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恐地一回头,天啊,一条做工精美的素带缠在我腰上,正拴着我不断后退,而素带的另一端--阿、姨!? 阿姨脸上仍然似笑非笑,可我却清晰异常地从她的笑意中嗅出一阵冷酷的肃杀之气。 阿姨不可能再放过我,相思、由冰-- 他们自顾无暇。 求人不如求己,千古明训。 下一瞬我已落在了阿姨手中,她那双手捏着我的力度,大得让我直嘀咕是否要自断一臂才能从她那牢得王八咬人似的禁铟中得到解放--抓得这么紧,就算相思来,也没有用。 而大师兄根本不管我的死活,他才不会傻到正面和无双宫起冲突。 --我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让见死不救、财迷心窍的大师兄自食其果! "你、欺、骗、了、我!"阿姨说得很慢,每听一个字,我的身体就抖得更厉害。 --只有......用那个最后的办法...... 我一咬牙,用另外那只没被抓住的手臂掀开面巾,第一次,没有任何障碍地,直直对上阿姨的眸:"姐姐......" "好在大用你是那美人最欣赏的型......"大师兄的话言犹在耳。 大师兄是个大烂人,谁信那烂人的话谁倒霉。而且,我看环绕在阿姨身边的美人儿风姿各异、容华各绝,就是没哪款和我有相似之处的。 连看上去最最最纯情娇憨、玲珑可爱的粉衣美人都没我可爱! 所以说,阿姨并不喜欢我这一型,喜欢的话应该全天下找来放身边,这儿鼻子象,那儿眼儿象,细细拼着慢慢凑,决之有一点点相似就绝不放过,全收集起来搬回家里细嚼慢咽,赏玩到再不喜欢才是。 哪怕搬回家后压箱底再不看一眼,也必须先确定它属于自己--这才是我所认可的"喜欢"! 话又说回来,不喜欢归不喜欢,突然见到象我这种不常见的种类,阿姨总该表示出些许赞许之情吧? 我只有赌在她对"美"的执念上。 我敢夸口,仅有片白纱围住下身的美人不少见,但用调味料在胸口画了朵精美牡丹的美人可不多见。不管阿姨在她长得要不断找乐子来打发无聊时间的人生中是否美人已见惯,象我这么别致的,肯定属于面临绝种的稀有品种。 我有迷倒阿姨的自信。 果然,阿姨楞楞地瞪着我,脸上一片不敢置信之色:"你,你......" 可是,我没有长久吸引她的把握--但有这一刹那的失神也就足够了。 我一手搂住了她的腰,深吸一口气,用力吻了下去。 我没天真到以为阿姨是纯情小粉蝶,更不认为在她那漫长的人生路上,一个吻能改变什么。也许阿姨对我曾有过一瞬间的惊艳,然而,这不足以构成她对我死心塌地的理由。 因此,我只能这么做,别无选择。 听到身后传来兵刃交击声,劲风猎猎,我不顾不管地加深那个吻--身后的一切,由相思负责。 我才不相信他傻到连"再轻举妄动我便把你们敬爱的宫主弄成废人"这类狠话都不会说,反正阿姨现在没法子出声对质,大话、假话、空话、花话不这时说啥时用? 身后渐渐静了,有人站在了我后边,离我很近......应该是相思吧? 幽幽的月下香,是相思。 相思,一想到这个名儿我心头忍不住一阵紧似一阵。 我是相思一手泡制出来的......药人。 相思说了,今后我只能有他一个人,其他人想都别想。他警告我,我身上的体液蕴含着强烈的药性,如果通过交合或血液传染进入对方体内的,虽不至于致人于死地,可是对方昏睡上一整天、某些机能失效,这在所难免。 "不想害人、让别人误会你是杀人犯的,安分点儿!"当时他凶狠地撂下句话,又在我口上啃一口才走。 奶奶的,不见先毒死他! 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不觉得成为药人有什么不方便的,最起码万一哪天又出现了象上次由冰那样莫名其妙的绑架事件,我不必再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地满街飞扑去找蒙汗药。 --回想起上次爷爷不痛奶奶不爱最后还弄了包假药回来的不堪回忆,我的心那个痛啊! 