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快速地用左手撑着头，侧着身子朝墙，把自己掩饰了起来。
那天正在开母亲节班会。
陆离回来以后，生活一如往常。可是他似乎突然给自己建立了一层巨大的保护网，言语渐少。
辛诀和他在此之前的尴尬还没散去，两人依旧默不作声地，没有必要便不会说话。
而辛诀那几天差点被好多人群殴，原因都是一样的——辛诀骗他们他们被各种老师找，到了办公室却发现老师根本不在或者老师也莫名其妙。
陆离总是会说一声谢谢，而辛诀就只是摇摇头。
高考倒计时从两位数变成单位数，又依次渐少。班里的同学开始偷偷用空暇时间做留念。大家又最后一次全面地看了一遍书，紧张的有，放松的也有。
陆离被分到另一所高中高考，和文瀚同校。他没问辛诀，却只是在临走前偷偷地写了张便利贴，想贴在他书页上。随手一翻，他看见书里夹着的那张辛诀画的自己。
他怎么也不肯给自己的一张画。
陆离抿唇，把便利贴贴上。
“加油！”
然后呼了口气，背着书包从后门走了。
他没看见辛诀就在前门看了他许久，见他走了才回到座位上，打开书看到他的便利贴，嘴角弯了弯。
辛诀在本校考试，他和几个同学上了最后一节晚自习。他看着班里的人越来越少，教室渐渐空荡荡的，只有一两个人留在最后。
有些人真的可能再也遇不到。而他只是一个转校生，和班级情感自然不那么深厚。只有陆离……
辛诀顿了一下，挠了挠头。伤感什么劲，明天就要高考了。
陆离，咱们大学见吧。
同年十月。
政法大学生公寓5号楼509室。
陆离吃过晚饭回到宿舍，跟同寝的三个男生打了个招呼。
军训完毕，大学生活正式开始。
陆离的室友吐槽军训和高中的事，还说军训那么久大家都晒成煤球，陆离还是一点变化没有，依旧特别白。
陆离冲他们笑笑，随意地接了几句话，就打开电脑想查个东西。
陆离如愿以偿地来到了政法大的法学系。他的高考成绩来这算不上绰绰有余，但是仍然是在一般人里拔尖的。
作为学校最好的专业、全国最好的法学专业，他们受到的瞩目极高，自然竞争也相当大。
这周六就有一场辩论赛，陆离已经被选进入了辩论队。
大学这样的小社会里，特别厉害的人会让人敬而远之，特别弱的人会让人瞧不起。虽然其实同学关系和高中感觉起来没什么差别，但是总觉得需要隐藏些保留些什么。
而陆离的出众却并不让人讨厌——几乎没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好。他在大学里如鱼得水，相当顺畅。他几乎什么都知道一些，聊天时候又顾忌对方不会让别人感到尴尬无趣，却在别人觉得他这样的学霸可能天天只学习的时候发现他逃课回宿舍只为打游戏。
他毫不夸张，也不做作。可没人知道他整天被烦的要命。至于为什么烦，其实他还挺讨厌跟别人聊天的，恨不得自己过自己的，谁也不搭理谁。
他坐了一会，把资料拷到U盘里，就收拾东西跟其中一个舍友去上晚上的校公选课。
舍友跟他扯皮，说些班里女生怎样怎样的话，还问他要不要哪天穿过桥对面的邮电大学到师大逛逛。
陆离笑着答应他，走到教三楼二楼跟他分开。他走到一个大教室，看到前头年轻的心理学概论老师，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拿着水杯出去接水，突然觉得对面的一个人背影很熟悉。他望了望，见他进了教室，又觉得没准是自己看错了。
他还记得当时辛诀跟他说也考政法试试，可是在他们学院名单上并没有见到他的名字。陆离觉得那人可能不会来了，可是总有一种看到他的背影的感觉。
没想到过了一个暑假，从当初三月闹矛盾到现在，他还是一点都忘不掉他。
可能因为当时他父亲出事那晚的肩膀太温暖，还有他默默支开别人的安慰。
可是他当初把话说的太绝，太伤人。
陆离觉得自己可笑。推开别人后又想他，那份想念真的能吞噬人一般。
在暑假里他打工回家，累的腰酸背痛，他躺在床上，迫切地想见他。
他能想到辛诀做任何事情时候的表情和习惯，还有他调侃自己时候的语气，生动地浮现在他眼前，甚至就像录好的影像在放映，可是那人就是不在。
怪谁。
自己活该。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陆离在教室呆到十点，学校自习室要关门，陆离才不得已地把书收起来，往教学楼外走去。
教三往宿舍走去中间要穿过一个花园，种满了树，只有周边有路灯，里面一片黑暗。
陆离慢慢地往宿舍溜达。突然一只手过来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拽到草地里推到树干旁。
陆离还没看清那人的脸，那人就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陆离，咱们当袍友吧。”
熟悉的声音和气息，陆离微愣，侧脸去看他。辛诀笑容可掬地在黑暗里看着他，手撑在树上。
