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放开那孩子!咱什么都能商量!那孩子是无辜的。如果你伤害了他,你想想你奶奶会怎么看你?"夏非慢慢的靠近过去。"你奶奶把你托付给我,我不能对她老人家不负责任!" "你甭过来!"李疏把枪上了膛,有点歇斯底里"我说了,我没别的,我就要见我律师!" "行,你律师是谁?告诉我,我去叫。"夏警官停在原地不再靠近,他心里发憷,他最害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害怕这个杀人犯会在他眼前杀了这孩子。明明前思后想,这该预防的到头儿来还是没能躲过去,是命该如此吗? "我,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不过我有他电话。你打!他就过来。"李疏扔过来一团纸。 夏非捡起来,展开纸团看到一串座机号码。他把纸团交给身边一个弟兄,示意他去打电话。"如果他来了,你就放了孩子!" 李疏没有言语,冷眼瞪着夏非。 打电话的弟兄回报说已经联络上李疏的律师,但要赶过来需要至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随着时间的拖延,李疏架着的孩子已经从原来的号啕大哭变成隐约的抽泣。不是因为孩子不害怕了,而是因为长时间站在墙上并持续忍受着惊吓,体力和精力都已经耗费到一定程度了。夏警官让小张准备了面包和水"你看看你手里的孩子,继续下去你就算不开枪他也得死。我拿面包和水过去,你先好歹让孩子维持一下体力。" 李疏没接话茬儿。夏队听见被隔离在五米以外地方那个被挟持孩子的妈惨烈的哭声,胸口一抽儿一抽儿的疼,眼巴前儿直冒金星儿。他咬咬牙"你如果不答应,就算你律师来了我也不让你见!如果这孩子真有什么事儿,我们大不了直接上去抓你!"夏队抹了把脑门子上的汗,明明都九月底了,他仍然汗如雨下。 李疏在犹豫中答应了"好吧,不过你不许过来!让他,让他拿过来。"他用枪指着小张。 夏警官刚想开口被小张拦住了。后者拿着吃的慢慢走上去。他知道领导肯定是想自己过去,可是谁都看得出夏队成宿没睡觉脸色都发青了,头上更是直冒虚汗。让他过去,太危险了。还是自个儿来吧,也许还能试试看把孩子换下来。 小张慢慢的靠近过去,伸手把吃的递上去"大哥,咱打个商量?" 李疏瞄他一眼。 "你把这孩子放了,让他走吧。我给你当人质?你看这孩子也禁不住折腾。"小张拧开一瓶水递给李疏。 后者并没伸手接"...你,上来..." 小张一边往上爬一边说:"我上来,然后你把这孩子放了吧。" 夏警官看着小张爬上墙头,看着李疏松开手把孩子放了。一直到孩子踉踉跄跄的跑向自个儿才反应过来,小张去换人质了。怎么能让他去呢!应该是自个儿去啊!论级别论经验论年龄怎么也得是他去啊!小张...小张...不能去啊!这万一要是...不行!决不能让小张扣在那杀人犯手里!夏队正准备冲上去,一声‘让开'让他住了脚。 夏非扭头看过去,一个人从弟兄们开出的人墙中走过来。熟的不能再熟了,那溥仪小圆眼镜,那沉稳的嗓音。律师嘛,自个儿认识的,除了王律师还能是谁?一瞬间,夏警官觉得打雷了,真的要下雨了是不?然后夏非瞅着王律师走过去,然后小张被放下来,然后王律师拉着李疏走过来,看也不看自个儿的从身边擦肩而过。然后...夏非的眼皮合上了...那一段的事儿,他就记得这么多了。任小张拼命的叫、拼命的拍也没醒。 47 夏警官睡了很长很长时间。梦里,有人哭有人笑,有什么人来过有什么人又走了。他觉着自个儿的眼睛开开合合,好像醒着,也好像睡着。身边儿的东西模模糊糊,人啊背景啊都揉一块儿了。这些人啊物啊好么秧儿的突然着了火,而且越烧越大,烤得他五迷三道的,无论他怎么呼扇都没人来帮他。 自打那天夏队晕倒已经快一个星期了。送医院以后大夫严肃的跟脸都皱成包子褶儿的小张说:"你把他家属叫来。"听了这话小张脑瓜子里立马儿蹦出一堆白烂肥皂剧里的情节,什么主人公最后罹患脑瘤儿?什么突发白血病?什么因公殉职活生生儿累死在岗位上?怎么什么事儿到最后都必须这个结局啊?谁那么缺德规定的主角一定就得不得好死啊?这不能够啊?