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的感觉,忽然那红光一下子就消失了,他们就这样一步跨进了祭师墓地。 那是一大片的绿茵茵的草地,草地上开满了各种不知名的野花,结满了各种颜色的野果子,见识过了祭师果的威力,大家再也不敢小视这遍地的野果子,小心地穿梭在其中,却不敢触碰到它们,谁知道会不会有一种果子,一沾上身就会皮开肉烂。 草地的正中间竖立着几十个大冰块,每一块冰里隐隐绰绰都有着淡淡的人影,走得近了才看清,这些人虽然面目各异,有老有少,却摆着同一个姿式,他们面目如生,安祥平静,悠闲地坐在那里,象是随时都可能睁开眼睛,走到冰块的外面来。他们身上穿着同样的白色的祭师袍,那袍子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只觉着华丽异常,也高贵异常。 那男人从一走进墓地就收敛了笑容,此刻恭恭敬敬地跪在那里,行着一种很复杂的礼节,他的手翻飞出各种很繁琐的手势,不时地抬头向天,望着那鲜红色的天空,嘴里嘟囔着一些很奇怪的语言,象是一种古老的咒语,也象是一种很复杂的悼词。 义侍卫的脖子缩了缩,象是有些害怕,他不停地咽着口水,一眨也不眨着盯着那男人,不时地发出一两声几不可闻的呻吟。 忠侍卫的脸色也好看不到那里去,他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大刀,却一直没有发现这一路上始终被这把大刀顶着后背的李温存不知何时已经脱出了他的控制范围,他的嘴唇哆嗦着嚷道:"别再念了!你再不停止,我先一刀劈了你!" 59 那男人跪在地上,连眼角也没有抬一下,忠侍卫高举着大刀,却怎么也砍不下去,咬牙切齿的样子,狰狞而可怕,如果那男人真的在念什么恶毒的咒语,那他这一刀下去,会是一种怎样的情景?会不会伤不到他,反而令他自己身首异处?看多了鬼国神术的可怕,忠侍卫显得那样的犹豫不决,他的手抖动地厉害,以致于连大刀也发出了金属的嗡嗡声。 忠侍卫的脸色越来越可怕,等到他终于下定决心,不管一切后果,想要劈下这一刀的时候,那男人却停止了口里的念念有词,站了起来。 他还是没有理会那把高举在他头顶的大刀,径直地望着暗夜,眼里有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卑微与恭敬,他欠着身,行了一个礼,双手在胸前摆出一个火焰似的形状,轻声道:"恭请暗夜祭师祭坛。" 暗夜吃了一惊,握着李温存的手紧了紧,明显得紧张起来,虽说他早就知道终有一天他会有这么一天,作为一个大祭师,来举行某种神圣的仪式,可是,他料不到会在这里,在这最神圣的祭师墓地里。 感觉到李温存握着他的手也同样的紧了紧,然后就松开了,抬头是一双微笑而充满期待的眼睛,暗夜的心里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他应该觉得庆幸了,比起面对全檀月国的民众,这样的场面,已经是最理想的了。 他小心地走到那男人的身边,他应该做什么?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祭师祭坛的场面,完全不知所措。 那男人引着他来到那些冰块的中央,几乎就在同时,本来杂乱无章的坐在那里的,已故的大祭师们眨眼间竟然全都向他围拢了过来。他们还是闭着眼睛,一脸的平静而悠闲,但每个人的手上却都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锦盒。 四周寂静无声,每一个人都象是感觉到了此刻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两个侍卫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令人印象深刻的恐慌,他们紧紧地握着手上的大刀,毕竟在这个充满奇幻的神术世界里,他们所能凭借的却只是手上那柄还算锋利的大刀。不知道到了这一刻,他们是否已经后悔跟着那男人来到了祭师墓地。 李温存的目光却始终徘徊在暗夜的身上,脸上一直有着很甜美的微笑,明显得与有荣焉。 那男人的声音很轻,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响若雷震:"非戟祭师留了一个锦盒给你,如果你真的是他口中那个能化解天下浩劫的鬼子,那么你一定能拿到它。" 暗夜的心跳得厉害,这么多的祭师,这么多的锦盒,他要怎样才能知道哪个才是他要的那个?他穿梭在众多的祭师中间,看着每一张平静的脸,那个非戟祭师长得什么样?是横眉阔嘴的那个?还是细眼长颈的那个?