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君霄脸上一片红红的巴掌印,他既没用灵力消去,也不再伸手遮掩,而是大大方方地放下手,露出那双猩红色的邪恶眸子,嗤嗤地笑了起来,“难道师尊还会管我吗?”
看着那看似云淡风轻的脸,玄荥终于喟然一叹,“我不管你,谁管你?”
话音一落,天地一阵风云变幻,那白衣神魂体的境界几乎在一瞬间从合体初期跌落到化神巅峰。
有些人,终究是舍不去的。
圣君宵瞳孔一缩,不敢置信,他连忙伸手接住忽然倒下来的女童,结结巴巴道:“我……我…弟子不是……”
那道白色神魂重入女童体内,了无痕迹,圣君宵抱紧了怀里双眼紧闭、似乎正在忍受着什么莫大痛苦的女童,不知所措。
“死不了的,就是境界跌落罢了,要不要跟生离死别一样啊。”耳边响起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只见神淮几步走来,抱着胳膊,显然对这师徒档无语的很,对圣君宵也是恨铁不成钢,“还不散人入上玄宗?”
圣君宵一愣,立刻点了点头,嘴里发出一声嘶鸣,解散了还在前仆后继往护山大阵冲去的邪修们。
神淮挑了挑眉,觉得邪修们的交流方法真有点玄妙。
圣君宵抱着小女孩走到护山大阵脚下,忽然停下脚步,把女孩儿塞进神淮手里。
怀里蓦然一重,还小小软软散发着奶香味,神淮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抱好,再看去,只见圣君宵扑通跪了下来,朝着苍山山门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弟子自甘堕落,有愧师尊教导,有愧上玄宗宗训,今自请除宗籍,养育教化之恩,无以为报,三叩首谢之。”
“你……”神淮忙腾出一只手阻拦,却来不及了,苍山内一道流光射出,消散在半空,自此是真的再非上玄宗弟子。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神淮连连开口。
圣君宵起身,“还请凤王好好照顾师……玄荥宗主。”
“难道你看不出来他最想看到的人是你吗?”
闻言,圣君宵清清浅浅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小白牙,纯良的很,连着那双猩红色的眸子都不再阴森可怖,仿佛只是一个轻轻抱怨柴米油盐的邻家大男孩,“可是,不行啊。”
可是,不行啊。
神淮心头一颤,看了一眼护山大阵内即便有所动容也难掩戒备的众人,又看了一眼俊美依旧却终究已沦为邪修的圣君宵。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邪修的。邪修以修士血肉提升修为,哪怕之前是父子师徒,一旦入邪,即便一开始能克制,到最后也克制不了这种本能,然后再无神智道德可言,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史上从不缺乏因一时心软留下入邪弟子却遭灭门的前车之鉴,玄荥如果强留圣君宵下来,上玄宗必人心浮动。而且……培养了一个入邪的弟子啊,何面目面对宗门先辈?圣君宵自请宗门除名是最好的方法,也许还能给玄荥留一个“大义灭亲”的名声。
他看了看怀里面色重新变回红润的女孩,最重要的是——邪修周身弥漫之邪气会侵蚀周围人,现在玄荥只有化神修为,对合体邪气的抵挡力太低,若长久在圣君宵身侧,离他自己沦为邪修也不远了。
看着已经渐行渐远的人,神淮捏了捏怀里女童的鼻子,轻轻一叹,“叫你关键时刻掉链子晕过去,反正我是没办法了。”
明旭从半空中下来,“多谢凤王解围,宗主还是交由我等罢。”
结合之前圣君宵的话,神淮现在并不信任明旭,只笑吟吟道:“不必,我还从来没看到过玄荥这么可爱的样子,不多看几眼怎么行?我记得玄荥身边还有个小男孩的,你快去把他带过来。”话音未落,人已是径直往苍山宗主主峰进去了。
明旭:“……”
三个月后。
玄荥“嚯——”地睁开眼睛,抬头,白纱曼曼,低头,云纹锦缎,这是他在宗主主峰的居所——没有开启“一睁眼就穿越”机制,很好。
脑海中最后画面划过脑海,那是一张惊慌失措的脸,玄荥立刻翻身而起,他想起来了,四十多年前,对方在落日岭发的誓——我以心魔立誓,若日后骤得师尊厄难消息,便教我心魔缠身、永堕邪道。
“都说了话是不能乱说的。”玄荥暗骂一声,就要下床,却腿一软摔了下去。
玄荥:“……”
“哦呦,醒了?”
