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加柯讥诮着我,我知道他相当的看不过我,他讨厌我那张冷脸和一板一眼的口气及作风,我整个人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果您想看的话。"我一板一眼的回答他--如果他想看,我会做的。 正巧一排衣裳鲜丽的侍女从走廊里走过,我开始端详,最后目光集中在一个黑发黑眼的女人身上。 就是她了,心里认定着--我大步走上前,象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她从队伍里拖出来。 ......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吗?我就真的在他的面前把那女人做了。 没有爱怜,没有欢欣,没有任何的感情,我漠视着那女人悲惨的叫声,漠视着从我心底里涌上来的血,漠视着那个黑发黑眼女子的容貌幻化成妹妹那张青色的脸,漠视着从一旁冷冷投射来的目光,肆意的摧残着那个叫做女人的生物,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立刻将她掐死在床上,她的头发象妹妹死的那个夜晚--黑暗,阴冷,没有温度...... 做完后,我一脚把那个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女人踢下了床,然后开始穿我的衣裳。 "您还满意吗?"我问从始至终观看我表现的男人,他竟露出一丝可怜我的意味。 "那种快乐的事竟做的如此绝情,真不愧是铁血宰相!" 他伸出了手撩起我额前的头发,于是象雪一样纯白的头发落在他的指间--他在看我的眼睛,他在探询我的秘密,我的答案象我的眼睛一样空白一片。 "你的眼睛让我想起了天空的颜色,不过天空也不常是这种颜色,达瓦,你的眼睛还真是美丽......" 帝王加柯说着,笑起来。他的头发,他那头因为情绪会产生变化的头发变成了翠绿色--他笑着,心里却在发怒。 "怎么办?达瓦,我的兴致刚才就很高,可那个女人现在不可能帮我了。" 他说着就粗鲁的搂住我,和我双双跌倒进凌乱且血腥的床铺里。 ......那个黑暗的、狂暴的夜晚,我所加在女人身上的痛苦和屈辱十倍的回应在我身上,我以为那天我会死去,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天亮了...... "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吧!"第二天一早,我对已经坐在屋子里悠闲饮酒的帝王加柯说。 他冷冷投射过一束目光,和我阴冷的面孔相遇了。我站起身,无视遍布浑身作痛的伤口和淤痕,穿戴整齐,然后行礼退去。 眺望着春湖的深处,视线越远的地方湖水的颜色愈深。低下头,看见自己浅水里的倒影,阴沉的脸,雪一样的头发,雪一样的眉毛,雪一样的皮肤,盛满月光语言的铠甲...... 不知什么时候,帝王加柯赤裸着上身坐到了我身边,他把他宽大的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这么出神,是在想什么阴谋诡计吗?" 那件事--我跟他上床的事,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他还是讨厌我,动不动揶揄我。 好象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吧,一个年轻的文族在春湖边喝多了酒,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我是冷血的禽兽,第二天我就找机会把他处决了。政治生涯里,没有人手可以干净,你不算计别人,总有一天自己会被算计,所以我对清除异己的事向来做得心狠手辣。 ......天空开始下雨,温暖的、如牛毛般的细雨。 从身边坐着的帝王加柯身上传来一阵香甜的味道--那是女人们喜欢搽的香粉的味道:"樱花雪"。