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黑——书笙 |
时间:2008-11-18 01:45:54 作者:书笙 |
天黑黑(Darkness)
下午六点,突然停电了,整个校园也突然安静了一瞬,然后便回复喧闹。傍晚六点停电这个概念,除了代表风扇不再转动,电视机无法工作,自来水断流(电泵抽取地下水)外,还有什么?所以并没有引起人们太大的注意。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所有的夜间课程全都告停,恐惧感才降临忽然没了去处的人们心头。人们开始沸沸扬扬,学校因为非常时期响应上级号召,早已封校,偌大的校园便开始因着人们心底的恐惧而变得妖异莫名。除了主校道,连平时稍嫌稀落的林荫小路也开始变得熙来攘往,人们本能地选择以拥挤来排挤黑暗带来的恐惧。
转眼8点以过,仍没来电,终于有通知确定那是一时无法修复的线路故障。人们却放松下来(对人来说,已知的困境总是比未知的来得更容易接受),开始八人一组,十人一堆地涌向平时到了夜晚便只属于情侣和失意人的阴暗角落、道旁的石凳,或是空阔的球场。或高谈阔论或窃窃而语再或是默默相对。有人极其有礼貌地将舍管科家里的高堂都问候了个遍;有人大声庆幸着今晚不用受公修课变态老处女(男)的折磨;有人则神秘兮兮地在议论今天是张国荣的七七,还煞有介事地分析着,最后轰然大笑;最夸张的则是将蜡烛点起围了个圈,人则在圈内呼喝笑闹……仿佛这样一来黑暗不在,恐惧不在,而心头便会是光明一片了,或许这就是群体的力量所在吧。但这对你来说,却是个不等式,你清楚地知道,身处群体却无话可说,才是最为孤独的。
今晚你有听力课的,现在,你也只好一边叹息着不能听到小张老师那低沉却很温和的嗓音,一边在一群一群人的拥挤里小心翼翼地穿行,寻找着一个可以藏身的角落。
从图书馆到实验楼,从教育书院到物理楼,再从食堂到运动场,只要是有草坪、石凳、空地的地方三步是一群,五步又是一堆……而你,不知该说是冷然,从容,抑或是惶然、地穿过这些人声鼎沸……终于,你确定了一个事实:今晚,这么大一个学校是没有个属于你的地方了。于是你靠在路边一杆不在发光的灯柱上喘气——你真的不愿意承认你其实几乎是小跑地从这里到那里,从这个人群到那个人群,这个教室到那个教室,看上去是为了找个休息的地方,找个容身之地,其实,你更是在拼命挣扎、躲避着让你倍感孤单和恐惧的黑暗的围剿。
你是个难以接近和沟通的人吗?不然你何以如此惧怕孤独?不,不是的,在系里,提到你的人都知道你就是那个爱笑,待人和气的男生(作者汗:还算是男生吗?),在班里,你也是哪个小集体都欢迎的,都可以融入的……忽然你醒悟:就好象什么都懂一点其实是什么都不是真的全懂一样,哪个群体都欢迎不正代表你哪都不属于吗?刚才,并不是没有同学或“朋友”向你发出邀约,或是清谈会,或是秉烛斗牌,你只是装着考虑些许,才歉然笑道:“我还有事。”“下次吧”
了悟,你有些颓然地顺着灯柱蹲下,突的,喉口涌上阵阵酸味,你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任过路的人指点:“啧,不过就是停个电不用上课而已,高兴得喝成这样!”喝?你楞,然后惨然地笑,是啊,你是喝了很多,你喝了无数的悲啊。 好容易止住恶心的感觉,你扶着灯柱起身站稳,默默放眼明亮的校外(坏掉的只有学校的路线),相对外面的灯火通明却冷清,校内的黑暗却喧闹异常是那么不和常理,还有可笑。学校小门那边传来了呵斥声和争执声,看来是有人想趁黑开溜爬墙被逮,引来人群围观,不出意外的话,还是会有傻子,再趁着这股子乱以身犯险。一想到明天布告栏里会出现的处分名单,以及连买了几支牙膏几块香皂见过几个人都会列个清单的通报批评,你咧嘴笑,冷冷地。笑过后居然也开始考虑是不是该起而效仿,但终于还是宣告放弃。毕竟,你可是老师,甚至是系里领导们眼里的安稳分子、好学生,同学眼里平易近人的好同学呀。
