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齐槿毫无异样,仿佛他没向燕沈昊告白过似的,仍和以前一样,单单纯纯安安静静的样子,拿两只清澈的眼睛望著燕沈昊。 燕沈昊心里郁闷到内伤:真他妈倒霉! 爱不爱这种事,燕沈昊不想也不屑去想,他不爱别人,别人爱不爱他,不关他的事,所以最初的震惊之後,燕沈昊照样过自己逍遥的日子。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没了谁就会活不下去。 但他实在没想到齐槿会自杀。 在他眼中,齐槿虽然烦人点,但怎麽看也是一个聪明正常的男孩,而且便是自己那样刻薄地拒绝他,也没见他有半点伤心半点委屈,燕沈昊就是想不通,那样一个单薄得风吹就倒的小子他妈的竟有胆子自杀?! 得到消息的燕沈昊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那麽愤怒,愤怒得,竟然连手都抖起来了。 没爱过人的人,你叫他怎麽去想象,怎麽去承受,一个人竟然可以爱另一个人爱到愿意为他死?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燕沈昊这次是真的怒了,怒得连心尖尖上都是恐慌。 而自杀被救的齐槿,面对著气冲冲赶来的燕沈昊的解释是:不是自杀,只是不小心。 真的,只是不小心。齐槿没有说谎。他只是不小心用刀片割到了自己的手腕。 在燕沈昊明确地对他表示出厌恶,说他怎麽会这麽恶心,竟然会爱上男人,说以後不准出现在他面前後,在自己在床上愣愣坐了一夜感冒高烧後,在自己顶著近40度的高烧一个人去医院挂号看病却偶遇陪著女朋友来医院做流产的燕沈昊後,在被他视而不见最终自己仍是一个人慢慢回去後,一个人,坐在卫生间里,边想著什麽,边割开了手腕。 真的是不小心,他没想过自杀,从来没有,哪怕他,也许真是有点难过的。 只是无意识地划了上去,而刀片又那麽利,一划就流血了,止都止不住。 每个人应该都有这种经验,有时候,人会出现一段空白,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麽,或者说,你知道自己在干什麽,可是,你阻止不了。 齐槿那时就处在这样的空白里。他一向是个内向的人,内向的人不代表没有思想,相反,因为内向,所以往往比一般人更容易胡思乱想。 所以往往那种安静的人其实最可怕,因为这种人骨子里,其实往往比一般人来得疯狂。 但齐槿否认这一点。他真的没存半点自杀的心思。他是喜欢一个人,但他还不至於用这种方法来惩罚别人,惩罚自己。 首先,他胆子小,其次,他一向觉得这种做法很卑鄙。 所以他对燕沈昊说:真的只是意外。 但燕沈昊不相信。 意外到手上拿著刀片,意外到刀片刚好划到自己的手腕,意外到看见血流出来了却不知道止血求救? 妈的骗鬼还差不多! 燕沈昊真是恨不得狠狠抽这小子一耳光,叫你这麽贱,竟然为了个男人自杀! 你以为你死了老子会伤心?做你娘的千秋大梦── ──我收留你了,以後别再做傻事。 直到现在,齐槿也想不通燕沈昊为什麽突然就愿意跟他在一起了,他那麽喜欢女人的一个人,突然就在他面前说,要跟他在一起。 要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对他来说明明是那麽扭曲的一句话,齐槿不明白,他为什麽会说得那麽自然。 但燕沈昊说了,也做了。 他真的跟齐槿在一起了。 那麽喜欢女人的一个男人,那麽招女人喜欢的一个男人,真的就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对他好,对他宠,简直就是超载的溺爱。你有没有见过燕沈昊会亲手为谁洗头?你有没有见过燕沈昊会亲自为谁做饭?你有没有见过燕沈昊会因为谁病了而急得满头大汗?你有没有见过燕沈昊会那麽温柔那麽珍爱地吻一个人? 没有吧? 因为见过这一切的,也只有齐槿一个人。 而齐槿的结论是:燕沈昊中邪了。 燕沈昊中邪了,所以才会在毕业後明明自己有了公司有了成就十足的钻石王老五一枚无数女人倾恋仰慕却始终不屑一顾还跟他一个男人搅在一起并且一天比一天变本加厉,所以才会任齐槿任性任齐槿胡闹任齐槿慢慢变得不再清澈透明仍旧不觉仍然对他宠得无法无天。 好吧,齐槿承认这是个借口,但是,你要他怎麽想呢? 怎麽敢去想呢? 你要他那麽理智那麽清晰地分析,燕沈昊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他震撼了他害怕了他怕你再为他自杀他怕自己再背上罪孽他可怜你他同情你所以那个虽然操行很坏实际其实还算有良知的男人放弃了妥协了── 这样,会不会真的太残忍? 