辛诀捏着他的下巴，微微颔首凑过去亲他。陆离彻底呆住，完全不知如何反应，放任那人在他口中肆意。
他僵着靠在树干上，呼吸急促，那人的舌尖触着他的唇瓣，细细品味不肯松开，轻柔辗转，让他微痒。陆离甚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被动地被他吻着。两人微喘，辛诀缓缓松开他。
陆离呼着气，手微微颤抖。
“你想我了吗？”辛诀把鼻尖贴到他面颊上，低沉的声音钻进陆离的耳朵里。陆离垂眸，顿了一会：“想。”“我也是。”辛诀笑笑，“每天都想。你最后连一声招呼没打就滚蛋了，高考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你。我想你想得脑子都快裂了，所以我改主意了，袍友就袍友吧。”
“……”陆离攥住手，对上他的眸子，那人又垂下头来吻他，只是轻轻一碰。他的吻温柔地让陆离觉得世界被包围起来，他的头晕乎乎的，也不知如何反抗。
“你……”陆离想说话，犹豫了一下，又闭了嘴。辛诀伸手搂住陆离的腰，陆离轻颤，他听见辛诀说：“把你话说完，别说半截。”
“……”陆离突然感到一丝惧怕，他压低了声音：“你松开我，这边会有人。”
“大学又没老师管，你怕什么。说你刚才想说什么。”说着还搂得更紧。
“……我在我们院名单上没看见你。你在政法吗？”“我学政治学。报了法学辅修，大三再修双学位。”
“噢。”陆离挣了一下，“好。你住哪儿？”“学六312。欢迎光临。明天有课吗？”
“下午没课……”陆离弱弱地回答他。
“上午第二节课在教几上？”
“教二……”
“我十二点去楼下等你，下课给我打个电话。”
“呃……你电话多少？”
“没换。”“噢。”陆离抿唇，“我记得。”
辛诀笑笑，摸了摸他的脸颊，拉过他的手。“回宿舍吧。”
陆离乖乖地跟出去，手上传来辛诀掌心的温暖。
陆离仍然不太能适应他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愣愣地偏头看着辛诀。
“辛诀。”陆离突然叫他名字，辛诀停下来等他说话。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假的？”
“我不介意现在就实践，你也知道我觊觎你裸体好久了。”
“……”陆离默了一刻，“你个变态……”
辛诀挑眉：“你不就喜欢这个嘛。”“喜欢个屁啊，滚蛋，你宿舍到了。”
辛诀指指楼上：“跟我回去吗？”“不。”陆离后退几步，“你赶紧回去，我要冷静一下。”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是真的一直没有冷静下来。走到自己宿舍楼下，他站了一会，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象。
辛诀！
陆离满心惊喜。可是他冷静了一会后，突然又有些担忧。上来就说要和自己做袍友……
陆离皱眉，看来那句话的杀伤力真的不小，纵使是从辛诀嘴里重复出来，应了陆离的意，他竟也觉得不舒服。
陆离抓抓头发，一时竟也想不出什么，全被辛诀出现的惊喜覆盖过去了。他拿着包上了楼，进屋被林书荣撞到，问了句：“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啊？”
陆离把书包丢上床，来不及扶起滑下来的眼镜，眯着眼睛看了看林书荣：“啊，碰到了高中的朋友。”“女朋友？”打着半截游戏的朱纬说道。“你看猪尾那傻德行。”林书荣拍了他一下，又看向陆离：“女朋友？”
“……呃，不是。”陆离摇头，“男的。”
林书荣一脸遗憾：“来个男的你那么高兴干吗。”陆离不说话，仍旧笑，把眼睛推上去，整理东西。
陆离当时满脑子都是重聚的喜悦，什么别的念头也没有了。这一个假期的分别太过难熬、太折磨人。
可是他总觉得哪里少了点什么，还怪怪的。
第二日中午。
辛诀百无聊赖地站在教二楼下，望着来来往往的人。
许久陆离才从里头出来，他站在一侧，看看陆离会不会出来寻找自己。
陆离在楼门口停了一会，走到台阶一边人少的地方，犹豫了一会。他突然有点退却，想到昨夜突然的碰面陆离就有一种不真实感，辛诀给他的感觉稍稍有些不同，竟让他产生了惧怕之感。
他缓缓地，拿出手机打给辛诀。
辛诀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看着陆离在那晃悠，也不接电话，径自走过去找他。
“陆离。”辛诀在他后面拍了拍他。
“啊。”陆离转头，把电话挂了，“嗨。”辛诀嘴角弯了弯：“嗨。”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你在紧张？”似乎是问句，辛诀心里却肯定了。
