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零生刚才在这里吧?」 「对。不过我刚要他去休息一下,应该在门外吧。」 此时,深津澄的声音陡然低降,到只有两人听见的地步。「绪方...你有没有说...」 「没有,我什麽都没说,他也什麽都不知道。」 「那就好...谢谢你。」深津澄的声音中有著深深的感激。他似乎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绪方轻轻拍著深津澄的手,「没什麽。不过你上次去医院的事...」 「零生知道了?」深津澄当下紧张起来,还反抓著绪方的手,抓得老紧。 「八九不离十了吧。我觉得他看出了点端倪,所以会在看到我的时候来套我的话。我说你以後也要小心一点。」绪方把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 「嗯...」 「零生说你在学校昏倒,倒底是怎麽回事?」 「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头一昏,然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深津澄抓著头,像是要试著回忆当时的情形。 「你都没吃饭吧?」绪方上下审视了深津澄一翻,他得到了这个结论。 「吃不下...食物让我觉得很恶心。」说到食物,深津澄像想到了什麽令他做恶的事情般,他微微皱紧眉头。 「你又要求医生加重药量了?」 「我没办法。」深津澄垮下双肩,很泄气。 「不在再吃那个药了。你看那个药把你搞成这样,简直就是毒药!」绪方说得有些气愤。 「有副作用是正常的。」 「真搞不清楚你在想什麽!」 ※※※ 零生他没去喝水。 而他所兴起的念头,便是想在门外看看...他们两人究竟是瞒了他什麽。 很不巧的,两人说话的声音小声到如蚊蚋,他什麽也听不见。 不过,他实在很好奇...澄为什麽会露出那种表情。那种绝望的表情,上次他在医院看过的。 澄从来没给他看过的表情。 令他更气的是,有了心事,澄宁愿说给绪方知道,也不愿说给他听。这让他觉得,他被深深排除在外。 这种感受,他从未有过。而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急欲希望他人与自己分享自己的内心想法。
少年步行的街道 19 深津澄出院了。 他又恢复以前那种爱傻笑的深津澄。零生半信半疑,他还是很想知道那时两人的对话倒底是什麽... 「零生...你准备好了吗?五月多就要考试了耶。」入学典礼不过才四月举行,但居然五月就来个期中考,害得他来不及消化完,马上就快吐出来了。 「没有。」反正他从以前到现在本来就不读书的,期中考?对他来说是只是不用上课的日子罢了。 「怎麽可以这样!你都不准备,那我靠谁教我啊!」深津澄拍拍他堆在桌上成堆的书,对零生的态度显然是不太满意。 「我...?教你?」 深津澄对零生笑了笑,以一个很正经的神色说著,像是在宣告著什麽。 「零生,我们一起上大学吧。」 ※※※ 这算是一种约定吗?零生实在很想如此解释。 「啊...真是的...考得乱七八糟...真白费你教我这麽久。」刚考完试,深津澄抓抓头,很苦脑的样子。 零生摇摇头,成绩的事他一点也不在意,也不觉得有什麽好在意的,怎麽深津澄的反应会如此的大,真难以想像。 「日本史...稳死的、国文...背的也全都忘了、地理...也没好到哪去、英文...天啊简直不敢再想了...」 「好了啦...考都考过了,想这麽多也没用。」真受不了,成绩又不能当饭吃。 「话不是这麽说啊...总会有一点後悔的感觉吧。」 「不会。」零生说得直接,好像一点要安慰他的意思也没有。 「一定是你考的好才会这麽说!根本不能体会我的心情。」深津澄的反应果真如零生的预测中,泄气了。 看著看著,零生有点不忍心,还是帮他打打气好了...「你刚不是少说什麽...基础数学和生物是吧?那你应该考得不错吧?」 「我好不容易忘了,都是你害我又想起来...」这回,零生可就没料中了。 「啊?」 「什麽基础?简直是高难度...我看这还是这次考的最难看的一科了...生物...我看是全红字吧...」深津澄的双肩至此几乎全垮。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反正都考完了...」零生实在不太会安慰人,心中只想赶紧住嘴算了。连句好话都不会说,安慰人反而得到反效果,他看全天下就属他最蠢了。 深津澄大大吸了口气,「好,不想了。对了,你不是说考完试的下午你有计画吗?是什麽啊?」 「这个嘛...」说实在的,零生很不想再提这件事。因为就是因为这种事才就他和澄吵架的。现在可好了,人家澄放弃了他赚钱的机会,而他却有点罪恶感。 「没关系,你在路上慢慢想,我们先去我打工的地方请假,走吧!」深津澄已先走到了前面向後头的零生招手。 原来他还没请假...「那个...」不要请假好了...这是句未出口的话。 「什麽?快走啦!快点哦!」深津澄笑得灿烂,而零生却也不觉的看傻了... 假如...他能全完拥有他的笑容...该多好... 此时,零生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守著他笑容的打算...他想要看著那笑容永远在他眼前绽放... 像这样美好的事,他能拥有吗?
