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琴——冰翼 |
| 时间：2008-11-18 10:00:52 作者：冰翼 |
“好！只要有子期在，就够了！”说出这句话俞伯牙仿佛卸下所有的包袱。“明天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但我现在只要子期！”
“那么就让我们成为彼此唯一的依靠，这是我们交织在一起的命运……”钟子期更紧的拥住他。
“少爷！这样好吗?”
“我感觉我没做错。我从没留恋过那个家！”他看着熟睡的俞伯牙说道。
“柴融！你帮我最后一次！把这些衣服和饰物全卖掉。买些生活必需品。我要回去作个交待。”
“你又出去了！还穿成这样！”雪梅看到一身下人打扮的钟子期气愤的说道。
“父亲在吗？”
“在大堂！”〖自〗
钟子期没有多看他一眼，径直向前走去。
雪梅感到今天事情非比寻常，便紧跟他而来。
“父亲！”钟子期双膝着地跪在大堂下，他父亲的面前。
“干什么？我不想看到你！滚开！”钟渊不悦的看着他。
“我知道！我只想说我想说的话，说完了我就走，永远都不再迈进这个家！”
钟渊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住了。这个他只因为一时冲动而得到的儿子何时变成这个样子的？他不知道。他甚至没好好看过他。此刻才发现他有一张比自己年轻时更英俊出色的脸，那已经是一张成熟男人坚毅的脸了。
“我从没想过要你的封地，爵位。从被带到这个家的那天开始，我一直渴望的是你的关心和重视。我一次次的失望，一点点的心死。我渐渐知道了，我不配！我是你最大的耻辱！所以每天我安然的吃下你叫佣人投下毒药的食物，期待着自己早一天的死去！”
雪梅怔住了！她没想到钟渊想要自己儿子的命，更没想到钟子期明知是死路还要往里面走。
“现在我感激你没有用更直接的方式要我的命而让我活到今天。现在我才发现能够活着实在太好了！我不再想死。只希望你念在我身体里有一部分你的血液的份上，让我走！”
“……”
“大人！不能让他走！”一想到再也看不到钟子期雪梅就激动得叫了出来。无论如何她都想要他。〖自〗
“住口！”钟渊喝退她。转身对跪在地上的钟子期说：“滚吧！你的死活与我无关，死在外面最好！”说完便不再理睬他，拖着妻子走进里面的房间。
“谢谢了！”
钟子期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微笑着起身迈出大门。
“少爷！怎么样？”回到小茅屋柴融急急的问到。
“行了！＂钟子期愉快的回答。
俞伯牙还在睡。〖自〗
大概是因为前夜的奔波再加上哭累了，总之他一觉睡得特别长，特别安心。
“太好了！东西办完后，还有剩余的钱！”柴融一五一十的全交给了他。
‘谢谢！这多余的钱你拿着。今后我不在钟家了你要照顾自己！别人欺负你就躲到我这儿来！”
柴融推开钟子期的手。
“这个时候你还挂着别人的事。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答应我，你一定会生活得很快乐！”〖自〗
“一定会的！”他握着柴融的手许诺。
“那我走了，有空我会来看你们的！”
柴融偷偷拭去眼角的泪，退出小屋。
钟子期不再是他的主人了，可是他由衷的为他高兴。
因为他找到了最终想要的生活。
“真是太好了！”他再度回头望了一眼山脚下的小屋……
钟子期轻轻的在俞伯牙身边躺下。
他好高兴！兴奋得睡不着。
“从今以后在也没什么钟家公子，只有一个为俞伯牙而存在的砍柴人……”
幸福其实是很简单的事。
如果你认为自己是幸福的，那你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累不累？”钟子期擦拭着俞伯牙额上细细的汗珠。
“我不累，从没像现在这么好过。倒是子期，身体还好吗？”
“我呀，跟你一样好精神。身体也越来越健康了！”钟子期微笑的看着他。也许，开始还会对将来有隐隐的不安 ，但现在……
俞伯牙端出琴来，坐到他身边。两人相视而笑。
君可以一日无食，不可一日无琴 。心灵的默契尽在不言中。
“这支曲子真好听。乐中有情，弦外有音。就算听上百遍也不会厌！”
“我也喜欢这曲子，它是因你而存在的。以前终日与我做伴的只有这把琴。我曾想过自己的琴技再也不能 进步了。可是我遇见了你，一个真正明白我的人。我这才发现所有的心情都能寄托在琴中，于是这支曲子就顺着 指间流泻出来了……”
“伯牙 ，让我来填词吧！为我们在冥冥众生中的相遇……叫《弦音》好吗？”
“《弦音》，我喜欢这名字！子期快点写，我等不急了！”
“不急，不急！来日方长！现在我还要再听一遍！”
钟子期闭上眼睛，将头搁在他肩上，沉浸在伯牙绝伦的琴声中。
如火的夕阳将两人包裹在金色的光辉里。时间仿佛在此刻忘记了流逝。
清晨，钟子期买掉了柴，换回了粮食走在回家的路上。迎面走来的中年男人叫住他。
“你在叫我吗？”
“你是和伯牙住在一起的？”
“你是谁？”听到有人说出伯牙的名字，他紧张起来。
“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