如果他认错了祭师,拿错了锦盒,会发生什么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真有这种情况发生,他的下场一定很惨。 一想到这里,他抬头偷瞟了李温存一眼,李温存的脸上没有了微笑,细长的眉皱得紧紧地,想是他也想到了这一点,望着自己的目光中不无担忧。 看着那些祭师身上白色无暇的祭师袍,又看看自己身上又是泥土又是血渍的青衫,暗夜不觉苦笑起来,或许这一切都是一个天大的玩笑,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祭师,不然为什么到了现在他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那男人一直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想在他脸上得到一点提示,这已经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了。 就在暗夜已经决定放弃的时候,忽然看见左手边的一个祭师象是微微的牵动了一下嘴角!他以为他一定是眼花了,直到正面看着那个长须飘飘,一派仙风道骨的祭师,清清楚楚的看到他嘴角裂开的那个浅浅的笑容,这才开始大大的吃惊起来。 他迅速的看了一下四周,那男人还是低着头,那两个侍卫还是紧张地握着他们的刀,李温存还是忧心忡忡,想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冰块里那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祭师,竟然在对着他笑! 60 暗夜从来也没有这样的吃惊过,他细细地打量着那个朝着他微笑地祭师,心里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个人应该就是那男人口中的非戟祭师了,一个早已经死了三百多年的人!那么,现在他应该做的就是将非戟祭师手上的那个小小的锦盒拿过来。 细细地打量着非戟祭师身处的那个冰块,看上去,坚硬极了,他真的可以拿到那个锦盒吗? 就在暗夜犹豫不决的时候,那男人忽地抬起了头,双目炯炯,象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字一顿地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暗夜祭师,你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暗夜心中一凛,忽然心灵福至,他怎么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一点呢?这里是祭师墓地,而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大祭师了,除了他,还有谁可以拿到那个锦盒呢? 这样一想,暗夜勇气大增,他向着那厚厚的冰块伸出了手,那手在甫一接触到冰块的时候,就有一缕细细地冷冷的气体透骨而入,这缕气体是那样的冰寒刺骨,令暗夜忍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寒战,而他的手却奇迹般地在这个寒战里轻轻巧巧地穿透了那冰块! 能感觉到四周众人火辣辣地目光都集中到了他那只穿透了冰块的手上,暗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一片吸气声里,取出了那个小小的锦盒! 还来不及看一眼锦盒上古朴的雕刻花纹,只听得一个淡淡地声音懒洋洋地道:"好极了!现在将锦盒抛过来吧。" 暗夜猛地一回头,却见忠侍卫那把明晃晃地刀此刻正端端正正地架在李温存的脖子上,李温存的眉紧锁着,想是挂心于刚才暗夜的诡异状况,竟被忠侍卫抓了空隙。 暗夜抓着那锦盒的手紧了紧,忠侍卫的大刀也毫不犹豫地向前递了递,李温存的脖子上立时多了一条血痕! 义侍卫在一旁笑得灿烂:"一条命换一个盒子,这买卖你可不吃亏。" 暗夜扬起了手,锦盒固然重要,可是李温存的命更重要!一旁一直都不出声的男人的脸阴沉地可怕,冷冷地道:"你们两个的胆子可真不小!祭师墓地里的东西也敢要吗?" 忠侍卫大笑道:"你应该清楚我们进这墓地是为了什么?我们知道这里机关重重,可是为了烈焰国的千秋大业,我们一点也不怕,就算要搭上我们的命,也是值得的。" 那男人冷哼了一声,道:"就算让你们拿到了这锦盒,烈焰国就能打败我膻月国了吗?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这世上的事,有谁能说得清呢?"