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和小美人的眼睛对上。 因为痛楚憔悴而显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姿容,可那双眼睛却是那么倔强地回瞪着我,和旺财小时候好象...... 就算在风雨中,也不曾向人乞求温情的小小狗儿...... 可是真实的心底,也许比谁都渴望着那一份只包裹自己的温情吧...... "你再看,我把你的眼睛挖掉!"小美人恶恨恨地口出恶言,唉,悍夫本色。我耸耸肩,退让,病人理应享有病人应有的特权。 "轰隆!--哗哗哗哗哗哗哗......"最大的一个雷声过后,豆大的雨珠掉了下来。我哀嚎一声,方记起那肩负重大使命的蒙汗药,抢上一步从地上拾进油纸包揣入怀里,再捋两把茶叶丢口里嚼消毒。回头看到小美人挣扎起身的样儿,忍不住开口道:"只要你答应今天不为难我,我扶你回镇里......" "做梦!我告诉你,别以为救了我就想要挟我,我不吃你这一套--嗯!""砰!"口气是挺大,却因站立不稳又摔进了泥水里,一身狼狈--真真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支着下巴蹲在一旁看他:"我从来没想过要你受我的恩惠啊......你是叫宝吧?" "住嘴!那岂是你这张狗嘴能叫的名字?没的玷污了!" "宝啊,我们做笔交易吧......你想杀我,而今天又找到了个比较好的机会,可是偏偏今天我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办......所以这样好不好?我扶你回镇里,算是交换我一天的安全,今天你不来找我的麻烦,到明天我们两不相欠,你看好不好?" 而且迷路的我还可以在小美人的指路下摸回镇上--哈,能想出这个主意的我真是天才! 小美人不说话,我乘热打铁:"那我当你答应了哦......来,我蹲下,你趴我背上......你记得你答应了哦,你是有名气有头脸的人,不能乘这个机会从背后搠我两口子,不然我死也要到阎罗王面前告你是小狗......"小美人眉一皱,握剑的手青筋迸出,我识趣地转换话题,"......哦哦哦,快上来吧,雨越下越大了呢......" 小美人和相思真不愧同门,体重都很轻,柔若无骨,背起来不比一袋米重。 一路无话。 由于这一耽搁,回到镇上时,已传来本地大户花员外大办喜事的讯息。 那位花员外的千金这么急着嫁......我掬一把泪:由冰,我同情你。 此时应征疱丁已晚,油纸包里的蒙汗药剩不到三两,靠这丁点儿份量来实施投药下井方案,不消实践,我亦知数奇。 当今之计,唯有见机行事,步步为营--首先我得吃顿饱的。 我瞅准空档爬墙进去,敲晕了个小家丁再灌点儿药粉给他,让他换上我的服饰顺带在衣上洒些酒横摊在茅厕里,看上去象喝多两三盅的小瘪三似的。而我则着上他的乌鸦装大摇大摆地在宅子里换,抽冷子钻空子拈几口菜吃--啐,这人吃的么?谦虚地说一句,我家旺财的伙食也比他强! 所以,我只好饿着肚子等天黑,天公偏又不作美,电闪雷鸣,大雨呼啦啦地下,喜堂被电光映得忽而青忽而白,光看就说不出的诡异,更诡异的是我从申时到酉时,楞等不到新人拜堂。不会吧?瞧这大宴宾客的架式,分明爱讨面子的主儿,新人拜堂行礼的神圣仪式却得放进幕后暗箱里,结论无非两个:不愿拜堂或是不能拜堂。 不愿......嘿,那个人绝不是花小姐。 不能......伤脑筋,由冰不会真的已被硬上失身所以才导致行动不便、动弹不得吧?那可要我怎么救他呀,他又不象相思,又重又硬一个铁板身架,我可扛不动。 反正做与不做都与事无补,不如脚底抹油...... 但一想到由冰那榆木师兄握紧我双手慎重把由冰托付于我的模样......唉,罢了,谁叫我菩萨心肠?就去见由冰这么一面,把他的遗言转告给武当派的众同门,在我尽了兄弟情份,至于是认下这门亲事还是倾巢出动为爱徒报仇,那就是由冰师父的事了。 