于是钟子期就跟着这个陌生人向着离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男人停下脚步。钟子期打量四周。除了参天的古木什么也没有。
“带我来这干什么？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离开俞伯牙。”
钟子期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这世上没有人能叫我离开伯牙！即使你是养育他的师傅也是一样！”
“你很聪明小子！但你却太自私，你有没有为伯牙想过？”
“住口！说的好听，你只是利用他来邀功请赏！”
“没错，我是希望他能为我所用，但你又比我好多少，你不是自私的把他留在身边吗？”
男人指向前方。〖自〗
“你看那儿！”
钟子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草木的簇拥中间有一坐孤零零的墓碑。
“在那的就是俞伯牙的父亲。他是楚国有名的大乐师。可惜死得太早，但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
俞伯牙手中的那把琴就是他父亲留给他的。那把原本该为天下人鼓奏的琴如今只为你一人鸣，你又于心何忍？”
“别再说了！”
钟子期怒吼着。他痛苦的紧闭眼睛。可眼前依然浮现出俞伯牙怀抱古琴的模样。他是那样珍惜它，他一定希
望完成父亲的心愿……
男人脸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明天这个时候，我来接他！”
不知过了多久。只到一双温暖的手捧起他的脸。
钟子期惊醒过来。
伯牙！他的伯牙正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子期！”伯牙轻唤。〖自〗
一股强烈的愁绪涌上胸口，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他。
“怎么了？”
“你师傅来找我……”
“宋焦？！他来干什么？”
“他想带你去见秦王！”
“我不去！”俞伯牙搂住他一口回绝。
“你得去！”从钟子期口中平静的吐出残酷的话语。终于下定了决心。
“为什么？你希望我离开你吗？”俞伯牙惊讶的推开他，直视他的眼睛。
“我不想你离开我，哪怕一天我都不想分开……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完成你父亲的心愿！你有那个能
力！”
俞伯牙听着眉头皱紧了。
“如果要和子期分开，我宁可放弃！”
“别说傻话！”钟子期温柔的将脸埋进他的肩。
“不能放弃！你比我幸运，你的父亲将他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他是爱你的你不能让爱你的人失望！如
果我的父亲能正眼看过我，如果他不是那么一心希望我死……”
“子期！”俞伯牙凝视他盈满泪的眼睛久久不能言语。
俞伯牙拂去脸上的泪微笑到“即使这样，我还是感谢你父亲。他让你来到这世上，他把你给了我……你是我的
钟子期。就算你什么也没有，就算没有人在乎你，但对于我你是最重要的。我会去秦国，我要连子期的那一份一
起努力！”
“我们不会分开的！”钟子期在他耳边轻声叮聆。“我们的生命已经在相遇的那一刻交织在一起了！等你名
扬天下回到这里，我们在一起唱弦音。好不好？”
“你等我……”
即使原隔千里也不会忘记这份牵绊。
翌日。
宋焦准时来到他们的小屋。
离别就在眼前。
“别哭！”钟子期伸手抹去他的泪。
“子期帮我保管琴，我回来再奏弦音。你一定要填好词，等我回来……”
接过古琴，抱在怀里。钟子期送他上车。
马车载走俞伯牙消失在远方。〖自〗
“早点回来……”直到看不见他们，钟子期才敢让自己发出哽咽的声音……
钟子期每日孤身一人扛着农具出门,通常在田里劳作一天.只有把自己累得半死,才有可能合眼.否则到了晚上他会抱着琴整夜整夜的想着俞伯牙.
没有他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
有时候他不禁想问自己,他们俩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呢?朋友吗?想到将来有一天也许会分开,会各自娶妻生子......他的心竟疼的无以复加.他不想看到这一天.他好想用这双手永远的将他抱在怀里.
不是单纯的朋友!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跟他做单纯的朋友.他觉得自己好卑鄙!
这日,钟子期拖着疲惫的躯体,他走出茅屋,只见有人昏倒在路边.
\\\"少爷!\\\"那人发出微弱的呼喊.
是柴融!钟子期箭步上前将他扶进屋子.
柴融被打得很惨.
\\\"怎么会这样?\\\"
\\\"老爷......是被夫人......\\\"
当柴融再度昏死过去的时候,雪梅已站在茅屋的门口.
