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行医多年,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偏偏没见过这等奇事。 "你最近是不是心闷恶心喜欢吃酸?"为却确认不是自己诊断错误,大夫问。 "恩。"淡淡的应一声,李相仲点下头算是回答。 "这怎么可能?"得到答案的大夫仍然不肯相信眼前的事实,而且当事人好像不知情的样子,便把目光转向带自己来的戚氏身上,咳了一声,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道:"能借过说话吗?" 戚氏心里已经有个底,将大夫带出雅间,到楼下偏僻的地方说话,瞧出两人神色有异,李相仲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最高兴的莫过于皇小炎,挪挪身子让自己与李相仲隔开一些距离,摸摸他的肚子亲亲他的嘴,一扫欢爱后的疲劳。 "这下你信了吧!"一想大夫刚才的表情,皇小炎就觉得好好玩,不知道相仲相信自己怀孕后会是什么表情呢?他不禁期待起来。 李相仲不重不轻地敲了他脑袋一记打掉他的妄想,"等娘来了自然知道是什么情况,你呀,不要太得意,哭了可别向我哭诉。" 虽然嘴里那么说着,但其中隐隐约约透出一股古怪,难道......忽然觉得可笑,否认这个念头,不过是皇小炎一时异想天开,时时念叨着,连他都被影响了。 "我说不会就是不会!"对自己医术一向自信的皇小炎总是被当做庸医看待,难免生出点儿小脾气,推着他大声嚷嚷:"我不管嘛!你不信也得信,不然......不然......"呜呜......想起来就伤心,他那么努力的做,好不容易怀上宝宝了,到这个份上相仲也不相信,他怎么不伤心?"不然我哭给你看!"想不出其他招的皇小炎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算是输给他了,李相仲轻轻地拭去落下的眼泪,温和的说:"不哭,变丑了我可不要你了。" 皇小炎慌忙抹去眼泪,努力挤出漂亮的笑容,却变成惨兮兮的一团皱,看得人心疼,眼中的害怕已然将他的话当真。 这家伙还真是单纯到极点,连笑话都当真,让人很想欺负他。李相仲安慰的笑了笑,不想再让他露出可怜的表情,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恶人。 挤到一块儿的五官因为他的笑容立即舒展开,揪住他的领子抬起身子小心翼翼的吻他,观察他的脸色,生怕他自己的卤莽惹怒他,见他没有生气,便放大胆子,语带哭腔的说:"我不哭,你不能不要我。" "只要你听话我就不会不要你。" 李相仲的一句话安定了皇小炎担心不已的心情,笑靥如花绽开,纯黑的眸子熠熠如辉,忙不迭点头道:"我会乖乖听话。" 戚氏看到他亲昵地窝在儿子的怀里,笑得一脸开心,心口没来由的抽痛,合上门毅然转身,决定隐瞒怀孕之事,拖一天算一天。 69 李相仲行色匆忙,深夜出门没有通知任何人,回去又要被念死,想起皇小炎那双含怨带怒的泪眼,以及母亲的唠叨,这滋味比一天逼着喝上三碗上药还要难受,惟有尽点回去将那家伙哄笑才是解决的办法,至于娘,一向知道没出大事他一般不会轻易出马暴露在人前。 "此次一行,你有何看法?"旗下商行倒戈大弟,竟有人敢跑来向他谈条件,这其中的文章大有看头,李相仲似笑非笑,瞅向骆江的目光平静如水,看不出他是喜是怒。 "属下没有任何看法。"骆江抱拳,眼神不禁流露出一丝担心,嫡子与庶出的长子争权夺利本应该胜之一筹,但接近李相仲的人都明白,他表面看似温和平淡,一副什么事好商量的样子,舍得花下大钱砸在各家商行的掌柜脑门上,使他们"知迷往返",却不知再有下次就是死期,贪本就是死。 "是吗?"李相仲无声的冷笑,表情转眼间变得温柔,用冰冷的声音说:"派人暗中监视那五家商行,倘若他们再贪得无厌就除掉,把我插进去的人提拔上来。" "是,属下明白。"