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郑宝仁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被包围了!那些浑身散发著特有寒意的人们......层层包围了他!从他们身上,郑宝仁嗅到了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臭味! 不是错觉!这间屋子里的尸体确实复活了! 郑宝仁紧张的握紧了拳头:不......不是复活......这些东西不是人,他们没有一丝活气,身体只是即将腐败的报废品,他们现在只是蠕动的木偶...... 僵尸! 那些东西关节蠕动的嘎嘎声中,多了一种让人紧张的喀喀声,半晌,郑宝仁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牙齿不断上下打架的声音。 要逃! 心里只有这个念头,在被离自己最近的僵尸抓住之前,郑宝仁猛地撞开了身前的尸体,打开一个缺口飞快的向门奔去。撞上那东西的时候,他听到嘎吱的声音,宛如将烂掉的苹果捣泥一般的钝响......郑宝仁感到遏制不住的反胃! 走廊里"哒哒"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响,郑宝仁一边跑一边回头,那些东西果然追出来了,速度不慢,紧紧追在他的身后。 这些都是怎么回事?这些人...... 都是死人! 为什么死者会复活,为什么这些已经死去的东西会追著自己到处跑?医院里的人呢?人呢? 刚才还在庆幸没有人巡逻,刚好方便自己进来,可是如今...... 郑宝仁疯狂的奔跑在医院走廊里,直到他看到一扇窗户,看著身后摇摇晃晃不断向自己挤推的"僵尸",又看看自己所在的地点--二楼......楼下是个水池,不知道这样跳下去会不会死...... 扒住窗沿的手用力到发白,下方的水池一片漆黑,像一个黑洞一样,彷佛等待自己跳下去,跳入它的口中将自己吞噬。 跳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死,可是自己留下来-- 咬著牙,郑宝仁看著那些迅速朝自己接近的东西。离自己最近的是一个女人,她僵冷的手掌,已然摸上了自己的脚踝...... 留下来必死无疑! 闭上眼睛,郑宝仁松开了扒住窗户的手,义无反顾的跳下了楼。 腿部被一种被齐齐砍断的痛苦席卷,糟糕--这个池塘好浅......郑宝仁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他想自己的脚一定折了。软倒在池塘里,仰躺在水池里,他可以看到那些伸出窗外的手掌,还在不断虚空做著抓挠的动作。 终于...... 水没过了他的耳朵,脸颊,鼻子......视线满眼动荡的水面,郑宝仁感到自己无法呼吸,心里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自己会不会是第一个,在只到膝盖深的水池中淹死的人...... 他的眼前渐渐变得漆黑,思维完全被黑暗淹没前,他看到了池塘边矗立了一个人,雪白的、女人的腿,对方冲他伸出手腕,手腕上空空如也。 这一幕和四个月前郑宝仁在那个坟地经历的一幕重合了。 是那个人吧?当时没有取走自己性命的那个女人......这次终于来重新拿走自己的命了...... 自己的性命......到此为止......了吧? "咕......" ◇◇◇ 然而郑宝仁却没有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躺在白色的病房中--他原本住的那一间。 "你醒啦?"陈护士同情的看著他,同情之外是纯然的暴怒。 "我才知道你从来不晒太阳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喜欢晒月亮,半夜偷溜出去就算了,居然还跳下水池--你不想活就别在医院自杀啊!存心想被救回来是不是?"陈护士说著,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担心。 郑宝仁知道这位中年护士只是面恶心善,虽然被派来照顾自己,搞不好还被委任了监视自己的责任,可是确实对自己不错。 "没事就好,你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那些员警不会放过这点的,我去告诉他们你还没醒来,趁这段时间多休息一下吧。"给男人将被子拉好,陈护士笑咪咪的出去。 听到啪嗒一声门响,至此,郑宝仁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脏终于落下。 自己没有死么?自己再一次逃离了死神么?可是第三次呢? 心中一阵寒战,郑宝仁缓缓闭上了双眼。 【第七章】死亡的原因 接下来的日子,郑宝仁不但双腿骨折而且发起了高烧,这个理由成功的阻挡了警方对他的盘问。 郑宝仁还是反反复覆的作梦,梦里那个女人对他伸出手来,第一次是一双漂亮的手--虽然上面布满泥泞;第二次则是...... 没有手。 没有手的女人,让他联想起左下角窗户中看到的那个女人。 她冲自己伸出手来......是想要掐死自己么? 郑宝仁无意识拉高被子盖住头,屏住呼吸,他想起了那天向他伸出来的那双手-- 可是为什么两次自己都被放过了呢?他记得老赵可是一下子就...... 正在思索,他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低矮鞋跟踩在瓷砖地板上的声音......是陈护士!陈护士端著盘子进来,然后四顾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奇怪,没人么?" 看著对方要走,郑宝仁匆忙从被子里伸出头来,"我在这儿!在这儿!" 陈护士的表情一瞬间变了变,然后过去将盘子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你在啊,我都没看到......我来给你打针。" "啊?打针?今天不是打过了么......"郑宝仁觉得有点奇怪,"陈姐,今天你没上班,有别的护士过来帮我打过了。" "还要打。" 陈护士的口气还是那样硬气,不容得拒绝。 看著对方将自己的袖子卷好,拿出一个针头,郑宝仁忽然开口,"陈姐,这个针头是用过的吧?你忘了拿新的了......" 陈护士看著手中的针头,半晌收了起来,"你等著,我过一会儿再过来。"说完,她就走了。 郑宝仁觉得这样的陈护士有点反常,忽然想起今天上午她请假的事,会不会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过了一会儿,查房的医生过来的时候,郑宝仁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医生,陈姐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的啊?上午她不是请假了么。" 郑宝仁没觉得自己问出的是多么严肃的问题,可是在他问完,他看到对面原本笑呵呵的医生脸都僵了。那个人的脸先是僵硬,然后半晌低下头。 "也对......你不知道。"扶了扶眼镜,那名医生忽然压低声音,"陈护士去了。" "啊?" "上午来上班的时候,忽然心脏病发作,抢救了一上午也没留住。" 一句话,郑宝仁随即一脸灰败! "您是说陈护士她......她上午就......就......" "死"这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嗯,是啊。其实倒下的时候就不行了,唉,白白电击留下好多痕迹,弄的死人也不安稳......陈护士那个人,是个好人,临晕倒前,还说要记著给你打针......" 再也说不出来话,郑宝仁低著头,感到背上薄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以为他这是太过伤心的举动,那名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陈护士的身子现在还留在院里,过几天才举行仪式,到时候我请院里给你个批示,让你去看看她。" 医生说完就走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在郑宝仁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我去看她?她刚才已经过来看我了好不好! 咬著嘴唇,郑宝仁发觉自己不做这个动作,就会上下牙齿不断打架,那种彷佛啮齿类动物才发出的声音,让他心里更加烦闷。 陈护士已经死了?死了还过来给自己打针?幸好自己刚才没让她动手...... 