少年步行的街道 20 电车坐了几站,没一下子就到了。 两人沿著站前的那一条路走著。眼看拉面店已在眼前,深津澄便首先进入店里。 生意还挺好的...不知道老板肯不肯让他请假...深津澄开始有点怕。 正当深津澄犹豫之时,老板从帘幕後头走出。「阿澄,你来的正好,阿良那小子今天回他老家去了,居然到了才跟我说,害我不得不准他的假。你也看到了,现在店里这麽忙,你可不能给我请假!来,上工了。」 深津澄接过老板递给他的工作服,不敢有所反驳也不知拿什麽理由反驳。看来他早该说的...现在连绪方都请假,看他该怎麽办才好...总不能说...他想请假出去玩以庆祝考试考完...那种话他才不敢说。 这时,零生也走进了店里,他一眼就看到深津澄脸上的为难表情。 「澄,怎麽回事?」零生小声的问著。 这是他第一当著他的面叫他的名字...似手没想像中的绕口。还有不错的感觉。 「绪方他...今天...也刚好请假...所以...」深津澄吞吞吐吐地说完一句话,头也愈说愈低。 「所以你不能请假,对吧?」零生试著帮深津澄说完整的句子。 再看看深津澄的表情,他想他说的应该相距不远矣。 「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深津澄开始紧张起来,劈头就来个道歉语。 「阿澄!你还在做什麽!再慢吞吞的,小心我扣你钱,听到没!」老板从帘幕探出头,摧促著深津澄。 要是平常,深津澄早就二话不说的应著「是!」,但是...现在可不同了...他要是应了这个字,不就等於答应了老板? 零生都特地和他来这里了,他这个「是!」还真的说不出口。 「好啦好啦!吵什麽吵...」听到那老板的话,零生可说是不太高兴,咽不下这口气的他,当下就回了老板一句。他凭什麽扣人家钱?上班时间又还没到,真是不讲理。 「零生...」深津澄拉住零生的衣角,他肯定是没料到零生会有此一说。 「快穿上啦,不然那个老板又再乱叫了,真是吵死人。」零生拿了深津澄手上的工作服帮他套上,还顺便在他腰际间将蝴蝶结打上。 「零生...你这是...」 零生按下深津澄的肩,意示他什麽事都别说,自己则是迳自应著老板,「绪方的部分我帮他做,但是钱可得算澄的,怎麽样?老板?」 一切都在深津澄的意想不到中进行著...原来不是这样的... 转过头看看零生制服上穿的工作服,唉...都是他害的。人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居然要他做这种事... 总而言之,都是他害的。 「嗳!还发呆啊!工作啦。」零生端了碗面,在经过深津澄的旁边时,用手轴轻撞了他一下,小声地告诉他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哦!」深津澄像是上了发条般,挺直腰杆、转紧了准备工作。 「蔬菜拉面哪一位?」深津澄摆著工作时的笑脸开始工作起来。「请慢用!」面置於桌上後外加一个敬礼。 就这样,一碗面,一个礼...
