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诺大的厅堂刚才还空的好象观音菩萨的紫竹林,现在却突然冒出一些人来。这本倒也没什么。人嘛,他又不是没见过。但要命的是这些"偶然"路过餐桌旁的客人干嘛总一个劲地向他抛恶心的媚眼? 郑依弦表面上优雅地端着酒杯,不为所动,暗地里却忍不住拼命地呕吐。他知道自己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可这还不至于招来一群男人,在他跟前乱飞吧? "嘿,小姐,可否请你跳一支舞?"一个西装笔挺的胖子挺着个将军肚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手腕上那块金表倒是更为显眼些。 郑依弦险些冲动地抬起脚踹向那个招摇的男人。他刚才说什么来着?小姐?他郑依弦虽然白了些,俏了些,可怎么看也还是副男人相,他,他,他......竟敢说他是个小姐? 目光在瞥见那边的另一个男人时,他忍着火收回了欲挥出的拳头。一些零碎的画面从他脑海里闪过冲击着他因为醉酒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低头看了一眼,郑依弦这才想起来今晚他是个"女人"。 "依弦,今晚的任务就交给你和阿威了。"上了年纪略有些发福的署长带着浅浅的笑看着并排站立的两人。 "那是没问题啦,可是......为什么我要扮女人呢?"站在署长的办公桌后面,郑依弦蹙着眉头忧心地问。 "因为......"署长瞥了眼一旁没有发表意见的梁沫威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一双胖胖的手颤抖着按在桌子上。这举动令办公室里的另外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只见他们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署长大人眼睛里波光流转,仿佛要有泪水流出来似的。 "署长,你......你有话好说,扮女人也不是不可以啦,只是......"郑依弦苦着张脸,他直觉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果然,下一秒钟署长那双胖胖的手就包裹住了他的手,一面施力,另一面还不忘夸张地抖动两下。 "依弦,我的确没有看错人。你真的警署之--骄傲,国家之--栋梁,所以今晚的事就这么说定了,你要好好地干啊!" 手中的高脚杯"啪"地一声被捏得粉碎,郑依弦的脸因为回忆变得铁青。MD,想他聪明一世,居然就这样被署长骗来了。不甘心,他死都不甘心...... "小姐......"胖男人还站在他眼前,不知死活地喊了一声。 "你TMD......" "弦--"梁沫威从那边匆匆赶来,顾不得引人注意,他快速地用手压住郑依弦嫣红的唇,一边和胖男人道歉,一边急急忙忙地把他往人少的地方拖。 "你怎么这么暴躁?"待两人都隐身进到一个角落的时候,梁沫威暗暗地责备了搭档一句。 郑依弦自知理亏,抿着唇冷冷地沉默着。 "再忍耐会嘛,等到十二点要是还没有动静,我们就收工。"不经意间,语气已经轻柔了许多。梁沫威叹了口气,静静地盯着背对他一身浮躁之气的郑依弦。其实依弦本不是容易冲动的人,他的冷静和机智连依流都常常夸赞。可是今天,他似乎太反常了些。 "算了,我看今晚就提前收工吧!"见他没有反应,梁沫威双手一摊,做了最大限度的退让。 然而郑依弦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撩起裙摆又重新走入舞动的人群。 一个高瘦的男人走过来邀请他共舞,这一次他没有拒绝,任凭那个男人搂住他自小就很敏感的腰身,在华尔兹的舞曲中与他滑步。 高挑的身形,绝世的容貌,即使他只是淡然地挑起眉也会使得那些别有所图的男人多看他几眼,可是他不屑。透过密密的人群,他的目光只落在不远处温和地微笑着和富商们侃侃而谈的梁沫威身上。他很英俊,却不是这贵族似的舞会中最英俊的;他也很温柔,会委婉地拒绝每一个邀他同舞的女子,但在这上流社会贵公子云集的地方,他也不是最多情的一个...... 郑依弦说不清自己是从何时开始注意起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一频一笑的,好象是在警署里重逢后,又好象是在更早的警察学校里。当所有人都带着有色的眼镜,或为利益接近他,或为嫉妒疏远他时,只有梁沫威报着一颗平常心相伴他左右。他们很早就是搭档,久了连他自己都以为这难以割舍的牵挂是因为习惯了有这个人的存在。直到他被迫离开香港,去英国进修的时候,他才明白那浓浓的思念意味着什么。 他一直等,默默地等,苦苦地等,好不容易挨完了一年又一年,却在相逢时获知梁沫威早已有了心爱的人。倘若他爱的人是个女人,那么他大可以逼自己一笑置之。可是为什么那个让他所有的等待都化为灰烬的人会是何依流?-- 一个他连恨都无法去恨的男人。 罢了,得不到就安然地守侯吧。自从一年前他决定放弃去追逐这份爱的时候起,他就打算这一辈子都只做那两人世界外的观望者,不会再一次去拆散那份曾经感动过他的爱情......守护,这就是他一生的梦想......但为何梁沫威--那个他始终不能不去爱的男人要推他离开现在的位置? 是的,他生气,很生气,却不是单纯的因为此前被署长戏弄了,而是因为今天下午他从副组长那儿得知,梁沫威在三天前向署长推荐他,要他去台湾处理上个月那件贩毒事件。这是一年来,那个人第一次主动要和他拆伙,想来,他怎么能够不恼火? 舞曲顿了一下,换上了另一首较为轻快的音乐。旋转着踩出新节奏的时候,高瘦的男子被一个人推了一下,当郑依弦转回到原来的位置时,他的舞伴在不知不觉间已换成了梁沫威。 "你还在生气?"两人贴近地舞着,所以纵然郑依弦有万般不愿,梁沫威的声音还是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的耳膜。 "我刚才很仔细地想了一下,能让你失常的理由好象只有一个。" 他依然没有说话,紧抿着唇毫无感觉地踩着节奏,或许是太不专心的缘故,他险些踩到梁沫威的脚。 "依弦,你不是真的在为这件事生气吧?"