樱花雪--好一个动听的名字,女人们难道不知道樱花是一种靠吸噬死尸血肉而妖娆的恶魔之花吗? 头发慢慢的湿重起来,贴在脸上,帝王加柯突然转头看我。 "接个吻吧!"他说。 于是......静悄悄的湖边,飘洒着细雨的湖边,樱花的花瓣纷纷落下,一个刚和女人温存过的男人搂过我的身体,开始亲吻我。 我们接吻的声音是那样的粗鲁、甜美,而我的思想是那样的清晰、辽远。他冰冷的吻着我,我冰冷的回应他,身后舞姬在惊讶的注视我们。 "我觉得你和我一样寂寞。"在亲吻的空隙间,他对我呢喃。 "我一点都不寂寞。" "住口吧!" 我的话让他不愉快了,他强横的重新吻上来,这次却有了血腥的味道......大概是我流血了。 那天,在我杀死对我不恭的年轻文族的第二年--春湖边,我又杀人了。 我杀了那个目睹我和加柯接吻的舞姬。尽管她苦苦哀求,尽管她发誓决不把这事吐露出去,我还是面无表情的杀了她--用我的剑。 我把她的尸体还有她的红舞鞋埋在春湖的樱花树下,我对春湖说:相信明年的樱花会开得更灿烂。 这大概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春湖的原因了-- 一个美丽温暖却血气重重的恶魔花故乡...... (六) 有多少人爱过我?有多少人恨着我?有多少人要杀了我? 天空是什么颜色的?...... "达瓦,我爱你。" 当那个男人--那个向来拿爱情做游戏的男人,那个自命不凡的男人,那个最完美的男人,那个比我高大、比我有力量、比我有权力的男人向我告白时--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难看且悲哀!! 他把他致命的弱点向我奉献出来,就等于把刀递在我手里让我随时宰割他一样。 --刚刚说过要杀了我,下一刻却扑在我身上歇斯底里的大喊他爱我的帝王加柯,对着我张开五指,他说道:"达瓦,如果我杀了你,如果我杀了你这个魔鬼,是不是就可以解脱了?" 他为什么要杀我?是啊,他为什么要杀我?我冷笑着--他又不是真的爱着那个女人。 对于黑发黑眼的女人,我几近病态的痛恨着。我在想她们为什么长着黑色的头发,她们为什么有着黑色的眼睛,为什么同样黑发黑眼的妹妹要死在那样一个冰冷恐怖的地方,她们却要活着?! 于是,我把剑放在那个黑发黑眼女子纤细的脖子上,硬生生的割断了她的喉咙,鲜红的血,鲜红的血让我疯狂的、粗暴的笑起来。 是啊--都下地狱吧!这个我一点也不眷恋的世界,统统的--统统的滚到地狱里去吧! 可是帝王加柯发了怒,他发怒了--怒不可遏。 --那个女人好死不死是他昨夜上床的对象,所以他的自尊、他那谁也不能触犯的神圣,在我毒辣的行径下,象退潮的沙滩迅速暴露出来。 "女人不过是抹布,丢掉一块再换一块。"我在那具还流淌着温热的血的尸体边一边擦拭剑刃,一边说。 "你这个疯子!"帝王加柯怒吼着,张开了手指。 魔法--黑色的魔法,巨大的魔法阵张开了--力量--强大的、死亡的力量!--我深切的、饥渴的感觉到了!--那真是完美的、绝伦的、震撼的、可怕的力量!--我相信我立刻会粉身碎骨了! 站在高高的王座下,我看见他就象发怒的天神一样耀眼而明亮--焚烧的热度包围了我...... --暗之帝国的南边--炙丘......空气象升腾的火焰,要把每一样生物吞没--那样的温度能把我燃烧吗?那样的温度可以让我从此灰飞烟灭吗? 我的脚迈向了炙丘最热的地方火崖,火崖下--深深的谷底--旧战场废墟里,埋藏着我唯一的秘密--那里睡着我的妹妹,睡着我唯一爱着的妹妹。如果她活得到的话,她一定是全帝国最美的女孩。 "月光......"我对着呼啸而过的热风轻轻的喊到:"月光,哥哥来看你了。" ......美丽的月光树在月光下舞动着它们美丽的发亮的树叶,我最乖最可爱的妹妹,我那有着黑色头发黑色眼睛的妹妹,对着我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那一刻,我想我的血和我的泪可以一起流下来了...... 他只是狠狠的扇了我一记耳光,以此证明他是爱我的。 他紧紧的搂着我,因愤怒而火红的头发象火一样跳动。 "达瓦,我爱你。" 他咬牙切齿、歇斯底里的怒喊着,一遍又一遍。 