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谁?除了李温存,还有谁会对他如此的温柔?还有谁会如此小心的呵护着他?暗夜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看清楚身边对他如此温柔以待的人,可是他的全身重逾千斤,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却还是只能看见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失望地放松自己全身的意志,任凭那令人心悸的黑暗再次将他狠狠地吞噬,暗夜的心一片冰冷,就算是死神此刻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身前,他也不会象现在这样如此的害怕,他害怕用尽了所有的心力,最后还是躲不过李温存,躲不过他伤痛欲绝的神情,躲不过他如雨纷飞的泪水...... 当暗夜终于从生死边缘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洞口露出来的一角天空一片暮色西沉,彩霞满天,血一样的晚霞辉映着他苍白的脸,象是在他的脸上抹上了红色的艳丽色彩,一时间他整个人都象是散发着金色的炫丽光芒,一切都象是变得不真实起来,象是一个美丽的精灵无意间落入了凡尘。 静静地躺在洞口的暗夜完全不知道此刻的他有多美,只是痴痴地凝视着变幻莫测的天空,象是他同样变幻莫测的命运,完全无法掌控。 提着一只小野猪,站在树丛里的男人完全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了,他傻傻地站在原地,炽热的目光再也无法从这样的暗夜身上离开了。 52 那只本已经垂死的小野猪忽然大力地挣扎了一下,健硕的后腿踢到了身后的一棵大树上,发出了响亮的踢踏声,凝视着晚霞独自出神的暗夜象是被惊醒了,长长地睫毛扇了扇,缓缓地转过头来。 站在树丛里的男人再也无法隐藏下去了,他踌躇着腼腆地笑了笑,大步地走上前来:"你醒了?" 暗夜无法置信地眨着眼睛,怎么回事?神山不是檀月一族的禁地吗?缭绕在神山周围的神奇云雾不是只有神山之匙才能开启吗?那么,他是谁? 吃力地坐起身来,仔细地打量着这个神秘的男人,只觉得这个男人有着一张很奇怪的脸,这张脸乍看上去似乎很年轻,可是仔细看来却象是已经很老了,说不上来他到底有多大,小则十几二十岁,大则可能有七八十岁,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同样很奇怪的衣服,衣服是暗绿色的,想是为了更好的在丛林里隐藏他的踪影,可是那衣服上的丝线隐隐地泛着晶莹的微光,非绸非丝,那式样更是奇的惊人。这样一个处处都是谜的男人却有着很温暖的笑容,一双很明亮的眼睛,令人一见之下就特别的安心,象是一个久违了的亲人。 象是已经习惯了暗夜那样惊奇的神情,那男人一点也没有踌躇不安的样子,微笑自始自终都没有从他的脸上消失过,他熟练地宰杀着那只可怜的小野猪,手法之利落就算是最好的屠夫也自愧不如。 "你......是谁?"暗夜好不容易才将赞叹的目光从那只已经架到火堆上开始翻烤的小野猪身上移了开来,这才发现,天已经全黑了。 那男人停止了翻动小野猪的动作,呆呆地望着暗夜,好象暗夜提出了一个非常深奥的问题,低头沉思了片刻,才慢慢地道:"真是难倒我了。我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他抬头笑着,似乎暗夜是他最亲的亲人,"你也不知道我是谁吗?" 暗夜一脸的迷惑,吃惊地张大了嘴,却不知这样的神情简直诱人犯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四周更黑了,洞中那跳跃着的火光更加的刺目了,那男人明亮如星的眼睛慢慢地开始深遂起来,以致于他不得不将目光无措地从暗夜的脸上移开。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那男人叹了口气,可是马上他的脸上又有了那亲切的笑容,"不过没有关系,叫什么不重要,不是吗?不过真的很高兴能见到你,算算日子,你也该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过度的震惊令暗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当然。"