郑宝仁努力的想,想刚才的事情是不是自己的梦,可是心里知道不是的。 "你等著,我过一会儿再过来。" 陈护士临走前的一句话晴天霹雳一般,重重劈开了郑宝仁的头,嗡的一声,郑宝仁匆忙抓起了呼叫器,"喂!我是一五0五号房,我要换病房!现在!马上!" "......" 对面确实寂静,半晌,郑宝仁听到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今天不行了,明天再换吧,你等著,我现在上去给你打针......" 是陈护士的声音,怎么没想到?自己呼叫器连接的,正好是负责自己的陈护士那里啊!而且...... "咕......" 陈护士的声音背后,郑宝仁觉得自己听到了另一个小小的声音,彷佛是被人卡住喉咙,无法开口的人发出的......喉咙里发出的小声呜咽...... 自己在某个地方听过的......是那个晚上!那个东西靠近自己的时候,自己从她嘴里听到的! 郑宝仁忽然想起那天自己晕倒在水池里面的时候,依稀也听到过同样的声音...... 果然是那个东西!那个东西没有放过自己,她一直跟著自己! 怎么办?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郑宝仁看著自己打满石膏的双腿,心里一阵惶恐! 说什么也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间房子,随便走到哪里,让对方找不到就好了吧? 心里想著,郑宝仁硬是找了旁边的凳子充当拐杖,忍著双脚齐断的痛苦,开始向门走去。然而,一开门-- "我来了......"陈护士原本胖胖和蔼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异常吓人。 那是因为自己知道了她是死人的缘故! 郑宝仁惊恐的看著自己面前的女人,越过她的肩膀,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脸上蒙著绷带的长发女人,手腕的地方......光秃秃。 是"她"! 郑宝仁直觉想到了陈护士身后女人的身分,而且不仅仅如此,没有手的女人......郑宝仁忽然想起了左下角自己每天窥视的病房。越想越惊恐,郑宝仁屏住了呼吸,闭上眼睛等待对方来临-- 可是令他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陈护士还有他身后那个女人,却像没看到他似的,越过他直接进门了。 没看到?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没有看到自己?为什么呢? 疑窦既起,郑宝仁忽然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第一次,那个东西本来是走向自己的,可是后来却放过了自己。 第二次,自己跳入水池的时候似乎也看到了那个东西,不过她还是放过了自己。 第三次,今天傍晚的时候,陈护士一开始似乎没有看到自己...... 没看到自己? 忽然间灵光闪现,郑宝仁刹那间明白了什么:不是对方放过了自己,搞不好是对方根本没有看到自己!就像现在这样!可是为什么没有看到自己? 胡思乱想间,郑宝仁一阵气短,这才发现自己由于惊吓,又不自觉的闭住了呼吸,谁知刚偷偷吸了半口气,陈护士和那个女人随即转头看向他! 呼吸-- 郑宝仁忽然瞪大了眼睛,终于明白了:关键是呼吸! 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传说,活人和僵尸的区别就是一口气,僵尸就是凭那口气判断你的位置的...... 没错!就是这个! 郑宝仁忽然想起第一次被放过,正是因为他当时由于害怕屏住了呼吸,第二次掉到水池里,也无法呼吸,而下午那时候......应该也是屏著气的! 现在是想明白了没错,可是......陈护士正拿著一只空荡荡的针管逼近自己,而她身后的女人,再度向他伸出手来。 虽然明白了自己必须闭住呼吸,可越是明白这一点,郑宝仁发现自己越无法做到这一点,看著那离自己只剩一寸的光秃手腕,郑宝仁忽然看到了身边的鱼缸,想也不想的、郑宝仁把头埋了进去。 那两个"东西"于是停住了,就像忽然失去了目标的木偶,郑宝仁看到陈护士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寻找? 