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不知是心痛,还是气愤的情绪环绕著雍岓,他一拳打向源夜亘的胸口,大吼∶「笨蛋!源夜亘,你这两天怎麽了?不要告诉我你上学,从早到晚在这里等我!」 源夜亘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委屈的退了一步,低垂著头,不敢多望他一眼,连回答的勇气都没有,恐怕雍岓会因为听了答案後,气得给他一拳。 「说话呀!」他後退一步,雍岓就向前行一步。 看著雍岓气得冒火似的双眸,源夜亘为了自己下场不会太惨的关系,鼓起勇气,回答他的询问。 「我第一天如常到这里等,但没有见到你的面,又没有你的地址,或是电话号码什麽的,便只好一直的在这里等。我又没有等到晚上,在黄昏时份就回家了。第二天也一样,只不过从上午七点钟等到下午的六点五十八分吧......」 他越说越细声,看见雍岓的脸色,他聪明的将还想说的话吞回肚子,免得他听了,又气坏身子,再次病了。 「换句话说,你这两天都没有回校上课?」绝对冷静,但却带点不安与冷淡。 「可以这样说。」少说少错。 「你的父母没有骂你?无故缺席两天耶!」雍岓咬牙切齿的说。 「他们没有时间理会这些小问题啦!他们忙得连续三天都没有见过我,我只要顺利升班,他们都不会理会这些小节。」 雍岓气得没话可说,而源夜亘则怕得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段时间。 一对放任的夫妇,有一个傻瓜似的儿子,他没有什麽话可以多说。 雍岓看著源夜亘惧怕的样子,他叹气了。 「你可以问老师要我的电话号码,便不用在这里白白等待了!」 「我怕你会因为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取得你的电话号码,你会不满,会不开心嘛!而且,我想,你总会出外买东西吃吧!」他浅浅地笑,希望可以令雍岓的心情平伏些。 「你这一个白痴、神经病,你没有常识呀!我生病了,为什麽还会外出!你真的气死我了!」 雍岓快促的从书包中取出一张纸和笔,在纸上写了起来。之後,又快快的将纸塞给源夜亘。 「我的地址和电话,拜托以後有什麽事,先找我,再决定,好吗?」 只见源夜亘感动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不能回话,只能猛点头示意。 雍岓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花了太多时间跟他说这件事了,看看手表,发觉他们已经迟到了。 「迟到总好过缺课,上学吧!」雍岓说著,又推了源夜亘一下,催促著他离开。 但源夜亘还站在原地,没有什麽移动的迹象。 雍岓不满地皱眉,看看源夜亘。「怎麽了?我们迟到了!」 源夜亘还是没有什麽反应,还倚著凉亭的柱子,慢慢的滑下去,蹲了下来,没有说话。 雍岓踢了他一下,有点担心的说∶「你怎麽了?」 这时,源夜亘才抬头望著雍岓,辛苦的说∶「我走不动,心情一放松下来,就没有力了。而且,我的头很痛,手脚都动不了。」 「你......你怎麽了?」 雍岓慌张的蹲下来跟他齐高,伸手探他的额,才发现他的体温高得惊人。 「发烧了......」 闻言,源夜亘伸手摸摸自己的头,说∶「原来发烧了!可能是我担心得两天睡不够三个钟,又没吃什麽的结果吧!」 原本想给他一拳的雍岓最後都忍了下来,只是骂了一声神经病。 这天是辛辛苦苦的从病魔中重生的雍岓跟放松了心情後,得到病魔眷顾的源夜亘连续缺席的第三天,而这次换雍岓担心了很久,而源夜亘则一脸傻笑的躺在床上。 自此,雍岓连生病也不敢,深怕那个白痴似的运动健将又会做出什麽惊人的举动。这个源夜亘已经因为他的缘故而迟到好几次,现在连旷课都出现了。拥有强烈责任感的雍岓不得不顾及源夜亘的出席率而鲁莽行动。 就因为会影响别人的原因,雍岓不喜欢跟其他人特别的亲密,免得自己会受到别人影响,而其他人又会影响到他。但是,源夜亘对雍岓而言,是一个十分严重的意外。 他们二人一起的时间,比起他们跟其他人的时间都要多,是非常多的那种。他们一同走,一同回校,一同回去,甚至午饭、小休的时间也如影随形似的在一起。同学们初时也不觉得什麽,但自从他们连请假的日子也一样,迟到的次数和时间都一样的时候,许多的流言产生了。正经的雍岓不得不在意。 踏入十一月尾的一个下午,雍岓如常的在图书馆等待正在参加足球队练习的源夜亘。