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人,总把一句话挂在嘴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少林寺得道高僧文正大师说"放下。心静则无波"。放下,说来简单二字,君不见江湖年年情仇不断,岁岁恩怨无终。 第一章 夺宝 三月扬州,漫天飞絮,清风绿水,青石板路一直向南延伸到沈家大宅前才收住。在瞧不见沈家大宅的酒楼里,打斗声阵阵传出来。 "乔志远,看你今天能跑到哪儿!"穿着灰色袍子的人手中利剑一晃便指到了对面白衣青年肩头。 "师哥,莫要再苦苦相逼!"被唤作乔志远的略为侧身闪过剑尖,用自己的剑架在灰袍人剑上暂时挡住了对方的杀招哀求到。 "谁是你师哥!你已被逐出玉山派,休得胡言。我才不屑当你师哥!"灰袍人说着手腕一转使出"平沙落雁"刺向乔志远下盘。 "志远!小心!!" 本在看热闹的几个人被这声惊呼引去注意力,看到还有一位容貌秀美的少年站在离两人打斗不远处。那少年满脸担忧紧张的神色,明显年龄比乔志远小几岁。大家还在好奇这少年怎会对年长的人直呼其名,却听那灰袍人大笑起来。 "乔志远,你的小情人心疼你呐!哈哈哈!!我今天就替天行道,杀了你们这对兔儿爷!" 灰袍人说着手下的剑刺得更快,乔志远胳臂上霍地被划了道血口。 本在看热闹的人一听乔志远的情人是男人,个个脸上都是鄙夷之色,有个人大声喊道:"兔儿爷,你就别打了!"其他几个也跟着喊开。 乔志远本就出招犹豫没有章法可言,拆解攻击明显不及灰袍人,这时他又担心旁人会伤那少年,手下的剑招渐渐散乱,更是挡不住灰袍人的攻势。十几招对过,乔志远侧身闪躲来剑,敞出了后心。灰袍人趁势提剑刺过去。 看热闹的人都以为乔志远这次无路可逃,纷纷叫好,就在这时那少年突然拔剑飞身而出挡住了这一剑。 众人以为情势急转,想那灰袍人以一对二要吃亏,又想着灰袍人落败后乔志远必然会找麻烦,便想先走为妙。却没想到少年完全没有招式地乱刺了一通,被灰袍人轻易挑掉手中的剑接着飞起一脚踹在少年胸口正中,那少年整个身子飞起来,砸在了后面的桌子上。 "宣儿!!"乔志远痛呼一声,想去少年那边,却被灰袍人挡住。 只见灰袍人手中的剑舞动如灵蛇般逼得乔志远无处可躲,硬着头皮挥舞着手中的剑吃力抵挡。 "哧啦",衣衫被利剑划破的声音让整层酒楼瞬间安静下,鲜红的血水慢慢顺着刺入肌肤的剑身滑出浸湿了白色衣衫滴在地上。"哐啷",乔志远右手中的剑掉到地上。 "哼,再继续打阿?!"灰袍人得意地挑着嘴角,把刺进乔志远右臂的剑转了一圈才拔出。接着灰袍人把剑指在乔志远胸口上,没有看向身后躺在桌子上喘息的少年,只大声喊道:"赵宣,把玉山心法交出来,这次就饶乔志远不死。今后随便你们俩去哪逍遥快活。" 少年因喘不上气而憋得略红的脸在听到灰袍人这么说的时候顿时变得惨白。 "你们两个弃徒喜好龙阳有违人伦,被掌门赶玉山派临走了还心有不甘偷走我派心法秘籍。真是不知羞耻!别忘了,你们一辈子都不能再用玉山武功!要心经也没用,交出来便放你们走,如何?" "陆英杰!就算我们有也心经也不会给你。"少年用尽力气大吼。 这陆英杰和乔志远不是一个师父,乔志远的师父韩静山是玉山派掌门,陆英杰的师父刘庆义是乔志远的师叔。乔志远入门比陆英杰晚了些,便一直唤陆英杰师哥。陆英杰与乔志远一向不睦,这次他故意在酒楼里大声把乔志远和赵宣离开玉山派的原因添油加醋说出来,自是为了羞辱他们二人。 "呵呵,这么说就是有了?"陆英杰眼中杀气一闪,挑起嘴角挤出一丝笑意送出一招"白蛇吐信",利剑刺进乔志远胸膛。 乔志远感到胸口麻了麻,跟着剧痛袭来,这时他才明白陆英杰根本没把同门之谊放在心里。 乔志远眼神黯淡、口中满是鲜血艰难说道:"师哥......放了小师弟......" "那就看你合不合作咯。"