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吗？"Blake用那种看靶子的眼神看着博士。
博士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希望和你单独谈谈。"
Blake笑了笑，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神情。
他挥了挥手，他的两个卫兵朝两边散开。 博士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里有太多的东西，我无法一一辨识。 Blake坐在了博士的身旁。
那原本是属于我的位置。 博士的声音很低，但我却辨识得出他的口型。
因为他的一切都存储在我的记忆库里。 Chapter 13 ‘我想告诉你的就是，‘博士在Blake的耳边微笑着低语道，‘我已经控制了这条隧道里的一切。‘ 他的话音刚落，整列列车就突然停了下来。
车窗外的吸光系统启动了，所有的光都无法进入车厢内部。
而车厢内部仅有的光源也消失了。
四周一片黑暗。l
我听到前后车厢脱离的声音。
车身震荡了起来。 车厢两边，Blake带来的士兵们开始用身体撞击车门的声音，令整节车厢剧烈的抖动了起来。他们愤怒而疯狂的想要打通封闭了车厢之间通路的门。
我看到Blake的那两个士兵在摇晃的车厢里努力想要站稳，试图朝这里冲来。
和自然人不同，即便是没有光，我仍旧可以确定他们的一举一动。 Blake已经掏出了枪。
我站在他们旁边，在Blake的手指扣动扳机之前，我用手肘击中了Blake的后颈，打晕了他。 那两个卫兵也冲了过来。
可惜他们什么也看不到。没有了光，他们的眼睛就失去了效用。
这属于自然人的缺陷，可是对我却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人类是很容易受伤的。
和我们不同，一旦损毁严重，就再也无法恢复了。
我顺利的扭断了他们的脖子。 我在黑暗之中扶起了博士。
‘听着！我命令你。'他急促的说道，‘我命令你，把你的主芯片植入这个人的身体，控制他的身体，然后把流亡政府账户上所有的活动基金拨到中心的账户上。现在，立刻动手！'
四周如此黑暗。
可我却看得到他的一切。
因为我和他是如此的不同。 ‘会失败的。'我只是这么说道，‘他拥有自我意识。'
他不容置疑的命令我道，‘你只能成功，这是我唯一的赌注！'
他摸索着递过来一台数据机。
我伸手去接，那上面的裂痕很熟悉。
他吩咐道，‘这是Blake的资料。‘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修改的。 门被一次次的撞击着，随时都可能被撞开。
人类的力量让这个海底的车厢左右的摇晃着，在海水中扭动着。
我开始动手。
我的载体脱离了主体，却仍旧不会死去。
只不过变得有如所有的人以为的那样，一无所知，毫无用处了。
但，在三十秒之内，它仍旧可以按照给予的信息完成指示。 我成功的将载体变更为Blake将军。
然后翻起领口，遮住了后颈处植入芯片的割口。 士兵们已经成功撞开了车厢之间的门，他们如潮水一般的冲了进来。
于是，吸光系统被切断了。 光落了进来，落进来这节原本彻底黑暗的车厢里。
即便是那么微弱的光，海面上那微弱的光，也能让博士看清楚这一切了。 那两个卫兵躺倒在了车厢的过道之间。
而我的脚下，则是一片血泊，还有我之前的那具载体。 士兵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博士和我之前的那具载体按倒在了地上。
我调整了面部表情和行走方式，坦然而又愤怒的朝前走去。
然后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他吃惊的望着我，眼睛里有迷惑，还有绝望和痛苦。
我想，他恐怕以为我真的失败了。 ‘我将最后问您一次，您真的拒绝这笔交易么?"