他发现很少出现在图书馆的同班同学柯勇昆正在他的前面,努力的找寻什麽。 雍岓一时好奇的走近两步看看他在找什麽的时候,却被他忽然转身的动作吓了一跳。 柯勇昆带点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但不足一秒後,又朝他满有深意的笑了一下,之後,他又像没有发生什麽似的继续找他的东西。 雍岓十分介意他的笑容,好想问他原因,他不想被人误会他和源夜亘的关系,但又口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好。 不知道该说些什麽的雍岓没趣的转身就想走。 柯勇昆却好像知道他的心在想什麽似的,笑著轻声对他说∶「有问题想问?」 雍岓虽然愕然他的突然出声,但他也不好自己好像怪怪的说出自己的疑问,便摇首说∶「没什麽,只是奇怪柯勇昆会出现在图书馆,这麽多书的地方。」 「没办法,要找些关於赌博的资料,准备下个星期的辩论比赛之用。」 这时候,雍岓才记起眼前的同学是学校辩论队的一份子,而且是学校有名的辩论大王,什麽事都可以说一番的人。 「你在这里等源夜亘?」看似疑问,但是肯定的语气。「辛苦你了。」 纵然柯勇昆的说话声音很小,但不多不少,全部给雍岓听见了。雍岓愕然的看著柯勇昆,彷佛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含意。 雍岓稍稍定自己的心神,才问∶「为什麽如此说?」 柯勇昆拍拍他的肩,微微叹著气说∶「跟源夜亘做了那麽多年的朋友,他的习惯和个性,我又怎会不了解呢!真的辛苦了你,不幸被他选中了。」 雍岓不解他的意思,什麽叫被人选中了!再一次看著他,想得到一个详细的答案。 心思慎密的柯勇昆自然十分清楚他的疑问了,他满不在乎的指指门外的石凳,示意他出外再谈。 不疑有他的雍岓快速的点头和拿起书包,走出图书馆。而柯勇昆也迅速地拿起他的东西跟著雍岓走了。 雍岓心急的向坐在他旁边的柯勇昆∶「为什麽?你一定知道什麽,对不?」 「不用急,我慢慢告诉你。况且,你的命运已经注定被源夜亘缠住了,你不能改变什麽。」柯勇昆肯定的语气,说出这段对雍岓而言是十分残酷的现实。 十分同意的雍岓不禁大叫一声∶「什麽!」 看著平时冷静得过份的雍岓有这般可爱的反应,柯勇昆夸张的笑著,好一会儿後,才缓缓说∶「你也不是第一个被缠的人,但你的情况较为严重,连请假的日子都被人缠著。」 雍岓有同感的叹息,但心里却渐渐被不安和害怕所包围。 「我是源夜亘的中学同学,跟他一起三年多了,现在又一起在这里读,他什麽奇怪的场面我都见过,我对他的特别生性格,已经见怪不怪了。」他顿一顿,看一眼雍岓,续道∶「从第一年开始,他就有一个习惯,习惯在学期初找一个人相陪。我是第一个幸运儿。」 「那些幸运儿通常只会被缠著一起上课、下课和午休时间,但放学也不要一起回去。只要他要参加心爱的足球或篮球练习的话,他会告诉那一个幸运儿,让他们先离开。像你的情况,很少见。甚至连迟到、请假也一起,是我第一次见他这样缠人。」 知道柯勇昆有这一段与他一样的岁月後,许多问题便涌现在他眼前。他挣扎著要问他或是不问,但最後,他还是问∶「被缠著,不烦吗?」 柯勇昆想一想,答∶「嗯,很麻烦,但只限於初期的时间。慢慢习惯後,就不会觉得麻烦了。他只是一名大孩子,倚赖性十分强的动物吧。」 习惯对於雍岓来说,是十分可怕的,因为他怕习惯了後,便不能再过著那种没有那个已经习惯了的东西後的生活。可以的话,他不会特别倚赖一种东西。 这是雍岓不喜欢源夜亘的关系。他不想被倚赖。 雍岓带著不安的问∶「他离开後,你不难过吗?」 柯勇昆没有即时回答,而是站了起来,来回踱步。一两分钟後,才站在雍岓面前,正正经经的回道∶「难过,真的很难过。好说歹说我也被源夜亘这一个大孩子缠了差不多一年,忽然停止,我都很难过。有好几天吧!但做不成被缠的幸运儿,都可以做朋友嘛!所以,经过那麽多年,我都习惯了。」 看穿雍岓背後的恐惧,柯勇昆拍拍坐在石凳上的雍岓的头。「相信我,没问题的。源夜亘今次比之前都难缠,但可以说明他都比之前的认真和开心百倍。他会是好知己、好朋友,被缠也没有什麽不好。如果有朝一日,他停止对你的纠缠,你可以反过来缠他,对不?」 从没有想过这一个方法的雍岓,心里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是哦!他都可以反过来缠著不理他的人,那样的话,他就不会被人抛弃,不会被人背叛了。 他的心才可以稍稍放下,但他的好奇因子又发作了。 呃......