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蔚不大高兴,利用个把人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能被本尊利用是本尊看得起你,他压根就没打算告诉南衡,却不料被言嬷嬷给捅了出来。
他敷衍道:“待会讲给你听。”
南衡这时正好从窗子跳了过去,食盒却沉甸甸地挂在了外头,一条手臂有点不自然地被绊住。
言嬷嬷上前想要接过食盒,还是被南衡拒绝了。
眉目如画的男孩子额角闪过几点晶莹,他咬了咬牙,用另一只手抓住食盒。
南蔚见他还是硬着头皮想拽过食盒,不由叹了口气:罢了,跟这么个一根筋的小子打交道,是该跟他明明白白的说清楚才好,免得一不小心又叫他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当年下毒之人究竟是谁呢?
第18章 利用
谁知南衡听了南蔚的话,一脸的不在意。他只替南蔚擦了擦嘴角的饭粒:“在南叔叔面前提到了我?是要借我的名头吗?没关系,蔚弟弟若是需要尽管借便是。”
南蔚又道:“言嬷嬷还说你跟我要好,然后爹便再没问什么就走了。”
南衡道:“蔚弟弟本就同我要好,言嬷嬷这样说有哪里不对,叫南叔叔知道也不妨事。”
“真的不妨事么?”南蔚眨眨眼,略抬了抬下巴,以便让南衡更好擦,“但言嬷嬷说——这是利用!”
南衡一愣,继而乐了,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你这脑瓜里都在想什么!什么利用不利用的!哪有这么严重……我知道了,你是说这不是什么好词,对吧?没这回事,蔚弟弟但凡有什么需要,我都愿意出面!”
这一瞬间,他似乎不再是方才硬是要拎着食盒跳窗子的执拗男孩,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浑身都悄无声息地漫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
只是下一刻,他又替南蔚拈了一筷子的青芝炖野雉,还替南蔚擦了把唇边沾着的汤汁。
南蔚心下狐疑:刚刚是本尊的错觉么?
咬下那块野雉,只觉得入口鲜香,青芝与雉肉混杂在一处,少许的汤汁顺着舌尖四处乱窜,直奔喉管。
南蔚满意地又抬了抬下巴,南衡恰在此时送上又一筷雉肉。
于是过了一会,南蔚才想起自己本来想要说什么:“南衡,若是以后我当真利用你啦,你也不生气么?”
南衡失笑:“为何要生气?我不是说了吗,只要蔚弟弟需要,尽管利用便是。”
南蔚歪头看他:“这可是你说的!”
南衡微微一笑:“嗯,我说的,我向来说话算话。”
南蔚更加满意:知情识趣,本尊没看错人!
因为同南衡的关系在南秉礼那儿过了明路,南蔚近来使唤起府里的其他人,更是底气十足。这些人竟也都听他的话,他说往东,谁也不敢往西。
便是言嬷嬷外出购置药材,都有二管家屁颠屁颠地上前服务,问要不要派车。
南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生出几分明悟。
光只是托帝都南氏将其捎来,借住在南府,便能让南府的主事人如此小心翼翼,甚至于投鼠忌器——南衡只怕不仅仅是身份不凡,而且是极其不凡。
除夕那日,丰城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
先前便零零散散地下了几场雪,但都小得连地面都遮不住就全化干净了,只叫天气更冷了些,伸手都仿佛要冻成冰。
如今飘起大雪,不一会儿到处银装素裹,跟铺上一层厚厚的白色毯子一般,加上廊檐下挂着盏盏红灯笼,反倒显得暖和起来。
按照前身记忆里的惯例,整座府邸要在晌午时一块用年饭。
南蔚本来觉得这具身体已然痊愈,自个走过去也无妨。谁知才踏出一步,整个人又腾空了,却是被言嬷嬷再一次给抱了起来。
他压根就没挣扎,索性缩在言嬷嬷怀里——能省点力气,求之不得。
走到半道上,南蔚没睁眼,魂识先一步注意到那边南衡和唐嬷嬷走了过来。
“蔚弟弟!”南衡也看到了他,当即挣脱了唐嬷嬷的手,直奔过来。
南蔚道:“嬷嬷,放我下来吧。”
南蔚有点嫌弃:瞧这狗腿的模样!
又有点自得:本尊魅力依然是无远弗届。
思忖间,南蔚往前边睨了一眼。
然后他忍不住又睨一眼。
这还是他第一回正面看到唐嬷嬷。
这位南衡的奶嬷嬷比言嬷嬷年纪可轻多了,瞧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身姿丰腴,肤色雪白,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未语先笑,看起来再和气不过。
不过南蔚却知晓唐嬷嬷可是实打实的金丹修士,而且他的魂识还曾亲见唐嬷嬷杀死一个不知因何栽在她手里的黑衣人。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嬷嬷很美貌。
亲眼瞧着,果然要比用魂识瞧着更令人舒坦,南蔚想。
南衡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他跟前,上下一看,忍不住笑:“蔚弟弟,你今儿的打扮真有趣,跟年画娃娃似的。”
南蔚:“……”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
小孩子被丹桂给裹在一身红彤彤的斗篷里,里边也是一身红提花缎面的袍子。因为个头尚矮,衣服穿得又厚,益发显得圆滚滚的。配上从风帽里露出的粉嫩嫩的小圆脸和黑漆漆的大眼睛,的确同年画上的娃娃有几分相似。
南蔚不高兴地板起了小脸:拿本尊跟年画娃娃比,成何体统!
