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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郡王见闻录(重生)——华飞白

时间:2016-11-16 20:34:01  作者:华飞白

  男子发出痛苦的喘息声,双手垂落下来,再也无法使劲用力。他抬起眼,看向面前这位即使身染泥水亦无损风姿的世家贵公子,双目中流露出复杂之色。
  王子献含笑打量着他,仿佛看陌生人一般。男子立即垂首,似乎试图将自己的脸藏起来。不料,这位少年郎却忽而笑道:“你以为蓄了须,我便认不出了?王家的部曲,每一个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断不会例外。周二郎,你们能想出假造山石崩塌的法子杀人灭口,确实比先前扮劫匪的那些人高明些。”
  周二郎怔了怔,咬牙承认道:“大郎君,某等亦是奉命行事——”
  “你以为,我说你们是蠢物,指的便是你们不知掩盖痕迹,在这片山林里处处都留下破绽?”王子献打断了他,“你以为,我说你们是蠢物,指的便是我早就识破你们跟在身后伺机而动?指的便是察觉了你们的计策,制止了濮王车队前行?”
  周二郎静默不语,双目猛然沉了下来。
  王子献却牵起唇角,露出优雅的微笑:“你可知道,我为何会突然想到要去均州?又为何会与濮王车队同行?为何竟会这般凑巧,给了你们这样的天赐良机?能够让你们这群人按照所谓的一箭双雕之计,借着杀我为名冒险去杀濮王?”
  闻言,周二郎惊疑不定,似是这才发觉,无论是身后的主人还是自己,均小觑了眼前的少年郎。这时,树林里突然响起悉悉索索的声响。他掩住窃喜之色,忙假作挣扎之态,高声大呼:“大郎君,某知错了!!某也不愿意尊奉那样的恶毒之辈,一直想追随大郎君!若大郎君不嫌弃,从今往后,某愿奉大郎君为主——”说着说着,他发现对面这位年轻的郎君竟笑了笑,心中立即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王子献却只是悠悠一叹:“太迟了……”
  他话音方落,林中便走出四五个同样身着褐衣短打的年轻儿郎。他们手上或持刀或持剑,锋利的刃上均滴着血,浑身煞气四散,显然方才已经杀过不少人了。为首者淡漠地看了周二郎一眼,向王子献行了叉手礼:“阿郎,已经处置干净了。”阿郎之称,就意味着在他们眼中,这位才是王家唯一的主人。而那位名义上的家主,对他们而言已然毫无意义,更不可能追随听命于他。
  周二郎双目大瞠,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们……居然敢背叛郎主!”
  “某等从来只尊奉阿郎为主。”几个年轻儿郎不屑地瞥向他,“那等卑劣阴险,还意图谋逆犯上之辈,根本不配为主!可怜你眼中只有荣华富贵,只想着脱籍成为良民,怎么根本从未想过,做下这等事来,王家还能容得下你活命?!还能容得下你的父母兄弟妻儿?!简直是愚昧可笑之极!”
  周二郎一愣,顿时目眦欲裂:“不!不可能!不可能!他们明明答应我,只要按照此计杀死濮王——”
  “杀死濮王?简直可笑之极!区区王家,如何担得起谋害皇室的罪名?”王子献眯起眼,冷冷一笑,“就算想使出李代桃僵之计,假作是谋害我的时候不慎连累了濮王一家。只要查出蛛丝马迹,皇帝的雷霆之怒,照样能让商州王氏变成一团齑粉!自以为是想出这一出‘好计’媚上者,被人利用还浑然不知者,实施此计还试图一箭双雕者,都是不折不扣的蠢物!”
  若非他刻意引导,将计就计,派人劝服他们采用这个一举两得之策,再暗中将此事消弭于无形之中,还不知那群狼子野心且蒙昧愚蠢的家伙又会想出什么不可控制的招数来!