我按照Blake将军的身份，再次尽力的询问道。
既然他给我的命令是这样。
他看着我的眼睛，好像松了一口气。
可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凝视着我的眼睛，好像渴望从中看到些什么似的。
但他终究还是失望了，他脸上的神情就是那种失望而又无奈的神情。 ‘请你回答。'我提醒他。
他笑了一下，只是深深的看着我，用一种很温柔的声音回答道，‘哦，当然，当然。只要时光可以倒流的话。‘ ‘那么，您，还有它，‘我看向了我之前的那具载体，以Blake将军的口吻说道，‘恐怕都将会为此付出代价。‘
他耸耸肩，露出一幅无所谓的笑容。
那个笑容就仿佛面具，将真正的博士遮蔽在那面具之后。
‘把他带走。‘我抬了抬手示意身旁的士兵。
他望着我，然后转过了身去。
‘再见。"他低沉而又温柔的声音落在了我的耳中。
士兵们推搡着博士朝前走去。 我示意另一个士兵就地处理那具复制人的身体。
年轻的士兵举起了枪，对准那具复制人的脑袋，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时，我看到他的身体僵住了，然后他垂下了头，他的肩膀，还有被扭在身后的手臂都颤抖着，那么的明显。
有那么一瞬，我认为他好像想要转过身来。 但他没有，他只是继续朝前走去。
再也不曾回过头。 第 14 章 我以Blake将军的身份回到了流亡政府在邻国的藏身地。
我已经可以完美的控制这具身体了，这具身体的所有机能，以及Blake将军的记忆。
我大概可以将我缺失的那部分记忆库进行补充了。 流亡政府当天就做出了决定。
对博士处以秘密死刑。
拒绝合作的博士，无论存活与否，对他们都没有太大的价值了。 我前去探望他，同时对他宣布死亡的消息。
他被关押在士兵的禁闭室里，直到他被执行死刑。 ‘傍晚，我们将对你执行秘密死刑。'我站在禁闭室的门口，用没有起伏的声音对他宣布道。
他背对着我，一言不发。
他的面前，是一堵肮脏的灰色墙壁。 ‘您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是吗？'我询问道。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我以为我得不到回答。
但他最终还是开了口。
他说，‘是的。' 在十年之后启动了我的博士，从一开始就抱着这样的期望吧。
在居住的地方留下的数据终端机，还有临走前处理过的控制墙。这些都是我亲眼目睹的证据。
他必然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把漂浮城区的所有的资料都存储在了那些终端机内，只请了数日的短假。
所有的这些。 ‘倘若Blake将军没有出现，你打算怎样？'
他这一次沉默得更久。
我注视着他。
他终于开了口，但也只是回答我说，‘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我注视着他。根据我对博士的判断，他的确没有撒谎。 ‘我检查了他的记忆。'
他‘哦'了一声，却仍旧沉默着。
但我看到他的拳头握紧了。
我走了进去，绕到了他的侧面。
我无法走到他的正面，礼貌的注视着他的眼睛，因为他面对着墙壁。 ‘十年前，博士违反政府军的意愿，私自命令我前去接你回来，是希望我能够带你脱离战争，让你过上一个正常孩子的生活。而不是身为他的复制品，继续身陷在战争的泥潭里。'
这是博士本人在军事法庭上亲口承认的。
并因此被定罪了的。 我认为我需要，并且有义务将此信息传达给他。
即便他只是博士的复制者。
只是那个创造了我的人的复制品。
‘没人能够置身事外，Athe，‘他安静的说道，‘我们是人类，我们有感觉。‘
他仍旧不看我，他只是微微的仰着头，凝视着那面斑驳的墙壁。
光从那个小小的窗口落进来，落在他的额头上，落在他的眉毛上，落在他的眼睫毛上，落在他的鼻梁上。
然后落在他抿紧的，微微发抖的嘴唇上。 ‘博士把你当作他的孩子，而不是复制品。他只是希望你能拥有正常的生活。'
他甚至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但是博士本人却并未料到，这个年轻的复制品，在那时就已经成为了游击队的一员。他的身体内被植入了芯片，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已经完全是游击队的另一个‘博士'了。
而博士本人的命令，我却并没有完成。 ‘我本来想通过你彻底毁灭你们的终端系统。我那时认为那是一个好机会，'他突然站了起来，面对着我，逼近了我。
我清楚他所说的是什么，那是指十年前我去接他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情。
因为除此之外，我们再无交集了。
而那一次我的系统紊乱，导致军部其他两大终端机也随之一同失控，这也是游击队能够成功赢得战争的原因之一。 ‘您的确成功了。'
‘哦？'他的声音充满了辛酸和嘲讽。
痛苦，自责，悔恨，不甘。
那个上扬的，简单的音节里，有太多的情绪混杂在了一起。 他站在我的面前，声音有些颤抖，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孩子，那个坐在车厢的座位上摇晃着双腿，手里拿着那台终端机，努力的想要和我交谈的孩子。
