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陆岑简直哭笑不得,“麻烦把外面的门开一下,有人来了。”
“是!”阿基米德又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几分钟后,俞希城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一脸惊恐的阿基米德。
陆岑注意到希城的西装湿了,想必为了处理安琪拉的尸体去过甲板,“坐,”他指了指沙发,然后对阿基米德道:“给三少倒咖啡。”
阿基米德端着咖啡壶,小心翼翼地挪到希城旁边,倒好咖啡以后弱弱地问:“要……加点什么?”
希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阿基米德对希城的印象始终维持在地铁莫名其妙捅了萧瑜一锥子的变态神经病,当即被那个眼神吓得一哆嗦,赶紧一溜烟地跑回陆岑的扶手椅后边,躲了起来。
“情况就是你看到的这样,”陆岑说:“我们出委托的习惯是人员向来很少,设备会比较全,这里的视频记录下了起航到目前为止的全部细节,虽然存在监控死角,不过不清楚你的手下了不了解这点。”
希城长腿交叠靠在沙发背上,端起滚烫的咖啡喝了一口,他并没有理会陆岑的话,而是反问道:“你们出委托前有没有了解过麦琪这个人?”
陆岑被问住了,眼神旋即变得微妙起来,他静了几秒后,道:“坦白的说,这趟委托前期准备时间有限,我们只来得及接触弗雷德本人,他身边包括这艘船上的员工和受邀宾客的身份都没有排查。”
“昨天上午例会,shaw说过他认为麦琪的行为有些奇怪,早些时候我已经把调查她相关背景的要求反馈给组织,不过现在信号受阻,这……算是我的个人失误吧。”
俞希城说:“调查只是常规手段,它只能帮助你了解目标的部分信息,而且还不能保证绝对真实。陆先生,在这项委托中你首先应该明确自己的对手是谁,然后你就会明白如果舒曼老师想要完成某种安排,就必然不会在身份上出问题。”
陆岑听得有些模糊,不解道:“你的意思是——?”
“你后面的那个家伙,有没有给你什么提示?”
话毕,希城和陆岑同时看向阿基米德。
阿基米德:“???”
“难道……”陆岑眉心拧紧,不可置信地重新看向俞希城。
“在巴黎时,我相信你们同样掌握了马克·霍尔特(卢浮宫警卫队长)的详细个人资料,但是如果不是这家伙自己交代假冒身份的事,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而且如果安排这件事的人不是我,你们的委托大概等不到潜入卢浮宫就已经失败了吧?”
陆岑刹那怔住。
希城眸底泛起一层冰冷的狡黠笑意,继续道:“雷纳德构想的世界太美好了,他想培养身手出色同时作风正派的下属,想为盗贼的世界制定某种秩序,‘组织’就是他的实验品,只不过——”他顿了顿。
“陆先生,我承认你作为一个技术性leader头脑确实不错,面对fbi这种对手或许还算得上游刃有余,但是从《蒙娜丽莎》开始,你们所面对的对手变成了大盗,而大盗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希城放下杯子,略带讥讽的目光落在陆岑身上,“所以,即使今天我突然得知跟在身边七八年的手下其实是老师安插的卧底也不会感到半点惊讶,因为这符合大盗的手段,活在这个世界必须清楚地了解一件事——那就是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值得被信任。”
陆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涉及这单委托的人都值得怀疑。”
俞希城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道:“不要相信手上掌握的资料,他们都是老师布局的媒介,既然选中的是丹尼尔·弗雷德及他的未婚妻,就代表他们存在被利用的价值。”
“老师的目标只有shaw,根本不会在意卡片提及的冠冕,这绝不是一场挑战,最后的结果必然涉及生死——保护与被保护都是假象,能从游轮上逃出生天才是委托最本质的内容。”
陆岑有些犹豫,“难道真的不用去考虑麦琪的安全?如果丹尼尔天亮后发现未婚妻失踪了,我们应该……”
“登船到现在即将24小时,弗雷德有联系过自己的未婚妻么?”希城道。
陆岑摇头,希城又道:“所以他并不关心麦琪,我们等到天亮以后再慢慢找人,你可以暂时忘记我刚刚说过的话,继续把委托的戏演真实一些。”
◇
时间进入后半夜,风雪转小,海面平稳下来后‘欧若拉号’的颠簸不再那么厉害,担惊受怕了大半宿的旅客终于陆续睡去。
萧瑜眼前一阵阵发黑,光裸着上半身站在盥洗室的洗手池前,他起伏的胸膛黏着血污,惨白的唇瓣微微抿紧。
池子里盛着半盆血水,衬衣碎片和一把剪刀,一旁的金属架上摆着小型急救箱,是套房的配套物品,只有一些纱布、创可贴、医用酒精这类用于紧急包扎的东西,用处不大,但是聊胜于无。
镜子映出的他丧失血色的脸,肩膀的伤口很深,还有一些布料嵌在皮肉间被血液凝住,稍微一扯都疼得钻心腕骨。
萧瑜手掌撑着水池边缘,手背经络暴起,身体极不明显地颤抖着,脊背泛起一层细密的冷汗,刚才脱去衬衣的时候牵动了伤口,血痂再度开裂,等这阵疼痛过去,他这才取了一块被酒精浸透的纱布,然后整个覆盖在肩膀上。
“嘶……”
纱布迅速被血液染红,酒精渗入伤口,刺激着无比敏感的末梢神经,萧瑜低低抽了口气,忍着疼把融开的血痂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套房门响,萧瑜抬头透过镜子朝身后看去,骆逸凡走进盥洗室,将一只大号急救箱搁在储物柜上,说:“怎么样?”