“啊？”陆离攥了攥拳，“没啊。”辛诀挑眉：“依照你的性格，你应该跟我说‘你怎么来这么晚’，兴许还会加几个脏字。”
陆离默。他的确是紧张地不知所措，赶紧转移了话题：“去哪儿？”
“约会。”辛诀从容不迫，“你告诉你舍友一声今晚不回去住，免得今天有人打扰。”
“啊？！”陆离惊愕，“不回来住……？”
辛诀一本正经地点头：“你周末没有课吧。”“没……啊，我想起来，好像有。”陆离说着半截又摇头，想阻止辛诀带他出去过夜的想法。
他还没准备好啊啊啊！
“别给我装，小王八蛋，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辛诀一把搂住陆离的肩，拖着他往学校外边走去，“陆离，以前小打小闹我就是由着你而已，现在咱们又不谈情说爱，我也没有那份情趣纵容你。”
陆离似乎明白哪里奇怪了。
辛诀这纯属是在报复他，纯属是来折磨他的。
陆离十万个后悔，比以前更后悔，他一直觉得自己能抓住刺激辛诀的点，却忘了辛诀才是把自己所有弱点攥在手心里的人，因为自己暴露了太多。
“辛诀，咱们谈谈。”陆离拽了拽他的衣服。“嗯，可以。”他应了，“去校门口那家茶餐厅，边吃边谈。”
陆离揣着忐忑的心跟着他过去了。
两人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辛诀叫来服务员点餐，辛诀兀自点好，也不问陆离意见。
陆离并没有异议，因为以前他们俩出来餐厅吃饭，辛诀让他点，他就犹豫着也不知道吃什么，把辛诀急得不行，后来陆离干脆把菜单推给辛诀，全权交给他，自己也省事。
陆离眨眨眼看着辛诀。
他刚想开口和他“谈谈”，服务员就过来上饮料。等服务员走了之后，陆离又刚想说什么，服务员就又来了。
陆离郁郁，听见辛诀说：“别急，咱俩有的是时间谈谈。”语气里似乎有笑意，陆离却不能辨别出辛诀到底为何而笑，于是闭了嘴，安静地喝他的饮料。
菜品终于上全了。两人间一时静默，陆离瞅瞅他，开口：“辛诀。”“嗯。”辛诀双手交叠，支撑着下巴，眼神深邃地看着他。
陆离呼了口气，整理了一下，却听见辛诀笑笑，对他说：“我不是法官，你不用整理好思路再跟我陈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陆离再一次被他打断，一脸幽怨地看着他，虽心有愧疚，还是幽怨地说道，“你说还是我说。”辛诀看着他忍笑：“陆先生请。”
“你还在生气？”陆离突然问了一句。辛诀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讲了两句废话。
陆离抿唇：“对不起。”非常诚恳地他看着辛诀道歉，“我……”
他想说我没想伤害你，又被自己呸了一句，他当初不就是为了伤害辛诀才说的吗。
陆离抓抓头。
辛诀看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弯了弯唇角：“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你为什么道歉？”
“啊？”陆离犹豫了一下，“啊。那句‘袍友’，是我不对。”
“挺对的。”辛诀挑了一下他的下巴，“我觉得我当时应该顺着你的话答应你。”陆离默。
“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我的确还在生气，但是气的不是这个。”辛诀看着他身子僵直，“你不要么紧张，我又没有在审你。”
陆离当然无法放松——辛诀太他他妈吓人了！要笑不笑的，哪里是他之前认识的辛诀啊！
陆离欲哭无泪，等着辛诀的“审判”。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辛诀依旧双手交叠着看着陆离。
“我问你。”他顿了一下，“你为什么一个暑假都不联系我？手机号换了，QQ也不上。”
陆离默默，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菜，觉得有些饿。“高考回去交志愿表的时候你还偷看我，却不出来跟我打招呼。”
那天辛诀去学校交志愿表，听见文瀚说刚才还看见陆离，现在却不见了。
他四下望望，朝门口那边望去，感觉有人似乎侧身回去，又看见熟悉的书包带露了一截在门口。辛诀往外走去，书包就被人拽走，等他走到门口，楼道里已经没有人了。再回到办公室里去，辛诀靠在窗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别人说话，目光却盯着外面。果不其然看见陆离跑出来，手里拽着那个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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