那男人的神情里,这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双手拿起那只已经开始焦黄的小野猪,凑到嘴边闻了闻,点着头道,"可以吃了。"他撕下一大片野猪肉,递到暗夜的面前,关切地道,"你象是中了很厉害的神术,吃点东西,保持体力很重要。" 暗夜接过那片野猪肉,象是漫不经心地道:"我中的是摄魂幻影神针。" 那男人挑了挑眉,摇着头道:"没听说过,看来是哪个祭师新发明的吧。" 暗夜开始皱眉了,他记得临行前,司徒瑾曾对他说过,这摄魂幻影神针是檀月国近五百年来最霸道的一种神术,所以一向被列为禁忌。这个男人究竟在这神山里住了多久了? 一时间,山洞里寂静下来,谁也不说话,只剩下咀嚼的声音。暗夜重伤未愈,没有什么胃口,吃的很少,倒是那男人象是胃口好得很,虽然那是一只未成年的小野猪,但他竟然也吃下了大半只。 洞外已经漆黑一片了,洞内虽有燃着火堆却也已经看不清彼此的脸了。 那男人收拾着剩下的小半只野猪肉,忽然诧异地抬头向着洞外望了一眼,然后严肃地对暗夜道:"你怎么可以带外人上神山,难道忘记了你的上任祭师临终的遗言了吗?" "你说什么?"暗夜也望了洞外一眼,入目仍然是漆黑一片,耳边是自入神山以来就已经听熟了的各种动物的嚎叫声,他忽然象是恍然大悟了,整个身体都开始紧绷起来,"有人来了吗?"会是谁?会是李温存吗?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的他全身无力,毫无抵抗之力,可千万别是那两个心心念念都想要他命的侍卫。 "好香的味道!"随着话声,一个人影象旋风般卷了进来,却是一脸馋相的义侍卫。 义侍卫的目光在山洞里随意一扫,看见那男人的时候似乎愣了愣,想是也料不到这神山里除了他们四个人竟然还会有别人,不过等他的目光接触到半躺在地上,一脸病容的暗夜时,脸上笑开了花,声音愉悦极了:"哈哈,我的运气真不错,这下子,老忠也不得不对我刮目相待了。" 53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物什,向空中一抛,只听得"嗖"地一声,那物什直直地在空中抛出一条长长的红色光线,经久不散。义侍卫望着那红光,大笑道:"老忠啊老忠,我终于赢了你一次了。" 那男人在皱眉,看着义侍卫的目光象是看到了绿油油的菜叶上多出了一只白色的小菜虫。暗夜也在皱眉,这一次看来真的是在劫难逃了。不过最庆幸的是,李温存不在自己的身边,只要他是安全的,自己怎样都是无所谓的了,这样一想,脸上自然就露出了很甜蜜而安心的笑容。 这个笑容令那男人暗自点了点头,在这样的处境中竟然还有如此的镇定与自若,简直令人另眼相看。这个笑容却令本大笑着的义侍卫张大着嘴,却再也发不出什么声音了,整个人都呆住了,明显地丢了魂,他从来也没有见过能笑得如此漂亮的人,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笑容,就这样痴痴地看着,简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忘了如果忠侍卫看到了他发出的信号赶来的时候,看到他这样的傻相,会有什么表情?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阴森的狼嚎,义侍卫这才得已摇了摇头,企图甩掉脑子里对暗夜莫名奇妙的绮念,然后迷惑不解地挠了挠头,苦笑着道:"你笑什么?难道你妄想还能再一次逃出我们的手掌心吗?" 暗夜还在笑,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不在临死之前保持最愉悦的心情呢?义侍卫在这里,忠侍卫一定也在附近,那么就再也没有人可能为难李温存了,一想到他的哥哥此刻可能已经平安地下了神山,他简直要笑出声来了,看着站在他面前几乎要流下口水的义侍卫,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清脆的笑声在山洞里响成一大片奇异的回声,笑逐颜开的暗夜象是一朵绽放的鲜花,枝叶妖娆,眉目含情,那男人的眼睛更加的明亮起来,而义侍卫在这样铺天盖地一般的笑声里,一点点的红了脸庞,他尴尬地牵动了一下嘴角,企图挤出一个毫不在意的笑容,明显却失败了,终于忍无可忍地抽出了腰上明晃晃的大刀,恼羞成怒地大喊起来:"别再笑了!如果你再敢笑一声,我先一刀宰了你!" 暗夜的笑声停了下来,山洞里又恢复了原有的寂静,自从义侍卫踏入这个山洞开始,他的心就一下子平静如水了,此刻他已经了无牵挂,冷冷地看着眼前煞星一般的义侍卫,淡淡地道:"要动手就快点!