郑宝仁在水下努力瞪著眼睛,隔过水草,他忽然看到了鱼缸角落的那枚戒指--那枚老赵从那个东西手指上弄下来的戒指。 郑宝仁忽然想起了,那个东西对自己伸出手的动作......搞不好......那不是要掐死自己的意思,而是那个东西想从自己这里拿回什么东西,拿回她的戒指...... 费力的伸入一只胳膊,郑宝仁伸手抓住了那小小的圆环,然后努力想抬起头来。 给她,把她要的东西给她,她是不是就会离开? 可是郑宝仁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头被卡住了:之前他埋头入水的时候动作太猛,撞碎了上面的玻璃支架,下去的时候还没什么,可是上来的时候那只剩一半的尖锐玻璃,却牢牢的成了他上浮的桎梏! 如果只有头或许还好说,可是一旦加上他伸入的那只胳膊,不光是头部,他连肩膀都卡在了那里! 郑宝仁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怎么办?怎么办? 无法呼吸的痛苦让他面色涨得通红,他开始激烈的挣扎,企图把自己的头弄出去,空气......他需要空气! 然而那道不大的玻璃却像绞刑架一般卡住了他的头,任凭他挣扎到脖子被切得翻出了血红的肉也无法摆脱。 终于,郑宝仁的挣扎停止了,从他颈部流出的血水染红了整个鱼缸,那条被他喂的过肥的金鱼也被桎梏,只能在有限的空间焦躁翻滚。 而那遍寻人不见的死者们在没有收获以后,慢慢的退了出去,给他关好了门。 ◇◇◇ "你说这个人死亡的地点是鱼缸?" 王一函看著刚刚被两名员警抬进来的袋子,示意他们将其放在他一早腾出来的床位以后,随手翻了一下员警递给他的报告。上面写的很清楚:郑宝仁,男,三十四岁,发现死亡的地点......他病房内的鱼缸。 死在鱼缸里的男人,这不是开玩笑么? 一早被护士发现死在鱼缸里,脖子上有著深深的伤痕,无法判断是他杀还是自杀的男子,最终被送到自己那里。 王一函想起来前天送到这里被自己解剖的男子,似乎是这名男子的搭档。两个人的职业都是盗墓人,身为专门破坏死人家居摆设的盗墓人,他们会不会想到自己死后,居然连尸体都要让人剖开,取出内脏好好研究一番呢? 所以说有的时候,世间的事情还真讲究一点因果报应,不过真的有因果报应存在的话,那么解剖了上万具尸体的自己,以后的尸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呢? 王一函多少有点好奇。 和其他的同事不同,王一函真的喜欢自己的职业,他喜欢这些沉默的朋友。 他们可能生前和自己素未相识,然而死后却和自己有了交往。他比他们自己还了解他们,通过解剖,通过分析他们的内脏,通过分析他们体内的反应,他可以知道他们的年龄、慢性病、死于什么原因,甚至可以知道他们最后晚餐的内容。 拉开裹尸袋的拉链,王一函看到了静静躺在其中的男子的样子:五官有著不同程度的肿胀,七孔流血,口鼻附近有浓稠的泡沫,舌头吐出口腔,眼睛瞪得极大几乎要脱出眼眶--这是典型溺死者的死亡特征。 "天!你知道么?你眼睛再瞪大一点眼珠就掉出去了哟。"王一函说著,翻了翻对方的眼睛,然后拉了拉对方的头发,由于肿胀,死者的头发乃至头皮有轻微的脱落现象。 "嗯,你在水里泡了至少七个小时吧?真可怜,我猜你鱼缸里养的是大型鱼,看把你的脸啄的......"一边说,王一函看向员警给他的报告。 被发现的时间是上午八点,那么往前推,死者的大概死亡时间约莫是零点到凌晨二点左右,水族箱的温度表他们忘记拿给他了,他要记著明天找负责的员警要。室内的温度,死亡时候水域的温度......等等,都会使死亡时间出现轻微的盲点。 "接下去可能有点疼,不过请忍耐一下。" 拿起旁边的小刀,下刀前王一函习惯对自己掌下的尸体说话--关于他这个和死者说话的爱好,很多助手受不了,所以他才喜欢一个人静静的进行解剖。 静静的,只有他,还有那死去的朋友,他们之间可以安静分享彼此的秘密。 手术刀在男子摊开衣服的胸口比划了比划,随即找动手的地点,王一函拿起手术刀坚定而用力的往下一划-- 锋利的手术刀畅通无阻的划到了男子的小腹部。王一函喜欢切割的感觉,那种有点阻力,却始终畅通到底的感觉,让他每每有种享受的感觉,而手术刀划破皮肉时候的丝丝声,总是让他心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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