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笙,我要回来。"凌晨十二点的时候我拨了他的号码,这个时候他刚刚好到家,这么多年来这个习惯一直没有改变。 "末末,"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无奈,"末末。" "我不管,我就是要回来。"我蛮横无理的说,当下决定好,他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我就跟他没完。 "什么时候的飞机?" 咦?这么干脆?他什么时候转性的我竟不知道?想当年我连出个门都要打电话向他大少爷报备,他老人家有哪次不是三拖四拖的硬是不让我出门的?这次怎么这么干脆?害我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明天早上的飞机,大概下午就能到了,"我淡淡的说。 "恩,到时候我让成叔去接你。" "恩。" "阿笙。" "恩?" "我想你了。"沉默半晌后,我飞快的说道,然后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想我现在的脸一定很红,红到我都可以感觉到它是热热的。 心下却在一遍一遍的想着那人听到我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一定是比我还要害羞吧? 这么句话,如果是十年前我是决不会说的,白白的让那人讨了便宜去,只是现在,有很多事情都已经不一样了,比如说我,又比如说他,我们都已经不再年轻了。 只盼你依然记得当年的那个末末,那个让你哭过笑过的末末。 阿笙。二 伴随着身后飞机巨大的轰鸣声,我缓缓步出机场大厅。 不远处,一辆加长轿车停在那里,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眼光。 黑色,还是黑色。我叹一口气,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是这么喜欢这个颜色呢?我却是不喜欢黑色的,虽然他总是说这种颜色会让人觉得安心,可我却只能想到葬礼上的冷清。 "少爷。" "成叔。"我恭敬的叫了一声,成叔是莫家几十年的司机了,从我还小的时候就在了,可以说他是看着我长大的。 "少爷,您去坐着吧,东西让我来拿好了。"成叔笑笑的接过我手中的行李,转身放入车厢内。 "谢谢成叔。" "傻孩子,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啊。"成叔责怪似的看着我,我感激的笑笑,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回去的途中,我随手打开了收音台。 "接下来为您播放的是金曲回顾,Fire乐队的《Rain》,该乐队在出道当年即创下了摇滚界的神话,销售量突破一千万张,其中单曲《Rain》则更是黄金之作,乐队主唱莫离被誉为摇滚界的传奇。接下来就让我们来聆听这首《Rain》......" 一直在安静开车的成叔突然伸手过来,我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别,成叔,就让我听吧,我都十年没有接触到了,没事的成叔。"我哀求的看着他。 成叔静静的看着我,久到我都以为自己会失败的时候,才听到他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然后放开了手。 我几乎是以一种膜拜的心情听着,音乐中的声音仍是那么的嚣张,那样的激情,好像全世界的活力都集中在了他一人身上。我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坐在万人席上聆听他的演唱,而不是坐在这个小小的车里。 如此的风情,怎能叫人不为之着迷?即使是十年后的今天,即使是我自己,也都为之震撼,无法自拔。 我的那一段被埋葬的岁月。 三 到达莫家大宅的时候,我探出脑袋冲着门里大声喊道:"顾妈,顾妈,开门啊,末末回来了,末末回家了。" "少爷,"成叔哭笑不得的看着我的举动,"莫先生不是告诉过您吗,您不用这么大声喊的。"说着从车上拿起远程遥控器,对着大门一按,门缓缓打开了。 我笑嘻嘻的坐回车里,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不过说也奇怪,正门离房子那么远,顾妈居然也能听得到你的叫声,我们的声音却是从来也没听见过。"成叔纳闷的看着那个因为我的叫声而飞奔出来的身影。 "那是因为你们从来也没有喊过啊,"我笑笑。从小到大,整个莫家就只有我一个人会用这种方式开门的,虽然也知道可以不用喊的,可是我还是坚持这么做。因为这会让我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就好像回家的时候对着爸爸妈妈说"我回来了"一样的感觉。 车子一停稳,我就迫不及待的打开门朝顾妈扑去:"顾妈顾妈,可想死我了。" "少爷长大了很多啊,变漂亮了啊。"顾妈宠溺的摸摸我的头发,笑道:"快进去吧,莫先生在里面等很久了。" "恩。"我点点头,朝主屋走去。 突然有点近乡情怯。 我以为十年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可以让人忘记很多的事情,可是在踏进主屋的那一瞬间,却悲哀的发现,有些人,有些事,即使分开了很久,你却依然无法忘记他,只要他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可以叫你情难自禁。 