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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钧天(第三部)——

时间:2008-11-15 12:04:26  作者:

轻挽鬓发,浅笑微颦,潋的美丽与梵之前所见过的任何美人都不同,是楚楚动人的,让人不得不怜惜的。一笑一颦都让人恨不得捧在掌心里安慰,可是,自她美丽的红唇中吐出的,却是无心无情到了极致的寒语。


"我爱修,可是千千万万死去的族人是不允许的;我恨修,可是人都死了,我的恨还有什么意义呢?
恨,若无法带给他伤害,就只能伤害我了......

生,无可恋,死,又不甘。这三千年,我日日夜夜反复思量,一夜也不曾入眠过,生与死之间,为何我无法做出个选择呢?我伤害着我自己,想要化开心中的淤闷,可是,每划上一刀,我仿佛就看到那个人,冷笑地看着我......于是,我知道,不管我做了什么,不管我如何残谑着自己,那个人,永远也不会在乎的......三千年啊......这三千年,便是赌上我的前半生也不曾如此漫长过啊。


容,我刚才见到了你的母亲......她跟我一不样呢。她很坚强,很聪慧,心机灵动,总是超然于物外。可是,便是这样的人,也无法摆脱修的迷惑。"微叹口气,潋低眉。"不过,她总算是选择了自己该走的路......


我很后悔呢。之前为什么不去看上一看,而要现在才看到当时发生的事呢?如果我能早一点看到,或许我就可以早点做出决定,早点找到这个方法,摆脱困住我数千年来的牢棝。


不过,现在也还不迟就是了。"

潋这些心思,想来是反复思量了三千年,却始终无法说出口。此刻,她已下定了决心,便不再有所顾忌,将心事一句一句道来。她孤寂得太久了,也压抑的太久了。
梵听在耳里,叹在心里。这个修,何德何能,为何牵动了这么多人的心,又将她们一个一个推入了苦难之中去呢?一个潆是如此,一个敛也是如此,苦愿芳华歇中的那些绝色佳人,莫非也全是有着相同的命运,自尽而亡吗?


容脸色煞白,目光中一片狂乱,不知是被潋挑动了心思还是另有所思。但仔细瞧来,那目中的神情,竟也有着自毁般的倾向。

场内沉寂了好一会儿,容终于开口了,很吃力地开口了。"不错,有时,我也很想如此,就这么毁灭了的好。什么都不再存在了,一切是不是就会变得好了起来呢?
可是,错的是修,不是我们,我们也是受害者,我们都是无从选择的。既然如此,父母的债,为何要由我们来承担?上一辈的恩怨,为何总要下一代的来受罪呢?

我们没有这份义务,你们也没有这份权利。要如何做,只有我们自己才能选择,我们不是你们的附属,不是让你们把玩着的人偶。你们高兴时,就生下我们,不高兴时,就将我们当成了修的分身来折磨我们。可是,孩子生来下就是为了给你们泄愤吗?


我,仪,甚至振与恒,又有谁是幸福的呢?对外,我们是南天的皇子,可是对于你们来说,我们只是一尊尊人偶,在你们的慈悲下诞生。生存的意义,不是让你们的心灵有个寄托,就是让你们当作报复的工具。这样的父母,谁能相依?谁可相依?


振,喜欢的是安静地观察植物,恒,喜欢的是在宇宙中探险,但他们为了讨你欢心,甚至不惜同室操戈。可是,对你来说,你还是可以轻轻易易就将他们送入了虚无空间。因为,他们不是你的骨肉,只不过是你的工具,你们已经什么情都不剩下了!......"


潋微微一笑,打断了容的激动。
"是啊,对你们来说,我们不是合格的母亲......可是,我们原先也是可以成为完美的母亲的,我们也想成为完美的母亲的......只要不是遇上修,只要你们不是修的孩子......"


一时之间,满场俱寂,容还有许多想说的话,却被潋这轻飘飘的一句尽数堵回。

梵皱皱眉,突然发觉这断流中安静地过了头,振与恒手下的亲兵怎么都会这么安静呢?

眯着眼,凝神望去,士兵们个个哑然而立,站着不动,乍一看似是被潋天后的话惊呆了,无法有所反应,但......

"容,士兵的反应很奇怪。"细细地提醒了一声。

容随之望去,一惊。"潋,你将士兵的魂魄移到哪里去了?!"

潋低下头,看着自己尖尖细细,有如春葱般秀美的手指,一道又一道的莹光缓缓流转,映衬得十指有如透明了般。

"水之泪的能力的确很强,以我一人之力,是无法破坏她的封印的。"温柔一笑,凄怨无比。"我也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可是,反正南天就要覆灭了......"