“需要缝合,”萧瑜把纱布扔进水池,重新拿了一块干净的吸干伤口附近的汗液,“不过在这以前得先把里面清理一下,我够不到。”
“我来吧。”骆逸凡道。
说完,他拉过两把椅子,萧瑜失血过多到现在精神有些难以集中,直接点头默许,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来,枕着完好的左臂歪头趴在盥洗池边休息。
骆逸凡把手洗净擦干,在另外一把椅子上落座,熟练并小心翼翼地翻开伤口查看情况,淡淡道:“理论上需要注射破伤风针,但是船上没有,我只找到了一些消炎药,等回去以后再好好处理一下。”
“没事,外伤而已,死不了。”萧瑜合上眼睛,小声嘟哝。
骆逸凡吻了吻他挂着冷汗的脸颊,萧瑜醒了,微微侧过头与他接吻,这个吻很轻,谁都没有深入的意思,唇分时逸凡抚开对方黏在脸颊和额头的碎发,静静地看着那双黑眼睛。
逸凡没说话,但是那种眼神让萧瑜觉得很幸福,他能感觉到他的心疼,这种传递比语言更治愈。
“离天亮还有多久?”萧瑜问
某只眯起眼睛,像一只灰头土脸的猫,扒着盥洗池的样子看上去可怜兮兮的,骆逸凡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每次出来这家伙都得受点伤,真不知道上一世是怎么忍过来的。
“这里夜晚长,大概要等到上午九点才会日出,所以还有很久。”骆逸凡边说边从急救箱里取出镊子,消毒后重新翻开伤口,把里面的衣物纤维夹出来。
“顺便说一下,也没有麻药。”
“不用麻药,”萧瑜额头全是冷汗,目光涣散地盯着逸凡给针穿上缝合线,忍不住道:“你稍微算一下大概要缝几针,我不太喜欢线在肉里拉扯的感觉……”
骆逸凡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习惯了。”
萧瑜笑了笑,说:“小时候有专门针对疼痛的训练,那时候确实比较麻木,现在不行了,我得适应适应。”
骆逸凡开始缝合,顺便跟萧瑜聊天分散注意,“舒曼用什么方法训练你们?”
“电流,”针刚刺进去时某只忍不住一抽,整张脸皱成了一只小笼包,颤声道:“别问过程,太丢人了,换个话题honey,这个想想就好疼!”
骆逸凡:“那说点正经的吧——”
“咦!”萧瑜打断他,坏笑着眯起眼睛,“你还会说不正经的?说几句听听~”
骆逸凡:“……”
这种只有两人在场就开始耍流氓的性格实在是……前探员先生有点无语,更无语的是他发现自己非常喜欢某只的这种属性。
但后来逸凡也没顾上说不正经的逗他开心,因为萧瑜疼得浑身颤抖,根本没心思开口说话。
缝合完最后一处伤口,骆逸凡打结后剪断缝合线,又用蘸了酒精的纱布消毒并擦去血液,萧瑜手臂上还有一处子弹擦伤,他检查完情况确定问题不大,之后起身给浴缸放水,说:“过来,我帮你洗干净。”
萧瑜面色惨白,嘴角挂着咬破后沁出的血迹,西裤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他摇晃着站起来,脚步有些发飘,走过去的第一件事不是坐进浴缸,而是伸手去解逸凡的船副制服。
“你受伤了。”骆逸凡没有阻止,只是轻声提醒。
萧瑜动作很快,除去外套以后仅用一只左手去解衬衣纽扣,他仰起头,目光相遇的刹那,骆逸凡明显感觉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浴室柔和的暖色灯光下,少年精致的眼尾略微扬起,黑白分明的眼眸还带着泪水的雾气,狡猾的笑意荡漾开来,衬得那张苍白的脸反倒是有几分病态的美感,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蹂躏——
骆逸凡:“……”
逸凡舔了舔干涩的唇缝,赶紧把这种古怪的想法压抑下去。
“所以等下不要太暴力~”那是故意被拖长的玩味口吻,唇瓣蹭过对方耳侧敏感的肌肤,萧瑜笑得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狐狸,手掌描摹着腹肌的轮廓一路向下,解开皮带后慢条斯理地滑进底裤,轻轻握住那个半勃的部位。
细腻指腹摩擦过那个表面充血的阳筋和血管,最后极有技巧地按摩起湿润的顶端,这种挑逗实在太露骨了,过电一般快感在小腹以下游离不散,骆逸凡克制地呼出口气,单手环过萧瑜腰侧,将他狠狠勒紧怀里。
“啊!疼疼疼!”