骆江轻功不错,如影子消失。 李相仲快步走上几步,俯视坐在寺庙大门的门槛上,抱住双膝呼呼大睡的皇小炎,天空尚有几分黑,刚刚泛白的东方投下清冷的亮光,几绺乱发粘在小臂上,薄薄的外衣不但不御寒,而且大的出奇,再仔细一看,竟然是他昨晚换下的外衣,这家伙可能突然醒来看身边没人,慌里慌张拿错了衣服就跑到寺门口等他回来,唉,应该拍醒他告诉他一声。 李相仲拍拍皇小炎的头,睡得正香的皇小炎身子倾斜倚上门框,嘴里发出不满的咕哝,嗯地一声又沉沉睡去, 李相仲又拍拍他,再无反应,无奈之下一把抱起他,这才睁开惺忪睡眼茫然地望着他,扬起灿烂的笑容,寻了个舒服的睡姿,冰凉的脸蛋蹭蹭他的胸膛安心的睡下。 瞧他的模样,就算把他卖了也不知道,怎能让人放心?这家伙真是半点放松不得。 一觉睡醒的皇小炎从被窝里钻出来,嚷开了:"相仲相仲,我做了一个美梦!" 在门外帮他管束儿子的戚氏心里泛嘀咕了,什么梦能让他这么开心。 "耶,原来,你们躲在这里。"这时,从门里探出一张可爱的笑脸,火热的目光射向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变的万年冰块脸,"相仲在梦里说,给我生完一个宝宝还要再帮我生一个。" "你还想再生一个!"戚氏刚想一巴掌打掉皇小炎的妄想,一人比她动作更快,又狠又准的敲在他的脑袋上,哎哟一声缩回脖子,盯着李相仲咯咯做响的拳头,抱头跑到床上钻进被窝藏起来,从此不敢做这样的美梦。 生一个就能扒掉他一层皮,再生一个岂不把他挫骨扬灰了?戚氏暗叹一声,买上香敬上菩萨,希望菩萨保佑小炎有命看着孩子出生。 **** "各家商行态度如何?"一得知所有商行控制在李相仲的手中,李祥霖为防打草惊蛇,没有禀告父亲,暗中独自一人力挽狂澜,但各家商行皆逼其不见,态度显而易知,若不是有五家商行提出归顺的条件,他也不会向其他商行递出更有利可图的优厚条件。 "刚开始各家商行还同意考虑一下,但这几天传来的消息,连那五家商行都拒绝了二少爷的条件,他们态度一致,只听凭大少爷的调遣。"手下战战兢兢的禀告。 看来这件事只有告之爹了。自知凭一己之力不能夺回商行的李祥霖命手下备马,马上离开别院回庄。他走到门口看到一人,竟然是失踪的骆江。 李祥霖惊喜的迎上去,被他毫不留情的推进别院,愕然地看着不似平常的骆江,一个念头从脑海浮现,嘶吼道:"我不相信传言是真的!你怎么可能背叛我!不是你告诉大哥夺下所有的商行要我尽快行动的吗?为什么又拦住我!" 他能说些什么?说他因为爱他才会背叛他?说他不想再也看不到他背叛他?骆江有口难言,摇了摇头,嗓音涩哑的劝道:"祥霖,大少爷不是你惹得起的人,还是算了吧。"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他逼你的!走,我们去找大哥,不论怎么样我都会救你出来的!"李祥霖不由分说的拉他上马。 祥霖没有变,还是这么任性冲动,就像当年不顾庄主和夫人的反对硬是把全身脏兮兮的他捡回来,有什么好吃好穿的一同分享,他感激祥霖,当感激变成肉欲上的冲动时他情愿祥霖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我死了......" "你说什么?"迎头是大风,李祥霖听不到下面说得是什么,腰上越箍越紧的手臂渐渐松开,骆江的声音逐渐飘离,仿佛被狂风席卷,背上的重量顿轻,一道血红从眼前飞过,落下,喷了他一身。 "骆江--" 70 寺中戒酒,惟有香茶,只是明月当头,又遇上高兴事,兴致起即使是戒律也无法阻拦他的雅兴。 "一杯......两杯......三杯......哇,三杯了!不可以再喝了!"皇小炎一把夺过酒杯,连同酒壶一起护在怀里,警慎地盯着不悦的李相仲。 