回宿舍算了,你想,还好你还有这么个窝是可以做喜欢的事而不用理会别人各异的眼光的,只除了现在,你得自己面对一室的清冷——宿舍里的人该是各有各的精彩:两个家伙比较聪明,在稍早的时候已经趁乱成功翻墙出逃去鹊桥会织女了,再次见到至少是明天上午六点以后了就算不幸牺牲,也不过就是在公布栏上多了两尾落网小鱼供人作为谈资,并且会被隔离在院招待所里,两个星期寂寞难耐罢了;两个则在物理楼机房(使用后备电源)不知与哪些MM打得火热,刚学会上网聊天不久的农家子弟义无返顾地坠入QQ所编织的温柔大网,没设防地将对方打来的每句话当成是金科玉律,直把对方当成是那善良多情的轻舞飞扬而自己是那文采盎然又交上好运的痞子,哄着人也被人哄着,骗着人也在被人骗着;还剩一个,其实他大概才是生活最丰富的一位,三分钟前才看见他挽着一陌生女孩走进篮球场看台的阴暗处,当时还感慨着一个星期前的可是系学生会文娱部的干事、A班的班花(以胸围来评定的那种),更早些时候的则是广播站的美女播音员。现在则是大大地佩服——不用铤而走险、向外发展,便可软玉在握,也不用甜言蜜语连哄带骗地就已温香盈怀。你当然也在怀疑:今晚某范杞良是不是还要在电话对远在辽宁的孟姜女绵绵私语(真的只是私语而已,因为肉麻平素只有宿舍里的舍友才有幸听得)着他对她的爱比大连海更深刻更沉厚也更能掀起滔天巨浪……胡乱想了这些,你不由得笑开来,很开心的笑,顾不得引人侧目并更确定这是个酒疯子。你抬头,看,月亮出来了。
你终于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宿舍,果然除了你,再无一人。走进宿舍后,你习惯性地打开电灯开关,开了风扇,却没有迎来习惯的光明,也没有清风送爽,你呆了呆,笑笑,那就开着吧,一来电又是满屋的亮,满屋的凉。但你想了想,有些神经质地又关上电灯和风扇你还是决定在来电的时候,你至少还能拥有一段时间的黑暗——你觉得你真的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了。
你在黑暗中静坐许久,但还是觉得躁热难当,你有点头脑发热了,于是冲到后阳台准备对着下面狠狠地就是一阵大喊。忽然,就在这时,传来阵阵喘息声,循声望去,隐隐能辨认出楼下阳台上时而合一时而分开的身影,忘乎所以地纠缠着,呻吟着……你冷冷地僵着,然后有些惶然得退进屋里,坐回床上,脸色苍白,你突然又很想吐。 时间过得很慢,有一种在干热空气中慢慢蒸发的味道。莫名慌乱的你想到了求援,在远方,你有朋友的不是吗?除了家人,还能让你如此挂心的 ,也就只有这些朋友了,真的,再没了。
你抱着电话播号,听筒里电话卡的提示音一遍遍地想,也一遍遍地听到熟悉或陌生的声音:李——外出,你想不出比趁着降价风去疯狂购物更合理的理由来让这万年女僵尸外出;欣——不知所向;羚——其舍友显然把你当成了她的追求者,几分暧昧地暗示她应该是正和亲密男友在一起;扬——没过午夜,电话将永远是答录机在代打,这个还好些,至少还能听见本人的声音;莫——天知道他现在自我放逐在哪片国旗的天空下,拨了也是白费。家里——你还是不敢在这种时候给家里打电话,生怕那一声声窝心的问候,会让你心里那已然缺口的堤防面临崩溃的危险……提示音还在一遍遍响着,于是,你看见你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在按键上熟练地游移,拨着一组陌生的号码:1、3、8、7、6……号码没能拨完,你啪地一声丢下话筒,喘气,然后呆滞,再然后你笑,笑自己无聊、傻冒,最后,你埋首膝间。良久,良久。
