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a趁乱给了两脚,对迟小捞道了声:“谢了哥们!”
迟小捞正抽的过瘾,豪迈的回了声:“小意思!”然后听到Dana说:“我去给你善后!”
还是哥们儿够意思,要不怎么说兄弟就是用来依靠的呢!
感概的喟叹还没发完,他就看到自己飘了起来,眼前一排排车子快速倒退,感觉到自己正以风速呈抛物线的形状即将拥抱大地。
在落地前,看到一张脸,迟小捞认为Dana又帮他验证了一个真理——兄弟是用来出卖的。
尹少阳的大脚板已经踩在他的胸口,邪恶的碾了两下,居高临下的挑着眉毛,一副“嘿嘿又见面了”的嘚瑟样。
迟小捞这一生里不小心踩的雷都和这货紧密相关,要不怎么说比吃一坨屎更恶心的事情是吃两坨,最恶心的是屎塞牙缝里了,这个姓尹的,就是那坨坚持往他牙缝里钻的屎。
上面出现另一张衰脸,迟小捞觉得刚才速度快一点,再添几条横杠就能下五子棋了。
两人估计在用眼神商量地上这摊肉是横着切块还是竖着切丝,迟小捞心想换个表情伏低做小估计也晚了,干脆淡定点接受私了吧。
谢瘟神可能是想先来个恐吓,没想到动作太大扯动了脸上的伤,疼的呲牙裂齿,狠狠的踹了迟小捞一脚,对尹少阳说:“这个先交给你,我去逮那个小娘们,记住!给我往死里削!”
瘟神捂着脸一瘸一拐的跑了,尹少阳嘿嘿一笑,一把拎起了待宰的绵羊,眼珠子对着眼珠子,邪恶的低笑:“有钱了?长胆儿了?小样!”
迟小捞掰不开他的手,只有不屈的瞪回去。
“谢老幺可是他家的宝贝疙瘩,他老子叫他讨债阎王,知道他老子是干什么的么?”这是□□裸的恐吓,“说出来怕吓死你!”
尹少阳一把推开迟小捞,见他脸色都吓白了,暗笑了几声,接着说:“这事儿闹大了我跟你说,现在给你两条路走,第一、去自首,争取宽大处理蹲几个月赔偿万把医药费,这事估计就这么结了。”
“那第二呢?”迟小捞期期艾艾的问,如果没有Dana的前车之鉴,他可能觉着蹲号子还行,至少包吃住。
“这个第二嘛……”尹少阳摸摸下巴卖关子,“认字吗?”
这不是废话!老子以前上学语文课代表来着!
迟小捞木然的点点头,狐疑的看着尹少阳,见他丢掉手里的烟头,用皮鞋一碾,拍拍手说:“这第二条路嘛,除非我罩着你,但你要出卖劳动力才行。”
迟小捞第一个反应就是:“我去自首吧!”
开玩笑,出卖劳动力?他好不容易赎身,又签定不平等条约,这比出卖钓鱼岛还可耻。
尹少阳做了个呕吐表情,啼笑皆非的问:“你不会是在担心你的屁股吧?”
迟小捞:“呃……”
“还真是啊?”尹少阳的捂着肚子狂笑,上气不接下气的喘道:“……哎呦喂,你让我笑一笑,啊哈哈哈哈……”
迟小捞仅有的一丁点自信心就被尹大少给笑没了影,如果条件允许,他会摁着这家伙,用厕刷刷他的脸!
尹大少好不容易平复了下来,鼓着两腮把“噗哧”往肚里吞,“你把心揣肚子里好吧,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长臂一捞搂住迟小捞的肩膀,低声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就直说了吧,我家老头那个附加遗嘱虽然我看不上眼,但是也不想落到那个小杂种手里。”
迟小捞自嘲的一笑,“您想多了吧,就算是我愿意,尹春晓也不会为了那些产业委屈自己。”
“谁知道呢!以后的事说不准。”尹少阳愤愤的哼了两声,“把你放在我身边买个安心吧,三年后你该干嘛嘛去,再过几年遗嘱生效了,你下半辈子也不愁了,怎么样,成交么?”
迟小捞有些狐疑的看着他,这法子对自己来说没什么损失,也碍不着尹春晓什么事,而且还能有个糊口的活儿,只要不是傻逼应该不会拒绝这么好的事吧?
“不用签什么协议吗?”
“不用!”
“刚才的事清了?”
“清了!”
“一个月工资二……三……不不,五千?”
“肉帕卜抡!”
迟小捞眉毛一挑:“成交!”
话音一落,两人对视了半晌,以上对话怎么觉着在哪里听过咧?