我最看不得婆婆妈妈的男人!" 义侍卫怒吼了一声,那把大刀上的寒光印着山洞里的火光快速地一闪,眼看着暗夜就要身首异处,忽然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只听得"啪"的一声,那男人手中的半只小野猪滚落在了地上,而义侍卫的大刀被这大力一阻,自然劈了个空,直到此时,才听得那男人大叫了一声:"住手!" 义侍卫看也不看那男人一眼,冷然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和烈焰国的四大侍卫作对,不怕被凌迟处死吗?" 那男人直直地走了过来,看着义侍卫的目光凛冽极了:"我还要问你是什么人?竟然胆敢进入我膻月一族的禁地!难道你不知道除了膻月国的历任祭师,无论任何人都不能活着下神山吗?" 暗夜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任何人都不能活着下神山?如此说来,李温存还在山上吗?他的眉越皱越紧,难道这山上除了这男人还有别人守着下山的路吗?一想到这里,他盯着那男人的目光开始焦急无比,几乎就要开口询问了。 义侍卫愣了愣,可是马上就神采飞扬起来:"你是鬼国的人?那更该死了!"他看了看暗夜,那目光似乎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不过你不该阻止我,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李暗夜也不是你们的祭师,所以我杀他等于帮了你的忙。" 那男人吃了一惊,扭头望着暗夜,暗夜苦笑道:"他说得没错,我也是擅闯禁地的人,不过我得到了你们膻月国国王司徒瑾和大祭师的许可,来神山疗伤的。" 那男人脸上的神情更加迷惑了:"大祭师?你本就是大祭师,为什么还要得到他们的许可?什么时候檀月国有了两个大祭师?" "你说什么?"暗夜苦笑起来,"我怎么可能会是大祭师?我只是烈焰国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而已。" "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义侍卫冷笑起来,"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能够令我们皇上神魂颠倒,能令烈焰国陷入前所未有的凶险,这个普通的老百姓可真是不简单啊!" 那男人看了看义侍卫,又看了看暗夜,摇头道:"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也不管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只知道就算拥有了神山之匙,这神山之门也不是任何人能打开的。"他微笑着看了看一脸震惊的暗夜,清清楚楚地道,"只有膻月国真正的祭师才能打开神山之门。如果我料得不错,你就是非戟祭师所预言的那个鬼子了,你口中的那位大祭师可能并不知道,从你出生之日起,他已经不再是膻月国的祭师了。" 54 四周一下子静得可怕,义侍卫呆呆地望着暗夜,脸上的神情复杂极了,烈焰国与膻月国多年征战,没有人比四大侍卫更了解大祭师的可怕,那简直不是人,是神似鬼,上天入地,撒豆成兵,能人所不能,为神所不为,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对手,他的身心都象是被冻住了。 暗夜一直不停地在吞着口水,脸色更加的惨白了,一直以为那只不过是一句戏言,怎么也料不到有一天它终于能一语成真,如果那男人说的都是实话,檀月国里的那个大祭师可真是可怜极了,自从他出生之日起,他的一切都已经被上天注定了,那么是否也注定了他必将要担负起化解劫难的责任呢? "原来檀月国的大祭师竟然会沦落成为迷惑我烈焰国的妖孽!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忠侍卫魁梧的身影一下子出现在了面前,同时出现的还有失了魂的李温存! "存!"看到李温存忽然就这样和忠侍卫一起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暗夜整个人都震动了,他顾不得忠侍卫言语里的冷嘲热讽,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如果不是顾忌着忠侍卫那把直指着李温存心窝的大刀,他简直就想这样奔过去,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了!