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为我开了车门，我往里一看，黑川正宏正用他一贯的表情看着我，眼角的痔仍旧抢眼。他叫我上车，说想跟我谈谈。我推辞道，过不了多久就到上班时间了。
他说："车子不会开走，我会叫司机出去，我现在只是想坐下来和你静静聊聊。再说，小光，以前我们不也聊得很开心吗。"
我苦笑，还是上了车，司机果然只是站在车外抽烟。
"小光，那么久没见了，你仍然没变啊，还是那么听话。"
"黑川先生也没变，总是出现得那么突然。"
"会还嘴了呀，看来泽木很宠你啊。"
"我和泽木之间，与你无关。"他到底是什么意图，从他嘴里说出泽木的名字让我很不舒服。以前他出现在我和秀明之间，我曾经将他当作父亲一样看待，但是他却无形中将我赶到了大阪。
"哈哈哈......"他肆意地笑，似乎认为我的话很有趣，"小光，昨天看见我儿子有何感想。看来半年了，你还是没放下啊。"
我用力捏着衣角，从他嘴里提到秀明让我更不舒服。
"小光，我是为你不值，半年前我不过在他比赛输了后，随便说了几句话，他就大发雷霆似地将你赶走了，你们之间的感情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浅啊。"
说了几句话？他对秀明说了什么？他现在对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我觉得头好痛，秀明赶我走时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为什么，我今早才下决心要放下的，为什么还是这么痛。
突然，车门被打开，一只手将我从车内拉了出去，"跟我走，小光。"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只是被他拉着手，我的全身也快被麻痹了。
秀明拉着我就往餐厅的反方向走，我应该甩开他的，我应该甩开的。可是，我在他面前还是那么没办法，除了跟着他走，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身后传来黑川正宏的声音，"秀明，还是那句老话，你永远都赢不了我，更加赢不了泽木祈，哈哈哈哈......"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赢不赢的？我望着秀明，他的脸色很沉。
"秀明，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去泽木那里收拾你的行李。"
我停下脚步，他说要去泽木那里收拾我的行李，他是要带我走吗？可是......
"怎么了，还不快走。"e
我挪开他拉着我的手，说："我马上要上班了。"我违背了他。
他伫立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似乎也对我的态度所诧异。
"我再说一次，跟我走。"他生气了，至少快生气了，我不想让他生气的，真的不想。可是要我现在跟他走，我，做不到。
已经被打入地狱的人，不可能因为他轻微的召唤而重新步入天堂，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次放手，若他放手，我将粉身碎骨，我没有翅膀。
良久，我与他对视。从他的眼中我仍读不出任何信息，秀明，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黑川秀明！"愤怒的吼声打破了我两间的沉默，胖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我身边，跟着就是一拳打在秀明的脸上。
我赶紧抱住他。胖子，你在干什么，秀明会发火的，最后挨揍的肯定是你啊。
"黑川秀明，你这个混蛋，现在还有脸出现在紫辉面前，我他妈见你一次就打一次。"胖子现在很激动，我拉不住他。
可是秀明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还要平静，他完全不在意胖子的愤怒，还是问我："小光，跟不跟我走。"
胖子更气了，暴跳如雷，"走，紫辉，我们回餐厅，别理这混蛋。"
我靠近秀明，"对不起。"我不会跟你走。
听到我的这三个字，秀明笑了，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无奈，失落，悲伤。他的眼中隐隐泛着莹光，他眼角的痔仿佛真成了一滴泪。
"秀明，你不要这样，你骂我，打我，求你，求你......"不要再笑了，我的心会痛死的。
"小光，我本来以为无论其他人怎样，即使全世界都离开我，你也会在我身边的。"他走了，只留下这句话。
我想追上去抱住他，我想告诉他只要他愿意我永远都可以陪着他，我想让他知道只有他可以影响我的意志，影响我的悲喜，我想......
