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烤的话,裘晔可吃不下去。我打算拿回去煮汤。 我没有裘晔的本事,凭记忆就能回去。我拿著裘晔的救生刀。 巴克马斯特救生刀的刀鞘上,有一个呢绒袋,里面装有指北针。 裘晔本来极度苍白的面颊,不正常的潮红。 他失血过多,抵抗力很弱。 高热两天了。 我俯下身,把唇贴在他的面颊上。触感灼热的烫人。 "回来了?"他张开眼睛看我。无论病得多厉害,他还是很敏锐。 "来,吃点东西。"我扶著他,先喂他喝了口汤。 他把碗推开。 "怎麽?不好吃?我的手艺不好。" "你射中的?" "对。"我点头。 "几枪?" "一枪。" 他点点头。 "我睡觉都抱著枪。"他教我的,要培养枪感。有了枪感,举枪才能有自信。 我需要自信。 "嗯,能保护自己。"他点头说。 我要保护的是他。 "这把,是意大利95M9mm,枪长217毫米,枪重0.96公斤,初速375米/秒,有效射程50米,容弹15发。我已经发射了5发。"他把自己的手枪递给我。 "你干什麽?"我放下碗,推开他的枪。 "你拿著防身。好好感受一下。这把和你手里的那支重量长度和後坐力都相差甚远。"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不想和他大吵大闹。那解决不了问题。 "现在这支95M已经是我的了。"我对他说。 他点头。 "我把它放在你的身边。若有人来犯,你就鸣枪。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赶回来。" "回来做什麽?你以为能......" 我不让他把嘲笑的话说完。我知道凭我根本救不了他。"我回来,和你一起死。我说得够不够明白?" "你什麽......" "我的意思再明确不过。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无论你是病死,饿死,被人杀死,我都陪你。" 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他不明白,我爱他。 这一刻,我活在荒岛上。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什麽人世间的禁忌,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我,沈翔,17岁,爱上了一个人。 爱上他的证据就是,他的生命,在我眼里,比我重要100倍,1000倍。 裘晔长时间的沈默。但没有拒绝我喂他吃东西喝水。 他高烧至今。是我没照顾好他。 夜还是那麽寒,那麽黑。 我不敢燃火堆。裘晔说,也许会有对手趁夜来到岛上搜寻我们。 我已经没有精力去害怕精灵鬼怪。我只害怕裘晔撑不到下班船。 他在那里发抖,却不肯叫冷。 我脱下外衣,破烂不堪,但也算保暖。不经意的,手摸到了身上的防弹衣。我立刻解下来,给裘晔穿上。 "不......不行。"他虚弱地反抗。 我不想长篇大论地和他说。我把唇,放在他的唇上。 他一下子就停止了反抗。 "放开我,别侮辱我。"我的唇稍离时,听到他说。 心,瞬间成了碎片。 "想让我不侮辱你,你就乖乖的听话。"我冷冷地说。 我再把外套给他盖上,把他抱在我的怀里,他都不再反抗。 他怕我会侮辱他。 其实,我侮辱的只有自己。 他明白,我爱他;他不明白,我还是爱他。 我睁著眼睛,等天明。睡不著,不是因为紧张。 而是,心痛。 心痛得厉害,却没了眼泪。 是不是我长大了?还是因为,心痛到这种地步,原本就没有眼泪? 在第四夜里,我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从前我得不到想要的玩具,想要的衣服,甚至想要的自由,我会烦恼,会争取。 可我得不到想要的感情,除了心痛,没有别的感觉。 那是他的。他不肯给我。我又能怎样? 我还是爱他。 第五天,我还是去海边钓鱼。本来我从没有这个耐心。 边等待鱼上!,边练习拔枪,瞄准。 太阳晒到头顶的时候,我眩晕了一下。大概是没有休息好的原因。我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倒下的话,死的不止我一个。 早潮过了,我钓到三条鱼。我永远都不如裘晔。什麽都比不上他。他照顾我的时候,我爱上了他;我照顾他却只让他讨厌。 我把鱼剖好,准备回去煮汤给他喝。 走出很远,回头看岸边,我大吃一惊。海滩的另一头,赫然停靠著一艘小艇! 裘晔!裘晔! 我飞奔向古堡。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像只猴子,在灌木里跳跃。 我没听到枪响啊! 是不是他没来得及开枪? 他们有没有杀了他啊? 还是在拷问他我的行踪? 我又心痛得厉害。 赶到古堡的时候,刚巧看到一个黑衣人走了进去。 天见可怜!他刚刚到。 我一个鱼跃,窜进门去。 黑衣人听到声音,转向我。 糟了!我忘了掏枪!