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断微笑道："说得也是，那不如舒二少爷去官府投案，承认自己杀了新婚妻子，反正二少爷武功高强，要离开区区一个县衙易如反掌。"他衣袖轻扬，一粒飞蝗石弹在秋停玉身上解开了穴道。 "大哥，别跟他废话了，"秋停玉大声说道："那个家丁知道很多事，别放他跑了。"
"放心吧，他跑得再快，还能快得过唐门的暗器？"秋引云转头对唐断微微一笑。
叹一口气，舒自尔知道以自己的功夫，只够独自离开，杏儿和舒远却决计逃不掉，当下道："凶手不是我，我只是不想让人知道一些事情而已。" "很为难的事？对家族声誉有所影响？"唐断和秋停玉都是世家出身，对这一点有深刻认识。
"对很多方面都有影响，所以，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舒自尔苍白着脸看向舒远，突然身影一闪，一掌斜劈而出，"谁都不能知道。" 这一掌去势极猛，又快又狠，直奔舒远而去，就算是会点武功的人也不容易闪得开，更别说是完全不懂武功，且已吓得双腿颤抖不能动的舒远。 三人中，秋停玉离他最近，但事发突然，她除了失声惊呼，完全来不及有所反应，秋引云站在门边，想出手已经来不及，而被他挡在身后的唐断离得最远。 眼见掌风将至，而舒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看着这一掌劈上自己的身体。
一条银链横空而过，龙卷风般袭上舒自尔的手臂，唐断一声清叱："住手！"
唐门暗器，天下无双，出手虽然来不及，但舒自尔又怎能快得过唐断的暗器？
但舒自尔竟全不理会，右臂被缚，左手已急伸而出，直取舒远咽喉。
唐断微一皱眉，手腕轻颤，银链激荡而起，连同他左手一并缚住，反手一收，将他拉翻在地，秋引云上前一步封住他身上几处大穴。 "杏儿，杀了他。"舒自尔怒目大吼。
"二哥，二哥你冷静一点，你觉得我有可能杀得了他吗？"杏儿扑上前抱住了他，泪流满面，"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三十五 接近真相
"不错，杏儿其实是我的妹妹，父亲去世时，大哥在外经商未归，只有我一人守在床前，父亲说，他曾经爱过一名女子，因种种原因，而没能带她回家，那女子当时已身怀六甲，父亲留下一只珍珠手环为记。多年来，父亲一直四处找寻那名女子，却始终没有下落。父亲告诉我，要我一定把妹妹找回家，好好待她，以弥补自己的过错。" 舒自我无奈叹气道："你怎地没和我说起过？"
舒自尔递过一方手帕给眼圈红红的杏儿，道："我也直到成亲的前一日才发现她手上戴着的珍珠环，来不及和大哥说起，又出了这等事。" "大哥，二哥，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你们。"杏儿接过手帕按住了眼角，"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不是，要不是你送那支凤钗给我，说你是我的哥哥，那么，死的人不是苏小姐，而是二哥你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中间，到底有怎样的纠缠不清？
李红剑脑中灵光微闪，问道："难道，是你出主意偷的无为香？"
"是的，我曾听大哥和苏小姐无意中说起过，郊外那间香火很旺的寺院里，有一种奇香，色泽鲜红，会武功的人闻了，全身无力，不会武功的人闻了却什么事也没有。眼看苏小姐为婚事哭泣烦忧，我便出主意，让苏小姐暗藏利刀，逼二哥带我们去那间寺院上香，趁人不备之时，悄悄拔起那支香，从尾部割下了一截，再插回原位。" "是打算拿来给我闻的？"舒自尔皱眉道："难道苏绣打算逃婚？"
"是的。"杏儿垂下眼眸道："要不是苏老爷猜到小姐会反抗，一早就命人天天守住她的房间大门，不让人随便出入，只怕苏小姐早就跑掉了。" "为什么？"秋停玉大是好奇："如果她是因为不喜欢的话，说出来就好啦，何必闹到要逃婚的地步？"
舒自我长叹一声道："这一点我倒知道，绣儿虽然自小许配给我，但她向来拿我当哥哥，有什么心事都会跟我说起。我之所以拖到现在也没有和她完婚，是因为她已经心有所属，那个人是贫穷书生，已经赴京赶考去了，绣儿等着他考取功名后，便可以向苏伯父提亲了。" "那他考上了没有？"秋停玉忍不住的关心，若换成她从小便许配给别人，只怕她早就提刀砍向未婚夫了。
舒自我摇摇头道："已经去了三个月，人不回，书信也不见，全无消息。"
唐断和秋引云对望一眼，微一点头，冷静的道："被骗了。"
"我猜也是如此，所以......"