他的脸上带着微笑，可是那种表情却又好像要哭出来似的，他望着我，充满了怒火，又仿佛在哀求什么，他对我说，‘你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那时想劝说你，想让你加入我们这边，可是你太顽固了，所以我就......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天哪，我们必须得赢，我不得不亲手毁掉你。'
‘可以理解。'我平淡的回答道。
他嗤笑了起来，嘴角弯成一个难看的弧度，嘲讽道，‘是啊，你真厉害。你都可以理解这个了。'
我没有回答，我只是看着他。
我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他的情绪似乎越来越激动，他的胸口激烈的起伏着，双拳也紧紧的攥在了一起，他紧紧的看着我，好像要透过我的眼睛看到别的什么东西似的。
他说，‘我本来想和你同归于尽的，我那时候多傻啊，明知道你什么感觉都不会有，却还想着哪怕是和你死在一起也无所谓。但你救了我，哦，该死的，就因为我是你的主人的复制品吗？！'
我凝视着他。
但我无法回答他。
曾和他在一起的那部分回忆，我已经缺失了。仅仅通过那台旧型的终端机，我所获得的数据并不足以将那一部分的记忆补充完全。
我没有他想要的答案。 可是他好像并没有期望着我给出任何答案。
他苦笑着自嘲道，‘算了，反正我也没奢望过。以前也是，现在也是，我早就知道的，你从来都......'他顿住了，摇了摇头，好像说不下去了似的。
他扭过了脸去，仍旧坐了下去。
他深深的呼着气，就努力的平复着他的情绪，然后忍耐着对我说道，‘你走吧！' ‘可以请您继续讲述那个故事吗？'我询问道，‘那个童话故事，在海底隧道您没讲完的那个？'
他吃惊的看着我，我看到他的手在颤抖，在他的膝盖上。
我安静的等待着。 ‘不。Athe，那些对你毫无意义，你可以删除掉了。‘他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低声的这样回答我道，‘你走吧。永远别再让我看到你。'
‘抱歉。傍晚执行您的死刑时，我必须在场。'我礼貌的回答着他的话。
他笑了起来，摇着头，‘哦'了一声。
他的眼睛弯起来的时候，有些象月牙。
他眼里有微微的光，和在海底隧道里时，那海面上落下来的微光很相似。
只是令人觉得悲伤了。 ‘您需要我关闭吗？当这一切结束之后。'我询问道。
他温柔的反问道，‘你能够控制他吗？'
‘他的意识很强烈，但，基本可以。‘我如实的回答了他。 我曾经控制着政府军将近1/2的终端机。
或许博士并不知道。
或许他知道。
毕竟，他曾在Blake面前称我为杀人工具。 他安静了一会儿，突然抬起了头，看着牢房里那堵墙上小小的窗口。
明亮的日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住了，此刻，那里只是阴霾的天空。
被小小的窗口圈住的，那么灰色的一块天空。 ‘那么......就......就这样吧。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变成了我不认识的人，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吧。' ‘您确定吗？'
他转过了身来，朝我露出了冷酷的微笑，‘是的，我确定。'
我说，‘那么，你将会被执行死刑，而我将前去观刑。'
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坚毅又冰冷的线。 我再次询问道，‘那么，您还有什么命令吗？'
他凝视着墙壁，不再看我。
他的声音安静又冷漠，他说，‘你走吧。' 我回过头去，看到他仍旧看着那面灰色的墙壁，一动不动。
光落在他的脸上，他那双淡灰色的眼睛上，还有他那长长的眼睫毛上。
光落在了他的嘴唇上，我记得我曾经亲吻过那双嘴唇。 我把这一刻存储在了我的记忆库里。
然后我离开了。 Chapter 15 三个小时之后，我在卫兵的带领下前去观刑。
我看到一排士兵扶着枪站成了一条直线，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死刑执行的那一刻，周围一片安静，悄无声息。 ‘请您下令执行死刑。'身旁的士兵跑步来到我的面前，行礼之后，请示道。
表针转动着，然后落在了正确的刻度上。
我的计时器分毫都不差。
时间已到，我抬起了手，然后猛然的朝下一挥，示意立刻执行死刑。 枪声响了起来。
我注意到他的嘴唇在动，因为我一直一直都在看着他。
我知道他肯定说了些什么。
但是，这一切实在太过模糊了。
这种距离之外，我实在无法在一时之间就辨识清楚。
然后，我看到博士胸前的血流了出来。 他的双眼仍旧睁开着。
他一直一直看着我的眼睛，一直看着。
就好像他仍旧活着，好像他还会发火，还会嘲讽的朝我微笑。
还会伸出手来握住我。
如果那些士兵解开了他的话。 我认为死刑出了差错，我认为博士仍旧活着，所以我命令他们去确认他的死亡。
执行死刑的士兵上前去检查他的状况，然后报告我说博士已经确认死亡了。
我站起身来，朝那些士兵行礼。
然后离去了。 我不知道他在临死前究竟说了些什么。
或许是他最后的命令。
我认为我终究可以分辨得出他的话语。
最后的话语。 因为我记录了他的一切，直至他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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