平日里夏警官不说是无敌铁金刚也是那身板儿特硬生龙活虎吃嘛嘛香的主儿啊,基本上就相当于街机对战游戏里那最终boss!那可是永远不死型!明摆着一祸害遗千年的主儿,怎么到这节骨眼儿连个预兆都没有嘎嘣一声儿就躺这了?还一弄就是严重情况要请家属?难道还真是病去如抽丝病来如山倒不成?小张靠着墙根儿抽了两下鼻子,眼眶子一酸掉下两滴泪。夏队,夏队... 邢队一听说夏非在现场晕倒了就急赤白脸的往医院奔,从夏警官病房出来一头扎进医生办公室拽着大夫的袖子一个劲儿的哆嗦。 大夫是个三十多岁的男的。倒了杯水递给邢队,一脸严肃的说:"他挺严重的。" 邢队一愣,有点傻眼儿,一慌神儿眼泪差点掉下来。这夏非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儿她可怎么跟妈和自个儿老公交待啊? 大夫摇摇头面无表情的推过来一张纸继续说:"我们决定,把他隔离。你得签个字儿。" "隔离?"完了...难道已经重到上来就要进ICU监护病房了?哆哆嗦嗦的签上字儿,邢队觉着自个儿浑身发软直往椅子下头出溜儿。 "是这样,他这种情况。我们集体会诊决定要暂时到ICU监护单独隔离处理。他高烧不退,我们用了最好的消炎药也不能彻底退烧。所以...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大夫低头整理手边的资料不看邢队。 嫂子一下子觉着俩眼一黑,满满儿都是夏警官的笑脸在眼前飘。他前几天还好好的呢...这,这怎么了这是?邢队使劲儿往椅背上靠了靠 "大夫,那他...到底什么病啊?白血病?还是肿瘤?或者是心脏病?"白血病她可以找人做骨髓移植!肿瘤一定要掏钱好好化疗!心脏病要做手术做手术!到底是哪个? "他是感冒发展成肺炎,但按照常规治疗却不见疗效。所以我们会诊以后判断...有可能是非典。" 啊?非典?敢情就是个肺炎?不是吧?邢队瞬间觉着自个儿眼不花了头不疼了身子骨儿也有劲儿了,拿袖子抹了把眼睛。"那什么,大夫,就这么着了,他就交给你了。我单位还有事儿,先走了。"嫂子拍着大夫的肩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对着门上贴着的大夫的专家照骂娘。你他XXX的,害她担心得差点抽儿过去!就这死大夫还专家呢?说话吞吞吐吐的!非典早在三年前就过去了,早先是因为不会治才听了就害怕,这年头怎么治都研究三年了。压根儿就不是轻易能死人的病!死人的绝对是医疗事故!说白了就是感冒加重了!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吗?不知道这家属都禁不起吓啊?吓出个好歹儿来谁负责啊? 小张见邢队骂骂咧咧的蹦跶出来麻利儿上去揪住问原由。知道怎么回事儿以后,一摩挲脸。就知道这神鬼都害怕的恶人没这么容易让阎王老子抓去。 48 虽说是肺炎治起来不难,可是夏警官的烧一直没退完全。满打满算四天了,消炎药抗生素打了一箩筐,体温还是在三十八度低烧卡了壳死活就是不下去。虽然如此但总算是见好了,于是大夫们放心的把夏队从ICU移出来安排到了普通病房。隔离的四天里,彻底严禁探视!所以一听说解除隔离了小张顶个大早儿就奔过来打算瞅夏队一眼。 小张把自个儿带来的一兜水梨放在小桌上,自个儿在床边坐下。床上躺着的人睡得死沉。一直发烧,脸色蜡黄蜡黄已经直奔大地色系了。本来的圆下巴一下子尖了,这让小张头回儿注意到原来咱夏队是个传说中的瓜子儿脸?瞅着这德性的人心里甭提多难受了"这谁啊?我怎么不认识啊?原来那精静神神儿的臭流氓哪去了?"小张苦笑"你快起来吧,你睡这么多天合着是要把以前没睡的都睡回来啊?你知道你这么睡死过去都错过什么了吗?要知道以后你肯定骂我:‘小张,你丫凭什么不把我抽起来?'李疏那案子昨儿开庭了你知道吗?有王律师撑腰儿他上诉成功了。说之前那案子是他防卫过当,而且他挟持那小男孩的时候拿的压根儿就不是真枪。"小张捋着夏队有点凌乱的头发"你这么睡着也好,省得你脸红脖子粗的在庭上跟王律师翻茨。你不还挺喜欢他的不是?他跟咱对着干肯定有苦衷,要不搁着他绝不是这种不明黑白的人。你没跟我说那雷泽的王烙达是他哥,但我后来背着你自个儿查了。这应该就是王律师的苦衷吧...