☆、第十章
事实证明劳动人民永远都斗不过资本家,迟小捞上班第一天几乎被剥削掉了一层皮。
尹少阳让人事部的把他安排在总务部,早上九点正式上班,打卡后屁股就没和尹氏的板凳见过面。
总务部的琐事很多,像他这种基层的员工能做的就是跑跑腿、换灯泡、贴墙报、复印等等这些事儿,迟小捞很庆幸自己能像陀螺一样停不下来,他真不习惯面对新同事们好奇的目光。
大公司的员工比较有素质,就算是惊讶于他的这张脸,也不会像夜总会的同事那样拿在嘴里开玩笑,顶多就是走到哪哪里就是一片屏息,然后才是背后嗡嗡的议论。
迟小捞可能是习惯了夜总会里的铁齿铜牙,在这里反而觉得不自在。
员工福利还不错,有专门的健身室和独立浴室,因为上班时间是朝九晚五,大多数人是卡着点上下班,所以健身房鲜少有人问之,这就便宜了迟小捞同志。
中午午休时间,他一般都是在茶水间花几分钟吃完带的饭,然后去健身房打开音响对着一面落地镜练舞。
左耳刚受伤那几天完全是蒙的,后来恢复了一点,就是严重弱听,习惯了生活上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但是想继续跳舞就很困难了。
迟小捞不想放弃跳舞的技能,说是“技能”可能有点过于笼统,准确来说应该是他仅有的价值,让他能找到自信的价值。
即使在舞台上俘获的掌声可能并不完全属于他,但那些喝彩和音乐确实让他振奋,每个人的生活里不如意十之□□,只要鼓起勇气,提起一脚踹它个“□□”,剩下的应该就是“如意”了吧!
一连练了快半个月,已经能够找准音乐里的节拍,一首曲子记得烂熟于心,每一个高亢的鼓点和低徊的转折处,他都能准确无误的跟上舞步,对于弱听的人来说,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这一天吃完饭刚打开音响,门就被推开了,迟小捞霍然转身,脸上表情有些惊慌,虽然这里是给员工用的,但是见天的霸占健身房,难免会有人不乐意,何况还是部长亲自过来。
“关掉音响!”
迟小捞忙照做,音响关了,健身房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十九楼董事长办公室的排气窗需要更换,你去仓库领一个同型号的,上去给帮忙换掉,动作快点!”
部长吩咐完就走了,他还在纳闷,怎么换个排气窗还点名要这新来的员工去,不会是这小子不小心踩过他的尾巴吧。
迟小捞从维修部电梯上到十九楼,敲开办公室的门,是廖洪波给他开的门,里面正在吃中饭。
本以为尹氏集团的老总每餐饭都是红酒配牛排这样的最低标准,没想到居然吃的员工餐。
休息区的大茶几上摆了三份餐盘,尹少阳正呼呼啦啦往嘴里送白米饭,见他进来了,扬扬下巴。
迟小捞不懂是什么意思,挠挠头皮站在原地。
“没见三份饭么,坐下来一起吃!”
迟小捞有些受宠若惊,嗫嚅道:“我吃了……”
“废什么话呢,还拿乔了?”尹少阳脸一虎,不耐烦的囔:“坐下来吃!”
迟小捞没办法,只得在一边远远坐了下来,拉过那份没动的中餐,往嘴里送饭,没想到十块钱标准的员工餐分量和味道都还不错,真不该为了省餐费自己带饭。
土豆炖牛腩很烂,炝生菜很爽口,白灼芥蓝清淡不油腻,迟小捞发誓这是近几年来吃的最用心的一餐中饭。
三人埋头吃饭,尹少阳三两下解决掉了中餐,打了个饱嗝然后点了支烟,往沙发里一靠。
他这人就这样,人前不得已披着光鲜的外皮混迹上流社会,小口啜酒吃西餐必须得剩一半,把自己憋得像只忍者神龟,真他妈不是人过的日子,像这样大头顶小头呼呼啦啦的扒饭,才做回实实在在的大老爷们。
小麻子吃饭时满嘴冒油,左手护着餐盘,整张脸恨不得埋进盘子里,就像是只护食的小狗,看他吃饭就觉得胃口大开。
迟小捞比廖洪波还吃的快些,放下筷子时,尹少阳又推过来一晚例汤,冬瓜排骨汤,清亮的汤面上,还浮着几片绿油油的葱花。
尹少阳的表情明白写着:御赐的,剩了就是欺君!