陆英杰说得轻松,又提剑丝毫没有犹豫地刺下来。他打算杀了乔志远再逼问赵宣,毕竟赵宣看起来好对付得多。 就在剑尖挨到乔志远胸口的刹那,一个玩意飞过来,砸在他手腕上,他手中的剑顺势飞了出去。 明眼人看了就知道,砸在陆英杰手腕上的小东西不过是一颗小小枣核,一颗盛了不少内力的枣核。这砸出枣核的人武功不低,比陆英杰的武功和内力要高许多。陆英杰当然也知道,不过还有人在看着他怎能失了面子?于是,陆英杰狠狠看向枣核砸过来的方向,大声问道:"请问哪位对在不满?不满的就站出来!别暗中使坏!" 因为打斗酒楼里的客人走得已经差不多,这时剩下的几个人也看向陆英杰盯得方向,只见一位白发白须身着布衣的老头悠闲坐在那里,噗地从嘴里吐出一颗枣核。 陆英杰看那方向只有一个人,还是个老头,心中有些惴惴。能把内力注进枣核本不难,难的是力度控制,没有一定的武功修为可做不到,轻了重了都达不到目的。老头的力道拿捏得刚刚好,仅仅把陆英杰手中的剑打掉。陆英杰怕那老头比自己武功高许多便有礼道,"这位前辈,晚辈还请您不要插手本派事务。" 老头拿起小碟中的一颗枣子,呵呵一笑,道:"后生,不是老朽多事。你不是说他已经让逐出师门了嘛?如何还说‘本派事务'?" 陆英杰一听就知道老头故意找茬。那老头不但就着陆英杰的话把他羞辱一番,而且大有管定闲事的架势。要知道老头手中的枣子看似放在嘴边作势要吃,实则是纵向对着陆英杰,要是老头用内力把枣核逼出来,恐怕会直接打穿他的喉咙。 这看似无波实则暗涌的情形让陆英杰只得作罢。他拱了拱手,只说:"前辈若愿代晚辈管教,请。"随即不甘地走下楼去。 众人一看这情形迅速散了。 老头见陆英杰走了,赶紧出手点了乔志远身上几处止血穴道,又喂了他一丸丹药扶着让他坐下。 待乔志远稍稍缓了口气才虚弱说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晚辈感激不尽。" "小兄弟,看你伤重,若是不嫌弃到舍下暂为歇脚如何?"老头笑眯了眼捋着白须提议。 "这......"乔志远看向赵宣,有些犹豫。 赵宣这时也是勉强站立,刚才被陆英杰踹的那脚还没缓过劲。 乔志远怕再落入圈套,但他更加顾虑陆英杰再杀回来,便微微点点头。 "那晚辈叨扰了。"乔志远说完想站起来行礼,却被老头轻轻按下。 乔志远被赵宣搀扶着走到到了一座大宅门前,门上黑色大扁狂书两字"萧宅",老头推开门,带他们绕过影壁,只见内里满院桃瓣纷纷洒洒,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在桃花林中穿梭、笑闹,淡淡清香丝丝缕缕随风撒开,乔志远和赵宣乍然见到这般景色竟然呆了。 这宅子从外面看起来是大户人家,进去了才知道只是墙砌得很高,里面完全是一幅世外桃源景色。房院掩在桃花林中,满地的草随意地长着,不是很高刚刚没过脚面,几条踏出的小径从不同方向伸到大门前。 老头说声"随我来。"便引着赵宣、乔志远进了离他们最近的一间屋子。 待赵宣扶着乔志远轻轻躺下,老头挥手示意赵宣让开。他打开乔志远的衣襟,察看伤口,。细细检查后,老头舒了口气说道:"小兄弟,你着实运气好,胳臂上一剑没有伤到筋脉,胸口上一剑没有伤到心脉,上些老朽自制的药很快就会愈合。不过这药可要上到伤口里面,疼得紧。你可忍得?" 乔志远看看老头又看看站在旁边比自己脸色还要苍白,着急得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好的赵宣,深吸口气说:"忍得!" 老头却说,"老朽不是郎中,仅略通医理,这种伤老朽医得。不过老朽有个怪癖,给人医治的时候不喜欢旁人在身边观看,不然老朽手会抖,说不定就弄巧成拙。还请赵公子出外稍等片刻,如何?" 乔志远心下嘀咕,不知道老头在做什么打算。 