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乐姬冷哼一声,从袖中滑出一柄锋利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 采臣惨然一笑「没想到我们兄妹竟要落到兵戎相见的地步,你又想来杀我吗?」 乐姬苦笑「我杀得了你吗?我武功没有你好,皇上又一心一意宠爱你,还有一席我的容身之地吗?」她把匕首对准了自己雪白的脖子。 「乐姬,你这是做什麽?」采臣一急。 「所以我决定,我死!不知我死後,皇上会不会感到哪怕一丁点的怜惜。」刀锋咬在她脖子上马上留下醒目的红痕。 采臣打落匕首,「你这又是何苦?」 「也许我的爱今生注定残缺不全,但我的恨却一定完整。」乐姬眼中闪著泪光,「我最後一次叫你一声哥,你就成全了我吧。」 采臣长叹一声,无论之前发生了多少事让亲情蒙上血污,他仍不能眼睁睁看著乐姬死在他面前,她可以不仁,他却不能不义,别说她与他是同根并蒂,血浓於水,就算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我佛慈悲! 采臣扯开胸口衣襟,露出结实平滑的胸膛。乐姬也不知他要做什麽,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将云也许我们今生真的是有缘无份,但求来世再与你共赴红尘。」采臣捏住将云上在他乳上的银环,牙一咬,用力扯下,鲜血淋漓。 他将血淋淋的银环掷在桌上。 痛彻心扉。 乐姬显得很满意「这次你说的话可要算数,我要你对天发誓,如果你再次失言,就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采臣似乎被她的恶毒激怒了,他狠狠瞪著乐姬「我既然敢冲破世俗的观念去爱一个男人,我早就不怕什麽天诛地灭了!」 乐姬被他少有的凌利目光逼得退了一步,生怕他反悔似的,「不发誓就不发誓,我信得过你。」 乐姬看了那带血的银环一眼转身走向宫门。 浓烟四起。 御书房内,绿炬怀翠,朱蜡含丹。青玉缠枝灯蟠螭形的灯座上,兰膏明烛火焰熊熊,郭公公怕太亮刺目,特意拿个浅绿纱灯罩来罩在烛火上。整个御书房里的光线顿时柔和起来。 外面一阵喧哗。 「怎麽回事?」将云放下手中奏章。 「启禀皇上......宫里进了刺客......灵清宫又著火了!」一小太监急报。 将云的脸色当时就刷白。浅绿色的烛光照在他脸上青惨惨的,要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郭公公被他的脸色唬住了,一时间又想不出什麽话劝慰。 「立刻移驾灵清宫。」将云的声音尖锐得刺人。 「皇上,现在那边正闹刺客呢,皇上现在前去恐怕......」郭公公硬著头皮开口了。 「那帮子人处心积虑要弄死采臣,好哇,这会儿连刺客也串上了,改明日是不是连朕这个皇帝也可以废了!」将云手一挥,书案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扫在地上。「马上去灵清宫,谁再敢拦朕就提著脑袋来吧!」 灵清宫火光冲天,侍卫太监们都在提水救火。 「采臣呢?采臣救出来没有?」将云抓住一个侍卫胸口的衣服急问。 「火实在是太大了,没有人敢进去救人。臣等只能先把火扑灭了......」侍卫结结巴巴地道。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放著活生生的人你们不救,你管它宫殿干什麽?!」将云眼睛都红了「你们所有的人都想他死是不是,好,你们不救,朕自己进去救他!」 生同衾,死同墓。也算是一种幸福。 「千万使不得呀皇上您一定要保重龙体!」郭公公死死扯住将云的衣袂,说什麽也不让他上前一步。 「皇上万万使不得!」侍卫们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将云围在中央,纵然将云挣脱了郭公公,一时半会也冲不出四周「铜墙铁壁」。冲天大火在他绝望的眼中燃烧。 「皇上,采臣大人武功高强,没个准他一见火起就立刻逃走,你布置的侍卫哪里拦得住他,他要进出这皇宫还不是如入无人之地?