下雨有个好,宾客兴尽即归,不欢而散。而我,窥得夜深人静时,才沿着那棵梧桐树"嘿咻嘿咻"爬上早上那扇早早挂床大红锦被的窗户。 窗户关得死紧,锦被杳渺无踪。 三尺余宽的距离横亘在梧桐与窗户之中。 这个,顶顶麻烦。窗户关得这么紧,跳过去,立足之地都没有,连墙都碰不到摔死的可能性十有八九不存在,但因为撞上墙失去意识坠地......不摔死也被那群黑人叉死。何况现在下着雨,墙滑...... 我打个哆嗦,有机会见到榆木师兄时告诉他敌人守备森严,我方损失惨重,我力战到底最后因不敌被擒终与由冰错失交臂......这么说,也算有个交待了吧? 好,就这样,回家睡觉! "啊......啊,啊哈......啊......唔......" "唔唔......不要唔......" 咦,里面......是...... --洞房花烛? 洞房花烛,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真刀实枪、赤身肉膊的洞房花烛?!--我、想、看! 以前我曾听过,大师兄和呆头鹅的。可惜大师兄的修为比我高,还没进入正题我由于憋气憋得过久喘了口稍大的气,立刻被大师兄从床底扔了出来。我就不明白啊,象大二三四五六师兄,不管什么事,反正六个中总有一人乐意告诉我,为什么就是没人愿跟我说洞房花烛的事呢?--包括那个自称阅尽世间名花的四师兄在内,小气!说两句他们的亲亲爱人又不会跑掉嘛,偏捂着藏着掖着不说! 越是不说我越想看,我要看! 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我把外衣解下来,用菜刀割成一长条一长条,再一条条接起来,一头系在树上,一头系在腰上,拽了拽,很好,挺牢的。我已经相准了,首先以微微凸出的窗台为目标,争取第一步双手能趴上窗台,那就成功了一半。那扇是纸窗,很容易用手在上面抠出十个洞,这样我就能够一步步抠着往上爬直到贴窗站在窗台上为止了。 构想不复杂,操作起来有一定难度。可是,作为代表义理的使者,当我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正在受苦受难中的兄弟时,相信老天爷也会站在我这一边! 我的要求并不高,最好一次成功少受点儿撞墙的痛苦--当然如果这个愿望有点儿不切现实的话,那么撞上两次、三次也行,不过事不过三,不要超过三次好了......哦,还有,希望撞的时候别太痛,发出的响声别太大,不要惊动房里人,不要吸引树下人...... 我搓搓手掌,吐口唾沫,现在,我跳了--"一、二......" "轰!" 天上一个雷劈下,我脚下一滑,险险从树上绊下来,双手慌不迭抱紧树杈。 这个,那个,我看,要不...... "啊!!!!!!!!!!" 窗内传来一声尖锐的颤声,听得我血脉澎涨、血管扩张,双眼一闭--我跳! --啊,不该闭眼的,闭了眼我可捞什么呀?!我忙睁开眼。这一开眼可叫我胆战心寒:为什么那扇窗子离我越来越近啊?看来我估量的准头算得高了点儿,落点不在窗台而在窗户正中--不要啊,这样下去不变成破窗而入?那我还看个格老子看?那位花小姐尖叫起来被人五花大绑起来才是未来! 呜,我不要啊!!! 但我控制不了半空中的自己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正当我绝望地拥抱无可变更的命运之际,腰部一紧,那时我刚挨着窗框,身子便往下滑去,而按这个角度我在空中挥舞的双手刚好碰到窗台--我扒我粘我咬紧不放,总算定下了身形。 为什么腰部会一紧......啊,是我所驳的布条就这么长。我真是个天才啊,就连无意识中都能把长度计算好,布条驳得不长不短刚刚好,由此可见天生我才总有用、真诚一掷能赌乾坤,福神庇佑大仙加身的孩子果然不同凡响,哪象那些小老百姓...... "......嗯......别这样嘛......啊啊啊啊啊啊啊......"