赵宣冲老头深深作了个揖,说句有劳前辈,依依不舍看了乔志远一眼才出去。 老头见赵宣出去把门掩上了,才从怀里摸出一支小巧的青花瓷瓶,一只手撑开乔志远的伤口,一只手把瓶中的药粉撒进去。药粉刚沾到伤口,乔志远就疼得闷哼一声。本来剑伤就火辣辣地疼,药下去像是撒了把盐。 "忍忍。" "前辈撒的莫非是辣椒粉?"乔志远疼得只能打趣来分神不然只怕要呻吟出来。 老头眉头紧蹙嘴唇横抿,不断向伤口撒药分止血,直到血不再往外冒了才替乔志远包扎,这时乔志远已被冷汗湿透了衣衫。老头叫了赵宣进来交待几句静养之类的话便出去了。 赵宣坐在乔志远身边,把乔志远从开头到脚细细看了再看,跟他交握的手在微微发抖。 "你真的宁愿让陆英杰杀了也不用玉山派的功夫?" "咱们答应过师父,不用便不用了。" "志远、志远......" "放心放心,我皮粗肉厚,这一下不算什么,就是十下八下我也生龙活虎。" 赵宣知道乔志远想说笑安慰自己,可他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乔志远伸出手把赵宣拉入怀中,轻拍着他后背让他安心,心中暗暗感慨幸运逃过一劫。只是下来会怎样仍是个未知数。放逐 在萧宅养伤第十五日,乔志远已经可以不用搀扶下床慢慢走动,他终于放下些戒心。半月前救回自己的老头正是萧宅的主人,乔志远敬重他称他萧前辈,他笑咪咪地捋着胡子让乔志远叫他萧先生。 萧先生琴棋书画皆通,剑枪棍刀都精,尤其一手好剑法让乔志远钦羡不已,那剑法舞起来行云流水轻飘婉柔,随性挥洒却剑气极强。乔志远只道玉山剑法灵动精绝,看过萧先生的剑法整个心魂仿佛都被吸了去。 乔志远半卧在床上,看着放在桌上的佩剑长叹一声。 "大白天的,乔公子满腹怨气只能凭叹而出,真让奴家无地自容。是奴家服侍不周、照顾不到,冷待了公子?还是公子觉得奴家太惹人嫌?不然是觉得奴家长相不好有碍观瞻,奴家¥%#@" "......" 听到这个还没进门就超大的捏尖了的嗓子的声音乔志远就选择了沉默。明明第一次见到时候温婉可人,怎么才认识十几天就变身成魔鬼一般。 "乔公子,腹诽别人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突然变得温柔动听的嗓音、堆满笑意的脸让乔志远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岂敢岂敢,乔某只是想千秋姑娘要是丑了只怕世上再没什么人敢称美字。" 乔志远说的话确不夸张,千秋是萧先生的独女,生得一张小圆脸,下庞略瘦些,小小的嘴唇点着淡红,直直的鼻子,一双含情眼秋波横生,两道柳叶眉不笑而弯,满面娇嫩玉光,似红又白,吹弹可破,一笑一颦间于脚踝的一串小银铃也叮叮当当作响,飘逸的红色纱衣裙裹在柔和的身段上给本就万种的风情不知又加了几种。不过那绝艳容貌掩盖的可是诡异的性子和捉弄死人的恐怖手段。 "哦呵呵呵呵,乔公子真会哄奴家开心,是女人就受不了乔公子的手段呢。难道不怕小宣儿听到?"千秋说完用帕子掩住嘴,让开了身子,她身后站的正是端了药碗的赵宣。 乔志远心中怒吼,乔某哪有什么手段啊!冤枉~~~~~T_T "五味匀和最好,哪一味量大了都让人吃不消啊。"千秋蹙起眉说得煞有介事,可是微微颤抖的衣裙和悉卒作响的铃儿分明暴露出美人正在努力憋笑。 乔志远强撑起笑脸,"宣儿,怎么不歇着?"--没话找话。 "给你煎药。" "辛苦你了。" "药放桌上,你自己喝。我先走了。" "啪",药碗搁在桌子上的声音仿佛是一记清脆的巴掌扇在脸上。 "唉呦,奴家想起来还有绣了一半的‘春情残',不打搅乔公子休息,奴家继续去做针线。" 乔志远刚才伸出去接药的手僵硬着地定格在空中,听着叮叮当当的铃声渐行渐远一脸欲哭无泪。春情残、春情残...... 