少年步行的街道 21 「请问小姐点些什麽?」深津澄公式化的询问著。 「味噌拉面。」那位小姐菜单看也不看地就如是说,看来似乎是老客人了。「刚考完试就来打工啊?真辛苦哦。」 「没有啦,赚钱是件快乐的事啊。」深津澄有时也会与客人说说话,由其是老客人。这样应该会让人感到亲切吧...由其是在同一家店、同一个服务生...这种感觉会更加深刻。 「嗯...有这种想法真难得。」小姐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不烦你了,你自己加油哦。」 深津澄微微笑,「谢谢。请小姐稍後,面马上来。」 ※※※ 转过身,深津澄在帘幕後等著客人点的东西时,从缝细中看到了零生的工作情形,他差点笑出来。 刚好,零生也进了帘幕後,那张臭脸彷佛有一丝丝地不悦。 「零生,你怎麽对客人摆个臭脸,这样不行啦。」深津澄掩著笑,笑意却从他指缝间一股劲地流窜著。 「不然呢?」他平常就是这种脸啊,那有什麽不行的。 更何况看到澄和那个小姐有说有笑的,他的脸就笑不出来。 天啊...他是在忌妒吗...他也不知道了... 好难解的感觉。 一开始他会接绪方的工作,其实也是临时起义。深津澄在学校突然昏倒的事他仍记忆犹新。有种感觉,他总觉得要让深津澄在他视线范围他才能安心,不然一颗心一直七上八下地。 他简直不敢想像第二次的意外再度发生。 「要这样啦,看,这是示范。」深津澄示范著何谓对客人的笑脸,但是无奈,零生就不领情,连看也不看。 天晓得他在不高兴什麽。 见状的深津澄连忙止住笑,换上一张道歉的表情。「对不起啦,你来帮我,我还没道谢,还跟你说教...」 「你...」你做什麽道歉...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讨厌看到你和那个小姐有说有笑...因为他真的...很不舒服。 「味噌拉面!」老板「适时」地端出了碗面,也刚好止住了零生的话。 「是!」深津澄一听,伸出手就要接过那碗面,只是... 「我来。是五桌那位小姐的吧。」零生抢先一步接过面,还刻意有此一问。 他早就知道是谁的,想要他忘也难。 「呃...是...」深津澄一愣一愣地回答,搞不懂零生此举为何。 算了,谁拿不都一样吗?对...就是这样。 「正油拉面!」 「是!」 ※※※ 店里打烊已经是九点以後的事了。 此时的两人正在收拾著桌椅,将桌子擦乾净之後,把椅子倒置在上头。 「终於下班了...」深津澄打了个大呵欠。 零生卷起袖,搬椅子的动作搞的他热的满身汗。 奇怪的是,同样满脸汗的深津澄却无意卷袖,仍然坚持以著长袖工作。 「你不热啊?」 「当然热啊。你看,都流汗了。」深津澄指著自己额际的汗,看起来还不会比零生的少。 「那你干嘛还穿长袖工作,卷起来不就凉多了?袖口还比较不会脏吧。」 闻言的深津澄傻傻地笑著,像是有点勉强。「...我...没那个习惯。」
少年步行的街道 22 回家的路上,零生像是拼了命似的猛打呵欠,这让原先不以为意的深津澄也突然察觉零生的异状。 「零生,你会累吗?」 「是有一点...」说完後,又紧接著一个呵欠。 这工作看似简单,怎麽做起来却不这麽回事,累得要命不说,连脚站都快站不稳了。而且薪水低得可怜,简直是虐待劳工...这种非人的工作居然有人做...真是的... 零生转头看看深津澄,他觉得自己真是没用,才做这麽一点事就喊累,人家可是连一个呵欠都没打呢。看来自己真是养尊处优惯了,吃不了一点苦。 「这样啊...好像都是我害的耶...平常这时候你应都在家里了吧。」深津澄抓抓头,带著他往日的傻笑说。 「是我自己要帮你的,烦死了...要我说几次才懂...」