窗内传来不同于方才尖锐的甜甜腻腻的鼻音,接着又是一连串急促的哈气。啊,差点忘了,要夸自己什么时候都行,现在先办正事要紧。 我的手是湿的,窗是纸糊的,所以,这么十指齐下,十个窟窿--嘿嘿,简单,不值一谈。 小心翼翼地凑着洞眼往里看......什么嘛,横竖模模糊糊两条影子缠夹一块儿,翻来滚去,滚去翻来,打架也似的--可恶,还大户人家呢,偌大个宅子居然连灯油都省,黑灯瞎火地办事儿,真落个继承严监生的主儿,那可叫我怎么看嘛,切! 天无绝人之路,我眼珠一转,房内正忙乎得紧......有了!我小心谨慎技术高超地用指头鼓鼓搅搅,把纸窗鼓搅出个拳头大的洞,伸手进去拨开插销--好,到目前为止一切安好。 使上我最轻柔的力道消没声息地推开半扇窗,使上吃奶的气力扳紧窗台,手脚并用,好不容易上半身子挂进窗里,双手着地慢慢把身子拖进来--"砰!"痛,额头火辣辣地痛!"唔--"我第一时间捂住了呻吟出声的口,却为时已晚,房中大床里传来一声娇叱:"谁!" 惨了惨了惨了惨了! 不管娇客是否是由冰,我已别无选择。 手忙脚乱地打开油纸包,就着包往房间正中吹气:"呼,呼,呼,呼......"到后面不知是吹气吹到没气还是吹气中吸入了药粉,我竟隐隐产生头昏脑胀的感觉。 那伙计说,蒙汗药无须解药,用水一泼即解。 这么说来,淋了一夜雨的我,全身上下都是解药。就着袖上的雨水胡乱往脸上抹了又抹,这才觉得清爽了些。 如果连早有防范的本人都受到药性侵袭,那么我的目标...... 一路摸黑摸到床上,淋雨后的身子摸着温软的胴体说不出的安适。床上人低低呻吟一声,吓得我反射性地缩回了手。 夜中床上白花花的身子翻了个身,偏偏现在没闪电,瞧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人啊,也真奇怪,明明洞房花烛,洞房里却不燃花烛,一生中的头等大事之一耶,恁的小气,搁我绝不干这不上道的事儿,非把整间房燃个亮堂堂不可。 敢于告之四海的事儿,凭什么做贼似的要摸瞎完成? 但我现在,只有摸摸摸,洞房花烛看不成了,由冰还是得找出来的。 床上的人呼吸越发浑浊起来,呻吟声也渐高,唬得我用手去捂对方的嘴,恐一个不小心把更多的人招惹来,却被对方反手覆住了我的手,力道大得出奇,我拔了两下居然拔不出来。这还了得?再加一只手,用力掰--还不行?那我咬-- 重重一口咬在那只手腕上,那只手的主人全身一震,却仍然不放手,迷迷糊糊中喃喃地道:"大......用......" "啊?"我一楞,顿地省过来:***臭由冰,居然挑这节骨眼来添乱!坏心眼地整个身子扑上去,抱着他的脑袋挨挨蹭蹭,美其名曰用我身上的雨水为他解药,下大力气,蹭坏他那张小白脸更好,省得老招蜂惹蝶叫人瞧着心火燥......不过皮肤倒挺光滑的,以前被第二由冰逼急了,从没好好欣赏过...... "唔唔......痛......大用......"这样还不醒?嘿嘿,听说童子尿可解百毒...... "啪!"怎么回事?怎么我的身子被一只光溜溜的胳膊紧紧箍住了?而那箍着我的人却全无知觉,还呢喃着力道越收越紧:"......大用......" 气愤!我当下再不客气,一低头,狠狠给了他一口,管啃到哪儿呢!只听床上的人"唉哟"一声,倒是清醒了些须的模样:"......大用?" "拿开你的手!"我警告,再不放就又一口。感觉到身下人全身一震后,慌不迭地放松了他的力道:"对......不......起......" "慢吞吞地,找死啊......"我动若脱兔,魔爪还未完全离身,我自行救助挣脱出来,退离大床三步,以策安全。床上由冰的声音喑哑地道:"他们在茶水里下了松弛剂,我动不了......想方设法才打泼茶水弄湿被子,天可怜见她们晾了出去兄弟你也收入眼中,否则愚兄做下此苟且之事真是无颜苟活世上......" "好了好了!"