所以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 小张走到窗户边儿,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你不一直想知道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儿吗?反正你现在睡着了,我说了也不碍的..." 那天的事儿小张不是不敢说,是不愿意说。他觉着一切只要保持原样就好了,因为突发状况硬要扭转乾坤的结局一定不咋地!至少装傻的话还能像以前一样,还能见着夏警官就笑出来,还能跟他勾肩搭背肆无忌惮地走在一起,还能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结实的背,还能全心全意地伺候着领导...其实小张心里比谁都明白,自个儿这套说辞儿根本就是瞎掰胡扯带放屁!打从那第二天起,自个儿早就跟以前不一样了。甭管是看领导的眼神儿还是说话的语气,早就他妈的变了味儿了。就剩下这自尊心还跟这穷横穷横的死要面子呢。原则上,头开始他刚跟着夏队的时候挺不待见他的,觉着他仗着嫂子是领导就在单位里招猫递狗儿撒欢打滚撂橛子无法无天的很。可后来处长了才发现丫就这么一流氓性格,甭管有没有他嫂子这一条儿,就是跟市局领导面前儿他也这幅烂泥扶不上墙的无赖相儿。别看这样,一办起案子来就跟那公牛一样!是撒丫子一个劲儿往前狂奔一门心思钻在里头!呵呵,要不怎么能年轻轻儿就升副队了呢?这次任务虽然完成得不算圆满,但是看架势上头还是挺满意,又加上夏警官疲于工作住了院,肯定少不了嘉奖。小张舔舔嘴唇刚准备开口,从窗户上的反射看见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人。 戴溥仪小圆眼镜的人站在原地,既没挪窝儿也没开口。 窗口的人跟门口的人就那么面对面儿的杵着,眼神儿对到一起既没电光火石也没火星四溅。就那么互相看着,恨不得在对方脸上看开了花儿。窗口的人不吱声儿是因为不能开口,以他的立场不能说也不好说。别人的事儿旁人怎么做得了主?更何况,对方既非等闲之辈,明摆着一准儿早知道自个儿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只不过没挑明了。所以这会儿说什么都很难避嫌。 门口的人没言语是因为不敢开口,来之前就一直寻思瞅见床上的人怎么交待,一推门儿竟然还看见了没想到的人。虽然床上那个正在死睡现在嘚嘚什么都行,但谁叫边上还戳了一个怪慎人的主儿。打从自个儿看他第一眼就知道这孩子眼珠子里闪着跟自个儿一样的东西,虽然没自个儿那么露骨但本质都是一码事儿。基于狗的护食儿原理,自个儿一直对他梗梗着脖子,就算面儿上对他还客气压根儿就都是假招子。原本觉着这孩子撑死了只是个半吊子二五眼儿不会跟自个儿标太久,没想到人家蔫不出溜儿的比自个儿还轴。平时自个儿打哈哈胡咧咧比谁都能个儿,现在明知理亏舌头再溜儿也瞎米了。 夏队这事儿他是真没想到。跟家正看电视呢让人一个电话给支现场去了。急赤白脸的到了才瞅见人群最前头杵着一化成灰都认识的人。对着那背影当时脸上的表情就走几了是真想立马儿撂挑子不干!一直跟人群里猫着不敢过去,心里把夏非骂了无其带数遍。这傻冒儿那会儿满脸无辜的跟自个儿说上王烙达那儿不是查这案子!自个儿竟然还傻了吧唧的信以为真,这下可倒好!就这一锤子买卖,裉节儿上出了岔子。该折的都折了,一星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给他剩下!当时死活是不愿意出去,可是杵在后面隐约看见夏非的脸色儿直泛青还有点打晃儿。不出去,这拖来拖去先甭管那被劫持的小孩儿是死是活夏警官就得先放倒了。出去,这自个儿冒猛儿钻出来让夏非瞅见的后果也不一定儿就能好到哪去。这出戏真是太出彩儿了!自个儿就这么犹豫着,等见了小张换回孩子,夏队的脸更是白的跟墙皮一个色儿以后,说什么也得出去了。就这么走出去了,在那个人冲上去之前。不敢看那个人的脸,只能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再目中无人地走回来。