很热很热,但你仍是紧紧拥着自己缩成一团,自己给自己说话唱歌来解闷,忽然,你想到有首歌唱过“一个人抱住自己叫做空……”你一机伶打了个冷颤,赶紧躺下摊成个大字,这下好了吧,你想,于是你得意的笑。
闹钟的指针嗒嗒作响,你躺着,百无聊赖。你想,听听歌好了,于是你从架子上摸出一盘带子,插入随身听,播放——为什么是顺子?而且还是《回家》?天,你有点哭笑不得,但仍是被婉转的旋律吸引,静静的听。才没几分钟,音效突然变了,以为绞带了,一看是快没电池了,也找不到多余的,当然,你更懒得再跑下楼去买电池。算了,就这样凑合着听吧。你笑,想起小时侯跟着磁头一百年不清洗的录音机里放出的怪异歌声唱歌的情景,你发现你真的好想好想回家。
你静静躺下听歌。顺子悠扬的声音就被拖得长长的,粗嘎的,一首轻快的《不想一个人》就慢悠悠地:“我-不-想-一-个-人-晚-上-偷-偷-哭-泣……我-不-想-一-个-人-晚-上-慢-慢-窒-息……”你一边听一边笑,直到眼皮变得沉重,睡吧,你想,也许,醒来的时候电也就来了。于是你睡了。很沉,连合上眼的时候眼角滑落了一滴泪,你都不知道。
你是被敲门声惊醒的。你爬起身,摸出眼镜戴上,然后去应门,“谁啊?”你问,一边揉揉惺忪的睡眼。
门外没有回应,只是仍不紧不慢地径自敲门。大概是夜巡的吧,不过会这么客气地敲门吗?你想,哇,睡了这么长时间吗,查夜的已经来了?
拉开门闩,你靠着门板,懒懒地问:“有事吗?”
门外的人背光站着,似乎仍没应声的意思,你只隐隐地看出他仿佛在借着月光打量着你,这让你联想到了诸多入室行抢的社会新闻,你吓起一身寒毛,背后冷冷的,于是你强打精神问“你有事吗?”你确定你声音没有发颤,手在背后握成拳,开始计算门口到楼梯的步数,思量着打不过就躲门而逃的可能性。
这时候来人忽然开口:“不请我进去吗?”
你心里咯噔一下:谁啊,很熟的声音啊,是哪个舍友的朋友吗?“你找谁,他们都出去了。”你说。(作者汗死:笨蛋!应该说都睡了你有事吗?万一这人真的心怀不轨你不是OVER了吗?)
“就找你啊。”他的声音带了些许笑意。(作者:没错,是你表现得太无厘头啦。苏无妄:冤枉啊,人单力薄的,紧张嘛)
喝!你募的的清醒许多仔细借着微光去分辨来人……啊!怎么会是他?“是你……你怎么……”你真的被吓到了。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吧?”你已经无力强做笑颜,只求语气平静。
“来看你”他也直截了当。
你有些气闷:“别这样行不行?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个‘朋友’,但不要乱开玩笑,我开不起。”以前这么没发现原来他也有难缠的时候?
“开玩笑?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他不笑了,忽地严肃起来的脸板板的,有些吓人。
“这我可说不准了,谁知道呢?”你不甘示弱,可是话才刚出口你又悔青了肠子,直想扇自己耳光。
他不语,脸色阴暗,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是来找你的,不管你相不相信,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呢?”