坐在桌旁捧着药碗,想着刚才赵宣冰冷的表情,乔志远不禁苦笑,曾经有过一次看到这个表情,那时自己手把手教新入门的小师弟基本剑法,恰巧被经过的赵宣看到,那次他三天没有跟自己说话呢。 想到这些乔志远笑得更苦,往事历历在目,处境却不复往昔,被赶出师门才一个月有余却觉得仿佛过了无数个年头,日子如在梦中般虚幻,只希望醒了一切就跟以前一样,可惜这梦没有要醒的势头。 闭眼一翻手整碗苦涩药汁灌入口中,乔志远抬手用衣袖抹了嘴。靠在椅背上,受伤的右臂轻轻放在腹部,左手抚着桌上的沉香剑。沉香剑是历代玉山派掌门相传的掌门信物,剑鞘由经过特殊熏制的紫檀木制成,每每剑影掠过便有淡淡清香,故得名沉香。 玉山派掌门韩静山一直把乔志远作为下代掌门培养,韩静山没有子嗣便把收养来的乔志远当作亲子对待,恨不得毕生所学全部渡给乔志远。无奈内功修炼比不得招式比划,尽管乔志远天资聪颖,日益积累才是正道。 乔志远顽皮是顽皮了些倒也从未辜负韩静山的期望,日日苦练,所有弟子里属他最为出类拔萃。 三年前一个夏日,所有弟子都在午休,乔志远带了两个师弟偷溜出去玩,恰巧遇到在坐玉山脚下抱着双膝发抖、满脸脏污的赵宣。将赵宣带回山上细细询问,得知他家遭仇家追杀,仅剩他一个活口,他想上玉山拜师学艺报仇,半路上又遇到仇家,九死一生终于到了玉山脚下,却再也没力气上山。 韩静山见到赵宣也仔细询问了些问题,吩咐安顿了赵宣。半年后赵宣如愿成为玉山弟子。 从此赵宣便与乔志远形影不离,开头乔志远还以为是赵宣最先被自己找到比较亲近自己,一年前发现赵宣对自己不仅仅是同门师兄弟的情谊。发现时的吃惊、不能接受到后来两人互相爱慕。 乔志远如今想来这三年时间如珍宝般宝贵,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事情结束后可以跟赵宣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安心隐居,不必在乎其他人的咒骂和鄙夷眼光。又想到被驱逐那日,心如刀割。 那日,如往常般,乔志远到赵宣房中跟他闲聊。不知怎的情动,两人拥在一起,就在唇舌相接瞬间,陆英杰破门而入,师叔刘庆义紧随其后。刘庆义作势要出掌劈向赵宣头顶,乔志远跪在地上拉住刘庆义的手苦苦哀求,答应亲自向全门师兄弟告罪,刘庆义才放过赵宣。 刘庆义押着乔赵二人去见韩静山,把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韩静山听完不发一言,刘庆义言词激烈暗示韩静山包庇弟子,逼得韩静山不得以把二人逐出师门。 乔志远知道师父一向器重自己,想让他继承掌门之位,这件事很让师父失望。两种心情在胸中纠缠,对辜负恩师自责还有对赵宣的疼惜,知他报仇心切,此去却前途未卜。深感无力之余只得和赵宣收拾了行囊匆匆下山离开。 乔志远万万没有想到当他和赵宣快到山脚下时,师父韩静山突然从他们身后凌空跃出,落在他二人身前。乔志远见到韩静山,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心想,如果师父现在过来意为清理门户,那么就算被师父打算杀了也决计不会反抗。 韩静山受了乔志远三拜,扶他起来,面色沉重长叹一声说到:"志远,为师长话短说。" 乔志远听韩静山的语气伤感无奈心里更加难受。没想到韩静山说道,"这些年为师之让你一心习武,本打算让你继承玉山派掌门,可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若把你留下便是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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