不过话都是相思说,实效如何,我没验证过。我曾起来抓由冰来试药的念,又怕由冰横在院里起不来相思误会我犯了他"不准打野食"的忌,得不偿失,于是一直搁了下来。 我无法确定相思这种药对阿姨能起多大效果,要知道阿姨可比相思的武功高明得多,所以我一直吻着吻着,吻到两片嘴唇麻,也不敢放开阿姨。 当然就没法子换气。 这样也不是办法呀......呵呵,好在我天纵奇才,在憋死自己前早想出了好法子。就在刚才我双手绕到阿姨背后搂着阿姨的小蛮腰之际,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垂下的长发用阿姨身后的长明灯引燃。 --呆头鹅配的药,被我藏在了头发中。 阿姨说得好听,名为香汤沐浴,实际上是想乘机把我身上的毒一网打尽吧?可惜她失算了。除非她根本不让我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否则,只要我愿意,耍这点小手段,不在话下。 刚才要不是相思阻挠,在我引出阿姨后、扒开衣服当菜盘子前早这么干了。相思以为他什么都能,其实呢?哼! ......话又说回来,相思不知道我私下里向呆头鹅讨了药并掺了避水药粉溶入头发里,我也不敢跟他说,怕他恼我信呆头鹅不信他。 我当然信呆头鹅罗,响当当的医谷唯一传人"药王菩萨"云想裳全天下可只有一人哩! 解药我早拌进相思和由冰的饭里了,一昼夜内有效。大师兄那边更不用担心,呆头鹅当然才不会让他的亲亲爱人有事呢--对我来说有事当然就更理想了。 起先那味儿淡淡的,和阿姨幽兰似的体香、相思的月下清香搅在一块儿,慢慢的那味儿浓厚起来。 却也伤悲起来。 ......就象清明坟上常常能嗅到的初草味、五月的艾香,将人不自觉地引向那遥远的荒郊野外,引向那块下面长久地睡着我们唤他们作"亲人"的地方。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无人知! "你......为什么哭了?"一只手温柔地从我颊上拂过,我茫然地抬起眼--阿姨? 我一松手,阿姨便软软瘫软在地。 她凝视着我,眼光是前所未的的慈悲与温情:"......为什么哭了?别哭......看到你哭,我的心好痛......请不要再哭了!" 我......哭了?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大用!"听到有人气急败坏地叫,有人扯过我不知急急忙忙扑打着什么,背上骤然传来一阵灼热的痛--好痛! 我痛得眼泪直溅,神智却立刻清明起来,定睛看时--老天!刚才过于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控制火势,火不仅把头发烧得七零八落而且还将背部灼伤了一小块,呜......痛! 我却不敢大张旗鼓地呼痛,因为相思很生气地瞪着我,他那漂亮的炮子被烧了几个黑洞。 损失明明不大嘛......小气相思! 我只好迁怒于呆头鹅,隔着一厅七倒八歪的人用眼睛横他:你不是保证过绝对不会出岔子的吗? 呆头鹅苦笑,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大师兄却守在他旁边欠扁地笑:"是你使用方法不对。" 看到大师兄我就气,一开始我就落入了他的圈套,中间所有的过程我自以为是地摆脱了他,实际我所有的努力都是沿着他的既定路线在打转。他只不过需要我为他确定小怜剑的所在,然后再尽可能地拖延时间,拖延到他鼓动到足够多的人借一睹"天下第一美人"风采之名冲进来就行了。 他料准阿姨为了保住名声还不至于对手无寸铁的非武林人士滥动杀机。 而相思是他的同谋。 只把我一个蒙在鼓里。 我、要、报、仇! --乘着阿姨虽然意识恍惚却仍没完全失去意识时。 --乘因为有我挡住大师兄的视线令他暂时没能掌握正确的资料时! 