"所以我故意激你，说要娶她的时候，你毫不反对就答应了。"舒自尔暴跳如雷，"我是你的弟弟，在你心里，究竟是她重要，还是我重要？" "当然......当然......"舒自我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半天说不出话来。
"当然是你比较重要。"李红剑代他说完这句话，笑吟吟的看着舒自我道："看，你弟弟还是很在乎你呢，我就说嘛，这世上怎会有恨着自己哥哥的弟弟？"想到李雪刀还关在县衙里，他又扁下了嘴角。 轻哼了一声，舒自尔蛮横的看着舒自我，"你自己没嘴吗，要别人代你说话？"
"对不起，对......对不起......我知道你恨我......"舒自我一开口就是道歉，听得舒自尔直皱眉，"你也知道我恨你？那你总该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吧？" "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要死抱着年少无知随口而出的戏言不放？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难道还没能让你消气？"舒自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那时候我们都只是十二、三岁的孩子而已，有必要计较这么久吗？" 舒自尔冷冷的盯着他，"是你说你喜欢我，一辈子都不会和我分开的，但是，你却答应了和苏绣的婚事，那年她才五岁而已，你居然为一个五岁的小丫头就背叛我。" "那又怎样？我可还记得我说这话的时候，你只是很不屑的看着我，根本就没有答应，这怎么能说是我背叛你？"
"是，我是没答应，可我也没说不答应。"舒自尔任性的瞪着他，"所以，这是你自己犯下的错。"
"胡说，你怎么总是喜欢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舒自我早就忘了身边还有一群莫名其妙看戏的闲人，放声大吼，"你这个无赖，我都把绣儿让给你了，你干嘛还缠着我不放，居然还让绣儿看见......" 他猛的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打住话头。
李红剑大感有趣，笑嘻嘻的看着他问："苏绣看见了什么啊？"
"没，没有什么。"他不自在的别过了脸，但耳后已是赤红一片，不难想象他的脸涨红成什么样子了。
"我猜，这件事舒远肯定是知道的了。"秋停玉下巴向舒远挑了挑道："我在后院的假山后曾看见一只酒瓶和两只酒杯，舒远刚刚说他离开这里是因为偷喜宴上的酒喝，这倒是实话，所以，如果说他偷了酒在后院喝，但不小心透过假山看见了外面发生的一些不该看见的事，也没什么好奇怪了，是不是？" 舒远吓白了脸，看一眼舒自尔，又看看舒自我，垂下头什么都不敢说。
见他不肯说，秋引云笑道："我觉得不是这样的，也许他在那里偷酒喝，也许，是想趁新娘子蒙着红盖头看不见人，而到新房里偷点值钱的东西？结果被苏绣发现，他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苏绣。"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杀人。"舒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真的没有杀人，杏儿姑娘可以作证。那天，我是偷了酒在假山后喝，看见大少......被杏儿姑娘发现了......" "真的？"秋引云看着他，"我说不是。"
"真的，真的是这样的。"舒远几乎要哭出来："我真的没杀人，真的没有，我只是，我只是看见......"
"你只是看见了大少爷和二少爷是不是？"秋引云含笑看着他，"至于发生了什么，我没有那个兴趣去研究，然后，你遇见了杏儿，便把刚刚看见的事当笑话讲给她听，杏儿怕你乱说话，就用凤钗封你的口。其实你根本不是偷酒去那里喝吧？那一瓶酒和一对酒杯，很明显应该是杏儿打算端去新房里的合卺酒，匆忙中丢在了那里。" 舒远倒吸一口气，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那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后，很好猜。"秋引云微笑着道："我现在想知道，你到假山后去既不是因为偷了酒喝，又是为什么呢？" "其实，其实......"舒远嚅嚅嗫嗫的道："是苏小姐，不，是二少奶奶叫我去帮忙的。"
"帮什么忙？"秋引云隐约感觉到自己已经靠近了真相。
"那颗大柳树上垂下来一条很长很结束的细丝线，少奶奶叫我从假山一侧的洞穿出，然后拉到窗边交给她。"
"再然后呢？"
"因为二少爷和大少爷争吵着过来了，二少奶奶叫我藏起来，不要被他们看见，也不要告诉他们她在做什么，所以我就躲到了假山后。" "那么，苏绣应该和你一样看见了一些不应该被人看见的东西，是不是？"秋引云激动的抬头看向舒自我和舒自尔。
"不错，她是看见了。"舒自尔恨恨的斜睨着他，"她看见我吻了大哥，逼着大哥问他到底喜欢我更多还是喜欢她更多。"他不想说，不想被别人知道，无关什么家族荣誉，只因为这是他和舒自我的事，本来就无须旁人来介入，更不用旁人来议论些什么。 秋停玉恼怒的用力推了他一把，"你这个人太自私了，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偏在新房外面干这样的事，你分明是故意的，对不对？" "是，我就是故意的，谁让她总是在我面前说大哥对她如何如何好，大哥如何如何宠她。"舒自尔恨恨的道："我只是想气气她，谁知道她会被人杀了？" "我想，有件事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唐断静静在旁边听了半天，终于开口了，"本来我没打算说出这件事，原本以为和案情无关，而且事关苏姑娘的声誉......" "到底是什么事？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秋停玉性子急，不耐烦听他多说废话。