他怎么了?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神情?是忠侍卫对他做了什么吗?暗夜的心一阵阵的绞痛起来,他为什么不下山去?怎么会落到忠侍卫的手里? 暗夜的呼叫声象是唤回了李温存迷失的神志,他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甫一接触到暗夜焦虑的眼睛,泪水就在他瞪得又圆又大的眼睛里迅速盘旋、泛滥,他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倔强地不令它们落下来,而他那本就苍白的脸此刻却变得更加的面无人色。 忠侍卫从进了山洞起,目光就没有从暗夜的身上离开过,此时饶有兴趣地道:"我一直想看看鬼国最厉害、最引以为傲的神一般的大祭师是不是和我们一样也是血肉之躯?鬼国最厉害的神术是否能挡得了四大侍卫的烈火阵?" "四大侍卫的烈火阵?"暗夜轻蔑地道,"现在你们只剩下二个人了,怎么还可能组成烈火阵?开玩笑吗?" 忠侍卫大笑道:"没想到堂堂鬼国的大祭师竟然这样的孤陋寡闻,你难道不知道这烈火阵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是可以将它发动起来的。上次让你脱出阵去,只是一时大意,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你是鬼国的大祭师,就再也不会轻敌了,我一直想亲眼看看,鬼国最高深的神术是怎样在烈火阵中一败涂地的?想看看这大祭师是否真是金刚不坏之身?" "大祭师也是人,当然也会死。"那男人倚在洞角忽然说起话来,他嘴里说着,目光却一直也没有离开过暗夜与被忠侍卫挟持着的李温存身上,神情里却明显对李温存更感兴趣得多。他淡淡地接着道,"神山之所以被列为禁地,就是因为这里是一个大墓地,大祭师的墓地。" 忠侍卫的目光随着流转,最后落到那个男人的身上,笑得眉飞色舞:"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只要打破了关于大祭师的神话,鬼国之人有何可惧?"他笑得愉悦无比,神色间象是已经跟随着大军踏平了檀月国的城墙。 那男人的神情严肃起来,他看着暗夜,象是在对他一个人说话:"除了应劫的祭师会在劫难来临之前上神山来祈求成功,只有临死的祭师才会独自上神山,我的任务是料理祭师们的后事,以及看守他们的坟墓。"他望着暗夜的眼睛里有了笑意,"你不想去看看他们吗?特别的非戟祭师,他留了点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义侍卫插口道,眼里有赤裸裸地欲望。 那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不通他为什么也会对那东西感兴趣,嘴里却道:"似乎是和化劫有关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因为我不是祭师,所以无权知道。" "和化劫有关的东西?"义侍卫贪婪地吞了口唾沫,小心地道,"是一种很厉害的神术吗?" 那男人皱了皱眉,目光从义侍卫身上移了开去,淡淡地道:"或许吧。" 义侍卫看似无意地看了忠侍卫一眼,那忠侍卫也收起了愉悦的神情,也一脸的向住,毕竟那神鬼莫测的神术是那样的吸引人,烈焰国上上下下虽说切齿痛恨,却个个都想将之占为已有。 暗夜的心里一动,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男人,不知道他为什么千方百计地要引他们去墓地,嘴里却迎着他的话道:"非戟祭师就是预言我能化劫的那个人吗?" "他上神山的时候,精神还不错,我和他聊了很多,当然他说得最多的还是你。"那男人笑了,"你真该去看看他。" "你和他......"暗夜的喉间发出一声奇怪的声响,半晌才呻吟着吐出二个字来,"聊天?"他大大的喘了一口粗气,虽说已经料到那男人的年纪很大,但他看上去还是象要晕过去一样,只觉得满嘴苦涩,"他死了有......三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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