间盛行,却很少有人以此为耻。
只难免有人会有奇怪的癖好,加之势劫利饵,娈童一词便是从这时变了味。方才那学子不过是心生报复,有意侮辱,如此心胸狭隘,终是博学也用不得。
“等等!”楚翔听他冒出这么个答案不禁吓了一跳,摸不准他一副霸气十足的样子是不是在故意吓唬,但见卫子里真的准备下手,连忙跳了出来,抱着他的手臂问,“来真的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影响不好吧?”
祁礼吴当然是气话而已,也知卫子里定然是懂的,没想到会把楚翔吓一跳,看他紧张的神情,不禁笑了笑,朝他道:“这后头就是洛王府,直接丢过去,让他们把刚才话再向洛王说一遍,至于怎么处置,就看洛王听过后,心情如何。”
这招还真是损。楚翔同情看着的那几个人,估摸着这会还不知道祁礼吴是谁,但卫子里一声王爷还是泄了些底,此时都禁不住在求饶。
楚翔倒是很高兴,被人平白无故骂一顿,当然要以牙还牙还回去才过瘾,眼见卫子里拎着被削了头发的那个离开,还不忘挥挥手送别。
一场闹剧终是挂下帷幕,茶楼的人还面面相觑,低声议论纷纷,祁礼吴无心再坐,牵着楚翔跟着就要离去,店小二见状却追上前,一脸忐忑道:“这位客官,窗户……”
楚翔一拍脑袋,望着身后的大窟窿默默无言,刚刚卫子里出场是帅气十足啊,但这个出场费看上去也不少。
祁礼吴不过是气忘了,此时听他提起,连忙掏出钱袋。这时却有人叫道:“小二,记我账上便好!”
二人顺声看去,是先前帮忙说话的蓝衣公子,正朝着他们微笑示意。
祁礼吴只扫了一眼,也不开口,将钱袋一整个塞进小二手里,拉着楚翔转身就走。
那蓝衫公子好不尴尬,自己方才那一声估摸整个茶楼都听见了,结果人不领情,白闹了个笑话,摸摸鼻子朝身边带风帽的人讪讪道:“果真是不一般。”
那人冷冷回道:“您就不能多多注意身份!”
蓝衫公子苦恼的捂着耳朵:“阿莫,你声音太大了啊!”
……
茶楼里耽搁了不少时间,祁礼吴便言先回四王府,准备着进宫,二人刚到府门口,就碰见西宁王府的管家宣武来送东西,一问,竟然是两套衣服。
“哦,多时未进宫,倒是忘记了,面圣是有些礼节。”祁礼吴见楚翔面露疑惑,便解释道。
“那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楚翔顿时觉得排场不一样,连忙问。
祁礼吴想了想,认真道:“尽量少说话,多吃饭,皇兄要赏你东西,不用推脱全拿着,回头好卖了换钱补贴家用。”
楚翔无言以对,没想到也有让他来改善陶然居生活水平的一天。
换衣服这种增加情趣促进感情的好事,祁礼吴当然是屏退下人,亲自动手。
楚翔只粗粗一看,就知道这衣服价值不菲,伸手摸了摸,果然是上好的绸缎,再翻翻竟然中衣里衣都配齐全了。楚翔这才意识到一些什么,转头看去,祁礼吴已经在慢条斯理的脱着衣服了。
“怎么不换?”祁礼吴故作不知的问道。
“换,换!”楚翔想了想,都是大男人也没什么可扭捏,都一起睡过,还在乎这点。三下五除二扒了衣服,虽然屋子里是暖的,但乍一接触空气,还是冒起一身小疙瘩,捞着新衣服正要套,腰上却被人摸了一把。
“你这里有个胎记。”楚翔正要回头瞪,祁礼吴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真的?”楚翔被他勾起好奇,扭头自己却看不到,只觉得有些冷,连忙一层一层的穿起来。
衣服很讲究,月白的对襟窄袖长袍,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大约是计较着他风寒未愈,外头还罩着一件宝蓝的对襟袄背子,大小正好合适,配了一顶紫金束发冠,中间镶着一颗蓝色宝石,楚翔折腾了一会,实在用不来,只好回身求助自家王爷。
祁礼吴不声不响地竟然也换好了,一袭对襟蓝衣,胸前是白丝纹的松鹤的图案,领口绣着一些翠竹,腰间束着同色的金丝蛛纹带,贵气十足偏又不失淡雅,穿在他身上简直是浑然天成。此时正拿着一顶金累丝穿成的头冠,对着镜子稳稳的扣在发髻上,见楚翔唤他,来不及将侧边两缕金丝带捋顺,便接过了他手里的头冠,指着一处轻轻一挑道:“从这里打开。”
楚翔还没回过神,呆呆的看着他,只觉得那根没捋直的丝带碍眼的很,伸手将它抚平在乌发之间。
果然是人靠衣装,虽然觉得王爷是越看越好看的类型,但今天这幅打扮,着实又让他惊艳了一把。要知道平日里他可是懒到连腰带都不愿系,好好地身材就埋没在宽大的衣袍中间,实在是可惜。
“王爷还是扎上腰带好看。”楚翔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不忘补上一句,“比以前更好看,我喜欢。”
祁礼吴唇角弯了弯,提议道:“可以倒是可以,你以后替我系?”