胖子将我拉住了，不过就算他不拉，我也不会追上去，一切都只是我想，我不敢。刚才那一刻我真的快崩溃了，即使全世界都离开，我也会在他身边吗？曾经是的，可是现在的我太过胆怯，我不想再被抛弃。我早上第一次为泽木做了早餐，现在的生活很好，我没有勇气回到过去。
胖子陪着我站在街道中央，秀明的话一直在我脑中回响，我变了，现在的我不会再不顾一切地为了他而生活，现在的我已经回不去了。
"小光，我相信你。"
泽木，我没有背叛你，原来只是简单的一句相信就可以将我重新束缚，我真的太过脆弱。
中插番外篇 回忆
八年前
"秀明，玲姨真漂亮，又疼你，有这样的母亲真幸福。"
"你别说那么多废话，既然来了就跟我比一场。"秀明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平时都是和父母住在东京，每年也来不到几次大阪，今天一定要赢你。
由于两人同年出生，从小到大秀明和泽木就是竞争对手，或者应该说他单方面将泽木视为对手。无论是学习，身高，还是网球都要同泽木比，无奈的是即便他再努力也没赢过那个整天嘻嘻哈哈游手好闲的泽木家二少爷。
泽木摊了摊双手，摇头道："真拿你没办法，输了可别哭。"
比赛的场地是苍田家私人的网球场，裁判嘛自然就是只比他俩大三岁却儒雅成熟的泽木大哥泽木毅。
赛前哥哥走到弟弟身边小声地叮咛了两句："祈，就让秀明赢一次吧，每次看到他那么认真地练习，最后还要输给你，我都为他不值。"
"呵呵，哥，你是什么不值啊，是心疼吧，你这做大哥的也挺能胳膊肘往外拐的，有爱人没弟弟。"
"小家伙，别乱说，让秀明听到了怎么办？"
"好好好，我不说了，反正你认真执法，我呢认真比赛，不过我可没有故意认输的习惯。"
几个回合，比赛在空旷的网球场上草草结束，不出所料最后获胜的仍是泽木。
泽木毅本想过去安慰秀明，却被弟弟抢先放话："秀明，告诉你，我前几天被一个职业教练看中了，我以后可能会成为职业的网球选手。"
职业选手？秀明从来没想过，他打网球也只是因为泽木打网球，一直以为泽木以后会和他一样继承家族的事业，然后在商场上继续竞争。可是现在，泽木居然说以后会成为网球运动员？这怎么行。
"那好，我也要成为职业的网球选手。"秀明坚定地说。
泽木兄弟俩都认为他说这句话只是小孩子的意气用事，并未想到他以后真会走这条路，毕竟他是黑川家的九代单传，不象泽木还有个哥哥可以继承家业。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进来，象天使一样的微笑，一身朴素的服饰更能体现出她本身所散发出的华贵。即使已经三十几岁，仍显得那样年轻美丽。
"玲姨。"她是秀明的母亲，泽木兄弟都称呼她为玲姨。
她走上前擦了擦秀明额上的汗珠，然后在他嫩白的颊上轻轻一吻，"走吧，该吃饭了。"
三个已经不小的孩子跟着她一起向饭厅走去，途中她不忘拍拍泽木祈的头，"祈，秀明今天看来又输给你了。"
泽木两颊微红，在他眼里没人比玲姨更美丽，就算他自己的母亲也没有。
秀明很爱他的母亲，因为从小到大母亲对他可以说是超越了掌上珠般的溺爱。可是他不喜欢母亲每次见到他都亲他，不喜欢母亲每天和他同床睡觉，他认为自己已经不是小孩了，他想要自己的空间。
一切都很和谐，秀明拥有着父母的疼爱，有着既是朋友又是对手的泽木，有着显赫的家世，有着令人羡慕的精致脸蛋，任何人都觉得他从出生便拥有了一切。
可是谁会想到人生的转折会来的那样快，秀明的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从大阪回到东京，他有了新的目标，他要成为职业的网球选手，可是平时还是和以往一样，往返于学校家庭。
一天，由于网球部的休息，他提早放学回家了。
"啊......"
可是一进门便听到母亲房内传来的大叫。他紧张得拔腿就往二楼跑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气喘吁吁地推开母亲的房门，他，惊呆了，眼前的一切显然不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能够接受的，眼前的一切跟修罗的场景没有区别。
"爸，你在干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还能冷静地问他的父亲，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全身赤裸地缩在床上用一双颤抖的手握住一把银色的剪刀，他不知道为什么血会顺着他父亲的右手滴在地板上。
"妈......"他想过去替母亲批上衣服，可他惊诧地发现母亲这时的双眼已经完全没了聚焦点，空灵，绝望，恐惧。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母亲用尖刀指向了幼小的他。
"秀明......秀明......"母亲的口中不停地念着他的名字。
就在这天，他美丽的母亲疯了，他的父亲就站在一边任由右手不停地滴着血，这是他唯一一次看到他父亲哭。
他冲上去扯着他父亲的衬衣，"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你，是你逼疯了妈妈。"他用力捶着他父亲的胸膛，是你，肯定是你。
黑川正宏将他的儿子推开，离开了那房间。秀明追上去，"爸爸......"这是他最后一次叫黑川正宏爸爸。
他想进房陪着母亲，他想喂母亲吃饭，可是那把剪刀却一直对着他。
他想找医生来为母亲治疗，他想通知大阪的外婆，可是所有的一切都被黑川正宏阻止了。
终于，没过两天，母亲手中的剪刀刺进了她自己的心脏。
他的母亲黑川玲自杀了，黑川正宏对外界全都宣称母亲的死是因为抑郁症而引起，大阪的外婆整天以泪洗面，只有秀明知道害死他母亲的人是黑川正宏。
可是他不能说，年迈的外婆经不起这样的打击，外婆的年龄已经大了。
母亲的葬礼来了很多人，一切都那么沉重，泽木毅一直陪在秀明身边安慰他，而泽木祈从头到尾的眼泪都没停过。
母亲的墓定在了大阪，她的故乡。
入土那天秀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大声痛哭，他的父亲就站在他面前，他抽噎着："是你，是你杀死妈妈的。"只有他知道，只有他知道的真相。
"秀明，你没资格恨我，害死你妈妈的人其实是你。"黑川正宏在秀明母亲死后第一次回应了秀明的愤怒，"我那么爱你妈妈，可是她偏偏爱上了自己的儿子，真是讽刺，讽刺，哈哈哈......"