然而,这真的,是真的。 你都没看见,在看见齐槿一个人坐在高高的阳台上,在看见齐槿削苹果时不小心划到手腕流血,在煤气泄露齐槿不小心吸了少量中毒时,那人是多麽愤怒,而恐慌。 他是真的怕他再自杀。 怕到,宁愿委屈自己,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所以,真的不要说燕沈昊是个坏男人,实际上,大家都不知道,他真的是,善良得不得了。 善良到,齐槿五脏六腑都揪起来。 善良到,齐槿都,绝望了。 浴室门上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齐槿将头往後仰了仰,没有理。 "喂!你没事吧?怎麽洗了这麽久还不出来?"燕沈昊在外面喊。 齐槿怔怔地看著浴室的天花板。上面有繁复的花纹。 门被捶得山响,伴著更加暴躁的声音:"喂!听见没有!应我一声!不然我可撞门了啊!" 齐槿缓缓抬起头来,懒懒地看著门的方向。 下一刻,一声巨响,门被轰然撞开。 看著喘著气怒瞪他的男人,齐槿轻轻笑:"这门质量真不好。" 燕沈昊几步跨过来,恨恨地一把抓住齐槿的头发,眼神凶狠得像要把他吞下肚去,末了却只是把他的头往自己胸前一按,长长吐出一口气:"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齐槿把湿淋淋的头埋在他的怀中,任发梢的水滴下来迷了眼:"你怕我又自杀?" 按住他头的手一紧,齐槿更紧地贴在燕沈昊的胸口,清晰地听见男人有些急促的心跳,是让人窒息的节奏。 "谁知道你这脑子里装了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不能安分些,让我省心点吗?" 齐槿伸手抱住燕沈昊的腰,抬起头来看著他,笑眼弯弯:"我还不够安分吗?我这麽听话这麽乖。" 燕沈昊忍不住笑起来,伸手在齐槿头上一揉,却是一抓一手水,当下把齐槿推开:"好了好了,洗澡就好好洗,赶快洗好,不要玩了,感冒了可没人伺候你!" 齐槿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走:"不是有你伺候我吗?" 燕沈昊"呸"一声笑起来:"本大爷才没那个心情呢!" 齐槿仰起脸朝他扬起嘴角:"那现在呢,要你伺候我,有没有心情?" 燕沈昊一怔後,是明白过来的坏笑:"小样儿的,勾引我?" 齐槿用手沾著泡沫轻轻在燕沈昊胸膛划圈圈,眼角微微往上飞:"不勾引你──勾引谁?" 燕沈昊恨恨骂一声,一把扯下自己的衬衣:"小样儿的,叫你学坏!" 浴缸空间并不大,做起来其实很辛苦。 如果还分外激烈的话,那真是有点让人承受不住。 狂野而凶悍的冲击,霸道而强势的掠夺。 齐槿只觉得自己要死了。 如果不是要死了,自己为什麽会这麽不知羞耻这麽放浪地迎合? 明明自己都快要被淹死了。 要被快感淹死了。 要被痛,淹死了。 抽插,拥抱,爱抚,亲吻。 你的身体在我的身体里。 我们那麽近的在一起。 你有多爱我...... 而我,是那麽地爱你。 "你还好吧?"终於结束,燕沈昊趴在齐槿湿淋淋的背上喘息著问。 "还好。" 燕沈昊笑起来,恋恋地轻啃著齐槿背上的肌肤:"真想把你吞下肚去。" 齐槿的嘴角微微扬了扬,眼睛闭了又睁开。 "燕沈昊。" "嗯?" "有件事想跟你说。" "哦?" "我们分手吧。" 燕沈昊猛地把齐槿翻过身来,直直盯著他的眼,一字字清晰地吐出:"你再说一遍。" 齐槿勾了勾嘴角,清晰重复:"我说,我们分手吧。" 燕沈昊死死扣著他的肩:"你再说一遍!" "我说分手!分手你懂不懂?我说我们......" "啪!" 齐槿缓缓把被打得偏过去的脸转回来,静静地看了燕沈昊一会儿,忽然就笑了:"这下,我们算清了吧?" "清?"燕沈昊的脸微微有些扭曲,"你他妈这会儿来跟我说清?!" 齐槿伸出手去,轻轻抚摸那竖起的眉毛:"燕沈昊,你听我说。" 燕沈昊一把抓下他的手:"我他妈不想听你鬼扯!起来!给我乖乖去床上睡觉──" "燕沈昊,我说真的。" "当初缠著你,是我错了,那时人太小,不懂事。" "现在,长大了,自然不能再错下去。" "你有你的未来,你该好好找个女朋友,好好去爱她。" "你该去过正常的生活。" 燕沈昊狠狠盯著齐槿的眼,眼里黑云密集,突然却笑了。 "正常的生活?小槿,这麽久了,我还真没发现你竟然这麽会说话。"头一点一点俯下,逼近去,"我看,是你自己想找女朋友,想过‘正常的生活'了吧?" 齐槿并不看他:"是又怎麽样?不是又怎麽样?" 握著自己手的手猛然用力得像要把自己的手捏碎。疼,真疼啊。 齐槿缓缓仰起脸,轻轻说:"燕沈昊,你放我走吧。" "放你走?"