忘了最终是谁把谁压倒在涂满血迹的地板上,忘了谁在镇压,谁在反抗,我们互相品尝,互相啃噬,发出野兽般的喘息...... "我爱你......达瓦。" 忘了谁在粗暴,忘了谁在温柔,忘了冰和火是怎样共同毁灭的,我们双双坠入了爱欲深渊...... 窗外的景色变换着,明月,星辰,朝霞,阳光,白云,雨丝,雪花......一树树桃花,灿烂着,终于谢了。 我站在凋落着花瓣的桃树下,问那个人:"你真的打算娶那女人吗?" "是的。"他无比冰冷的回答我,我知道他想逃避什么,可他忘记他的对手是谁了。 我会让他逃掉吗?不,绝对不会。 纷纷落下的花瓣,好象雨一样,粉红色的、轻柔的雨。我摔开他的目光,走掉了。 我被背影留给他,如果他真的在乎我,如果他爱我,他会感觉痛的。 可是两个男人会有爱吗?我又用眼睛发笑了......如果我相信爱的话,就不会活到现在,如果我相信有幸福,信仰和理想就只会是镜花水月。 天空是什么颜色?我抬头看向巨大的辽远的天空--那是我永远达不到的高度,充满挑战! "你根本谁都不爱对不对!"他在我身后大喊。 "你根本谁都不爱对不对!?"整个天空在问我。因为没有束缚,我才可以飞得更高更远,我才可以达到令我彻底毁灭的高度,所以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我会看到所有人哭,看到所有人流血,看到所有人痛苦,看到所有人毁灭,这就是祭奠--弱者做权力、做强者野心的祭奠! "我的心早已死了,所以没有人可以驾驭得了它。"我说。 所以--所以我看不出天空的颜色...... "我看见你从大大的月亮后面走出来,好象一个真正的骑士。" ......地平线上升起了巨大的浑圆的月亮,我黑色的、挺拔的身体象剪影一样,从雪白的月亮后面走出来,当我走近因我出现而呆住的女人面前,便扯落黑色的斗篷,露出雪亮的铠甲,然后我在她的脚边跪下了。 "我是暗之帝国的宰相达瓦,尊敬的纱娜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吗?" 我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夜里充满了黑暗的、蛊惑的魅力,帝王加柯相中的女人纱娜似乎是被咒语附身一样一动不能动。 风,夜风,吹起了我的头发,露出我的眼睛,我冷笑着看面前的"情敌",金色的长发,雪白的皮肤,碧绿的眼睛,一袭血红的连衣长裙,果然是分外妖娆。 "我看见你从大大的月亮后面走出来,好象一个真正的骑士。" 纱娜不自觉的就说出口了,我极具男人魅力的笑了起来,"我不是骑士,我只是一个文族。" "纱娜小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您在这花园里转一转。" 对付这种无知的、虚荣的小女人,我想我还是很有办法的。她的脸红了一下,答应了。 ......整个夜晚我都在诱惑她,她上钩了--如同我想象的一般轻松容易。 所以,知道吗?--两天后,她就因为对帝王不贞而被迫自杀了。 所以,我说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坐在桃花落尽、满是绿油油树叶的桃树下,我对着月亮举起了杯子,帝王加柯吼叫在墙的另一边,不断的、隐约的震撼着:"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做的,我一定会杀了他!"...... "干杯,月光美人。" 饮下冰凉的液体,我的眼睛笑了起来,纱娜是个不错的女人,够蠢也够淫荡的。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只和她睡了两晚,在她的身上-- 一些隐秘的、她注意不到的地方留下了不该留下的印记。另外,我还对她说我爱她,所以她即使自杀也没说出我的名字。 我是否该感谢上天把我生做男人呢,男人是纯欲望的动物,所以男人和谁上床跟他自己的心一点关系都没有。 ......纱娜,是我唯一勾引过的女人。 (七) 你有没有想过要一辈子忠实一个人?你有没有说过‘我永远不背叛你'这句话?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人心这种东西会让人变强还是变弱? 