其实迟小捞这种橡皮胃对于吃的东西根本就没有抵抗力,不用尹少阳耍横,他也会一滴不剩的把汤给喝完。
吃完饭后,迟小捞自觉的起身收拾餐具,廖洪波拦住了他,“我来吧,你去换排气窗。”
从门口搬进梯子打开架好,因为业务不熟,换窗口时动静有点大,几次他都战战兢兢的往下瞄,尹总埋着头在批文件,头都没抬一个,迟小捞放下了心,一个小时后,窗口终于换好了。
扛着梯子拿着换下的排气窗,含含糊糊的打了声招呼:“董事长,窗子换完了,没什么事我就去工作了。”
尹少阳“嗯”了一声,想不过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本来批文件时的那一点勉强能看的精英范儿立即笑得噼里啪啦荡然无存。
迟小捞怔愣的看着他,他不知道自己本来就不清白的脸,被排气窗的落灰覆了一层,加上刚才用手抹了几下,这会子就像是一个干了墨的调色盘,只剩两只亮亮的眼珠子还算看得出来是个人形。
尹少阳已经转出了办公桌,抖开一张湿巾边笑边帮他擦,“你这张脸可不能再摧残了,哈哈哈……腹肌都笑出来了……”
迟小捞愠怒的抢过湿纸巾,狠狠的在脸上划拉了几下,转身出了门。
扛着梯子进了电梯,才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其实早就习惯了别人嘲笑的他的脸,真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能被尹少阳那张碎嘴说的无地自容,可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一点可望而不可及,每一次嘲笑就像是一道响亮的耳光,提醒他什么叫做自知之明。
电梯墙面上那张脸清晰的印在上面,其实也不差嘛,就是遍布鲜红的痘印,烧饼上不是要撒上芝麻才够香么,这些痘痘跟芝麻也没什么两样嘛。
迟小捞安慰完自己,挺挺胸膛,雄赳赳的踏出了电梯。
领到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迟小捞搬了家,因为那片地方年底改建,再一个离上班的地方太远了,每天公交转地铁来回,一个月车费要投入将近四百块,现在找的位子是个老城区的筒子楼,房子虽然破旧,但是比窝棚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至少在没有两人互相取暖的冬天,能够有西面墙遮风挡雨。
搬出来的那天,他提着两只装着行李的无纺布袋,正式和过去say拜拜,尹春晓睡过的木板床,写作业用过的折叠桌,小板凳、茶杯、铁碗……那些证明过他们在一起生活过的旧物件,全留在了窝棚里。
他想尹春晓不会希望再看到那些,所以就这样吧,让推土机来将谁都不愿意留念的过去统统销毁。
平安夜那天公司提前下班,迟小捞没什么地方去,在健身房练舞,然后洗了个澡,从公司大楼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早上上班中途飘的小雪花,这会子已经转成鹅毛大雪。
和那年平安夜的雪真像,一样的冷,只是不像现在冷进了骨子里。
这片不属于商业区,路上没什么出来过节的年轻人,迟小捞拢了拢衣领,后悔刚洗得全身热乎乎的出来,现在风往领子里钻,冻得全身打摆子。
他贴着墙根避雪,走了一会身上也暖和了,不知不觉走到了商业街,人越来越多,越过人群和雪幕,看到转角的一间店铺橱窗,以前是一家艺术照影楼,五年过去,已经换了老板,现在是卖运动装的连锁店。
睫毛接住了一片雪花,瞬间融化,水珠糊住了视线,恍惚中好像回到了那年平安夜的午夜零点,影楼橱窗下一个漂亮的男孩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淡淡看着他。
眼睛不小心眨了一下,眨散了五年后这一个平安夜的错觉,迟小捞揉揉酸涩的眼睛,转身离开。
一辆低调的黑色雷克萨斯滑到街边停下,尹春晓从后座下来,撑开了伞,弯腰扶住明晋的手,“你的腿不好,小心点。”
明晋好奇的看了看四周,问:“你以前就住这里?”
尹春晓自然的搂过他的肩,两人信步往巷子里走,“应该是最后住的是这里,我们搬了好几次家,这里算是我最后住过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字,现在说来,心里竟有些隐隐作痛。
这里黑灯瞎火,巷子里的积雪下面都是碎砖石,明晋虽然家道中落,但是还没住过这种地方,不仅对尹春晓这些年的镜况有些感概,拍拍他的肩,轻声道:“这些年你受苦了,不过现在都过去了。”
尹春晓心里一热,停下脚步,两人面对面站着,在黑暗中凝视着对方,能像现在这样得到属于自己的一切,和从小倾慕的人并肩走在雪夜里,尹春晓只觉得以前吃的苦根本就不算什么。
忍不住将明晋捺进怀里,正要印下嘴唇,却被他轻轻挣开。
“给我点时间,我、我现在……”明晋有些语无伦次,他还不习惯和幼时的伙伴这样亲近,这会让他想起自己这几年来的不堪。
尹春晓知道他的在介意些什么,安抚的拍拍他的背,低声道:“我不逼你,我会给你时间,不管多久我都等……咱们往里走吧。”
两人往里走了没多久,尹春晓才发现那片曾经生活过的棚户区已经成了残垣断壁,他知道这片地方在年底的市政规划里,却没想到拆的这么快。
“晓晓,晓晓!”明晋推了推失神的尹春晓,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但他感觉到尹春晓似乎要哭了。
尹春晓“啊”了一声,回过神来,掩饰失态的笑道:“老家也没有了。”
明晋也笑着打趣:“难道你还准备回来探亲?”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了一下,尹春晓的表情变了有些阴冷,寒声道:“害得我失去妈妈的,就是姓尹的两父子,我会永远记住他们加注在我和我妈身上的一切!”
对于别人的私事,明晋向来是不会轻易插嘴,扯开了话题,“有点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尹春晓眼睛一亮,“带你去一个地方。”他想念那家臊子面的味道很久了。
“来一碗臊子面,多放辣椒少放醋!”
老板高声应了一句,“得嘞——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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