忠侍卫的眼神冷静而锐利,"就算它只是一个空盒子,只要是对我烈焰国有利的事,我们誓死不辞!" 那男人望着那两个侍卫的目光轻蔑极了,暗夜却道:"先把人放了,我就把盒子抛过来。" 忠侍卫冷笑道:"你以为我们是笨蛋吗?先把人放了?" 说着,手上的刀子又向前递了递,殷红的血缓缓流了下来,象是在暗夜的心里也开了一个口子,令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瞬间绷紧了,一扬手,那锦盒顺着那力道抛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被一直虎视眈眈的义侍卫一把抓在了手里。 义侍卫欢呼了一声,上下打量着那个锦盒。忠侍卫也舍了李温存,急急地凑上前去,两双贪婪的眼睛死死地盯在了那个小小的盒子上,似乎只要能看上它一眼,就能拥有那神妙莫测地力量。 李温存也忘记了身处险境,好奇地伸过头去,看着义侍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锦盒! 锦盒一开,就听到三人发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一旁的忠侍卫再也忍不住了,伸出一只颤抖地手想将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发生了。 那锦盒一下子发出了一股血红色的光芒,那光芒在义侍卫的手中流转,绮丽以极,耀眼夺目,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睛! 忽地,只听得两声惨叫,啪地一声,那盒子被抛到了地上,弹跳着盒上了盖子,那光芒一下子就消失了。这才看见义侍卫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有鲜红的血从他的指缝里汩汩流出!忠侍卫瞪圆了双眼,那眼睛里一片血肉模糊,血象是泛滥了的河水,喷涌而出!他的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把从不离身的大刀,疯狂地向四周劈着,嘴里大吼着:"这是什么鬼术!这是什么鬼术!" 61 暗夜心惊胆颤地望着那把四处飞舞着的大刀,大叫道:"存!小心!"话语间,一个纵身已跃到了李温存的身边。 李温存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却茫然一片,那大刀在他的头顶飞旋,他却一动不动,却象是听到了暗夜的呼喊,茫然回头,毫无神采的双目黯然无光,一丝苦涩的笑容在他的唇边缓缓绽放,却牵引着暗夜的心一阵莫名的巨痛。 "夜......"李温存的嘴里咕哝着暗夜的名字,身子一颤,软软地倒了下去! "存!存!......"暗夜抱着怀里无力的躯体,一时间心如刀绞。 "没关系,他死不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暗夜身边的那男人一脸的关切,细细地打量着李温存的脸色,"你们不是情人吗?"他讶然地望了一眼暗夜,道,"我看出他的身上有你的精血,难道......" 暗夜猛地回头,双目如电,脸上却有了羞色:"你......说什么?他还有救吗?" 那男人凝神细细望着李温存,看得那样的仔细,半晌才道:"我没有看错,他身上确实有你的精血,不应该这样的。"他回头看着暗夜,目光如炬,"你们同房过几次?" 这一下,暗夜的脸更红了,他抱着李温存的手紧了紧,却不说话。 那男人笑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害这个羞?" "这......和救他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那男人望了一眼已经痛得滚地哀嚎的两个侍卫,淡淡地道,"不过也可以不用管他,过一会他就会醒了,只要你不介意他会成为一个瞎子。" "什么!"暗夜这下是真正吃惊了,他一把拉住了那男人的袖子,急道,"不!他不可以瞎!" 那男人有趣地看着暗夜,调侃道:"这么关心他?那就应该和他多同房几次,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他顺手摘了几个淡黄色的果子,胡乱地塞进了两个侍卫的嘴里,说来也奇怪,那两侍卫马上就安静了下来,象是沉沉地睡了过去。那男人满怀兴趣地看着地上的两个人,象是自言自语道:"我可不能让你们俩就这么死了,起码得先陪我个几十年吧。"他看了眼瞪大了眼睛的暗夜,尴尬地摸了摸头,笑道,"嗯......