梁沫威有些哭笑不得,印象中的依弦虽然有时候会很孩子气,可是他还分得清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他绝不会在工作的时候放进私人的感情,更何况自一年前那件事情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再对他使过性子。 "依弦--"眼看着一曲即终,梁沫威很无奈地唤了他一声,他知道一旦曲子结束,郑依弦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他面前。 "抱歉,事先没有和你说明是我不对,可是我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最近署里在翻查以前的案子,如果他们查到SK的什么事的话,你也许会有麻烦,所以我想......" 曲子突然间停了下来,未等梁沫威把话说完,眼前的人就一闪身,迅速消失无踪。 "真是的,没想到他比依流还固执......"梁沫威敛眉,心里一阵地烦。想起前些日子审查组一再地追问他依弦的事情,他就觉得很不安。虽然说连署长都不敢逼依弦说什么,但若是真的被那帮人查出个什么来,恐怕到时候遭殃的人不是依弦,而是整个警界吧!依弦如果被赶出警界,怕只怕昔日的SK又会重新站立起来。单就这方面来说,他们是失不得依弦的。 转过身,梁沫威四下搜索着郑依弦的身影。 餐桌旁没有,角落里没有,舞场里更是没有......那小子的速度实在是少有的快。若是有一日,他们又一次成为敌人的话......他不敢想,因为他不想再一次经历一年前的惊心动魄。 转眼,一抹白色掠过他的视线,他心头一惊,差点就叫出了口。是依弦没错,那种速度除了他还有谁?可是......先前飘过的黑色又是...... 郑依弦踏入天台的一刹,身后响起了警铃声。 他心里禁不住大骂那群自以为是的保安。"苍茫之星"被窃后的三分钟内他们竟然没有发现珠宝失窃。笨,真是比猪还笨。要不是他追着怪盗安卡在房子里绕了个"小"圈,恐怕这家伙早就脱身了。 前方黑衣的男子背对着他站定,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郑依弦知道他绝对不会比自己轻松多少。他这种受过特殊训练的男子都会因为"飞檐走壁"累得气喘吁吁,他就不信这男人一点事情都没有。 正所谓兵不厌诈,对方的确是背对着他没错,可那并不代表他可以松懈。暗暗调整着呼吸,他想以最快的速度使自己的身体恢复到正常状态。但尚未等他做出行动,对方突然怪笑一声转过身来。 郑依弦一怔,连忙拉下脸,一双漂亮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人印在地上的影子。如果他动,那么影子一定会诚实地随着一起动,所以理论上盯住了影子也就等同于盯住了人。 "小姐好象对我的影子比对我本人更感兴趣啊。"男子虽隐着脸,可郑依弦仍旧清楚地感觉到对方自大的笑意。 他不动声色地扬起唇,隐藏在骨子里的邪恶蠢蠢欲动。这几日为了等这个混蛋现身,他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如今这个原凶终于出现了,他不抓住他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呵呵,不知道小姐有没有兴趣看一看‘苍茫之星'呢?隔着那厚厚的玻璃罩一定看不清楚吧。"男子还在隐隐地笑着,他的轻松自若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陷入死角的贼。 郑依弦心里觉得好笑,这个安卡竟然想用这种不如流的手法分散他的注意力,未免太小看他了。想当初他做贼的时候,这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呢!想着,手已经摸到了裙摆下的一截冰冷的硬物,只要再拖延一会,他就可以活捉这个恶贼了。 "小姐好象只对我的影子有兴趣呢,真是让人失望啊。"安卡怪怪地摇着头,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 说是迟,那时快,郑依弦趁着他摇头的工夫以飞快地速度抽出手枪,对着安卡的膝盖就是两枪。 对方一惊,显然是没有想到他还有这手。但他毫无惊慌的神情,轻轻一个跳跃就躲过了飞速上前的子弹。 在他优雅地落地前,郑依弦已一个箭步冲上前,朝着他的下摆又补了两枪。安卡在空中一个晃身,竟稳稳地站住了。再看他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机器螺旋桨,那螺旋桨仿佛示威似的呼哧呼哧地发出转动的声响。 "小姐,你的同伴来了哦。"安卡轻笑道,一双狡黠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色下闪动着灵气。郑依弦一时看得失神,只是这几秒钟的疏忽,对方就大笑着升了起来。 眼见安卡就要从手中溜走,他的火蹭的一下就冒了上来,右手突然翻转过来,轻轻一摆就有一串黑色飞了出去。 "依弦,住手。"随后而至的梁沫威只看到了这个情景,他顾不得多想就慌张地出声制止。可是他出声之时,那一串尖利的暗器已经脱了郑依弦的手。 黑色在空中破风前进,不多时闷响一声没入了安卡来不及收回的左手臂中。 "小姐,我们......后会有期了......"怪盗的发动机声越来越小,而安卡那张在最后时刻变得苍白的脸颊也随之消失不见。 "该死!"郑依弦狠狠地把枪甩到地上,清秀的眉宇间结了很深的雾气。 梁沫威焦急地跑了过来,容不得细想就一把抓住他的右手,翻过来,果然见到一条血河攀附在那纤细的手腕上。如他所料,依弦在出手之前根本没有考虑过未经修改的暗器会伤了自己。 就像依流说的,依弦太在乎每一个结果了,他是一个不容许自己犯下错误的人,而这种性格早晚有一天会要了他的命。 眼前美得令人眩目的男孩仍在气愤中不断地凝望着星空,他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受了伤,也没有注意到此刻正有一个人握住他的手。 梁沫威本想说什么,末了还是选择了叹息。他静静地取出怀中的手帕为他包扎伤口,另一方面,他已经下了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让依弦离开香港一阵子。这里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危险了些......