你爱过吗?你恨过吗?你有没有过爱一样东西爱到发狂? "我没有一件不可以失去的东西。" 我这么说着,把桌上华丽绝伦的绸缎撕开。"就象这样,它美丽吗?"我说着面无表情的将它一撕到底,"我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破裂的声音--绸缎哭泣的声音,一下,一下,又一下的响起,当它被撕成碎片后,我把那些无比美丽华贵的碎片丢在地上。 我的眼睛在笑--冷酷的、疯狂的大笑,把心爱的东西毁掉实在是一种快乐,一种自虐的快乐。 我的手伸进了鸟笼,我的宠物小鸟,我可怜的可爱的小鸟被我轻轻的抓了出来。 "它可爱吗?它美丽吗?"我继续问帝王加柯。 他的眼睛也在笑,冷酷的、嘲讽的微笑着。 我的手指慢慢用力--拧断了小鸟的脖子,我可怜的可爱的小鸟,它死前为什么不再歌唱一声呢--用它最美丽的喉咙。 "我真的什么都不在乎。"我重复着心里那个越来越疯狂的声音,手指松开,小鸟的尸体直直的落了下去。 他伸出手遮住我的眼睛,温暖宽大的手掌,轻轻压在我的眼帘上。另一只手则划过脸颊来到了我的咽喉,用力扼住那里。 我没有挣扎,我知道他只是要惩罚我,他不会杀我--我是全帝国他唯一得不到的东西--男人的野心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越是要使尽手段夺取,所以,他爱我吗?--不,他不爱,他爱的只是永远得不到的没有心的躯壳。 "真想把你这么弄坏。"他冷酷的说着,手指一根一根的加重力量。 我没有挣扎,我的手臂缠上他的脊背,用力将他拉进怀里。在嘴唇相碰触的瞬间,他突然放松了力量,任由自己沉重的身体压着我向地面摔倒。 他长长的愤怒无比的红头发披散在我脸上,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也看不见我的,他的牙齿象豹一样嵌进了我的喉咙。 第二天,我失踪了。 不是逃跑,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我突然发现无法掌握这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我不会让一个自己无法掌握的男人控制自己,我不会让他的手和牙齿再次落在我的咽喉上。 于是,我失踪了,从繁华喧嚣的帝都消失,来到了北边寒冷无比、遍地晶莹的冰谷--暗之帝国的居民修行的地方。 我整整失踪了十年。 十年后,我回来了,我又回到了他面前。 那天,春湖边飘散着细雨,他喝得烂醉躺在女人的怀里。 "最尊敬最伟大的帝王加柯啊,我,暗之帝国的宰相达瓦回来了。" 当他的视线焦点终于落在我空白一片的眼里,他直起身子推开女人们,投进了我的怀抱。 我搂着他,他也搂着我,紧紧的、用力的拥抱。 在暗之帝国的天空,我是鹰,他也是鹰,我是猎手,他也是猎手。他用权力俘虏着我,我用一生捕杀他。 我们谁也不是赢家,谁也不是输家,所以我们谁不会厌倦这个游戏。 他是什么时候说爱我的?我记不清了--那天,雨在春湖上飘洒,樱花在开也在谢,那个常常飘洒细雨,那个每天都在纷落樱花的春湖边,他的身边总坐着美丽的女人,而避开他们作乐的我总在湖边眺望远方。 我的剑丢弃在地上,它和我一样湿漉漉的,在眺望。 鹰应该飞在最高的天空,就象男人应该得到最高的权力,我该羡慕鹰还是羡慕那男人--帝王加柯? 我的头发每一年都在长长,每年我都会在妹妹忌日的那天剪短它,我把它埋在火崖,就象埋葬自己一样--仪式郑重,我对妹妹月光说:"月光,你其实一点都不孤独。" 天空又在下雨,为什么又在下雨,妹妹死的那个晚上也在下......我闭上眼睛,好象感觉她那小小的身体靠在我怀里,没有呼吸,没有温度,没有痛苦......她靠在她哥哥最温暖最爱怜的怀里睡着,永远的睡着......天空开始下起了血,那是我的血,我的血全部流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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