我悄声问相思:"你想要的东西......拿到手了吗?" 相思微微一怔,想了想,点点头。 我再问:"那你可以把小怜剑......那把剑交给我来处置吗?" 相思轻轻蹙起了眉,我几乎是拉下脸来哀求他:"拜托拜托,我真的很需要它,它关系着我今天的幸福和以后的幸福!" 相思犹豫中。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这是我唯一的愿望......这样好不好,相思?你将小怜剑给我,我会想办法说服大师兄把他拥有的那部分关于我的债权转让给你--" 相思瞪着我的神态简直就在看疯子,但他最终还是令人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我立刻摆出一副慷慨就义、不成功则成仁的样子:"大师兄,我们遵守和你的约定,帮你拿到小怜剑了!" 大师兄只是笑:"那又怎样?" "你也该实现承诺,放我和相思走,今后再不找我们的麻烦!" "小师弟,我想你可能记错了,"大师兄和蔼可亲地摇摇食指,"我们当初的协议是,你们拿到小怜剑,用小怜剑来交换你的自由,这个,行。可是,现在,你这不算拿到小怜剑。看清楚,虽然我不否认没有你们的帮忙也许我无法成功,但我不客气地说一句,想裳那味‘人生自古谁无死'的解药,不好意思,想裳给你的只是其中能起半效的一部分,给我的,却是全部。" 呆头鹅果然见色忘义,那药还是我花钱买的耶--一点儿商业诚信都没有! 我再度怒瞪过去,呆头鹅脸涨得通红,头垂得更低,不敢与我对视。 --这样更好!我心里冷笑一声,否则被这位杏林高手看出阿姨实际上没有被迷倒,岂不妨碍我的大计? 大师兄得意洋洋的声音仍在响:"你也怪不得你的想裳大哥,那解药,我比你先付的订金......既然你的付出是我的一半,想裳只给你能解一半药性的解药,公平得紧......反正你们三位也不至于出什么大错,左右不过一时三刻内丧失武功、较之常人腰酸腿软一些而已。只是,"大师兄笑得狐狸一样狡猾,"抱歉得很,就凭你们三个想把小怜剑抬走,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静静地听大师兄把话说完,静静地朝他笑;"大师兄,对不起,你好象算漏了一件事。" 大师兄声色不动:"哦?愿闻其详。" "可能大师兄不知道,天下和小怜剑齐名的哥舒刀,刚好,在相思手上。" 大师兄仍在笑着,可那笑容有点儿象风干后的泥土,用手戳戳便"扑剌剌"掉下一整片。不用回头我也知道相思正站在小怜剑前,亮出了他那把哥舒刀,所以我笑得更形光芒四射、甜美怡人:"其实我一直很纳闷,大师兄,哥舒刀为什么会和小怜剑齐名,它们个头不象、样子不象、名字又不象......不过我想,既然身为兵刃,总得有点象兵刃的样子......说不准它们之所以能够并驾齐驭的原因就在于它们的锋利吧......不过古人云‘事不目见耳闻则臆断其有无,可乎'?耳听为实、眼见为虚,为了防止无双宫主铸把假的小怜剑骗人,大师兄,我看我们有必要验证一下真伪的好,顺便考察考察是小怜剑厉害还是哥舒刀更强--相思!" 不知相思是否在后边举起了刀子,大师兄倒是在前面急得直跳脚,呆头鹅心痛地把他揽入怀中安抚他。 "吴大用,你到底想怎样?!"大师兄呛着喉咙叫。 我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忙乎一整天,饿了一整天,我确实累了:"让我和相思、由冰在一起,不许再拿过去的事儿威胁我,不准再拿师兄的身份来压制我,放我们自由!" 想当然耳,最后和大师兄谈的这笔交易没理由达不成。 大师兄可能认为他挺赚的,本来他还防着相思给他来个黑吃黑,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能把小怜剑捞到手,交换的代价居然只是放弃对我的所有权,怎么想怎么划算--反正他本来就没对我能帮上多大忙寄以厚望。 --虽然必须放弃"师兄"的特权让他有点点不甘心,但左右权衡,当然还是小怜剑实在。 他没有注意到,由始至终,阿姨都是醒着的。 打小怜剑主意的是谁,计划制定者是谁,迷药提供者是谁,小怜剑最后落到的是谁手中,阿姨一五一十地听入了耳内。 --没理由不烙进心里。 而且,真相,我和相思之间所谓的"真相"跟我们编给阿姨的那个版本也许多少存着些差异,但大同小异,"为了爱情拼死去完成一件不可能的任务"这一主题到底没有发生改变。能不能为我们赚到些同情票我不知道,但可以预见的是,阿姨找我们麻烦之前,首先应当想法子对付可恶可恼可恨可气的大师兄和呆头鹅吧? 我就乐见其成、坐收渔翁之利好了! 不顾相思在一旁为我今天这样、那样一共犯下九十八条错唠唠叨叨,我倦意浓浓地打个呵欠,蜷进由冰怀里阖上了眼...... --为什么不是相思抱?哦,他嫌我重。 --为什么由冰不用背的?哦,我怕趴他背上弄坏了那幅牡丹图...... --我还指望着靠它卖钱哩! 感谢忍受着我的罗里八嗦、无病呻吟看到最后的大人,又到了"本单元结束"时间,谢谢^^ 等我醒来时,发现全身被洗涮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气得我一个劲地骂娘。 "如果想十天内开口说不了话,你尽管骂。"相思阴恻恻地威胁。 --我自骂我娘,和你相关? 愤慨归愤慨,我先识时务地收了声,绕着卧室转了一圈--没有,哪里也没有,我甚至连衣橱都细细撬过,没有相思。 --那他究竟躲在了哪儿......啊,不好,我被偷窥了! 我立时铺纸研磨,写了数十张"偷窥者长针眼、生天花、变猪头肥"的字条,密密贴满了屋外的墙壁,然后窝回床上痛痛快快地睡了一个饱觉。 第二天起来,不出所料,屋外的纸条全不见了,地上疏疏密密布着一层纸屑,风一吹打着旋儿飘,令我想起"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的名句,颇有些燕赵悲歌的感慨。 一路寻去,照旧不见相思。不过既然一早没人从被窝里揪我起来喝令我给他调制一份不甜不腻不糊不烂的甜品做早点,说明相思确实不在客栈。 --或者在但已摆出架势不想和我打照面。 更好。 这家客栈的小二办事利索得紧,我差他去买宣纸,不到一刻纸便抱了一大卷回来给我。我告诉他,买宣纸和颜料的钱记相思帐上。 --对了,承诺给他的一吊钱的小费也记相思帐上。 小二的脸色刹时晴转阴--啧,性格真怪,怪不得这家客栈苍蝇比客多。 我挟着宣纸哼着小调前去找由冰,乘着不必看相思脸色,快点着他给我画上几百幅画,可以的话最好在我胸上再画一幅,不过不要牡丹,画只猛虎,着色成刺青的样子,等我上街拉开架势上光膀子一亮--咳,那个威啊,准引来很多人驻足围观。等打出名气后再兜售那批画,财源广进的前景已经活生生摆在眼前。 我听到了铜板入袋相互撞击的"丁丁当当"声。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一脚踹开由冰的门,高高兴兴、大大声声地朝他打招呼:"由冰,早--" 房里空的,被子叠得整齐得没点人气儿的模样。 --由冰不在? 奇怪了,怎么他和相思同一时间玩失踪......私奔!? ......终于私奔了啊...... 私奔......就象大师兄一直怂恿呆头鹅做的那样,只要私奔了,便可以摆脱来自师门的各种束缚、各种麻烦、各种包袱,两个人自由自在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没有人管......哦,好象大师兄的意思是只有对方可以管对方--呆头鹅有那本事管住大师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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