见到那张圆嘟嘟的小脸气鼓鼓的,便是唐嬷嬷都有些好笑,跟言嬷嬷走到一边,让两个小孩子手挽手往前走。
待两人一齐到达前厅并露面时,前一刻还闹哄哄的厅内倏地一下安静了下来。
南蔚瞥一眼南衡,小声道:“他们都怕你?”
才满八岁的南衡此时却着实有了几分少年般的玉树临风,身姿挺拔,面不改色地往里走,只没忘牵住南蔚:“说的哪里话,他们怕我作甚,我从来都以德服人。”
南蔚就像第一天认识这人似的多看了他一眼。
南衡微微一笑:“蔚弟弟,怎么?”
南蔚摇头,被他牵到了座位旁边,理所当然地两个人坐在一处。
上首正坐在南秉礼身侧的吴氏似是想说什么,却被南秉礼阻止了。
倒是另外几位大约是南秉礼的兄弟神色古怪,但终究一动未动。
南秉礼直接发话宣布开席,让府中一干人等该吃吃该喝喝。
南蔚注意到,那位此时尚未卸下家主重担的祖父并未出现在宴席中,而其他人好像也一点不觉得奇怪,没有一个人提起。
他很快就没有余暇去关注这些,因为年饭的内容竟然不如南衡每日带给他的饭食!
当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方才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他什么不能吃!那丝线蕨做的菜粥他还觉得是无上美味狼吞虎咽呢!
瞪着布到自己面前的菜,南蔚心想是不勉强自己呢,还是不勉强自己呢……
揣在袖子里的手却被另一只暖暖的手给握住了。
南蔚扭头往南衡看,南衡笑眯眯地眨了眨眼,做了一个口型。
南蔚看懂了那是“接着”二字。
然后又一只手递过来一个小纸包——就跟此前南衡每回带糕点来时一模一样的纸包。
南蔚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南衡眼中笑意深了几分:小孩子刚才还气鼓鼓的脸颊一下子就泛出了微微的柔光来,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纸包,手指飞快地把它剥开,在瞧见内里的物事时唇边立刻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笑涡都旋了出来。
今日唐嬷嬷似乎在糕点上也有意大显身手,跟此前吃过的莲白碎、栗子酥之类相比,此时才掀开纸包,那股子清淡却诱人的香气就已经盖过了宴席上的一切味道,在南蔚的鼻间不怀好意地窜过来又窜过去。
再不犹豫,南蔚嗷呜一口就塞进嘴一块。
入口之后他眼睛又亮了几分,鼓着腮帮子,朝始终看着自己的南衡点了点头:“好吃!”
南衡见他脸颊都被撑成个球了,赶紧道:“你嚼一嚼,喜欢我下回叫嬷嬷再多做些。”
南蔚哪里用他说,早便咀嚼了起来。
不一会儿,纸包里的糕点全部到了他的肚里,南蔚才稍稍感到了点饱腹感,舒服地往后仰倒,懒洋洋地眯了眯眼。
唔,若是万年之后的天命魔宗里也能吃到这般味道的食物,南蔚怀疑自己还会不会那么坚定地选择渡劫……
宴席之后的第二日,南衡一大早过来,欲言又止。
南蔚看他一眼,他没吭声。
再看他一眼,他还是没吭声。
南蔚道:“有什么事就说。”
南衡凑过来在他肩窝里闻了闻:“还是好香……”
南蔚翻个白眼:“到底有什么事!”
南衡这才道:“我要跟嬷嬷去祭祖,虽然并不远,但恐怕要晚上才回得来,今日的中饭就没法替你送了。”
南蔚哦了一声。
他见南衡盯着自己,不解道:“还有事?”
南衡道:“没有是没有,但蔚弟弟,若是我不送中饭,你可不要像昨儿夜间那般,一口都不肯吃啊。”
原来他是因为昨日宴席上的情景,担心南蔚不肯吃饭。
这大可不必嘛,本尊又不是真的小娃娃,肚子饿了再难吃的东西也能咽下!
南蔚正要这么说,心念一转,却生出另一个主意:“要不然,你带我一块去?”
南衡稍一怔忡,就像被提醒了:“说得对,嬷嬷也没说不能让你一道前往!我这就同嬷嬷说去,蔚弟弟,叫丹桂给你换好衣服,我们等等就来!”
见他一阵风似的走了,南蔚知道今日八成是能不被怀疑和跟踪的出府了。
他不由感慨:到底是本尊够机智啊。
唐嬷嬷带着南衡过来时,跟言嬷嬷又说了几句话,南蔚一概没有理会,只想着等出了府,就能查探一番这丰城周遭到底有没有天生灵火了。
按照他目前所知,丰城方圆之内应当有天生灵火才对,哪怕品阶不高,对南蔚伪造灵根而言也尽够了。
反正他也只需要开个门,至于门里面是雕花的厅堂还是茅草小屋,他自有法子一层层攀爬,爬得比谁都高。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捧脸):本尊好机智!