您就不要太担心了,伤了龙体,采臣大人知道也一定会难过的。」郭公公嘶声力竭地劝慰。 将云果然安静下来,「不错,以采臣的武功,朕的千军万马都拦他不住更何况区区一场大火。」 整个皇宫都被惊动了,太後与後宫众妃齐聚灵清宫外看发生了什麽事。 将云半魔疯的样子令太後心痛不以,她看著将云长大,他从小就是个内敛安静,喜怒不形於色,有时连她这个做母亲的弄不清他在想什麽,第一次见他这般疯狂,这般无助,第一次觉得他是一个真正的孩子。 这场大火来势汹猛,从傍晚直烧到三更天方才被扑灭,火是灭了,灵清宫却化作焦土,还累及旁边的的宫,或多或少也有烧损。 侍卫们在断垣残椽里搜寻。 「启禀皇上,发现二具烧焦的尸体。」 将云脚一软,陷些坐到地上。 「皇上莫慌,也许只是个太监宫女,皇上先看看再说。」郭公公道。 将云看了一眼尸体,二具都被烧得面目全非不成人形,整个就是一团焦炭,如何辩得出来? 他心里像是有十来个水桶,七上八下。猛然间,他在其中一具尸体旁边发现一个小环,虽然被烧得漆黑但他还能认出来它是采臣胸口那只,是他亲手给采臣带上的,是铭心刻骨的回忆。 「皇上。」郭公公从他的表情就知不好。 太後一看将云这光景,心中也明白个十有八九,她轻轻按在将云肩上「皇上......」 「朕不相信,这不是真的......」将云站起来,身子摇摇欲坠,太後与郭公公一左一右扶住他,只见他身体摇晃了二下,急痛攻心,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苍白的脸上神情是生离死别的悲壮。他倒下去最後一句话「马上宣寒异进宫,为朕查出凶手。」 「皇上!」惊叫声此起彼伏。第三十九章 龙 威 太後坐在锦榻旁守著将云,用丝帕拭去将云唇角的血渍,「孩子,你这又何必......」她哀婉地深叹。 她熟识的将云一直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强者,有著永不服输的个性,不屈不挠的精神,他是她引以为傲的孩子!如今眼见他为了一个男人弄成这样儿,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怎能不痛心疾首。 怪只怪那个妖孽,也不知他使了什麽妖法竟令将云痴迷至此,幸好他死了,不然月半的江山,还有将云迟早断送在他手上!太後恨恨地想。 睡梦中的将云十分不安稳,他终於还是失去他了,难道他们的爱情真的是那样天理难容?为什麽上天要一次又一次让他们生离死别。他的爱真的错了?竟然让他爱的人一而再再而三陷入水深火热,早知如此,他是不是一开始就该放采臣走,放他自由,只要采臣还活著,还存在於这个世界上,纵天各一方,相望而不能相守,也强过永失吾爱,他现在才领悟这个道理显然太迟了。 长久以来,他爱得太自私,老天爷终於给了他惩罚,然而,即是他的错又怎能罚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为什麽不干脆直接降罪於他? 采臣,采臣,采臣...... 反反复复默念著一个名字。 残留在唇边,采臣的体温,不肯冷去。 今生,来世,相逢的一刹那。是缘,是孽? 「皇上......」寒异逢旨进宫,他站在将云床边。 「寒异来了麽?」将云像是感应到似的,从昏迷中骤然张开双眼,冷冷的。 「皇上,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寒异道。 「朕要你马上查明灵清宫失火原由。出幕後真凶。」 「启禀皇上,臣方才去现场查看过。」 「你有什麽发现?」 「臣发现被淋过火油的痕迹,也就是说,灵清宫大火是人为的,且是早有预谋。」 将云的目光尖得像刺一样划过太後的脸,刺得太後心一紧缩。 「皇儿,你该不会是在怀疑哀家吧!」太後厉声问。 冷笑。「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真凶没有找到之前,朕谁都怀疑!」 「臣听说失火前宫中闹刺客,侍卫们还抓获二名刺客,臣希望能从他们嘴里找出一些线索。」 「你立刻去办!还有,把所有看守卫灵清宫的侍卫全都投入天牢,明天午时问斩!」将云狠狠道。 「皇上万万不可滥杀无辜......」寒异一惊。 「他们办事不利,玩忽职守,导致灵清宫遭此大劫。