燕沈昊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笑话般,"放你走?你竟然要我放你走?!" 齐槿撇过眼不看他,自顾自地推开他要起来。 燕沈昊死死压著他,力气大得像要把他骨头压碎。 齐槿挣扎,用力得简直像拼命。 太窒息了,太痛了,燕沈昊,求你放开我。 求你,放过你自己。 挣扎,压制。挣扎,扭打。挣扎,啪! 齐槿一动不动,好半天,才缓缓转过脸来。 燕沈昊喘著粗气,眼神凶狠,凶狠得眼角都红了。 齐槿轻轻抚了抚被打的脸颊。 推开燕沈昊,起来。 这一次,燕沈昊没有再拦他。 擦洗。 "小槿......" 穿衣。 "小槿......" 出去。 "齐槿!" 开始收拾东西。 "齐槿,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收拾好的衣服被一件件粗暴地扔出来。 齐槿放弃,绕过衣服,绕过燕沈昊,直接走向门口。 "齐槿,你今儿出了这门就永远不要後悔!" 手搭上门把。 "齐槿,你有种!" 拉开。 "好!你走,你走!你他妈给我快滚!" 跨出。 "......" 雨不知道是什麽时候下起来的,哗啦哗啦,很大的样子。 燕沈昊背靠沙发坐在地板上,周围是一片发泄後的狼藉。 酒瓶被砸碎,酒液流了一地,满室都是浓浓的酒香。 太浓了,薰得人都醉了。 醉得,都想哭了。 燕沈昊把脸埋在手掌里。 操!太丢脸了! 不就是被个男人甩了麽? 至於麽? 至於痛到这样站都站不起来麽? 燕沈昊,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 燕沈昊狠狠唾弃自己,仰起头。 眼泪刷地流出来。 真的不知道,是什麽时候开始在乎的。 是在他干干净净地站到自己面前说"我叫齐槿"的时候?是在他跟在自己身边微微仰起脸叫自己"学长"的时候?是在他认真地望著自己认真地说"我喜欢你"的时候?还是在自己看见他手腕上那条狰狞伤口的时候? 真的不知道,是什麽时候开始喜欢的。 是在牵起他的手看见他轻轻垂下睫毛的时候?是在看见他将唇咬出血却仍笑著承受自己的时候?是在知道父母车祸双亡时他抱著自己说"你还有我"的时候?还是在他跪在菩萨面前低眸笑著说"我的许愿就是你"的时候? 一点征兆都没有,就把自己给丢了。 把心给丢了。 燕沈昊爱上了一个男人?!真他妈天大的笑话! 说出去,谁会信? 没有人会,连那人自己也不会。 会信的,只有一个人。 真的,我信。 我从来,都信。 一个惊雷响过,燕沈昊蓦然抖了一抖。 似这才清醒过来,缓缓转过头,看向窗外。 风声雨声雷声,又是闪电又是惊雷,风雨大作,天地不宁。 燕沈昊愣愣地看著,忽然眉头就皱了起来。 操! 抓起钥匙就往外跑。 发动,飞驰,开车冲进雨中。 夜很黑,雨很大。 只有心是透亮的。 燕沈昊,有你丫这麽笨的吗? 他要走你就让他走啊? 他甩你你就任他甩啊? 这麽大的雨这麽黑的夜,他这麽一个人出去你就任他出去啊?这麽晚了根本就没有什麽车何况这里离他的学校那麽远又是这麽大的雨最近治安又不好前不久才出了好几起命案...... 操! 雨打在车窗上,静谧的夜里,声响很大,震得连心也在轰鸣。 燕沈昊觉得自己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心已经有汗渗出来。 一路走,一路搜寻,恨不得把眼睛变成探照灯,穿过雨幕,穿过黑夜,照到那人身上。 希望快点找到他。这麽大的雨,一定很冷,淋久了会感冒会发烧严重的话还有可能转肺炎...... 可是,若真看到他......一个人在雨中......蹲在路边......也许还会哭...... 心脏倏地紧缩。 一串惊雷突然炸响,劈里啪啦,天都要裂了似的。 心脏跟著重重地抖。 操! 终於受不了了。 不管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他带回来!带不回来拖也要把他拖回来! 傻就傻吧,贱就贱吧。 老子认了! 要到路口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前面路口闪烁的警车车灯。 出车祸了。 "伤者是一名年轻男子,大约二十一二岁,重伤,已经送往医院......" 全身血液突然冷却。 "哪家医院?自然是离这儿最近的医院......" 燕沈昊从来没有飙过这麽快的车速。 就像从来没有这麽恐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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