楚翔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总不能比他还懒,点着头就答应了,脑袋一动,才发现他已经替自己带好头冠,便要凑到镜子前照。
祁礼吴也不让,径直将他揽到身边,镜子里的两人当真是相得益彰,十分般配,看得出西宁王这两套衣服是花了些心思的。
楚翔更是直白的夸道:“嘿嘿,我也好看。”
祁礼吴忍俊不禁,微微低头便吻上他的唇瓣,亲的多了,楚翔也没之前那么羞赧,配合着他的动作半张开唇,祁礼吴趁机勾住他的舌,在柔嫩的上颌上轻轻扫过,气氛当好,却有人敲响门。
“王爷,子里大哥回来了。”是云舒。
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开,均是一笑,祁礼吴应了一声,理了理两人衣襟,牵着手走出门。
☆、进宫面圣
皇宫果然是皇宫,富丽堂皇的仿佛地砖上都能抠出金子来。
楚翔想想顶多算是小康水平的陶然居,顿时明白了祁礼吴那套补贴家用的言论从何而来了。
太监总管是个圆头圆脑的人,看上去颇为忠厚,听祁礼吴喊他为曹庆,两人几句话一说,楚翔便得出结论,这人也只是皮相忠厚,骨子里圆滑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四王爷先前就替祁礼吴送了折子,这会约在皇帝的小书房文渊阁见面,说是小书房,其实也有两室一厅,一边读书,一边休息,中间用作会客。
楚翔有心想参观参观祁国的书卷典藏,但毕竟是皇宫圣地,没敢逾越,规规矩矩的站在祁礼吴身边,等着皇帝到来。
好在也只是前后脚的功夫,只听曹庆一声圣上驾到,楚翔就见一个玄色的身影跨门进屋,便随着祁礼吴跪下拜见,这些规矩一路来祁礼吴倒是都教了他,毕竟面对九五之尊,即便他们是兄弟,即便陶然居被许了特权,面上还是要做足了。
楚翔恭恭敬敬的垂头敛目,看不清皇帝的容貌,听声音倒与西宁王相似,清朗一笑道:“小七何必客气,起来罢。”
“谢圣上。”祁礼吴也一改往日懒散的语调,认真回了一句才站起,复又伸手想拉楚翔一把,转头看去,他已经机灵的跟着站起身,仍旧是那副听话的模样,紧闭着唇乖巧的紧。
祁礼吴不禁一笑,拉过人至身旁,对着祁灏道:“皇兄,他便是楚翔了。”
“嗯。”祁灏似是打量了一会,拖长着音节,半晌才遗憾道,“看不清脸啊!”
“小人失礼。”楚翔告了声罪,连忙把头抬起来,入眼的人与祁礼吴有些相似,大约是笑的比较多,唇角自然微翘,给人亲切之感,对祁礼吴看上去相当宠爱。
“与老三所说相差无几,确实是小七会喜欢的。”祁灏笑笑,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抬手赐了座,又朝祁礼吴道,“难得见你呈折子上来,所为何事?”