李相仲起身道:"我要出去一下,如果后天下午我不能赶回来,你就带娘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淡漠的口气使人心生不安,低沉的嗓音多了几分沙哑,月光下俊郎的双眉深锁,眼中的情绪被深不可测的漆黑覆盖,纵是清澈如水映明镜,他却无法看到潭底,看穿他的心。 "你又要上哪去?"不喜欢深夜突然醒来摸不到身边的人,不喜欢醒来后没人抱着他哄他睡觉,更不喜欢担心他安危几乎快哭出来的自己。"不要走......"揪住他的袖子,下唇咬去血色,既舍不得也放心不下他。 "听话。"李相仲不禁放软口气。 "不要走。"皇小炎摇头不依,拉住他的手撒娇,"除非你带我一起去。" "太危险了。"已经得到消息,骆江七日毒发作,大弟正带着他连夜赶往寒青寺,最快今夜就到,他与大弟一战不可避免,必须在他们赶到寒青寺前解决此事,否则伤及皇小炎和娘。 不管皇小炎怎么撒娇耍赖,李相仲依然无动于衷,坐下拎过酒壶为自己斟上一杯,皇小炎气得跺脚大叫。 "要来一杯吗?"李相仲斟满一杯酒推到气鼓鼓的皇小炎面前。 气正好没处发,皇小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杯黄汤下肚酒量颇浅的皇小炎视线有些模糊,依稀记得自己趁着醉意爬过桌子抱住最爱的男人的脸索吻,还没亲到眼前一黑不省人世了。 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的日上三竿,头好疼,明显是中了迷药的后果,呜呜......相仲暗算他。 **** 七日毒每隔七天发作,如果毒发而且没有抑制毒性的解药,就会每隔七个时辰发作一次,刚发作时指甲变黑,奇痒难耐,双手到处乱抓,十指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以后肤色逐渐变黑,同样的痒,这种痒便是毒性腐蚀肉体的征兆,等五脏六腑开始发痒时已是回天乏术。 为了防止骆江控制不住到处乱抓,李祥霖一狠心用绳子捆住他固定在马背上,一路为阻止他抓痒耽误了无少时辰。 绎道旁一家让路人落脚休息的小茶店的茅草棚下,小二吆喝着送上茶水和干粮招呼客人,一位江湖打扮的年轻男子栓好马,放下剑点上一壶茶独自饮着。 被两个成年男子体重所累的骏马突然在小茶店前停下,李祥霖气恼的甩起鞭子,马始终不肯走,他翻身下马,看到马腿受伤,伤口嵌进一粒极小的石子,鲜血汩汩冒下,他立刻握住剑,小心的往四周扫去,看到茅草棚下一人占住一张桌子的李相仲。 "呵呵,你们赶了这么多天路也累了吧,该休息一下了。"李相仲虚情假意的微笑,故做惊疑的说:"几日不见,骆江怎么变得这么黑?"说完起身走向他们。 李祥霖拔出挡在身前,阻止他前行一步,怒道:"我不会再让你伤害骆江的!"眼睁睁看着毒性蔓延骆江的全身,将漂亮的骆江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只想杀了这名义上是大哥,却不是一母所出的阴毒男人。 李相仲轻易的拨开盛怒中的李祥霖刺来的剑花,步行变换,转眼间停在骆江前。看得出来骆江是靠李祥霖输入内力活到今天,但毒性侵入五脏六腑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李相仲啧一声,摇摇头,惋惜的说:"他难道都没有告诉你这都是他心甘情愿的吗?" 李祥霖越过他,挡在被点了睡穴沉睡不醒的骆江面前,怒吼:"骆江怎么可能是心甘情愿的!是你逼他的!"这副惨况就是最好的证据! 冷冷一笑,李相仲居心叵测的问:"你想知道骆江为什么投靠我吗?" 李祥霖愤怒地瞪着他,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结,每当他看到骆江形影不离地跟在李相仲的身后时,他几乎气爆了,一次次的质问只得来骆江冷漠的表情。从小到大他们从来没有分离过,他以为就算到老骆江也不会离开他,为什么背叛他?心脏仿佛被撕裂,剧痛难忍,逃离充满回忆的霜叶山庄。 "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鱼,上勾了。 "你出生武林世家,又是嫡子,他不过是你捡来的乞儿,对待狗一样的养大,狗对自己的主人不心存感激,反而是欲念,你的小狗胆子太大了,为了得到你投靠你的敌人。" 李祥霖震惊地愣住,喃喃道:"他怎么可能......" "把你的小狗交给我吧,我会替你处理好他。"反手为掌,内力凝聚在一掌,李相仲阴笑出掌,逼过他脸畔,直袭时日不多的骆江。 嗡地,一掌结结实实打在剑鞘,李祥霖目光如炬,尽全力接下比自己修为不止高一筹的李相仲的一掌,连退三步手掌发麻,剑身抽出一半已是银光四射,映着他坚毅的目光,闪烁几许寒光。 "呵!"他防备的姿势李相仲不以为意,掏出一瓶解药,诡异的笑道:"这是七日毒的解药,你想要得答应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李祥霖不敢大意。 "两个月后比武当天,你必须全力以赴的迎战我,胜了我会彻底解去骆江的七日毒,败了你当众人的面自我了断!"从头到尾没有兄弟间应有的温情,李相仲把药瓶扔到李祥霖的脚边,又道:"每隔七日服下一粒,两个月后你的武功再没长进就只有死路一条,这条小狗的生死可掌握在你的手里。" 转身不看李祥霖愤怒的表情,李相仲随手丢下一锭碎银,拿剑牵马扬长而去,滚滚烟尘阻挡不住李祥霖杀他的决心。 狂奔一天,绞痛突然发作,小腹似乎有什么东西坠下要扯离腹腔,李相仲摁住小腹忍痛又赶半天路,眼看就快日落西沉,而他脸色惨白,冷汗濡湿后背,最终下马一步一步走向小镇。 "李公子,且留步。"经过医馆,突然听到一声苍老的叫喊,转头一看,是几日前为他诊脉的大夫。大夫手脚还算灵便,没几步走到他面前,关心的问:"李公子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 "连夜赶了一天路,所以腹痛,无须大夫关心。"李相仲客气疏离的回答。 大夫顿时联想到一事,不禁大惊失色,压低声音说:"虽然老朽不知李公子为何怀孕,可能由于男儿怀孕有违天理,胎位至今未稳,如果不是平日以汤药调理,这孩子恐怕已经流了,所以李公子不可过分操劳,多多休息,不然就会出现腹痛的现象。" 苍白的脸色被可怕的冷凝覆盖,静寂的眼睛波澜不起,无喜无忧,大夫被他瞅一眼,不由自主打个哆嗦。 "有办法打掉吗?"冷漠的语气谈论的不是一条拥有他的血肉尚未成形的小生命。 大夫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么俊美的男人疏离有礼的面孔下有副冷硬的心肠,叹口气带他进入医馆的住所。 即使月亮暗淡无光,也遮掩不住剑上的血光,以及致人于死地的杀气。腥浓的血气令他作呕,干呕过后他放声大笑。 "你这是作孽呀!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救走受重伤的大夫的白衣老人意味深长的留下一句话叹息着飘忽消失,武功之高当今难找敌手。 孽,这本就是一场孽缘,他怎能不笑智者千虑必有一疏?绊住他后腿的人竟然是小小的皇小炎,一个让他动了情丢了心献了身的稚气少年造就今日的孽缘。 坐在门槛上的少年担忧地张望前方,明明说好下午回来的,为什么半夜了还不回来?不会是出事了吧?抱住发涨的脑袋,他使劲甩掉这个想法。 他不知道李相仲就站在不远处,滴血的剑垂在身侧,下面是一小滩血洼,苍白如纸的脸蒙上一层煞气,发出惨淡的青光。 高大的身影阻挡蒙胧的月光,皇小炎抬起头,随即露出灿烂的笑脸,"你回来啦!"剑流畅的甩起,一滴血溅在雪白的脸蛋上,凉凉冰冰的,那双眼睛也凉凉冰冰的,他迷惑的盯着抵在喉咙上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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