第19章 意外
南蔚也不知唐嬷嬷是怎么被南衡说服的,他才将将由丹桂换好了衣裳,唐嬷嬷和南衡就来了。
唐嬷嬷进了屋就冲着南蔚笑,边笑边感慨:“蔚哥儿跟衡哥儿真是要好。”
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南蔚知道里面满满都是探究。
言嬷嬷有几分犹疑:“唐嬷嬷,南衡少爷是去祭祖,我们大哥儿跟着去恐怕不大妥当,要不还是算了。”
唐嬷嬷道:“妥当,妥当,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南蔚觉得她的话到后面就带上了杀气。
“有甚不妥当的,全解决了便是!”
但唐嬷嬷双眼含笑,显得格外妩媚。
美色当前,南蔚也懒得多想,直接朝她蹭过去,张开双手:“唐嬷嬷抱抱!”
唐嬷嬷失笑,将他抱起来,一旁南衡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扁了扁嘴。
唐嬷嬷身上有股香味,这香味中仿佛还带着点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南蔚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在她肩头。
反正不难闻,又软绵绵的,何况还能近距离观赏美人儿,南蔚觉得一辈子不落地都无所谓。
言嬷嬷见状也有点无奈:“当真不妨事?”
唐嬷嬷道:“不妨事,只要衡哥儿喜欢,什么都不是问题。”
最后定下言嬷嬷带着南蔚同他们一道走。
说是走,唐嬷嬷却没找南府的管家要车,而是直接抛出一物。
那物迎风便长,倏忽工夫就已经足有两丈长,丈余宽,活像是一艘小船,只是漂浮在半空中,浑身闪动着红色流光。
“来吧。”话毕,唐嬷嬷抱着南蔚,一手携了南衡,另一手则虚扶了言嬷嬷一把。
视野中物体飞速变换,仿佛一瞬间便身处在这艘小船里,满目都是如火一般的红芒。
言嬷嬷瞠目结舌半晌,才道:“宝、宝器?”
唐嬷嬷不在意地道:“不过是不入流的宝器,代步用罢了。”
言嬷嬷眉头悄悄皱了一下,往南蔚看。
南蔚在唐嬷嬷怀里泰然自若地坐着。
言嬷嬷想了想,按捺中内心思绪,只袖手坐在一旁。
南衡问:“蔚弟弟,你都不惊讶什么是宝器么?”
唐嬷嬷也道:“是啊,衡哥儿初次见宝器时也很是吃了一惊,围着我问东问西。”
南蔚理所当然地道:“我见过啊,言嬷嬷手里那根棍子不就是宝器么?它也能发光呢,绿色的。”
言嬷嬷忍俊不禁:“我这不过是法器,还是下阶法器,跟宝器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南蔚一脸疑惑:“可是它们都能发光!”
唐嬷嬷道:“蔚哥儿可知什么是修真?”
南蔚想了想道:“嬷嬷跟我说过,只要我每日练拳,总有一日能修真,唐嬷嬷,你说的便是这个修真么?”
言嬷嬷道:“蔚哥儿早年遭人陷害,说他没有灵根不能修真,还说他胎里便患病了,结果谁知这病是假,实则是中了毒!我琢磨着灵根一事恐怕也有蹊跷,便想着,待蔚哥儿身体康复了,再找人替他瞧瞧。”
唐嬷嬷沉默了一会,又见南衡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便道:“若是那时我们还在这儿,便由我来替蔚哥儿瞧瞧吧。”
南衡旋即一脸灿烂的笑容。
只有南蔚懵懵懂懂的,似乎不知两位嬷嬷正谈论自己的事,冲着南衡扮了个鬼脸。
唐嬷嬷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放下。
两个孩子凑到一块,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地说话。
南蔚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南衡说话,心知今日是又过了一关。
唐嬷嬷虽然默许南衡同他来往,但恐怕对他也早有疑虑,而那日送给南衡的拳谱,也不知唐嬷嬷可曾过目。若是被她瞧见,应当能看出里面的不凡之处。
要知这套拳法在万年之后是被所有修士所公认最能锻炼体魄、打好根基的拳法!
对炼气期的修士而言,引气入体时辅以这套拳法,可谓是事半功倍!
于是问题便来了,南蔚一个不被南氏家族看重的孩子,这套拳法是从何而来?
南蔚跟南衡的交好,到底有怎样的目的?
南蔚不信唐嬷嬷不会在心里揣度。
拳法是告诉唐嬷嬷知晓,南衡背后有人,但南蔚却不能跟对待言嬷嬷一样来糊弄唐嬷嬷。
金丹修士所能有的手段,可远远超出筑基修士的认知。
今日唐嬷嬷抱起自己之前,南蔚就注意到她似乎想要趁机查探自己的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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