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这样问了他,美丽的脸上有著一丝轻蔑。 什麽爱不爱的,他不知道…… 醒过来时,窗外已是一片青绿,不同於北部的苍茫灰白。 他去洗了把脸,然後,在南部热情的阳光下有些晕眩。 好一阵子没回来了,这里都没变,他走向车站外,不意外的见到他正在读大学的老妹。 「浪子,终於想到要回来啦!」 「没礼貌!」他敲了敲她的头,有些宠溺。 「有没有礼物?」 「我是从台北回来,不是从欧洲,傻瓜!」系好安全带,他没说行李中有上回去美国买的一些小礼物。 「怎麽想到要回来?」 他理所当然的答道,「想家啊!」 「骗人,嘻嘻,不会是被裁员了吧?老哥,我又不会笑你!」 「回家啦,罗唆!」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 「我在开车耶!」 一路上,就是这样打打闹闹,要让爸妈知道了,定又是一顿好骂,但他却觉得有些开心,好久,没有这样和人亲近的感觉。 回到家,先是让妈妈给拉了问东问西,又让老妹给拖了去逛夜市,回过神来,他都快忘了自己究竟是为了什麽回到台南! 他回到自己房间,一切摆饰都没变,他有些怀念,但没让情绪沈浸太久,他翻出橱柜里的箱子,一样样的打了开来。 笔记、课本、情书、通讯录,真是拉拉杂杂一大堆! 他翻开课本,一片空白,他从来就不是认真的学生……笔记倒是记的很整齐,不过笔迹不是他的,他的字没有这样漂亮……但好像都是同一个人的! 他的手为什麽有些颤抖? 打开了信,一封封全是相同的笔迹、相同的署名—林名霏。 名霏?名霏?名霏? 一封信里,掉出了一张泛黄的相片,相片里,是他和一个男孩的笑容,那样灿烂、那样幸福! 他拣起照片,无意识的脱口,「名霏……」 「好漂亮的字!」 男孩抬起了头,明亮的双眼有些疑惑。 「我只是单纯赞美,没有别的。」他急忙澄清。 「谢谢。」男孩笑了,那一笑,竟在他心中盪起一片波光潋豔! 「我叫吴政哲,是你的室友,今後请多指教。」他成熟的伸出手,是父亲常带他出去应酬的成果。 「我叫林名霏,中文系。」 「我是资管,我们的科系差真多!」 「会吗?别忘了,科技始终来自於人性啊,而我,读的不就是人性?」 那时,他笑了,为他有趣的回答。 他们一直在一起,虽然不同科系,但感情却出奇的好,很多人啧啧称奇。 然後,他发现了他的秘密…… 「你会鄙视我?」 「不会啦,你别想太多!」对他而言,他是不是同性恋都没差,反正只是好朋友嘛。 但是他忽略了自己的占有欲,很多时候,看著名霏的情人把他拉走,名霏只能对他点点头时,他有些不高兴。 明明就是他先发现他的! 大家都喜欢名霏,在没发现他是同性恋前,因为他是那样温柔,当他和你说话时,你会从他的眼神知道,那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事,他一直都是那样专心的去做每一件事,包括对待每一个人、谈每一场恋爱。 名霏失恋时,他都会陪他喝酒,因为他的酒量比较好,可以扶名霏回宿舍。
「为什麽?我到底哪里不够好?为什麽你们还是觉得女孩子比较好呢?」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我没醉,对,我没醉、我没罪,只是爱上男人而已,我没罪……」 名霏的喃喃自语,让他听不详细,他连自己的心疼都感觉不出来,不过,在那一瞬间,他倒是很清楚名霏双唇的触感,有点冰冰凉凉的,带著酒的味道! 然後,他们就在一起了,很多人都知道,包括他的老妹,却不包括他的爸妈! 名霏只是笑著说没关系,所以他也笑了。 二年级时,他们搬出了宿舍,住在一起,那一段时间,像梦般甜美,每天早上他起来,都可以闻见名霏煮的好香的咖啡,回家时,灯会亮著,还有一桌天天变化的扑鼻香味。 寒冬的夜里,他们会拥在一起,喝著热牛奶,名霏泡的牛奶,总是特别香甜!
「原来奼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名霏和他窝在被窝里,不知念了些什麽东西。「你不觉得很美吗?」 「会吗?」
「你要注意听,才会感受到那种音律的美感,还有满满的感情!」 但他还是只听见名霏好听的嗓音,感觉不出什麽音律。 「你啊,真是一点国文造诣都没有,连笔记也要我帮你重誊,写的跟鬼画符似的,我真的很佩服我自己。」 「你写字漂亮啊!」他想起了什麽,又问道,「喂,我们明明住在一起,你为什麽还要写信给我啊?」 「只是想和你分享一些事情罢了,你知道,我们不同科系,很少见面的机会,可是我有些事情很想和你分享……你如果不喜欢,我以後就不写了!」 「我没说不喜欢啊,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笑著,他们一起沈沈睡去。 名霏好像很喜欢牡丹亭,还借了昆曲的带子回家看。 「好凄厉喔!」 名霏翻了翻白眼。「拜托,这叫出谷黄莺、乳燕归巢好不好!」 「真的很凄厉啊!」 「受不了你!」嘴上这样说著,但名霏还是戴上了耳机。 名霏很认真的在写笔记时,他凑上去,名霏没好气的拿下耳机,「干嘛?」 「喂,这一段是什麽意思啊?」其实他也上过牡丹亭,国文课的时候。 名霏看著他指的那一段,有些愣住。 他索性抢过了书,大声念了出来,「单则是浑阳蒸变,看他似虫儿般蠢动把风情扇。一般儿娇凝翠绽魂儿颤,这是景上缘,想内成,因中见。淫邪沾污了花台殿……」 「别念了!」名霏想把书抢回来,却被他躲了开。
「你还没说是什麽意思呢,夫子?」他笑得好不开心。 名霏红了一张脸,朝他打了过来。「你、你别闹了!」 「那这一句呢?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他没念完,因为名霏真的扁了他一拳。「很痛耶!」 「谁叫你乱念!」抢回书,林名霏转过头不再理他。 却好半晌没了动静,他忍不住转头,却被夺去了呼吸。 「这一句我知道意思……领扣松、衣带宽,对不对?」 名霏的脸还是那样红。「下流!」 「名霏,我一定会是个好老师吧?」将他的扣子全解开时,他笑著这样问道。「学习的最高境界乃为身体力行,我保证你永远不会忘了这一段!」 「无聊,想当老师的是我,不是你……」 他的轻轻喘息,撩拨起无限情欲,他最爱听他唤他名字的声音,那一瞬间,他总能觉得他完全拥有著名霏。 「哲……哲!」 「我只让你这样叫我……只有名霏!」 * ***** 「政哲,你为什麽喜欢名霏啊?」 「不行吗?」他一贯的温柔笑容,让女孩有些晕眩。 「没有啊,只是觉得你这麽好的人喜欢男生,真的好可惜……」 他笑了笑,没多说什麽,这样的问答不是第一次出现,他的身旁有著很多这样富有挑战心的女子,谁知道她们究竟是自以为是的想救他逃出同性恋的圈子,还是认为他这样的男子爱上同性太可惜,亦或是,不甘心他竟看不上她们? 总之,他身边还是有很多女子围绕著,一如他未爱上名霏之前。
他曾问过名霏在不在意,名霏只是笑著摇了摇头。 於是他故意和一些女孩亲近,想见到名霏嫉妒的脸,有些无聊,他知道,但他只是有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占有欲竟强过名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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