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貉没有看他,"你还太年轻,镇不住那些部署。其实南边的战事不那么凶狠,有靖西王和我六叔在,会很快平定的,再下来没有战事也就没有那么操劳了。山高路远的,那里就是靖西王的辖区,他说什么算什么,多好。" 知道自己既然进了雍京城就没那么容易出去,空桑也没有过于太在意,这个时候店家端上来酒菜,虽然有些粗陋,做的还算干净,一晚上唱也唱了,跳了跳了,这个时候还真饿了,吃了两口真觉得香甜无比,他刚拿着碗,龙貉就对小二说,"盛碗米饭。" "你怎么不吃?"空桑咬着筷子问他。 "看着你吃就好。" 空桑并不笨,这么一句两句的贴心话他听的出来,因为听的出来所以只能避开。 于是拿着饭碗说,"我要是都吃完了,你别心疼。" "不会。" 龙貉面前只摆了一个小酒杯,装了二两白酒,独自慢慢喝。龙貉面前只摆了一个小酒杯,装了二两白酒,独自慢慢喝。 忽然周围一阵乱,有人吊着嗓子说,"就在那,就在那,我看见他和一个小白脸一起吃酒。" 前面呼隆一声,桌椅板凳被踢翻,几个打手一样的人站在酒肆前面,后面戳了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摇着折扇,也不管现在是不是三九之内。 龙貉坐的这个位子刚好可以看见那些人,空桑看不见,他正在埋头大吃,结果看见龙貉看着自己身后,他也转头看了一眼,不由皱眉。那个嚣张的少年好像在哪里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了。 龙貉煞气大,一个打手一样的人凑近了,说话却没有刚才在外面那么洪亮,"这位公子,我们家公子想与您结交。" 这话却是对着空桑说的。 叶空桑手中拿着酒杯,龙貉刚给他斟满,他略一吃惊一抬眼,手指着自己说,"我?" "正是。" 打手还让了一下,从这个角度让空桑回头看,那位华服公子的确有几分玉树临风。 "我,......" "请你家公子回去吧,他不想认识。" 空桑还没有说话,龙貉先替他拒绝了。 那个打手一怔,继而生气,"小白脸,你懂不懂规矩?他是我们家公子看中的人,已经在水镜台候了一个月了,你头一天来就把人带了出来,口气还这么嚣张,你,......" 龙貉单手抽剑,啪的一声放在桌上,那种凌厉的姿势吓的那个人不敢再说,逃了出去。 到是那个华服公子向前一步,浅施一礼道,"在下罗琤康,有幸得见公子,不知可否赏面到舍下喝杯水酒?" 龙貉是储君,在封王春秋鼎盛的时候他处世需要非常机敏。他要表现干练,但是不能过于干练,他不能让封王疑惑他野心过盛,所以他也一向不结交外臣,更不要那些贵戚子弟了。 一般人不认得他。 罗琤康。 龙貉在心中把这个名字念了几次,想起来,他是刑部正堂罗晋的儿子,又是六王龙漪母亲的侄子,难怪气势嚣张了些,也霸道了些。 空桑端着酒杯,看了看龙貉,他决定自己说话,"多谢这位公子美意,在下心领了。" 似乎并不意外被拒绝似的,罗琤康走了过来,外面油灯并不亮,却足以把空桑打量够了。 他比自己年纪还要大吧,虽然俊美,但是早就过了少年婉转时候,已经是成年男子了。刚开始他在水镜台做戏的时候,所有人都要把他哄下去,因为实在无法想像这样一个人在台上咛咛软语,可是后来见他清装折扇,委婉道来的歌声,似乎也只有他可以把古郑的曲子演的那么精道。 不是没人看上他,只是大家都互相牵制着。 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从来不和任何人说话,似乎他来水镜台只是为自己演而已,所以下面那些人也都这样看他的戏就好,可是今天不同,先来了一个小白脸,而他居然主动过去和那个人说话,还说要请他喝酒,并且一场没有唱完就走了,这就打破了微妙的平衡,也让一些人生气。 罗琤康就是这样。 空桑似乎没有再看他,自己照吃菜,照喝酒,而龙貉脸色阴沉的看着罗琤康。 "你要我管?"龙貉忽然问正在埋头苦吃的空桑。 "当然,我是你的客人,在你的地盘有事,总不能让我出面吧。" "你到一点不客气。" 龙貉嘀咕着站起来,桌上的剑也拿起来了,"罗公子。" 一句话,三尺青锋出鞘,压在罗琤康的脖子上,宝剑上的穗子也垂了下来,上面挂了玉佩,隐约可以看见一个‘貉'字。 即使再不知道事,罗琤康也知道当今可以用这个字的人是谁,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 "你,......" 