我想问一个问题,可以吗?」试探的口吻。 「说吧!」反正有时间,柯勇昆不介意跟雍岓多说一些。 「为什麽他会那麽喜欢缠人?你知道原因吗?」 「哈!我是第一任,当然要追究许多事了。你很想知?」柯勇昆笑著说。 「这不是废话!」雍岓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但你清楚他的家的事吗?」 「不是太清楚,平日都是胡说八道多,什麽奇怪的东西说最多,私人的问题,我们不会多说。」想了一下,雍岓实话实说。 「其实他的毛病是因为他的家庭关系而来。」叹了口气,柯勇昆摇头说。 「他们的关系不好?」皱著眉,雍岓好难想像大好人一个源夜亘又怎样的反抗他的父母。 「不是,他们不是不好,而是太放任了。两个都是上市公司的负责人,为了那间市值过百亿的公司,两夫妇都很忙,没空理会他们唯一的儿子。除了给他留下一笔值几十亿的基金、股票外,他们什麽都不理。自从三岁开始,他就不在他们家的主屋生活,被送到只有保母和他的大宅居住,就是学校附近那一间。他的生活没有什麽人可以倚赖,父母不理,而保母又经常换,又不多用心跟他相处,他只好另外找人陪。而学校就是他唯一可以跟其他人接触的地方,同学自自然然就成为他可以倚赖,又可以将感情寄托的人了。因此,就有我们这种幸运儿的出现。那样,你明白了!」 「简单来说,他是太寂寞了。」雍岓喃喃自语。 「没错,你真的很聪明。」柯勇昆笑著说。「明白所有事後,心情好点没?」 很自然的,雍岓点点头,没有隐瞒。 「那就好了。」 柯勇昆向他大笑起来,真心的多谢这一个被缠苦了的人。 朝跑著来的源夜亘做了个鬼脸,柯勇昆笑著避开源夜亘的拳头,跟雍岓挥挥手就走了。 源夜亘心急的绕在雍岓的身边,频频的问∶「那个臭小子跟你说了什麽?告诉我,好不好?快告诉我嘛!告诉我,告诉我!」 不耐烦的雍岓霍地起身,不说一声,就向校门走去,完全王理会那个在後面哀呜的人。 柯勇昆在校门的大树下等雍岓,他勾勾手指,叫雍岓过去,再指指後面,轻轻摇首。 雍岓点头,转身对源夜亘说∶「不要跟来!」 源夜亘怕雍岓生气,但更怕他冷冰的眼神,才只好听话的缓下脚步,跟他们保持一定距离。 柯勇昆凑近雍岓的身边,轻声道∶「放心,我会替你摆平那些流言。你快去带孩子吧!」 说完,他真的离开,笑著走了。 雍岓呆了一秒,笑容才慢慢扬起,抬头对源夜亘说∶「走了,夜。」 源夜亘看得呆了,这一刻看到从没有看过雍岓的真心笑容,在这一个不经意的一刻看到,他只有呆愣的份儿。 雍岓没好气的踢了他一下,源夜亘才慢慢回过神来。 「岓,你笑的时候很好看,真的!我没有说谎。你真的应该多笑一些才对。」好似为了加强语气,他大力的点头。 他顿了一下,又紧张的说道∶「还是不好了,你好似平日一样,不要改变好了。笑太多的话,会给学校的家伙占了你的便宜!你才不是为了卖笑而上学。」 听到他没头没脑的说话,雍岓只感到好笑和无限的欢乐。没错,很轻松的笑了起来,他会笑,不单是微笑,还有可以媲美大笑的深刻笑容。 「神经病!」他笑著敲了源夜亘一记。 因为心情比之前的日子轻松了不少,他才会放任自己大步大步的走,连笑容都自然的挂在脸上。 傻傻看著雍岓的源夜亘过了一会儿後,才跑步的跟上雍岓的脚步,根本不知道雍岓发生了什麽事。 想通了之後,雍岓的心情自始轻松了不少,全身都松懈了,但因为这样的关系,源夜亘发呆的次数一天比一天的多。 而雍岓心想,只是一年的时间吧了,他只要当一年的幸运儿,就不会再被缠了。那麽,他忍一忍,考虑习惯做这个寂寞的人的朋友,做一下好人。 但......很不幸,雍岓的想法完全没有不可能实现,第二年,他们又一次同班,雍岓又一次成为被他纠缠的人。可庆幸的是,他是第一个连续两年被同个人纠缠不休的人。 可能有预感,也可能真的习惯了,甚至已经看化了,雍岓只是在第二年开学的第一天叹了一口气,打了笑得很开心的源夜亘一拳後,便没所谓似的走在他旁边,继续他的特别身份。 心想不会被纠缠多久的雍岓,没有想过他会被一个人缠足好几年,甚至是一辈子。 他们的关系互相纠缠著,雍岓从一开始的极度不耐烦,变成习惯了他身边有一个好像忠犬似的源夜亘。从一个多说一句话都不可的源夜亘变成雍岓身边不可缺少的伴侣,那就是十年後的故事了。 但十年之後,自从他们都习惯彼此之後,又会发生什麽事?那就要习惯之後才可以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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