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高论,这点小事,和第二由冰的劣迹相比,那还不小巫见大巫--但话我可不敢说,担心由冰知道后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你还能走不能?" "愚兄我......" 犹犹豫豫、辞不达意--那就是不行。我技巧地往窗口的方向又退一步:"呃,由冰大哥,请你听小弟说......假如你动不了的话,你知道,小弟的功底实在没办法保你我全身而退......我看还不如想办法找借口和她拖时间,好让我出去后找人救你......" "大用兄弟......"由冰的嗓门颤篷篷的,他的人也颤篷篷地支起了身。他没有再说下去,我却从那欲言又止的一声中,听到了希翼、不甘、祈求、惶恐、悲伤、失望......林林总总。难以想象当一个大男人流露出这种种情感时脸上什么样的表情,可是我却放不下--那感觉就象看到旺财拼命对我摇尾巴的样儿时,我怎么都下不了手把它扔进烧开了水的锅头里。 好吧,好吧,万一由冰真想不开自缢而死,我也要应誓的。我憋着一肚子气胡乱把外套套在由冰光溜溜赤条条白花花的身子上,由冰整个身子无力地倚在我身上,轻轻地在我耳边道:"谢谢你,大用兄弟......" 脸好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莫非淋了一夜的雨又烧了? 我一运劲,从床上架起由冰,半扶半架着他往窗口的方向走。我盘算好了,把那张大红被子割了续成布条把由冰系着往下直放到底,然后我再顺溜下去,找个人迹罕至的门口门洞什么的把锁开了溜出去,这么想的话事情好象也没有预期中的难嘛! 让由冰挨着窗坐在地上,我再返身去摸被子。人还没挨到床的边却听到床上"唉哟"娇声不已,我傻眼了:不会吧?药效这么快就过了?才一柱香、一柱香不到啊,那伙计还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至少能让人从早上太阳升起睡到第二天傍晚太晚落下! 这下事情大条了--也罢,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心一横,决心用最万无一失的方法封住那女人的口。 莫怨我,这当口,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看着我把剩下的药粉尽数倒入口中,由冰担心地唤了我一声:"大用......"我没理他,屏住呼吸朝床上的女子步步逼去,摸到大床,摸到她的身体,摸到她的脖子,然后低下头-- "吴--大--用,你--做--什--么!"骤闻河东狮吼,我猝手不及,"咕碌"一口唾沫咽下去--完了! 55 这下,我确认了两件事: 一,相思非常非常、特别特别、十分十分--生气,尽管从他那张冷着的冰雕玉琢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二,什么百年老店、祖传秘方,假的,全是假的!迎风倒?我整包吞了不说半斤起码也有二两,现在还好端端地站这儿!晕啊晕啊快晕啊,估计相思这种天生洁癖的人不会做出鞭尸、奸尸这种不上道的事......一直伴随我的好运啊,快快保佑我晕倒啊--为啥还不倒?死了一了百了,多好! --唉,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要不我装晕吧?可万一相思掐我脖子咋办? 这时,相思已从窗户飘下来,一尺一尺,忽忽悠悠向我飘来。 他进一分,我退一丈--"扑通",坐在大床。下一瞬间被相思老鹰抓小鸡似地提着衣领拎起来,把我生生从床上拖开。"干嘛啦......"莫名其妙,相思却比我更理直气壮:"你刚才在做什么?" "刚才?我?"废话,又不是没长眼!"喂药呗!" "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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