\\\"子期?!\\\"
\\\"你这是干什么?\\\"钟子期愤怒的说.
\\\"我不这样又怎能找到你?跟我走吧!我们回家?\\\"
我已经跟钟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为什么?你父亲已经不在了,他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不要!\\\"
她愤怒的抓住钟子期磨破皮的手.
\\\"你看看你现在过的什么样的生活?\\\"
\\\"同钟家那个没有温情的地方相比这里算是神仙生活了!\\\"钟子期冷冷的回答到.
\\\"没有温情?难道你认为我还爱你不够深吗?为了你我连你父亲都......\\\"
\\\"没错!就是这样!要杀儿子的父亲被他最爱的妻子害死了!最好的了结......\\\"
钟子期狂笑着.眼角滑下两滴泪.为谁难过?为了自己,而或是为了从没爱过他的父亲?
\\\"求求你子期!我需要你!\\\"〖自〗
雪梅勾上他的脖子,将他的手绕在自己的腰上.
她的话拂过他的耳边;\\\"我会满足你的!你所需要的一切我都给你......\\\"
钟子期狠狠的将她推倒在地,没有半点怜惜.他觉得这女人好丑陋像毒蛇一样.
\\\"究竟是什么......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的你......\\\"雪梅的眼泪决堤而出\\\"我已经这样求你了,你究竟要我做什么才肯留在我身边.....你告诉我啊我一定会做到的......\\\"雪梅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她已经抛弃了所有的自尊.剩下的只有悲伤,寂寞和绝望.
那种感觉,如此熟悉.
在遇到俞伯牙以前他何尝不是生活在这种痛苦中.其实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都渴望着一个能触动心弦的人带来的安慰.
他平静的看着雪梅,如同俯视着自己的倒影.生平第一次,他感到自己是如此幸运.他遇到了俞伯牙,他的生命不在是一片灰暗,而是交织着愉悦的乐音.
\\\"对不起......我找到了我应该珍惜的东西.我不能跟你走.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然后亲口告诉他我爱他......\\\"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俞伯牙打量着周围那些地位显赫,衣着华丽,沉浸在轻歌曼舞中的人们.
他成功了!赢得了秦王的称赞,成为秦国的大乐师,名扬天下了!可是.....一点喜悦都没有!好痛苦!心仿佛有个大洞,缺了最宝贵的东西.
\\\"子期!子期!.....\\\"俞伯牙重复着这个不知叫过几千几万遍的名字.
\\\"我是如此的想念你,你是否明白这份感情已不再是友情?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琴声嘎然而止,用力过度,弦断指裂.几滴鲜红的血溅在断弦上......
\\\"求王开恩!饶过俞伯牙这一次吧!\\\"
跪在地上求情的正是俞伯牙的老师宋焦.
\\\"宋师傅!寡人已经够厚爱他了!换作别人就犯一次也会被车裂而死!寡人欣赏他的才华但决不再姑息纵容!天下之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把俞伯牙拖出去剜去双眼,加以重刑!\\\"
秦国阴暗的大牢弥漫着另人作呕的血的味道.
\\\"这是王的令牌!我要见俞伯牙!\\\"〖自〗
狱卒看过令牌后,打开了大门.宋焦跟着狱卒向前走,所过之处全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囚徒.和传闻中的一样,秦国的刑罚以严酷,残暴出名.
在路的尽头,狱卒打开了牢笼的锁链.
奄奄一息的俞伯牙被绑在十字形的木桩上。其状实在叫人惨不忍睹。那双美眸再也没有任何光彩空空洞洞的被血填满。比起以前宋焦在他身上抽下的伤痕现在的伤痕更深更狠。几乎是体无完肤，血肉模糊的一片。
俞伯牙的头无力的垂向一边，头发披散在肩头。而那微弱的呼吸仿佛在告诉宋焦他还活着。
“是什么样的意念在支持你活下去啊！在经历了这么严酷的折磨后，依然顽强的生存着。原来看起来那么柔弱的俞伯牙竟有这么大的力量。”
“俞伯牙？！”
“是。。。师傅么？！”干枯的，满是血迹的嘴发出沙哑的声音。
一声重重的叹息。
“你这是何苦？你本来拥有豪宅，美服，地位，权势，可是现在。。。。。。只剩下一个残缺的身体。他真的对你那么重要吗？无论如何你跟他都一样是男人大！就算在一起又能如何，难道你能跟他结为夫妻吗？“
“就算不能结为夫妻，就算世人都唾弃我们，就算没有任何的关心和爱护，我还是要跟他在一起。。。我是为他而活的！我的手只能。。。为他鼓琴才能自由的流泻出心中的感情。。。我。。。“说这些话使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淌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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