  不幸的是,这些轻易就遭人利用,被当成棋子还沾沾自喜不明真相的蠢物,却是他永远摆脱不了的血缘亲人。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将这些人从他身边彻底撕开。算计他的性命且不够,还要搭上整个宗族,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与这种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每一时每一刻都是折磨。不若离家独自远行,更不如他刻意结交的所谓的“友人”。
  眼前突然浮现出李徽满是关怀地望过来的模样,王子献顿了顿,这才低声道:“你若是不信,不如此时便回商州打听。那一家人的狠毒,我比你更清楚。倘若你还想活命或复仇,便暂时跟在我身边。记住,我绝对不会相信你。不过,只要你听命于我,不背叛我,部曲当中便有你的一席之地。”他身边的可用之人实在太少了,必须渐渐积蓄自己的力量,每一个能用之人都不能浪费。
  周二郎呆了呆,挣扎着将两支箭从肩上拔下来,立时便血流飞溅。他却似感觉不到任何痛苦,扑倒在王子献跟前,浑身溅满了混杂着血色的泥水:“某愿追随阿郎!从今往后只尊奉阿郎之命!上刀山下火海,但凭阿郎差遣!若是背叛,便教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当王家主仆下山之后,李徽很快便接到了侍卫传来的消息。他离开牛车迎了过去,便见王子献提着两只羽毛华美的野雉,朝他笑着走来。便是半身血迹半身泥,他也依旧显得仪态从容,风采奕奕。
  “那处峡谷剩下的山石都很稳固,不至于再次崩塌。临下山崖时,我射了两只雉鸡,带回来与你炙着吃。不过,有一只未能一箭射死,挣扎了几下,洒了我一身血。方才走过来的时候,许多人都以为我受伤了。”
  李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果然未见伤痕,心中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去换身衣衫,这雉鸡且让仆从收拾干净,到时候我炙给你吃。”
  “你会炙肉?”王子献挑起眉。便是濮王早已贬至封地,眼前的少年郎也依旧是金枝玉叶的小郡王。平素又见王妃待他甚是宠爱,怎可能年纪轻轻便让他学炙肉这等技艺?
  “当然。”李徽失笑,“不但会炙肉,我做鱼脍的技艺也不错。”传闻中那些长安贵公子都必须学会的技艺,他一样也没有落下。就算从来没有机会待客,亦没有机会与其他人比斗一番,自娱自乐亦是一种乐趣不是?
  夜/色/降/临,驿道上升起了星星点点的篝火。李徽与王子献围坐在某个火堆边,熟练地翻动着架在火上的雉鸡肉。炙熟之后,李徽便割了一大块与王子献,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品尝,忍不住问:“滋味如何?”这是他头一次炙肉给别人吃,自然很关心对方的评价。
  “不错,外酥里嫩,可见你确实下了功夫。”王子献颔首,催着他试试自己烤的那一只,“试试我炙的?经常在荒郊野外露宿,我没有少炙过肉,自以为技艺绝不逊色于自家养的厨子。”除了自家那个不管他做什么都只会赞好的老仆,他也从未让别人品尝过自己的手艺。
  “果真?”李徽尝了尝,不由得大赞:“确实比我炙得好!”他特意从两只炙雉鸡上都割了些肉,命人端去孝敬李泰与阎氏。阎氏又派人送了鹅肉羹、芝麻胡饼、清汤饼(清汤面)等吃食与他们,并叮嘱他莫要食得太过油腻,免得妨碍用药。
  野雉鸡身上本便没有多少肉,只是略吃了些便已经没了。李徽颇有几分意犹未尽,在张傅母时不时远远投来的关照目光下,却也不能再进荤食了,只能选择清汤饼:“子献,明日我们去打猎如何?横竖驿道不通,与其在这里等着,倒不如去活动活动筋骨。”
  “大王若有意,我自然奉陪。对了,之前隐约听见溪流声,不如去寻一寻,看是否有鱼?”
  “怎么?你还想试试我做的鱼脍?”