楚翔心底松了口气,来之前想了无数种可能,连茶楼上那群学子都认为是件荒唐事,结果到了皇帝这里,居然会这么随便的一笔带过,楚翔整个人恍恍惚惚,暗暗掐了掐掌心,疼的很,看来不是做梦。
“臣弟是为吴国一事而来。”祁礼吴先答了一声,才拉着楚翔坐下,将他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微微抿起唇。
“吴国?”祁灏表情里全是错愕,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出。沉吟之余却是看了楚翔好几眼,他那吴国刺客的身份,祁灏一早就知道,此时也不禁猜测,祁礼吴忽然一改懒散,莫不就是因为他?
“画舫一事,皇兄打算如何?”祁礼吴问道。
“敢犯我者,虽远必诛。”祁灏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修长的手指在黄花梨木桌上轻轻扣了几声,站在门口的曹庆便会意的躬着身子将敞开的房门拉上。
祁灏方才又道:“近年来,将军派一直借机挑事,朕已经忍了许久。只思虑远征劳民伤财,而吴国尽是丛林,非三年五载难以拿下,故未曾理会,然而今次他们大胆至此,再忍下去,朕怕是被万民骂作懦弱无能了。”
这一通话倒是与下午西宁王府时他们的揣测不谋而合,在旁的楚翔暗暗吃惊,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来,祁礼吴明明是个不问政事的陶然王,为什么对这一切还了如指掌?
仅凭陶然居的六个人,似乎做不到,难不成他在外头还有别的势力?
表面上毫无用处的王爷,暗地里却是武林盟主,楚翔看过的小说里十有八九都是这么个设定。
胡思乱想了一阵,楚翔自己又给否定了,不说以往,就最近而言,他和祁礼吴几乎形影不离,从未见他接触过类似的人。想来还是其他王爷告诉他的可能性更大。
稍稍出神,他们兄弟二人的对话就漏了一大段,此时祁礼吴正道:“若皇兄愿与旧皇党为盟,臣弟倒是有一人引荐。”
如此非常大事,朝堂上自然是一议再议,差不多已经拿定了结果,换做其他人,祁灏断然是不会放在心上,但这话由祁礼吴说出来,意味可就大不一样,祁灏心底有十二分的兴趣,笑微微道:
“哦?是谁?”
祁礼吴温声答道:“二哥门下的温孤殷。”
祁灏挑起眉,唇边笑意更浓,了然于心般道:“小七当真是为吴国之事而来?如果是为解祁沅的相思事,之如你,朕也未必——”
祁灏将话留了三分,意思却是很明显。
同样是兄弟,同样一件事,态度竟然截然不同,听他的口气是毫无回旋的境地,即便今日并非为此事而来,楚翔想着日后,也不免为温孤殷心塞。
但祁礼吴仿若未闻一般,仍旧平平静静的回道:“臣弟一直在说吴国事,何以让皇兄误会成相思事?”
祁灏是觉自己猜的七八分通透,没料祁礼吴会推脱干净,当下好奇起来,沉吟道:“朕听祁洛说过,他这个门生很有一些本事,不久前还奉上了大祁地图,倒是个天纵之才,只祁吴两国战事,与他并无干系吧?小七莫不是想用他的占星术?”
祁礼吴笑了笑,径直道:“温孤殷是意欲向大祁借兵的吴国皇子,皇兄以为,有无干系?”
“什么?!”祁灏失了一脸平静,脱口惊道,他下意识想去确认事情的真假,又实在清楚弟弟的性格,敢说出这话,必定是已经笃定。
一个堂堂皇子,隐姓埋名藏在他大祁国内,还差点丢了性命。
这件事说出去可大可小,往轻了,他可以对外宣称毫不知情,往重了,吴国将军派可是得了一个好借口,趁机便能将旧皇党拉拢吞并。身为王者,就要将后一种可能完全变成不可能,这实在是有些要命。
祁灏低头啜了口茶,忍不住看了看祁礼吴,好家伙,一股脑把包袱丢给他,自个却又去和小情人说悄悄话了,还真是个陶然王爷啊!
祁灏心底感叹,倒没有多羡慕,他自小便是以王者的身份而活,自然清楚自己需要背负的责任,只不过偶尔还是会想想,这个最小的弟弟如果没有那么懒,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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