房门“吱吖”一声从外打开,洒进大片阳光,进来一个红衣人,比这阳光更耀眼。
玄荥眉心一跳,不好的预感。
“啧啧,娇弱如此,真是我见犹怜啊。”神淮几步抱起地上的小美人,揉了揉对方脑袋上的小髻,笑眯眯道。
预感被验证
玄荥连忙眼睛啪嗒一闭装死,不想看这个恶趣味之王。
“啧……现在你只是炼气大圆满修为,昏迷三个月不吃饭,腿脚发软、头晕眼花是很正常的,不要逞强。”说着,一手撬开个罐子,塞了一颗黑不溜秋的丸子进玄荥嘴里。
玄荥:……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难吃的辟谷丹。
女孩软软的小腿抽搐了一下。
“真可爱。”神淮由衷赞叹。
远处,圣君宵盯着小蜜蜜的眼睛,“啪”的一掌,旁边岩石尽做齑粉。
会相信神淮会好好照顾玄荥的自己真是太愚蠢了。
第96章 仙子留步
玄荥开始对神淮采取了屏蔽政策。调息片刻,召来明旭,解释并吩咐了一些事宜。
“宗主何时可重返巅峰?”
“这个肉身暂且无法容纳强大神魂,待达金丹巅峰后方可。”玄荥忽悠之语张口就来。
明旭安心地点了点头,转而道:“当日与宗主同来的少年,查探知他与宗主现在肉身有血亲关系,恐他对宗主心怀怨恨,不知该如何处置?”
说起来,流央大陆的人一个不小心整死了自己,只要没死的太彻底又有强大神魂支撑,完全可以夺舍重生。众人习以为常,不过弄死了个人,他们还没妇人之仁到这种地步,只除了被夺舍者亲眷会心怀怨恨,须斩草除根或细心安抚。
玄荥沉吟片刻,道:“让他来见我。”
傅采亭很快上来,那一身白衣冷然,很有一番上玄弟子的味道,本来,他就是跟在玄荥身边近四百年,染上上玄风华,不足为奇。
他抬头,看着玄荥的目光很复杂,就这么看着……看着……看着。
玄荥挥了挥手,让明旭退开。
抬头看一眼伏在梁上的神淮,明旭安心地退开。
“尊主!”傅采亭扑通一声跪在玄荥面前,那一声重响听的人膝盖疼。
他膝行过来,凄声忏悔,“属下陷尊主于陷阱,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宽宥,尊主不想与属下相认也是应该……”
那声音仿佛带着无限懊悔,又有无限庆幸,直听的人心酸,玄荥却眉头一皱,“别说了。”
傅采亭噎了一下,瞪圆兔子眼看玄荥。
“我不是他。不过机缘巧合,看到另一个世界的光景罢了。”玄荥容色淡淡。
傅采亭一怔,良久才点头,“是。”
那一脸“好好好,你说的都好;对对对,你说的都对”但显然不相信的样子,让玄荥眉心一跳。
罢了,反正这事本就说不清楚,只要对方不来缠着他就好。
傅采亭转而有了新目标,“无论如何,宗主于我都有再造之恩。今恳请入宗主门下。”说着又要磕头。
玄荥柔力扶起傅采亭,“我不会收你为徒的。你若想留在上玄宗,我可令明旭收了你,不过,灵犀于你,终究才是最好的归宿。”同是单木灵根。
傅采亭一愣,“为何?是我资质不足,还是心性欠佳?”
“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曾说过,只收一个弟子。”玄荥语气淡淡,眼神却很认真。
触及那坚定目光,傅采亭一怔,转而失声喊道:“一个弟子?圣君宵那个卑鄙小人?”
玄荥秀眉一蹙,“闭嘴。我不管你记忆里的圣君宵是怎么样的,如今他是我的弟子,你若想留在上玄宗,他也就是你的师叔!”
师叔?