  “当然。”
  不过,两人之约却并未能够实现。次日,急着赶回长安的李泰便因焦躁不安,嘴角边都生满了燎泡,几乎不能开口说话。阎氏一边劝他喝些下火的汤药,一边叮嘱军士部曲们尽快疏通驿道。
  李徽见状,眉头紧锁,与典军、长史商量道:“不若干脆带着一部分人徒步翻过这道峡谷,将车驾与马匹都暂时舍下?”
  “若无车驾马匹,便只能步行。至少须得行走两日,才能到得下一个馆驿。”典军回道,“而那个时候,说不得驿道便已经疏通开了。”
  “阿爷心中焦灼难耐,便是让他先行一步也好。否则,我担心他会病倒。”李徽摇了摇首,“母亲可暂时随着车驾在此守候,我陪着阿爷越过峡谷,护送他到馆驿休息之后,再回转迎接母亲。子献,抬着檐子越过峡谷,你觉得是否可行?”他家阿爷面团团似的身材,便是行走山路面临的头一桩难事。平日里都走不动路,如何还能行得了崎岖的山道?少不得须得让人轮换着抬檐子了。
  “只要小心些,应当无碍。先派些人在前头开路,至多一日夜,便能绕过去。”王子献道,“听闻典军已遣人去附近的折冲府报信,循着他们探路留下的痕迹翻越峡谷,应当算是安全。”昨日他下山崖时,也正好瞧见那一队侍卫匆匆绕道而过。
  李徽当机立断,命亲事府与帐内府典军立即着手安排。随后,他与王子献便去见李泰。

  ☆、第七章  兵分两路

  
  “就按你说的办!”听了儿子的安排后,满嘴燎泡的濮王殿下立即转忧为喜,囫囵着道。
  他心心念念都想着尽早回到长安,连梦里都是当年国都的繁华胜景,还有待他依旧慈爱温和的爷娘,当然不愿意枯坐着等在原地。就算心里分明清楚,便是徒步离开,也并不意味着行路的速度比等待更快些,他也觉得时时刻刻都在赶路方能彻底安心。而且,与即将回到长安获得爷娘的谅解相比,徒步的艰险根本算不得什么。
  再者,说不得中途就能遇见折冲府的兵丁,便能用他们的马继续赶路呢?这个时候,濮王殿下已经选择性地忘记了自己因身体太过“肥壮”,早便不能骑马出行的事实。
  阎氏见他如此迫不及待,很是善解人意:“若是有车驾来迎接,你们父子便先行赶回长安罢。我稍后两日赶到就是,意外所致,应当无人会责备我们失礼的。而且,阿家若能尽早见到你们,心情开怀,说不得病情亦能缓解一些。”
  李泰自是连连颔首,他这位王妃一向温和体贴,怎么也挑不出错漏,果然识大体。不过,李徽这个孝顺儿子却不放心将她舍下,坚持道:“我会尽快回来接母亲,母亲稍等三两日便是。独自将母亲一人留在后头,怎么也不像样。何况阿爷徒步几日,也需稍作歇息才能继续赶路,否则极有可能疲惫病倒。”
  李泰皱起眉,刚要辩驳,口中又是钻心地疼,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于是,孝顺儿子便满面担忧地扶着难掩痛苦之色的他坐下,很是体贴地替他做了决定:“祖父祖母应当也不愿见到阿爷为了赶路在途中病倒。而且,阿爷尽管放心,后面这段路程很平整,只需日夜兼程,便能及早回到长安,断不会误事。”
  阎氏从未见过他如此果断的模样,怔了怔之后,才笑着颔首答应了。李泰原本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仔细想想,自己的体力确实难以为继,他所说的也不无道理,于是也只得勉强同意了。
  王子献立在一旁,笑望着这一家人,行礼道:“想来两位大王心里定然担忧王妃殿下的安危,某虽不才,却可在充作向导协助大王翻越峡谷之后,再返回来保护王妃殿下。”他的那些部曲尚在附近盘桓,试图抹平所有的痕迹,并四处查探是否还有其他不轨之辈。若是他远远离开此地,也有些放心不下。
  李徽双目一亮,笑道:“多谢子献。你们主仆若能留在此地,我便安心了。”