龙貉收了剑,说,"你先走吧,我当做今天没有看见你。" 罗琤康的眼睛看着他,略微一低头,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谢殿下。" 转身走了。一会他的随从过来了一个,赔了方才打坏东西的银子。 "你可真利害。"空桑打了一个饱嗝。 "至今敢在我脸上挥拳的人只有一个。" 空桑笑了笑。 龙貉皱眉,"之后别去水镜台了,像他们这样的盯上你的人应该不少。" 空桑不以为然,"今天不是你在嘛,如果我一个人的话,打多少都行,我又不娇气。" "你一个人终究打不过那么多人的。" "我高兴去。" "现在不是你高兴不高兴的事情,是你惹麻烦了。" "龙貉,你管的太宽了吧。" 龙貉盯着他,一会空桑投降,好吧好吧,你是王太子,雍京天子脚下,自然你管的着。 "好吧,我尽量少去。" "我不希望有人这么看着你。" "可我总不能把自己关在那个院子里,整天看四方天,看蚂蚁上树,看日升日落吧。" "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叶空桑感觉自己和他讲的话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说实话,他还真不希望天天能看到龙貉。 "这是你的命令吗?" "什么?" "不让我去水镜台,是你的命令吗?" 龙貉有些难以启齿,他听见空桑这么问,开口说,"不是。" "那好吧,如果你用东宫诏书禁止让我出王府,我绝对不会踏出靖西王府大门一步的。" 龙貉不看他,看着外面乱糟糟的人,低声说,"这十年你还不能忘记那些吗,你还那么讨厌我吗?" "我不想说这些,我饱了,咱们走吧。" "那你当年在桃花院为什么要招惹我?" 空桑难得脸有些红,但是谁也没有注意。 "......,我喜欢你,的样子,我曾经认为自己的粗鄙不配和你作朋友,但是后来你的所作所为却让我认识到,我自己其实很天真,很善良。我现在还是不配和你作朋友,说实话,我害怕你,我从来没有像怕你这么怕一个人。" "我当年说的一句话是对的,从来不喝醉的人,是不能交的。" 龙貉听着无声一笑。 "我送你回去。" 叶空桑看着他拿起自己的古琴,抱在怀中,忽然起了一个念头,暗中和他比了比个头,他居然比自己高出半头,真是更加令人生气了。 一路都没有再理睬他。 靖西王府的人是叶家旧部,自然知道此时不能招摇,可单纯闷在府邸里面实在无趣,难得一个两个客人上门,其中还有一个是世子死活都不要见的,平阳候赵莲德。 打开侧门,就看见赵莲德又来了,管家只能说,"候爷,世子在书房读书,不见外客。" "我得了两本好书,送给他好了。" 赵莲德也不一定要进去,只是把书本捧给靖西王府的管家,自己反身走了。 管家有些无奈的摇头。 叶空桑就站在王府廊柱后面,他看了看管手重家手中捧着的书,说道,"放到书房去吧。" "世子,今晚就真的留太子殿下住在王府里面吗?"管家忽然问了一句。 方才世子同往常一样回府的时候,管家被吓了一跳,他搀着一个陌生男子过来,近身一闻就是一股的酒气。那个男子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细汗。世子说,这个是王太子殿下,他喝醉了,有些迷糊,所以只能先把他领回王府了。现在内宫已经落锁,东宫也回不去了。 "找人熬点醒酒汤吧。" 空桑吩咐完,自己到后院去了。 鬼都知道龙貉九成是装的,他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他喝千盏醉都没事时候的样子?从南城回来,刚开始还没事,后来忽然说自己醉了,就真的迷糊起来,只能让自己搀着,给拖了回来。 把他弄到自己的床榻上,坐在床沿上看着他。 用手指戳戳他,"别装了,醒一醒。" 谁想到龙貉没有醒,到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拽上了床,一翻身就压在身下。 混蛋,还说自己醉了,怎么没有醉的人都没有他现在这种手劲? "龙貉,你再乱来,我不客气了!" 然后那人根本没有管他的威胁,忽然一个热热的嘴巴就堵了过来。 呜,呜,呜。 可恶的龙貉。 虽然嘴巴中有不知名的酒香味道,但是被他这样压着实在难受,空桑看准了抽出一只手,砰的一下子打在龙貉的眼睛上,终于把他打翻过去,自己狼狈的从床上爬下来,都躲到帘幕后面了还在喘气。 他的手捂着自己的嘴唇,眼神死死看了还在床上的龙貉一眼,挑帘出去了。 