肩膀扯动,某只疼得眼角带泪,另一只手却不老实的加大摩擦,骆逸凡险些失控,舍不得弄疼他还要忍受报复性的各种挑逗,简直快被这混蛋折磨疯了。
算了,正直的探员先生在心里挣扎片刻,终于下定决心——
还是弄疼他好了。
【神说:“要海蟹~”】
第71章
翌日下午,海平面上空阴云密布,天色阴沉得如同傍晚。
从舷窗望去,云层翻滚,黢黑的海水浩浩荡荡,羽毛般的雪花从天而降,形如一曲悲壮的黑白默剧,那是在陆地永远也不可能看见的怪诞景象。
北极圈的雪季往往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对于旅行来说绝不是什么幸运的事,索性风停了,即使温度骤降,‘欧若拉号’的航行状况也已经恢复稳定。
套房漆黑一片,空气中那丝暧昧不清的腥膻气味还没有散去。
床铺上隆起的一团棉被动了动,失血过多的相关症状在在几小时后完全显现出来,萧瑜醒来后感觉头昏得厉害,眼睛发黑,虚软的四肢使不上力气,稍微一动就牵扯到下面某个使用过度的部位,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唔——”
萧瑜好不容易翻身成平躺的姿势,手背搭上额头试了试温度,终于松了口气,游轮药品不足,幸好割伤、枪伤和那个地方的出血都没有引起发热。
身体被清洗过了,肩膀的伤口消毒并包上了纱布,另外半边床已经空了,萧瑜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显示是下午三点半,依然没有信号,这意味着游轮除了驾驶室的无线电之外,其他人基本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
这种孤立的感觉非常糟糕。
这时,门外传来三下敲门声,萧瑜警觉地睁大眼睛,说:“谁?”
“老大,你起来了?”阿基米德道。
萧瑜嗯了一声,重新放松下来,按亮床头灯,忍着痛,手脚利索地起床穿上一套新的衬衣和西裤,光脚走过去给他开门。
“deer让我过来——”
阿基米德话刚说了一半,萧瑜食指抵上唇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探出头朝门外看了看,然后低声道:“进来说话。”
房门关紧,萧瑜懒洋洋地走进盥洗室洗漱,阿基米德扒着门框,像一只憨厚老实的大狗,一眼就注意到了洗手台上的急救箱,以及用密封袋封装好的沾血纱布,弱弱地问:“昨晚……你受伤了?”
萧瑜含含糊糊地唔的一声,喝水漱掉满嘴的泡沫,眼睛笑得弯起来,从镜子里看阿基米德,安抚道:“别担心,委托中受伤是正常情况,况且伤得也不算重。”
“哦,”阿基米德抓抓脑袋,“难怪半夜没看见你。”
萧瑜狐疑,“凌晨开会了?”
阿基米德点头道:“地铁上伤了你的那个男人也在。”
“说的什么?重要么?把你能记下来的给我复述一遍——”萧瑜了解阿基米德,这家伙毕竟是圈子外的人,连新手的算不上,即使在场,听俞希城和陆岑这两个人精谈话多半也是一知半解。
果不其然,阿基米德重复的内容逻辑极度混乱,但萧瑜还是捕捉到了某些关键信息,匆匆用毛巾抹干脸上的水,转身看向他——
“远哥是老师安插在师兄身边的眼线,这件事我倒是不惊讶,毕竟他跟师兄的时候,师兄还没从老师手下独立出去,说白了,远哥一个下属,即使挂着希城的名字,说话做事还得看舒曼这个大Boss的眼色,只不过……”
与其说是分析给阿基米德听,萧瑜此时反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若有所思地走出盥洗室,返回床头装备上陶瓷刀片和通讯器,阿基米德拿来西服外套帮他穿上,萧瑜眉心锁紧,就连舒展手臂时扯动缝合伤口的疼痛都顾不上了。
这项委托到目前为止的疑点太多,就现在看来,安琪拉完全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牺牲品,舒曼老师从一开始恐怕就没打算让这个女人活着回去,那部手机最终还是会落到希城手上,但——触发宋远身份节点的主动权却是掌握在他们这边。
假如昨晚逸凡没去赌场同凯文见面,他和希城就不会注意到荷官有问题,进而不可能引发后续一系列事件,那么今天面对的局面则会完全不同。
萧瑜感觉有些茫然,舒曼的手段向来飘忽不定,每一种安排都对应数种可能性,他们登上走艘船,就好比进入狩猎范围的猎物,不管怎么小心都改变不了眼下被捕食的处境。
59/85 首页 上一页 57 58 59 60 61 6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