湖水突然光芒大盛,整个湖面都是一片金光,原本平静的湖水,也开始呈着不正常的状态扭曲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猗涟,当猗涟相撞在一起时,便形成了旋涡,并浓逐渐加深着。


众人所立之处,突如平地起了惊雷,四道耀眼得足以令白昼失色的极致光芒自天宫四角处升起,冲入云霄,其灵力之强烈,几乎让整个南天星都在颤栗了。

水波纷乱地颤动,湖畔落叶萧萧,原本是常青的树木,也在纷纷倒摧着,断流虽是潆灵力所集之处,也承受不了三千年聚集下来的,保存在四灵器里的灵力,正在崩摧状态中。


狂乱的风刮过众人的脸,掠过众人的鬓发,在上空缠旋回绕着,嘶吼着。水珠四溅,落叶乱舞,一派凄清箫条之气。

"不管如何压制,这种血统都有着让人疯狂的能力呢......"容喃喃地自语着,沉冰般的脸上,惊讶已经消失了,一抹笑容缓缓凝起,"也罢,既然人员齐聚,那我们所有的恩怨就在今日里解决了吧!"


仪一直不曾开口,此时踏前一步。以行动表明,他也是不会退出的。

两人对望一眼,齐齐扬袖,借着现场凌乱的气流,将断流破了个开口。仪再次一挥手,梵还来不及说话,就被送了出去。

"这是南天的事,不论是生是死,是胜是负,都不该由外人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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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修也在断流之中啊!"天孙笑咪咪地收回手,得意道:"那修的生灵终于可以回到肉体里去了,我的烦恼也少了一个了。"

"可是你解决麻烦的速度实在比不上你产生麻烦的速度呀。"自一片销烟狼籍中立起身,无视于身后断了一地的命运之线,孤笑道:"到底是谁决定让你当转轮法王的。当真是不负责任到极点的选择呢。"


嗔怪地一瞪眼,天孙咬牙道:"你哪有资格来说我,大言不惭!"

孤淡笑着不语,突然目光一动,身形渐消,"自身要好好保重噢。"

天孙一怔,想了想,脸色大变,"惨了!"

还来不及准备逃难,自水镜中传来一阵强烈的金光,团团困住了她。

光芒中凭空出现的人影,一头鲜艳的红发有如燃烧的火焰,正告诉她,主人心情非常非常的不好!

何止不好呢。天孙仰天悲叹,同时痛骂孤这个混蛋,也不提醒她一下,就一个人跑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天旋地转之后,再次立定身子,梵看到的是熟悉的小帐篷......

又回到重天之流了。

只不过是一日夜间,却可称得上景物依旧,人事已非。昨日,还住在这里的泪,已化为虚无,仪,生死不明,璃,背叛了众人,孤,行踪无定......

缓步走了过去,轻轻推开门,心中,竟有丝希翼,能在推开门之后,再见到往日的情景......

一室冷清,扑面而来,只不过两三天而已啊,为何会清冷至此?离去前来不及收拾的书籍散于地上,仪当时踢翻的椅子还是倒在一旁,泪摔碎的茶盏也没有收拾,一切都与离去前一般无二。小隔间的门帘卷了起来,被推门时引起的风拂得一动一动地,似是方方有人才进去过......


梵从来不是多感之人,可是,面对着这个曾经热闹过,曾经喧哗过的屋子,每一转身,每一回眸,似乎都能见到,仪还是在帐角安安静静地坐着,目光清澈无瑕,泪娇嗔地在旁与人嘻闹,碧眸流盼之间,妩媚生姿,一个不悦,便气嘟嘟地瞪着自己......是啊,她生气大半都是自己引起的呢。容没离开前,偶尔也会来,那时,他的座位一定是在仪的左右了。他会淡淡地笑着,不多话,但一开口,总是言有所中。


现在呢?现在呢?现在的一切呢?

眼睁睁地看着众人,一步一步地走入了泥泞之地,一步一步地,再也无法回头了,可是,自己却什么都帮不上忙。

泪为了自己,断送了生命,可是自己却连她最后的存在都无法保存,潋破坏了泪以生命凝成的结界,可是自己只能在一旁观看着,无法插手,无法挽回。因为,自己没有那个实力。

想要断绝与天界的一切,自以为没有什么难得倒自己的,只要动脑筋,事情总是会解决的
真是顺利得太久了,久得几乎忘了,这是个强存弱亡的世界,失去了保护自己的力量时,就什么都不是了。

讽剌的笑容浮上了梵的唇角。他的目光,也有着疯狂的光芒在闪动。

第一次发觉自己的无能为力,第一次发觉自己的狂妄自大,第一次发觉,自己是个百无一是的,幼稚的混蛋。

"真的很不舒服呢。"无力地垂下头,胸中的郁闷压得他胸口几欲裂开,他不知道,挖出了自己的心之后,这种感觉是不是会好一点呢?

轻轻的声响震醒了他。抬头望去,迷离的眼神中,印下的是淡黄的长衫,和着修长的人影。

"孤?"昏眩地捂住头,再眨了眨眼,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着,"又来了......"
"不过,就算是梦也没关系......"
站起身,抱住了那道微笑着的幻影,融入了那个温暖的怀抱,深深地......紧紧地......融入!