你叹口气,抬头看他,:“我知道的,你想说的,我都懂,我都了解。”
“你……”
不待他说,你继续道:“真的,我很感激认识你之后的那段时间,记得你说不会在意我是怎么样的人,也愿意把我当作朋友,而你又是很关心朋友的,你看,你还给我打过电话,关心问我高考的成绩。所以我一声不响的就来了这里,你会担心,来探朋友也是很正常的对不对?不,一定是这样的!”然后是个微笑收尾。多牵强的理由啊。可是不这么说你又能如何?自己断了妄念总比承受当他口中说出你不想要的结果时的难堪和绝望就——象歌里唱的“以为你给了我一线希望,伸出手却只是冰冷铁窗……”你的名字取得多好啊,无妄,不就是毋生妄念的意思吗?
“不是的,你误会了……”他急忙说。
“对,是我误会了,我很感激在我最为孤独的时候出现,你很好,是我不自量力、自做多情,真的,是我误会了,这一切都是误会!”不让他把话说完,你一口气说了好多,但是发颤的语调和不知何时早以夺眶的泪水让你这段抢白显得苍白无力。
“不是这样的!”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激动地上前来抓住你的肩膀叫道。
印象中的他总是轻松而开朗的,顶多有些时候因为安静而显得有些许沉郁。但你可从来没有见过他象现在这般激动得接近气急败坏的样子。你被震住了,会过神,却仍是一咬牙,挣开他,摘了眼镜,手腕使劲一磨脸,扭过头不看他:“那是怎么样?!”
“看着我,我不准你胡思乱想,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你火了。腾地站起,叫道:“莫名其妙!你凭什么不准?你是我的谁啊?!我怎么想关你什么事?你也不想想,先行闯进我生活,打扰到我的是你吧?逃避?要算帐是不是?当我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跟你表白后,避而不见的那个人也是你吧?失踪很久后突然又来了一通电话说什么你真的很担心我的成绩什么之类的,把我逼来这里的那个人又是谁啊?!不还是你吗?”
你终于爆发了,那么彻底。毫无保留得连你自己都吓到了。你很清楚自己的脾气,这一通火多少有一时冲动口不择言的成分,以前你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但你没有想到的是你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这么发火的对象,竟然是你极为珍视的人,自己原来是积存了这么大的火气的!你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有些痛。你大概从没想过你们会有怒目相视的一天,仿佛仇恨刻骨。时间又停止了,仿佛到了一触即发的临界点。
这一次空气里的可都是火药味了,你想。但却仍是不服输地抬起头迎视他那灼人的目光,这一次你可是不会让步的了。好可悲啊,你又想,原来,这么一年多下来,你对他居然变得恨比爱还多了。比之当时爱之不得的痛,现在的恨得却是更为刻骨!你的心很乱。为什么,既然当初爱了这个人,为什么现在会这么恨,曾以为这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去恨一个带给你很多,令你成长的人。你的心好乱。
好久,又有人打破了沉寂,不过,这次是他。他走向你,压倒性的气息令你节节败退。接着,你的背顶到衣橱——没退路了,你已经背困在他、衣橱和桌子之间,动弹不得。你慌了,结结巴巴地叫到:“你想干什……”
……
你全身寒毛直竖,你想你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因为他又笑着看你失措的样子。是的,刚刚他吻,不,该说是咬了你一下,让你下唇生疼。你呆楞着,脑子就只想着:刚才被“咬”了!这是你的第一次啊!虽然你一直希望给你带来初次亲吻体验的人是他,也为此暗自幻想过多次,但都不应该是刚才那个让你脑子一片空白,连体味都没有就匆匆结束的啃咬啊!你当然还是有些窃喜的,但你恼得多些,一拳就往他脸上挥去,却被他截住,他笑:“都让你先听我说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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