朕只是问他们个渎职罪拉出去斩了,没有诛他们九族已经是法外开恩便宜他们了!」将云眼中杀气腾腾,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皇上,能否暂缓行刑,等臣查出案子始末再定罪不迟!」 「那就先把他们关在天牢里,等候发落。」 「谢皇上不杀之恩!」寒异松了口气。 太後看了寒异一眼,她一点也不排除这场大火是寒异自编自导自自演的,她现在很想知道他会怎麽向皇上交差。 「你别谢得太早了,朕只是说延缓行刑没说不杀他们,你只有一天的时间查案,否则後天午时就是他们的死期。」 「一天?」寒异一愣。太後也愣住了,一天时间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 「不错,就一天,一天是朕所能忍耐最大的限期。如果你接了这件事又办不到的话,」将云冷冷一笑。 「臣愿提头来见!」寒异接下他的话。 「寒丞相,性命攸关,你怎可如此轻率。」太後急道「皇上,寒丞相可是哀家为金铃公主选的驸马,如果他有个万一......」 将云硬邦邦打断太後的话「君无戏言,岂可朝令夕改?」 「臣当全力而为。」寒异似乎并不领情。 「皇帝哥哥!」金铃公主带著哭腔,扑进将云怀中「采臣哥哥真的死了吗?呜──人家不要他死啦,你快命令他活过来!人家还没和他成亲他怎麽能死?」 你皇帝哥哥又何尝不希望他活过来!将云眼角含悲,搂著金铃的肩膀一言不发。 只是,天能随人愿吗? 「金铃,别吵你皇帝哥哥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他太累了!」太後哄著金铃带她离开。 临走。 金铃回过头来「皇帝哥哥,你一定要为采臣哥哥报仇呀!把害他的人的头砍下来!」 「金铃你放心好了,只要被朕知道是谁干的,朕管她是皇亲贵胄还是市井平民,一律抄家灭门,格杀勿论!」 太後背对著将云依然可以感到将云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如锋芒在背。 当所有的人都离开,更鼓的声音深远而寂寥。一声一声,拉扯著人一颗心。 将云陷入空前的绝望与孤独。他爱的那个人哪里去了?他茫然不知所以,冥冥中像被什麽力量指引著走向付之一炬的灵清宫。 只有几个太监宫女再清理满目的疮痍。 怎麽看都是锥心,心被一种伤口劈成两半,爱和恨都是赤裸裸的。 他必须要让害采臣的人付出惨重的代价,眼神刹那冰冷刺骨,他抽出利剑,一步一步走向乐姬的住所。 邪恶的人,只有血才能洗净她堕落的灵魂。 一脚踹开房门。 「乐姬呢?」剑身在暗夜里闪著幽冥,冷烁的寒光。 「娘娘今个儿傍晚就出去了......一直到到现在都没回来。」宫女被将云的样子震住了,结结巴巴地道。 「傍晚?」将云脑子转得飞快,巨大的悲痛并不能使他的思维停摆。「她不是应该在面壁思过吗?」 「奴婢真不知娘娘去了哪儿呀,奴婢不敢问。」宫女抽泣起来。 乐姬在这个时候不知去向,她的嫌疑最大。 将云拖著剑慢慢踱进天牢,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白线。 牢头看皇上神色阴沈得可怕,吓得连跪安,通报都忘了,傻愣愣看著将云幽灵一样飘进了天牢。 被打入天牢的侍卫们一见皇上来了,都蜂拥到牢笼前喊冤,可一看皇上的面情和手中闪著寒光的利剑,冲到嘴边的「冤枉」二字硬是吞了回去。 一间囚室里,寒异挑灯夜审被捕的刺客,任他如何威逼利诱,刺客就是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究竟是谁指使你进宫行刺的?」寒异厉声问。 「要杀就杀,二十年後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其中一名刺客嘴还硬。 将云眼神阴鸷,出现在囚室门口。「想当好汉就要付出代价,付不起就只好等下辈子了!」 「皇上?」寒异颇为惊讶,连忙起身。 「你们两个想当好汉是吗?」将云站在刺客面前,一脸的微笑看起来俊美得有些恐怖。 刺客似乎也被他震摄了,半晌其中一个才回过神骂道「狗皇帝,大火没烧死你算你走运!」 「是谁派你来的?」 「哼!」 