零生的语气中掺有些倦意而略显小声,不然从话中听来得确像是在发脾气。 「那...我就不说了。」深津澄的声音陡然比零生骤降一倍之多。 在听到深津澄回应的零生顿时还真想一掌打烂自己的嘴巴算了。怎麽又在耍性子了...不是说要改的吗! 「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我本来就不会说什麽好听话...」零生在紧要关头赶紧悬崖勒马,免得自己的嘴又出了什麽乱子。 然而在这时说出他最不擅长的的道歉似乎也没当初那麽不习惯,他也没想到饶口的话就这麽脱口而出。其实...也没什麽难的嘛... 「没有啦,我知道的。」深津澄的目光直视著地面,走至电线杆下时,正被它那微弱的光线反射到无法看出他现在的表情。 「澄...那个...」像是抓准了时机,零生想在这一解心中的疑问。不管是那个药还是什麽,反正他都想知道。他想让他知道,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 「先到我家休息吧。好吗?」深津澄将眼从地面移上,直望进零生的双瞳,突然扯出的淡淡微笑使得零生怀疑起深津澄是否知道了他心中的那句未出口的疑问句。 「...好。」零生稍稍迟疑了半晌...不知哪来的感觉,他总觉得,深津澄其实什麽都知道,比正常人都来得更正常,迟钝、傻笑...都只是他的不真实面罢了... ※※※ 「我回来了!」深津澄打开门时大大声地对空无一人的屋内说著,脸上像是期待著屋内传回来的声音而扬起笑容。 「怎麽了?你在对谁说话?有客人?」零生不解地望向屋内,没半个人影,玄关也没有多双鞋。 「我的琴、茶几、被子、杯子...还有房子。」深津澄的笑容稍减,有些失望的样子。但他仍保留了一丝笑容给零生。 「这也是你的习惯?」零生跟著深津澄脱了鞋进屋里,心中独自己猜测著深津澄的行为背後的用意为何。 「你不觉得我叫得愈大声,听起来的回音就像是对我的回应吗?我每天都很期待哦。」深津澄继续说著,「不过啊,像现在这麽晚了,回应的都是邻居的叫骂...『真是吵死人了!』你听到没...?哈...真对不起他们呢...」 零生没有回答,但内心却有个声音对自己说著... 让我变成每天期待你回家的人吧... 「你回来了啊...澄...」
少年步行的街道 23 大阪 下午。 龙看了看时钟,少爷也应该快放学回来了吧。龙收起正在看的教科书,开始换了身份,从平时的大学生变成天原家的管家。 下了楼,电话声正好响起,像是与他的脚程同步似的。 「这里是天原家。」龙毫不犹豫地拿起电话,说出了千篇一律的开场白。 「零生他没出什麽乱子吧?」电话的另一头回应的是一个稍年长却也不失威严的声音,带著明显命令口气似乎是他的习惯,也是一种特权。 龙一听,是老爷。 他没多大的讶异,因为零生父亲的察情是每天的例行公事,但他头一次挑上零生快放学的时间而不是往常的早上,这是他唯一的一点疑问。 「没有。少爷最近的表现良好,没有什麽异常。」龙据实以报。 「是吗?」 电话传来怀疑的问句,著实令龙略感不悦。他先是吸了口气,「老爷,你是不相信我吗?」龙说了他心中直觉想说的话,虽然这听来是有些逾矩。 「你说这是什麽意思?」这句话下的成份其实有著严重贬低对方身份的意味。 零生父亲刻意压低的声量,使龙更加确定了他语中的不客气及要他注意身份的提醒。 在社会工作多年,看过无数面孔的龙当然知道老爷现在正为著自己的一句话而 不高兴,但他却一点也没有想软化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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