被这个称呼一煞,傅采亭瞬间消音了。#那些年,有的人永远是我的师叔#
最后傅采亭死活要留在上玄宗,就被玄荥打包去给明旭了。其实,他觉得两个人很搭啊,一个是玄·上玄宗宗主·甩手掌柜·荥的代掌宗,一个是玄·邪修尊主·甩手掌柜·荥的全权代理邪王,想必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并且完全可以进行学术切磋的罢。
自此,上玄宗又出了一个少年天才,单木灵根傅采亭,道号清溪。
傅采亭出去后,神淮一跃而下,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盯着玄荥瞅了好一会儿。
“看好了么?”被盯着喝了三杯茶后,玄荥冷冷开口。
“你怎么不问你那蠢徒弟去哪了?”神淮不答反问,醒来第一时间明明是要去找对方的,他没看错的罢。就算被他打了个岔子,也不至于遗忘到现在。和傅采亭那玄之又玄的交谈,恐怕是对方奇遇,他可以不过问,可对圣君霄的只字不提,就实在太反常了,他不得不问。
良久沉默。
好一会儿,玄荥才淡淡道:“有什么好问的?”
远处,圣君霄握着漆黑剑鞘的手一紧。
却忽听其内传来一声巨响。
只见玄荥清淡话音刚落,便站起身挥袖掀翻桌子,壶杯罐盏碎了一地,水液四溅,所幸现在的玄荥只有炼气修为,才没叫上好金丝楠木桌尽做木屑碎渣。
尽管如此,圣君霄、神淮两人均是面色一滞,隔着遥遥万里神同步了。
“!!”
神淮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也太喜怒无常了一点罢,难道换了个小姑娘的皮就要像女人一样不讲道理了不成?
只见玄荥水蜜桃一样的小脸蛋上一片冰霜之色,“还用问吗?一定是一早躲起来当缩头乌龟去了。没胆鬼!”
最后一口暗啐直让圣君霄有一种狗血淋头的感觉,更形象生动地表现了小女娃娃体内玄天师的万丈怒火。
开玩笑?都准备好大刑伺候了结果人犯就这么给跑了,岂可修!
“不知道自己现在有问题吗?还给我到处乱跑?”
听着玄荥的恨恨音,神淮默默撇头――这还是我那不动如山浩瀚如海的好基友吗?这个女人皮一定有毒。
所幸,骂了几句后,玄天师很快又是淡定脸了,那变脸速度直叫人瞠目结舌,分分钟洗脱“面瘫”之名。
虽然小娃娃版玄荥让神淮很想再好好玩玩,奈何玄荥会这样坐以待毙吗?很快就“作”出点事情把对方打发回妖界了。
之后玄荥便潜心修炼,往金丹巅峰这个目标不断前进。至于某个蠢徒弟,作为主角就算变成邪修也不会这么快出问题罢,左右以他现在修为根本拿对方没办法,不如不想。
当日上玄宗山脚下,上玄宗众与邪修的对峙,知道的人很多,但确切知道的人却没几个。
宗外之人只有神淮一人知晓全过程,他不会说。宗内之人更是一个个守口如瓶,当锯嘴葫芦。
是故几乎没人知道,玄荥夺舍成了个小姑娘的事。他们知道的版本是――玄荥宗主闭关陨落,夺舍重生回来,与逆徒邪修沁良尧大战,逼退对方,自己却也深受重伤,境界跌落。
至于一些总会知道点什么的各族各宗掌权人,他们只是摇摇头――不可说。
八年后,玄荥结丹成功。
与此同时,大陆上传来三千年的朱丹现世的消息。
三千年朱丹――羲和珠的炼制材料之一。
如今玄荥重新修炼至金丹初期,也就是他初初穿越而来的境界,可彻底洗清昔日道基突变的问题,的确是用不到羲和珠了。可是,显然,就算他用不到,有人却更需要用到了。
他遂派出几大长老去朱丹现世点,转而还是不放心,决定动身亲自前去一探。顺便也是稳固一下他每天只知修炼不知历练的境界。
他,终究太心急了些,不好。
一个时辰后,有一一身白袍做男修打扮,却显然是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从上玄宗踏剑而出。
半个月后。
一座巨型山谷内――
弯弯的柳叶眉,杏眼,琼鼻,红唇不点而绛,皓齿如编贝,身形袅娜,玲珑有致,纤腰更是不盈一握,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尤其是,美人脸上一片冷然,透着股高高在上的气息,更激发了一群“天之骄子”们的征服欲――如此佳人,可堪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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