你要知道在这里找个人陪我聊聊天,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难得的是,他们是自己闯进来的,我可不算是坏了规矩。" 暗夜同情地望了那两个侍卫一眼,看来他们今生想要出这神山是难了。 那男人递给暗夜几个艳红色的果子,道:"这是炽情果,记得在同房前让他吃了,只有先挑起他的情欲,才能事半功倍。" "这......是唯一的方法吗?"暗夜看着手中红得象火一样的果子,皱眉道。 "这里是祭师墓地。"那男人耐心地解释着,"除了祭师,只有我这个守墓人能进入。就算没有看那个锦盒,其他人也难以活着走出这个地方,现在只是在时间上提前了而已。"他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李温存,又看了眼一脸惊恐的暗夜,笑道,"放心,他是你的情人,你和他曾经同过房,他身上就有了你精血的保护,只不过,似乎那保护的力量不够大,所以才会出这种事。"他暧昧地笑笑,"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想救他,你就得让他体内的精血多得足够保护他。" 那男人看了眼耸立在草地上的巨大冰块,叹道:"其实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什么情情爱爱,到头来还不是黄土一堆,可是世人就是看不穿,悟不透。" 暗夜抱紧了怀里的人,也叹息道:"若真能看穿悟透,除非也得象你一样长生不老才行。"他又低头看了李温存一眼,道:"不过,尝过了这种滋味,我就算真能长生不老了,只怕也还是看不穿,悟不透啊!" 那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点头道:"若是真的看不穿,悟不透,那就带他上神池吧。" 62 神池的水还是象血一样的红,波光荡漾间,红光点点。两个人依偎着躺在池边,暗夜的心里一阵阵的甜蜜,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就这样一直躺下去,这神山里平静安详,正是他向往已久的乐土,真不明白,为什么除了化劫的时候,祭师只能在临终前才能上 这里来? 头上是笼罩在神山外淡淡的白色云雾,遮住了蓝色的天空,红色的太阳,却另有一番别致的情趣。忽然象星夜天际划过的流星一般,几缕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在淡淡的云雾间划破了一道道的血痕,这情景触目惊心,却也美丽的惊人。 "咦?"目睹这一异相,暗夜讶然的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身边有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却是抬着头,一脸茫然的李温存。 虽然已经从那男人口中得知李温存已经看不见了,可是暗夜还是忍不住举起手在他毫无神采的眼睛前面晃了晃。 李温存紧张地拉住了他的衣服,一脸的惊恐:"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出什么事了?" 暗夜的心一阵的酸痛,他轻轻地将他拥入了怀里,低声道:"没有什么。" 李温存的心里意外的一片平静。在晕过去以前,他已经明白自己瞎了,可是比起那两个侍卫的惨相,他已经是最幸运的了,所以,他用手紧紧地揽住了暗夜的腰,道:"拿到锦盒了?" 暗夜低低地应了一声,却不说话。 李温存闭了闭眼睛,道:"身上的伤好了吗?" 暗夜又低低地应了一声,在进入墓地的时候,他的伤就好了,象是神池的水真有着不可思议的神力。 李温存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那么该是下山的时候了。" 暗夜也叹了口气,想到山下的各种纷纷绕绕,真想在这神山里住一辈子。 李温存的手意外的松了开来,他坐直了身子,脸上一片平静:"你下山去吧。" 暗夜皱了皱眉,立时明白了他的心意,不怒反笑了:"你想在这里等我吗?"他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心里一阵的激荡,"不过,没有个百八十年,我是不会上山来的。说不定,我们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李温存一僵,象是不曾想得那么长远,低了头,轻声道:"如果真是那样,那就是我们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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