及时接住了陷入昏迷的青色人影,孤摇摇头。"三日夜滴水不进,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会想要逛强......真是笨小孩。"

轻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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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光线透过小窗,拂拭过床上的人影,檀木般漆黑的长发,回应出金棕色的光芒,白皙的肌肤更是淡得几欲透明,泛着蒙蒙的莹彩。
不过青色的人影显然对光线的厚爱并不领情,皱皱眉,咕哝了一声,举起手背揉了揉鼻子,又顺势擦了擦右颊,翻身睡去。

"已经睡一整天了,该够本了吧?"声音淡淡的,很熟悉。

......很熟悉?!梵突然张开眼,跳了起来。

"嗨,好久不见了。"孤微笑地站在床前,手上托着个盘子。

梵闭上眼,按了按眉心,再次睁开眼,确定不是作梦之后,心下又惊又喜,一时间反而不知该用什么反应比较合适。
好半晌,才低下头。"......回来了。"

"是呢,我回来了。"孤笑咪咪地放下盘子,拿起上面的食物,递给了他。"你已经四日未曾进食了,先吃一点流质的食品好了。"

梵接过碗,缓缓喝了一口,适中的温度,让他发觉自己饿得实在不轻,便多喝了数口,这才吐出一口气。
抬起头,看着孤,原本因他回来而喜悦的心情渐渐淡了来,继而的是对他离去这么久才回来的怨念。"孤--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听着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孤总算是有点危机意识了。"梵,关于这件事......"正想长篇阔论地扯开话题,却看到梵越来越黑的脸色,接下来的废话只好直接排除,举出最有用的一招。

"你相信我吗?"

看着孤诚恳的脸,梵咬牙嘿嘿一笑。"不、相、信!"

"我想也是,不过......"孤吞口口水,暗自寻思着今日会不会脱去一层皮,却听得一阵敲门声。"梵醒来了吗?"

"大管事?!"梵一皱眉,有点不太想面对。但孤却以火烧眉毛的速度去开了门。

大管事进来之后,打量了梵片刻,坐了下来。"你没事就好了。"

"多谢大管事的关心,梵......很惭愧。"

摇摇头,大管事叹了口气,突然道:"我不是南天的人,只是一群流浪者的管事,所以,不管南天发生了什么事,都与我无关。"说到这,顿了顿。
"但是,容是重天之流的人,不管他之前的身份是什么,只要他一日是重天之流的团员,我们就不能不顾着他了。"

梵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一向看来严厉枯板,脑袋就算剖开也只有条条框框的大管事,会对一向最惹他头大的容如此挂念,心中不由一动。

大管事看着梵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又接着道:"你知道吗,现在整个南天都在动荡状态中,外面的流言多得足以压垮南天了。"

梵一讶,再次抬起头来。

"从昨日午夜,王宫中沉寂了三千年的四灵器发出共鸣,释放了储藏千年的灵气之后,天宫就与外界断了关系,数股强烈的灵气在交互缠斗,连宫殿都摧毁了大半,却没有人能接近得了,因此大家都不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传得最多的流言,是南天的大皇子伊,为了夺得王位,在三千年前杀了修帝,可是修帝没有死,要破坏这三千年后的传承祭。沉寂的灵器再度更醒,就是最大的证据了。"


"天宫到现在都还在喧闹中,只要你离开这帐篷的结界,你就会发现到,整个南天都因为那里过强的灵力冲击,而在不断地震动着。如果打斗再持继数日......不,只要一日,南天星就会坠毁了!"


"事实上,这颗王星上所剩的人已经不多了,灵力稍弱的人受不住外界气流的转变,已经先迁到别的星系去了。剩下的,都是为了各种原因而不得不留下的。"

大管事说几句便叹口气,叹完气又再说。梵撇开眼,心惊这一日之间的变化,神色上却无半丝表露。"那大管事不得不留下的原因就是容了?"

大管事摇摇头,枯木般的脸上闪过一丝可称之为微笑的可疑弧度。"梵也是重天之流的团员啊。"

梵一怔,转过脸,几乎说不出话来了。"我......吗?"

"为何要这么吃惊呢。"大管事说着,站起了身。"你是重天之流的团员,不管你日后会归属何处,此事都是不会改变的。"

觉得该说些话来,可是脑袋里却一句也挤不出,回荡的只是"梵也是重天之流的团员啊。"

梵,也是重天之流的团员啊......

我,是团员之一吗......

承认了我的存在了吗?

我,不是夜魅,不是东天皇子,只是......重天之流的团员。

就算没有那两种身份,我,也有得到存在资格的承认......

第十二回风住尘香

大管事走后,梵信步来到小帐篷之外,第一次明确地感受到大管事所说的,南天的震荡。

整个天空中乌云压顶,气流狂乱,四野一片阴暗,只有一道道闪电或笔直或扭曲在划过天空时,才会带起一道光亮,但这光亮一点也于事无补,只是更让人有着未世的惊惧,那一连串的闷雷声,震得人五脏六腑都似要跳出身体。地上的土地在震动着,似是地心中有着什么怪物想要破土而出,树木纷纷倒蹋,有些斜倚着,有些中断了,还有一些被闪电击毁,或是倒在结界上,凭空虚浮着的,怪异无比。而小帐篷附近的水,或者该说整个南天的水,都与着天宫中的水相互呼应,时而喷起,时而回旋,时而形成宽广的水幕,倾头倾脑地盖下,四下乱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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