「听你的口音,好像带点虹靳方言,你老家在虹靳吧?」 刺客一惊,没想到将云如此敏锐,他只是刚才不小心说漏了一点点,这样也逃不过将云的耳朵。他马上闭上嘴不吭声了。 「朕再问你一次,是谁派你来的?」将云沈声问。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老子有半句求饶就不是男人!」这个刺客虽被将云凌厉的眼神逼得有些胆怯,但还不肯认输。 「朕问你最後一遍,是谁派你来的?」 刺客哼了声。 「不怕死,要当好汉是麽?好!朕今天就成全了你!」 剑光闪过。 这名刺客的左手被生生斩断,他惨叫一声,血溅了旁边一个刺客一脸的,又热又腥。 死亡的气息强烈压迫其势滔天,旁边那个刺客骇得面无人色。连寒异等人也惊呆了。 将云连连挥剑,刺客的四肢俱断,眼看著是活不成了。 将云的眼睛转向旁边那个。 「不要,皇上饶命!」他双腿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连连讨饶「皇上饶命呀!」 「说!」 「我们是原海宁虹靳人,不满皇上灭我家国,归顺海宁的宣亲王旗下,伺机东山再起......」他竹筒倒豆子什麽都招了。 「说下去!」 「几日前我们潜入景蓝并打探到皇上常常夜宿灵清宫,我们想烧死......」 「说下去!」将云加重语气,刺客又是一哆嗦。 「我们在灵清宫四周淋上火油......神不知鬼不觉地点燃......」 「皇宫戒备森严,又岂容你们纵火後自由来去?」 「这个小人也不太清楚,其中原委恐怕只有有宣亲王自己才知道。」 第四十章 天 罚 虹靳城郊,将云的军队停滞不前。 「皇帝哥哥,我们为什麽要停在这里?」金铃问。 「叫你不要跟来你偏不听,既然来了就老老实实听朕调遣。」将云瞪她一眼,她马上委屈地翘起小嘴。 将云让众人留在门外,他独自进入法恩寺。 「皇帝哥哥真凶!」金铃抽抽鼻子。 「行军打仗是男人的事,你们女人就不该来!」孙扬道。 「你说什麽?」金铃瞪大眼睛。「喂!」她推了寒异一把「你怎麽不出声?」 寒异似有满腹心事。 法恩寺。 「皇上披上戎装,莫不是战事又起?」慧恩大师慈祥地问。 将云沈默半晌「朕只是杀该杀之人。」 「我佛慈悲,不忍众生重入苦海。」 将云冷冷一笑「 以暴制暴;以杀止杀;以仁治仁。是王道,是精神。大师你是出家人,不会明白。」 「那皇上此番来寺......」 将云从怀中小小翼翼地取出一串还带著他体温的佛珠交於慧恩。「麻烦大师帮它立个牌位,日日供奉。」 那佛珠正是采臣随身之物,上次被不小心扯断,将云用采臣银色的长发做线重新一颗颗把散珠串起。 这,是他最珍贵的回忆。 慧恩接过佛珠。 「等朕替你报了仇就来接你回去,我们会在一起,永不分离。」将云不舍地对佛珠喃喃自语,眼中有些湿润。 他头也不回大步走出法恩寺,利落地翻身上马。 慧恩看著掌中佛珠,长长叹了口气「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根据刺客透露的信息,他们很快找到宣亲王的据点,两军短兵相接。将云手中的剑不断挥舞。 杀!杀!杀! 他眼中的世界融入无边血海,每次敌人的血在他眼前激起时,他的世界会一次又一次颠倒旋转。 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灵魂也不是自己的,连意念也背叛了他。 杀!他现在满脑子唯一的念头就是让他的敌人血债血偿。 他的疯狂震惊全场,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撕杀,看著他。没有人注意到,宣亲王躲藏在一块大石头後面偷偷窥视一切,他,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他美丽的眼睛是忧郁的,鲜血在他眼中燃烧,有关将云的记忆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十年,二十年都无法院磨灭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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