第一部
第一章 "你说什么?‘苍茫之星'被窃走,而那个小偷也跑了?"位于市中心的总警署里忽然传出一个怪异的叫声。正在喝下午茶的署长在听到郑依弦的汇报后,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喷到一旁的梁沫威身上。 "是的,SIR。"郑依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淡然地应道。天知道他们伟大的署长怎么会把安卡那种怪盗归为"小"偷一类? "你,你,你......你还敢说是?香港警界最出色的一对搭档竟然败在了一个出来闯荡还不到一年的小子手里,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署长气得脸色苍白,肚子上的肥肉在他拍桌子的时候上下起伏,十足一个弹簧。 "SIR,不是一年,是十个月又二十三天。"郑依弦很白痴地纠正道。梁沫威闻言只差没有当场给这小子一棒子,让他永远都不要醒过来。别看他们署长平日里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但要真的发起火来,那威力不比一颗原子弹爆发来的小。放眼整个警署,敢这样和署长说话的除了他这个太子爷,恐怕也只有郑依弦了。 "你--"署长的脸先是由白变红,接着很戏剧化地变得铁青,他胖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面前那俊美的少年,"你给我听着,限你三天之内查出‘苍茫之星'的下落......" 他本来还想说"并且把那个小偷给我抓回来",结果话未出口就听见郑依弦不急不慢地接话:"那不可能。" "郑--依--弦。"署长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如山洪爆发般猛然倾斜出来,震得整个警署都在摇摇晃晃。这下他是真的火了...... 从署长是办公室"训话"出来,郑依弦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毫不在意一旁小声议论的同事。梁沫威从后面追上来,大喊了他几声,见他没有反应,不得已只好采取这些日子来的堵人战术,把心一横,冲到了他的面前,两手伸成大字型。 "干嘛?"郑依弦原本就有些心不在焉,被他这么一挡,清丽的面孔上竟染上了少有的慌乱。 "依弦,你刚才那样和署长说话是不是有点过了?" "蓝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畏缩缩?"他蹙着眉,漂亮的黑眼睛里深得犹如一潭黑水,望不到底。 梁沫威叹了口气:"我不是畏缩,我是担心审查组的人会借此机会把你扣留在香港,调查那件事。" "哪件事?"郑依弦挑衅地扬起唇,"你是在怀疑KS呢?还是在怀疑我?"(KS即是当年香港第一黑道组织SK,不同的是如今的KS是靠着堂堂正正的生意混饭吃的。) "光是我相信有什么用?白道的人不相信,要将SK一网打尽;黑道的人也不会信,他们畏惧SK的实力,定会再生事端......依弦,你身在其中,如何可以装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郑依弦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这么说来,只有SK复活,从能平息众人的疑虑?" 梁沫威一时无语。社会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有了污点,即使真心该过,也未必会被人重新接受。人尚且如此难以脱胎换骨,更何况是一个牵扯到黑道半边势力的组织? 一年了,这一年来,为了平息内部的纷争,为了避开外界的耳目,依弦他付出了多少心血?KS能走到今天,实数不易,然而却偏有些人要兴风起浪,陷KS于不义,这怎能不让人担心? 郑依弦见他没有接话,尽自点燃一根香烟,烦躁地吐出一口烟雾后,拍了拍他的肩,闪身走过。 "你去哪?" "KS。"他没有回头,只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摆了摆。 梁沫威知道自己没理由阻止他去,只得摇了摇头,转身又忽然想起什么。 "待会我去接你,依流说想见你。"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少年高挑的身影随着声音渐渐消失在走道的尽头。他就那么傻傻地看着,直到再也看不见什么才收回目光。再次摇了摇头,甩去刚才片刻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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