当我忙不迭地把枪从腰间拿出来时,手上剧震,枪失手掉在地上。是他一枪打中了我的枪管。 我果然不行。 不过没关系。他们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 "我就是沈翔,杀我吧!"我拦到黑衣人的面前沈声说。 他是个年纪和裘晔相仿的人。一头褐色的头发,遮挡了半只眼睛。另外露出来的一只半,正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著我。 "我就是沈翔,你要杀的就是我。动手吧!杀了之後赶紧滚蛋!"我低声道。我可不想把三楼的裘晔吵下来。 "沈翔就是你这个......小印第安人?"他惊呼。 我看起来是很狼狈。衬衫都被树藤划破,像破布似的披著,腰间还挂著三条鱼。鞋也跑丢了。不看还罢了,一看,脚居然痛了起来。 "你不必叫那麽大声!我就是。动手吧!" "你催我?"他又叫。 我正待继续催促他,他的目光忽然看向楼梯。我也抬眼去看,只见裘晔扶著墙摇摇欲坠地站在那里。 没有比这更糟的了! 不对,我正想著,裘晔已经立足不稳,沿著楼梯滚了下来。事情变得更糟。 我简直是条件反射地跑上前去。还没扶起裘晔,已经被黑衣人抢了先。他刚刚明明在我後面。 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我一把把黑衣人推开。整个人几乎盖在裘晔身上。"跟你说了我就是沈翔。和别人不相干!"我抬头对黑衣人说。 他的表情比刚刚还痴呆。 我想他不相信我。 "我真的是。"我一急,几乎哭了。 "看年龄你也看得出来。沈翔17岁啊!他至少有20。你看得出来的。要杀就杀我好了,你何必再滥杀无辜?" 让别人杀自己还那麽难吗? "小翔,好了,他是朋友。"身下,裘晔虚弱的声音。 "朋......朋友?"我结巴地问。本来紧绷的神经,忽然松懈了下来。我眼前一黑。 "裘晔,你的苦肉计是不是太过头了点啊?"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我隐约听到黑衣人说。 本贴由小狐于2003年3月22日19:56:18在〖秋の屋〗发表.
《七天六夜》 下 [ 回复本贴 ] [ 跟从标题 ] [ 关闭本窗口 ] [刷新] -------------------------------------------------------------------------------- 黑衣人名字叫杨易。这是我醒来之後知道的事情。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岩洞里,已经昏睡了整整一天。裘晔靠在对面的岩壁上坐著。气色看来好多了。 "裘晔,你怎麽样?"我问。 "......好多了。"他愣了半晌才回答。 "我们在哪里?" "海边。" "......我们什麽时候离开?" "小翔,我们恐怕还不能。小艇沈了。岛上有敌人。" "是麽?"我心里难过。会有这样巧的事情吗?为什麽骗我,都不用一个真实一点的理由?什麽叫做苦肉计?我不敢问──问明白了,恐怕伤我自己的心。 "小翔,我想告诉......"裘晔的话才说了一半,洞口有人影闪了一下。 他立刻拔枪对著洞口。 我发现我的反映总是慢两拍半。 "晔,是我。"杨易说著,走了进来。"草药,你再喝一付就静养就可以了。这个小印第安人......吃饱就好了。"他手里拿著乱七八糟的绿叶。我根本不认识。 "吃什麽?"裘晔把枪收起来,又靠回岩壁。"换换口味。"他用绝对不可能对我的口气吩咐。言语里带著亲昵,随意和些许的依赖。 "我就知道......你看这是什麽?"杨易变魔术似的从背後的口袋里掏出一条蛇。"剧毒的呢,吃起来肯定美味。" 我发现我根本就不配爱裘晔。我什麽都不能够给他。 裘晔,那个时候我照顾不了你。现在我能。你会喜欢我吗?只要喜欢就好。 我小心翼翼地轻声地问他。 你为什麽总是对我沈默?说话啊! 我对裘晔大声地叫嚷。 无论我用什麽态度,他始终一言不发。 杨易来了之後,抛头露面的工作就交由他来完成。 从第六天起,我就闲赋在家。错,在岩洞。 我想让裘晔继续昨天的话。他要告诉我什麽?可我问不出口。 我靠在岩壁上,6年,这里还没变。 冰冷的触感,和那一天一样。那是第六天了。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杨易摆弄著临时充当药铫子的白银器皿。"好消息是我们有机会离开这里了。我看到岸边泊著几艘船;坏消息是那船恐怕是敌人的。" 我靠在岩壁上的背僵直了起来。 裘晔把枪挂在食指上转来转去,"那船,你能驾驶吗?" "看型号还可以。......好了,喝吧。"杨易把手中的银器递过去。"喝了这付大概就好了。" "我看我已经好了。"裘晔接过汤药喝干。"分头走怎麽样?三个人目标太大。沙滩集合。" "没问题。当心点,那些日本人......" "沈翔跟你。"裘晔打断他说。没和我商量一句就把我交给了杨易这个笑嘻嘻地陌生人。 杨易扬了扬眉毛,"没问题。" "不必,我跟裘晔走。"