看着那个站在窗边的儒雅男子,一如十年前的光采,我却忽然感到了害怕。 我们之间隔了十年的空白。我爱阿笙,十年未变,阿笙可会如我爱他般的爱我?他可还记得那个总是惹他生气的末末?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肯离开的末末? 忽然之间的惶恐。 "末末。"阿笙抬眼望我,眼中却是泪光盈盈。 我一笑,莫离莫离,你还想些什么,这个人对你的好,难道你竟一点也不知道吗?他有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你?分开十年,最痛苦最惶恐的不是你,是他啊。 你还有什么好想的? 我慢慢的走过去,轻轻的拉起他的领带,将下巴靠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的沉稳的呼吸,感受着他不住颤抖的身躯,满足的叹一口气,然后抬头,吻上了我渴慕了十年之久的双唇。 "阿笙,我回来了。" 四 晚上的时候,海生打来电话说要替我洗尘,让我们去朝海轩吃饭。 我一听能去朝海轩吃饭,当下高兴的冲着电话大喊:"海生我爱你。"惹来海生一阵大笑,直说末末你可真了不得,又叮嘱我说一定要来啊,我可什么都给你预备下了,单等你了。 放下电话我就坐不住了,急急的催促阿笙载我去吃饭,开玩笑,朝海轩的饭我可是等很久了,本市最好饭店的饭,谁不想吃?更何况平常人想吃还没的吃,现在人家老板亲自让我去,我岂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非把他吃穷了不可! 车子开到朝海轩的时候,阿笙拿出一把金扇子递给门前那个笑容可掬的年轻女孩,她打开扇子看了一下后笑道:"莫先生是吗,您请,失礼之处敬请包涵。"边把扇子递回来。 在包厢里坐下后,我好奇的打开扇子,金光闪闪的,看这成色,应该是纯金制作,扇面上还用小篆题了一首词:"东城渐觉风光好,皱糓波纹迎客棹,缘杨烟外晓云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挽照。--宋祁"。竟是当代名家的字体。 这样的扇子,这样的风情,有几人能消受的起? 朝海轩真是好大的手笔! "在找什么呢末末,这么起劲,"阿笙看我不停的把那扇子翻来覆去的看着,一脸的纳闷。 "刚才我看那个女孩看了一下扇子就让你进来了,这里面不是有什么机关吧?她要是放错人了怎么办?"一直找不到窍门,我很是郁闷。 "傻末末,她手指上有感应器的,这把金扇可是会员专用的,你要是假的,人家可就不对你客气了。"阿笙笑笑的揉着我的头发,眼神中满是宠溺。 "不微笑她还能干什么啊?"我好奇的问道。 "让保安请你离开啊,我家的傻末末,怎么出去一段时间就变笨了呢?"一个笑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猛的回过头来,朝门口出现的身影飞扑过去:"海生。" "末末,欢迎回来。"海生笑笑,紧紧的把我抱在怀里。 "恩。"我原本有很多话要说的,可是这会儿却是除了这一声恩,什么也讲不出来了。 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眼泪就这么下来了。 一双手搭上我的肩膀,阿笙抱过我,额头抵住我的,轻轻的安抚着:"末末,末末。"话语中竟是千般思念。 我却是哭的更加厉害了,先前的种种委屈,全在这会儿宣泄了出来。阿笙只是紧紧的抱住我,轻声的唤着我:"末末,末末。" 渐渐平静下来后,对上海生取笑的眼神,我反倒不好意思了,幸好这次海生没有出口打击我,算他还有点良心。 我一边愤愤的想着,一边低头猛吃。 "末末你慢点吃,还有很多菜呢,我们不会跟你抢的。"海生看着我的吃法半晌后,终于忍不住出声。 阿笙倒是习以为常了,只微笑的替我剥着蟹壳,不时用纸巾擦擦我油腻的手指。 "谁不知道海生你小气啊,好不容易你肯放一次血,非把你这朝海轩给吃穷了不可。"我愤愤然的说道,惹得阿笙一阵好笑。 "我家末末要是能把我这朝海轩给吃穷了,我就再开十家这样的朝海轩让你来吃,保证能把我家的末末养得白白胖胖的。"海生打趣道。 我一听,当下就不客气了,"这可是你说的,"马上又点了十几个甜品,直看的海生摇头不止,大叹阿笙你怎么把我家末末养成这样了,整个一难民窟出来的。 五 从朝海轩里出来的时候,我终于深刻的理解了什么叫做"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嗝,实在太饱了,不行了,阿笙,我走不动了。"我软软的挂在阿笙的手臂上,半步也不想动。 阿笙看了我一眼,弯腰抱起了我。 我吃了一惊,以前阿笙从来不会做这种事的,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从来都没有做出过这种亲密的举动的。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他却是一脸的平静,可是细细的看,却发现他的耳根处红红的。 不好意思的回头,正对上海生暧昧的笑容。 "晚安,我的末末。"海生说着,印上了我的嘴唇,全然不顾一边阿笙难看的脸色。 我却是大笑出声。能看到这样的阿笙,我这趟真是回的有价值啊。 回去的途中,阿笙绕道去了海边。 "有很多年没来这儿了,你走后我一个人太寂寞了,也不敢来了。现在你回来了,真好,末末。"阿笙笑着说道。 "恩。"我斜斜的靠在他的怀里,听着海浪的拍击声,心中却是一片苦涩。阿笙,对不起。 "阿笙,你爱我吗?"一寸一寸的摸着他好看的眉眼,不敢相信这个人会是我的。 "傻末末,"阿笙亲了一下我,"这世上我不爱你,我还能爱谁?"说完紧紧的抱住我。 "阿笙,如果有一天我又离开了你,我希望你能记住今晚我对你说的话,这个世上,我莫离此生只爱莫笙一人。"我倚在他的怀里,轻轻的说。 "末末,你别胡说,不要吓我,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了,不会了。"阿笙的目光灼灼望来,却是水光盈盈。 有什么东西滴在了我脸上,湿湿的,直落进了我的心里。 "我说着玩的呢,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不把你吃穷我是不会甘心的,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我心中一阵难受,却是笑着替他擦去眼泪,"这么大的人了,哭起来多难看啊。" "末末,我不是开玩笑的,我一个人很孤单的,我很怕的,末末,你不要再走了,不要再离开我了。"阿笙的眼泪却是越擦越凶,止也止不住。 "恩。"我反手抱住他,看着这个哭的一塌糊涂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很幸福。 阿笙,我爱你。 六 前几天一直在下雨,好不容易这几天开始放晴了,我就想出去溜达溜达几圈,回来到现在还没有机会好好的看看外面的世界呢。 "好啊好啊,少爷回来这么多天了,都没有时间好好的出去玩,莫先生你就带少爷出去玩吧,老是呆在家里,会把少爷闷坏的。"一听我要出去玩,顾妈高兴的眉开眼笑的。 阿笙张口还要说些什么,顾妈一句话就堵死了他:"少爷以前就很少有机会出去玩,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莫先生就不要再推脱了。" 看着顾妈的一脸正义,阿笙好笑的摇摇头,无奈的说:"我答应就是了,顾妈您就不要再说什么了。" "耶!"我高兴的大喊出声,就知道,就知道找顾妈当说客是对的! 当下也不顾顾妈反对,一个饿虎扑食就抱住了她:"顾妈你真好。"说完对着顾妈就亲了下去,直把顾妈唬的直叫祖宗别闹了。 "末末,你也稍微过来帮点忙啊,哎,末末,你别跑啊。"一到目的地,我就撒丫子跑了,留下阿笙一人在那同餐布奋战着。 可怜的阿笙,一边要忙着铺餐布,一边还要防着我时不时的溜回来偷吃,忙的是焦头烂额,又不忍心叫我回来帮忙。 我自然是无比开心。开玩笑,回来都这么久了,我还一次都没有出去玩过呢。平常都陪阿笙在公司里上班,虽然两个人都在一起,可是总没有出来玩这么尽心的。 阿笙以前都只顾着赚钱,我走后他又太过伤心,更加把心思放在了公事上,也没出去玩过。 其实他也才30多出头,却为了个我,没日没夜的操心,日日过的不安生,平白的丢失了年轻人的习性,活的这么辛苦。 阿笙,从今往后,再不叫你受苦,我要让你活的开开心心的,常常久久的,好让你记我一辈子。 那天在回去的时候,我跟阿笙手牵手的逛了趟街。 路过一家超市的时候,那里正在举行买东西送大奖的活动,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下就拖了阿笙去买东西。 "先生,请拿好票据到对面的柜台去抽奖。"收票员微微笑着对我说。 "好的,谢谢。"我回以一笑,却看到她的脸募的红了。 阿笙拖着莫名其妙的我向抽奖台走去,脸黑黑的。 说实在的,我从小到大的运气都不是很好,以前跟阿笙他们打牌的时候,我永远是输的一方,所以这次我中了特等奖的时候反而有点不相信了,阿笙笑着说我是因为以前运气太差了,所以上天这次一口气补回给我。 "请问这位先生想要什么样的奖品,只要是本店能办到的,一定尽力满足您的需求。"超市经理笑眯眯的对着我说,神色和蔼可亲。 我看看阿笙,又看看围观的人群,想了想,说:"我想在这里唱首歌,献给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我希望他能记住这一刻,在我以后不在的日子了,能代替我陪伴他。" 阿笙的手紧了紧,我挣开他,走上前去,拿起麦克风唱了一首歌,Fire乐队的《Rain》,十年前我的成名曲,只不过,这次是抒情版的。 阿笙,我希望你能幸福。 在我不在的日子里依然幸福。 七 入秋的时候我着了凉,原本以为过几天就会好的,哪知道这几天却是越发的严重了。又不想阿笙担心,只对他说是小感冒不碍事的,想着过几天没什么要紧事了再去看看。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觉得头越来越重,随意的洗刷完毕想出门看医生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门上贴着一张大大的纸条:末末,起来了?早上看你睡的那么熟不忍心叫醒你,你是不是又不想吃早饭就出门啊?不可以哦,我把早餐温在微波炉里了,你要好好吃哦,我中午要回来检查的。 后面是一个大大的笑脸。 字字温情。我微微一笑,阿笙,今生得你,莫离此生无憾。可是我却是注定要负你了。 放下纸条,我拨通了海生的手机。 "海生,我感觉不对劲。" 话未讲完,便听得电话那头一阵乒乓作响,又听得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心下安然,便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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