然后听见自个儿背后那个人倒地的声音、小张喊的声音、还有,自个儿心脏跳动的声音。 末了儿俩人对瞪得结果是,小张很有自知之明估摸自个儿肯定不招人待见,给夏队掖掖被子就先撤了。就说是名正言顺探望伤员,不也得回单位上班点卯不是?剩了王律师同志孤零零的守着不省人事的夏非。 49 戴溥仪小圆眼镜的人站在原地,既没挪窝儿也没开口。 窗口的人瞪着门口的人,眼神儿里显而易见的鄙视烧得后者有点站不住脚。 小张本来以为自个儿并没把这事儿多往心里去。谁知道见了罪魁祸首无名火那个烧啊就甭提了!他攥着拳头冲过去,余光确定床上的人还在睡之后一把揪住万恶之源的脖领子。被揪住的人登时没了反映,有些垂头丧气就那么愣着,眼神却坚定地停留在小张脸上。 小张迎着那视线怒气冲冲的顶上去,牙咬得死紧。该说什么呢?该像老掉牙的肥皂剧里情敌相见时说你这王八蛋以后给我滚远点儿别再招惹他?还是该像落入俗套的武侠剧里双雄相争时说你丫给我出来今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更或者是该像粘糊糊的古装家族剧里妻妾相比时说你在他心里算个屁我才是正主儿?胡思乱想的人苦笑,却难压心头的愤怒。看着那张端正的脸端正的眼镜,真想一拳头毁了这一切。但是,他凭什么?他凭什么这么做呢?他的立场何在呢?他是以夏队的什么人的身份对这个人施以惩戒的呢?归根结底...他什么都不是啊...揪在领子上的手慢慢的松开了... 王律师盯着小张,他知道,他知道这孩子刚才想说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撒手。此情此景,还不如被这孩子揍一顿放几句狠话来的舒坦呢。明明是自个儿干了猪狗不如的事儿,明明是自个儿导演了一切...那样的情况下...事情走到那一步...那时他已经到现场了,已经看见人群最前头的夏非了,已经看见事已至此无法收场了,就像四面悬崖,他没有的选啊!双刃剑,这一剑下去,可不单单只有夏非一个人受伤了...就好像老鼠爱上了猫,被猫拒绝的老鼠留下了眼泪。可是,谁看见在老鼠走后猫的眼泪了?谁看见,他心上的伤了? 两个人就那么各有所思的持续对瞪着,空气都好像变得稀薄了。 末了儿俩人对瞪得结果是,小张很有自知之明估摸自个儿肯定不招人待见,给夏队掖掖被子就先撤了。就说是名正言顺探望伤员,不也得回单位上班点卯不是?剩了王律师同志孤零零的守着不省人事的夏非。 50 揉揉眼睛王律师瞪着夏警官瘦得腮帮子都嘬的了的脸发呆。还记得小学那会儿老师说生病了人就不吃东西,然后就消耗身体自身的脂肪和蛋白质。所以一生病就容易脱相,但是也不能这样啊?这才几天?少说这也得掉了五斤啊!夏非原就不算胖人,都说这不胖的人要能看出瘦来必须得瘦个五斤以上。这是谁糟践谁?是夏非自个儿糟践自个儿?还是拿这个故意惩罚他?来病房看他之前跟大夫问了情况,还好只是肺炎也已经初步控制住了,幸亏不是自个儿想得那些个不吉利的。王律师捏住夏警官的鼻子"憋死你憋死你!快起来啊?你不是一向活蹦乱跳的吗?一个肺炎就嗝儿屁了?"没几秒钟,因为心疼躺着的人,也就松了手"谁叫你不跟我说实话,老实跟我说你在查这案子不就好了?那样的话我怎么着都不能正面跟你硬扛啊。虽说不能把这事儿真推了不干,但拐弯抹角总比硬碰硬实打实的好啊。你跟我都不说实话了?这是你们干刑警的职业病吧?对谁都包着藏着掖着得给自个儿留个活口儿。这下可好...都这样了...怎么收场啊?你说啊?怎么收场啊..."说话的人声音越来越小,冷不丁的抽了自个儿一嘴巴声音脆响"放屁!都他妈是放屁!我知道这事儿是我不对,竟然还在这兜圈子挑你的不是。我说你不说实话,我就说了吗?我不也是想从你嘴里套话知道这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好方便自个儿?我知道这里头就我最不是东西!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王律师趴在夏非的床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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