"若不是有你，她会不跟我同床。若不是有你，我用得着强暴她吗。"
"你住嘴，住嘴。"他没有听错吧，她母亲对他的爱不是对儿子的吗，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是黑川正宏害死了母亲，不是他。
"不过即使这样，秀明，你身上还是留着你母亲的血，所以放心，我会尽做父亲的职责将你培养长大的。"他的声音就象魔咒在秀明脑中不停地重复。
你不是我的爸爸。
秀明离开了黑川家，对于十三岁的他，要经历的磨难太多太多。每年母亲的祭日他都会和黑川正宏一起回大阪，因为在外婆面前所有的戏还是得演下去。
他和泽木都成为了网球选手，他每天都刻苦地练习，与泽木不同，所有的一切他都只能靠自己。
两人站在了不平等的台阶上，他知道以后竞争的机会变少了，本以为全国大赛的赛场可以让他与泽木堂堂正正地分个高下，可是黑川正宏偏偏要成为全国赛事的赞助商。秀明发过誓，他不会拿黑川正宏的一分钱。所以，他拒绝参加所有的全国赛事。
八年的时间，一个孩子，独自走过的这八年又有几人了解其中的辛酸......
第十三章
"胖子，帮我请个假，我今天想一个人静静。"
"我陪你好了。"
"不用了。"
我独自走在大街上，从开始的晴空万里，到天边的逐渐昏暗。我很少象这样，近乎于游荡。
我现在真的好乱，秀明，你为何要在我已逐渐安定的时候出现，为何又要增加我心中本已淡去的期待呢。半年前，你没有给我理由便狠心地将我赶走，半年后你又毫无理由地想带我走，说到底，我需要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个理由而已。
来了大阪那么久，头一次感觉到真的生活在了这个城市。看着周围的街道，穿插的行人，原来大阪是这样的。
有时觉得自己真的很不善观察，对于一个居住了半年的城市也依然感觉如此陌生，何况是人呢。
秀明，胖子，泽木，每个都离我那么近，但我经常又感觉离他们很远。或许紫辉光你只适合孤儿院的生活，没人看得见你，你也看不见他人，一切的一切只有自己。
我现在该回泽木那里吗？愚蠢的问题，我不回泽木那儿还能去哪儿呢。泽木在等我，这二十年来唯一会等我的人。
我只是机械地移动着步伐，头很重，其实人流并不多，街道很宽敞，可是没想到即使这么宽敞我也会闷头闷脑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准确地说，是有个人在路中央挡住了我前行的道路。
我吃力地抬头，"你刚才不是走了吗？"我没眼花吧，本以为以后不会再见到秀明了，没想到还会在眼前出现。
"我一直跟着你。"不知为什么，居然觉得他现在的声音有一些沙哑。
"跟着我？"我记忆中的秀明会在离开之后回头吗？
"我本来打算，如果你就这样走回泽木那里，我，就放弃。"
我往四周看了看，这条路不是通往泽木那里的吗？原来我真的只是漫无目的的乱逛。
然后呢，秀明，你的放弃指的是什么？你是在争取吗？
我望着他，以前的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不知道现在是我的胆子变大了，还是他的眼睛不再象以前那样冷刺了。
他轻轻地将我拥在了怀里，这么地温柔，难道我是在做梦？如果是，就请永远都不要醒来。我还是哭了，秀明的拥抱温暖得就连寒冰也能熔化，原来半年了，我还是一直在等，等待这双熟悉的臂膀。
泽木，对不起，我最终还是背叛了你。
我随着秀明回到了他居住的宾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胡思乱想，我竟然感觉到秀明身体被尘封已久的饥渴。
"我爱你，秀明。"每次被他强有力地挺进时，我总是会说这句话。我仿佛真的回到了半年前，秀明的味道一直将我萦绕。
以前的他总是会在做完后就立刻入睡，可是今天他的眼皮却迟迟没搭下。
"小光，你走后，我一直在找你。"
会吗？他真的在找我吗？不可能的，若要找我，当初为何又要赶我走呢。
"我没想到你会来大阪这么远的地方，更没想到，再次见面时，你会站在泽木旁边。"提到泽木时我看见他的嘴角微微上提，他是在嫉妒吗？
"对不起，我不该来大阪的。"
"还是那么爱说对不起啊。"他笑，"睡吧。"淡淡的两个字，如同从前。
"秀明......"
"怎么了？"
"可以抱着我睡吗？"我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想他抱我。
听到我的话，他楞住了，可是很快还是将我搂在了怀里。
"跟我回东京。"
"嗯。"
6/7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