  这一刻,濮王一家三口都觉得,能在这次旅途中偶遇王子献,确实是一件幸事。
  不多时,亲事府与帐内府的典军便过来禀告,称一切皆已筹备妥当。数百侍卫部曲分作两半,约一百五十人护卫两位大王翻越峡谷前往馆驿歇息,剩下大半都留在原地疏通驿道以及保护王妃阎氏。
  且不提众人抬着濮王殿下在崎岖湿滑的山道上行走究竟有多艰难——期间他甚至数度险些从檐子上滚将下来,加宽加固的檐子也经常被卡在浓密的树林之间;也不提经历整整一日的攀爬徒步之后,包括濮王殿下与新安郡王在内的所有人形容究竟有多狼狈——终于踏上宽阔的驿道之时,他们彼此顾望,浑身泥水、衣衫破碎,几乎与流民无异。
  此时已是深夜,路上只用了些干粮的诸人已是饥渴疲累,便立即生起篝火,坐下来歇息。略微缓过劲来之后,典军方吩咐属下搭建帐篷,并开始造饭。因未带侍女厨娘,军士造的食物又很难入口,李徽便亲自煮了肉羹,炙了途中射的猎物,悉心服侍李泰进食。
  原本几乎从来不与幼子亲近的濮王殿下感动得红了眼眶,毫不计较儿子舀肉羹喂他时有些笨拙的动作:“好!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我有你们这两个儿子,便胜过旁人家许多了!等到了长安,你便跟着我进学!我亲自教你!”
  “……”其实新安郡王殿下一点也不想要这个奖励,他更想赶紧将骑射功夫练起来。然而,看着自家阿爷圆圆胖胖的脸上露出的满足笑容,他自然舍不得说什么话违逆他的好意,于是只得艰难地点了点头:“孩儿一直都想着像阿爷一样,习得一手好字,又能作诗作赋,又能著书……”
  “你既然有这个志向,往后便不可懒怠!”
  “是,孩儿定会加倍努力……”
  坐在旁边的王子献望着小郡王脸上流露出的无可奈何,险些笑出声来。他的神态自然逃不过李徽的火眼金睛。扶着自家阿爷进入大帐中歇息后,他回到篝火边,佯怒道:“不帮我解困也就罢了,你居然还嘲笑我?”
  “我怎敢嘲弄大王?只是佩服大王的满腔向学之心罢了。”王子献依旧噙着笑容。连他自己也并未发觉,如今的笑容才是他发自内心展露而出的笑意。较之任何时刻,都更真切、更鲜活、更生动自然。
  李徽敏锐地察觉了他的变化,心里不禁想道:世家子弟几乎时时刻刻都遵循礼仪,有时瞧着并不够坦率,亦不够真实。也许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忘记那些规矩,流露出真正的自我。这样的王子献,也显得更加可亲。
  “说到向学,我或许确实不如你。你说过,你一向喜爱进学,日后还要贡举入仕,而我先前不过是为了博得阿爷与母亲的欢喜而学,为了让他们称赞而学。只要稍遇艰难,便觉得读书索然无味。如今仔细想想,向学本便是为了明辨是非道理,我本该为自己而学才是。过去的所思所想,反倒是本末倒置了。”郡王的身份,注定了他不需要因晋身之途而进学。困于封地之中,又没有必要博取什么名声,更无人敦促欣赏——他前世渐渐放弃进学,沉溺游乐与自怨自艾的理由,眼下看来真有些可笑了。
  王子献很欣赏他的坦率:“只要大王生出向学之心,何时开始进学都不算晚。更何况,咱们如今不过十三四岁,时间还多得很。”
  虽然在山路中艰难跋涉了整整一日,但两位少年郎仿佛依旧不觉得疲惫,坐在篝火边谈笑,迟迟没有入睡的意思。这一夜的记忆,对于往后的他们而言,无论过了多少岁月,都清晰得仿佛昨日刚发生那般。然而,在眼下这个时刻,他们都尚未发觉,对方的存在对于自己到底有何等独特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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