唐断倒不生她的气，淡淡的道："我曾经在事发当晚潜入贵府，查看苏姑娘的尸体，竟发现她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你说什么？"舒自我大惊，"你能怎信口开河，辱及死者清白？"
唐断只是微微一笑，道："我有没有胡说，想必身为苏姑娘贴身丫鬟的杏儿应该知道。"
众人的眼光便都齐刷刷的看向杏儿。
"是，这位公子说得没错。"杏儿虽然小声，但大家却都听得清楚，"那位赴京赶考的聂公子，临行前向苏小姐借了银两，说好两个月后考完便回来娶她过门，却不想一去便杳无音信。小姐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不敢跟老爷夫人说，偏偏二哥又要在这个时候和她成亲，她怕这件事被人知道后丢脸，所以才计划逃婚。" "这样看来，苏姑娘很不喜欢舒二少爷了？"唐断仿佛猜到了什么，脸色开始凝重。
"是啊，苏小姐总是骂二哥不长进，给大哥添麻烦，还老说二哥这样的人，死了都活该。所以才会去偷无为香，就是为了在逃婚前先欺负一下没有力气反抗的二哥。"杏儿偷眼看一下舒自尔道："我后来发现他是我哥哥，所以把本来就少的无为香又剪短了一截，希望在二哥进新房前，无为香就已经燃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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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天，黄叶地
秋色连波
波上寒烟翠
三十七 一入唐门深似海 "他们已经走了吗？"杏儿站在门边看着两个哥哥。
舒自尔微微一笑道："怎么，舍不得？"
杏儿红了脸，道："大哥你不要胡说。"
"杏儿，"舒自尔压住她肩头，大手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我从小就希望自己有个妹妹，可以娇纵她，宠她，让她像小公主一样。所以，有什么事的话，你千万不要瞒着我们，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了，只要他也真心对你好，为人可靠，不管是什么家世，我们都会愿意接纳他的，毕竟，那是你自己的幸福。" "二哥，你对我真好。"杏儿扭过身抱住他，"我很高兴有这么好的两个哥哥，也很庆幸自己不是在苏小姐那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 舒自我低声自语道："绣儿本来还准备逃婚，就因为聂真死了，所以在瞬间下了决定自杀？好像太快了点吧？这不大像那么优柔寡断的绣儿，除非，还有什么对她而言更重的打击是我们不知道的。" "还在想苏绣？"舒自尔一手搭上他肩头，微笑道："不论如何，起码从现在开始，我可以瓜分掉她在你心里的位置了。"
"二哥，你该不是忘了小妹我吧？"杏儿故意挤进两人中间，把舒自尔和舒自我分开，"大哥，你会疼我多过二哥，对不对？" 刚刚认回的妹妹俏生生的站在面前撒娇，舒自我怎能不乖乖点头？
"杏儿......"舒自尔恼怒的瞪她，却拿她半点办法也没有。 李红剑控马慢行，让自己远远掉在后面，等着更后面的秋停玉。
待秋停玉气喘吁吁跟近，李红剑横马拦住了她，"说吧，你是不是瞒了我们什么？"
黑白分明的杏眸微微一转，秋停玉笑道："我哪有瞒你们什么了？不就是在聚珍楼买了一支珠花嘛，这也得向你们报告？"
"那个周掌柜是不是还说了什么事，而你没有说出来？"李红剑狐疑的望着她，"别想骗我，你眼珠一转我就知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秋停玉斜眼睨他道："想唬我？偏不告诉你又怎样？"
"你不肯说，那也由得你，反正等下被赶回家的人又不会是我。"李红剑拨转马头向前跑，不再看她。
秋停玉怔得一下，突然明白了李红剑的意思，他是要跟秋引云说，送自己回家里去。以秋引云那贪玩又怕麻烦的个性，早就恨不得踢自己回家了，如果李红剑也这样说的话，只怕自己就真的不能跟他们一起去唐门看程子修了。 思及此，她矛盾起来，她发誓不会说出这个秘密，所以秋引云虽然对苏绣的自杀有所怀疑，但在她力劝之下，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只是，她若不说，肯定要被送回家去。那怎么成？她还没玩够、她还不知道程子修和唐错的事到底得怎么解决、她还想遇上更好玩的事，更重要的是： 她还没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成为万人景仰尊敬的女侠。
如果被送回家，以她逃家的不良记录来看，想再踏出家门一步，是不大可能了。
眼看着李红剑已经走到秋引云身边，眼看着他拉住秋引云，眼看着秋引云回头看她......
"李红剑！"她大声喊那个混蛋的名字，希望自己还来得及。
那个混蛋转过身笑眯眯的看她，然后放开秋引云调转马头跑回来，笑眯眯的问她："怎么，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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