就算你走到阎王那里我也跟著你。我心里这麽想。 "不行!"裘晔一口回绝。 杨易仍笑嘻嘻地说:"没问题。" 我咬著牙,不再说话。你说了算吗?我的腿长在我自己身上。 "睡一下吧,我守著。"杨易说,走到洞口靠著岩壁坐下。 裘晔把手中的枪开了保险抱在怀里,阖目休息。他的脸色仍然苍白,由於连日高烧消耗了他所有的精力,他的面颊微微的凹陷下去。 我走过去,靠著他坐下,他睁眼看了看我,没说也没动。 "裘晔我......"我有那麽多话要对他说,可哽在喉头。 他用力的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住口。我望向洞口的杨易,他笑嘻嘻地看著我们。 "裘晔,我要跟你走。"最後我只能说出这一句。有点像哀求,也有点像撒娇。 "睡一下再说。" 他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为什麽不坚持下去?为什麽! 我是被杨易推醒的。天已经暗下来了。 "裘晔已经先出发了。"杨易看到我四下张望,就抢在我问之前告诉我。"我们也该走了。" 我暗暗的咬牙。太狠了,裘晔! 现在的我跟六天前的完全不同,可是在黑暗中我还是很勉强才能跟上杨易的脚步。 "轻点。"他一再对我说。我心乱如麻。裘晔他还没有恢复。他现在怎麽样了? 身前的杨易忽然停住了脚步。"哎?奇怪......"他喃喃地说。"这是......糟糕!"他拉著我相反方向折去。 "你要干吗?去古堡?"眼看著离沙滩越来越远,我不禁挣扎起来。裘晔在那里等著我们。 "红外探测器......刚刚我们触动了!"杨易的话音未落,不远处就已经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向设在草丛中爬行。 "唉!"杨易长叹一声,用力将我一推,"自己去沙滩!我帮你挡著!" 我不想让他送命,迟疑未动。 "跑!什麽也别管!向前跑!" 在杨易的喊声中,枪声大作。 我夜视极差,举著枪不知该瞄准哪里──我们的子弹有限。 "快走!抢船!"杨易又叫了一声。 我幡然醒悟,拔腿就跑。 但枪声一直紧紧地跟在我身後。 好在我经过几天的磨练,对地形比较熟悉,飞跃在灌木之中。偶尔还击一下。 生死好像就在一线之间。 任何一发流弹都能置人於死命。 临近沙滩,我已经精疲力尽,腿一软摔在地上。深恐被後面的人当靶子,我滚到灌木深处,一动也不敢动。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但我听得出人数已经不多。不知道杨易撂倒了几个? 他们越走越慢,相信因为听不到我的脚步声,他们已经猜测到我就躲在附近。 不远处有潮汐声,不算明亮的月亮在空中挂著,大部分时间躲在云里。偶尔露出头来,我看到匕首的白光在眼前闪烁──他们在乱劈乱刺。 眼看就要到眼前,我准备好了跳出来。妈的,我看准了前面走的两个人。就算我成了蜂窝,我也决定拉他们做陪葬。 手心里汗津津的,几乎握不住枪。 沙沙的,像风吹灌木的声音。我太紧张,没听出这声音是从沙滩方向渐行渐近的。等我发觉的时候,声音已经到了背後。 才要惊跳起来,一只有力的手一下子捂住我的嘴。炙热的。 "悄悄向沙滩退,伺机夺船走。"他以极低的声音耳语。像有意又似无意的,他的唇轻轻触碰了一下我的面颊,又倏然离开了。 我知道他要做什麽,死也不肯放开他的手。他的体温依然稍高。 "要死死在一起!"我也要站起身。 "翔,你才17岁,还没成年呢。你不知道你要什麽。"裘晔说。"等离开小岛,你长大成人我们再说。去准备船!翔,听话。"他夺手站了起来,向人群迎了过去。 为什麽?你明明说过我的成年要提前开始。 你出尔反尔。 人群混乱了,杂乱的脚步声渐渐向山崖移了过去。 沙滩上已非连日来的平静。银白的细沙在尸体和血的点缀下显得异常诡异。 是裘晔干的吧?他本意要夺船,但被灌木中的枪声吸引了过去,救了我。 我伏在沙地上,听到崖顶沸腾般地枪声。岸边泊著的几艘船上走下来二,三十人,匆忙的向崖顶跑去,走在最後的那个人,他是谁?我看不清他的面庞,但却熟悉异常。 不妙......真得很不妙......他...... 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就在紧缩──恐怖!一定......不要是他! 我呆呆地趴在沙滩上,看天色渐明。 没有了枪声。 没有喧嚣。 但感受到的,却是比昨夜更恐怖的气息。 船就在我面前,留守的人已经被我打死。用他们自己的枪。 杨易,裘晔,快来。我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他,我决定只要能让我们离开这里,我可以既往不咎,统统忘记。 可是他们为什麽没有回来? 我轻轻的触摸昨夜裘晔不小心吻过的脸颊,心里仍然火一样的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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