这个卑鄙小人! 原先是外表清秀的奸诈小人,现在彻底就是无赖加卑鄙了。 有侍童捧着汤药过来,管家把王府中的大夫也叫过来了,毕竟王太子身份贵重,要是出了意外,谁也承担不了这样的干系。 意外看见世子面色不好,站在屋外有些烦躁,世子看见他们就挥手让他们进去了,过了好一会,大夫才从里面出来,看见空桑坐在台阶上看着月亮。 "世子。" 空桑指着屋子里面说,"他有没有事?" "殿下醉酒,还起了一些红疹子,现在汤药也喂了,消肿的药膏也擦了,就是奇怪的是,殿下的眼圈黑了一个,......" "醉酒?他怎么可能醉酒,我亲眼看着他喝了一整坛子的江南春都没事?" "这样呀。"老大夫想了想,"殿下的身体的确是沾酒就醉,如果世子没看错,那也有可能是当时他用内力把酒偷偷逼出来,但是这样却很损耗身体的,所以如无必要,不要喝酒是最好。" "这样呀。"空桑耷拉着脑袋,坐着不说话了。 老大夫也是叶家的旧部,叶九天待他如同叔辈,这次因为叶空桑独处雍京,所以才让他过来的,怕的万一有人用毒药或者是暗杀什么的对付空桑,身边有可以救命的人。 "世子,王太子殿下是您的故人吗?" 他这样问,是因为两个人到雍京不过几个月,况且空桑一直‘养病'并无外出结识朋友。 "算是吧,曾经在新州有过一面之缘。" 老大夫一听新州,心中也说不清楚什么感觉。他叹气说,"世子,虽然伴君如伴虎,可是如今在雍京能结交到王太子,的确是我们大大有利。莫说别人顾及到殿下而不敢胡乱冤枉咱们,就是有些话,也是自己面对封王或者太子讲比写折子更明白。" 见叶空桑不说话,他又说,"世子,王爷一直不放心你,怕你在外面痛快惯了,到了这里压不下野性子,怕早晚出事。" "他说,他喜欢我。" 老大夫一愣,"那你呢?" "我?我好像并不讨厌他,所以,......,我不想和他这么相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我们之间更单纯一些就好了。" 老大夫摸了摸他的头发,摇着头走了。 其实只有他们知道,辉煌的靖西王府,其实就是一个沉重的枷锁。 封王把虎符交给了叶九天,而相对的,叶九天就把自己的儿子交到了封王手中。 第六夜 最近到是能天天在王府里面看见龙貉,有的时候他什么话都不说,就是在他旁边待着,这么想起来,也有十天没有来水镜台了。 这几天南疆战事有变,从阿爹那边的信笺往来得知,派出去的承亲王龙漪身中蛊毒,西南大军完全有叶九天截治,这下子真是九重恩宠加身,压的人都快透不了气了。王府外面日夜都有人盯着,就怕他逃出雍京趁机作乱。其实封王着急是一定的,因为如今弟弟生死未卜,完全要仰仗靖西王才能平定边陲,他总要手中握些什么,才能立于不败的地步。 龙貉最近事情多,很久没有来打搅他了。 其实,还有些想他。 真是莫名其妙。 思绪乱了,所以手指下面没了轻重,叭的一声,琴弦断了,崩到脸颊上。空桑看着台下那些人,抱起古琴,走到后面,所幸乱了一会,水镜台的主人就让人另外上去震住了台子。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空桑拿起琴弦要修,旁边过来一个人,对他说,"我来吧。"说着就把古琴拿了过去。 是那天在酒肆的那个罗琤康。 可能刚过弱冠的年纪,如果没有那天的嚣张的样子,人看上去斯文清秀。 空桑坐在外面的台阶上看着他。 "多谢你。" 罗琤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天知道和他在一起的人居然是龙貉,罗琤康对这个伶人更加好奇了,只是他就是有九条命也不敢去跟踪他们,谁都知道太子身边有十八影卫,飞花摘叶都能杀人,所有的危险都不可能近太子身三步之内。 "你是雍京人吗?"罗琤康知道这把琴是好琴,但是还不足名贵到极品的地步,他开始一点一点揣摩这个伶人的来历。 "我?不是,我刚来雍京才几个月。" "你是郑国人。" 少年很肯定。 该算是,还是不是呢? 十七载的郑人,十年的封人,顾及以后还是会作为封国人继续活下去。 "他是封国人。" 忽然少年背后出现一个声音,他们两个抬头看,是龙貉。 龙貉神情有些疲惫,双手抱着剑看着这里,罗琤康连忙要跪下行礼,龙貉淡淡说了句,"不用了。"就把他凉在一旁。 空桑的琴还没有修好,他拿着琴左右看了看,后来还是龙貉让罗琤康继续修。谁也不说话,气氛压抑的很,终于罗琤康把弦上好,音色调好,空桑接过来非常感激他,就说,"罗,......"糟糕,忘记他的名字了,"罗,......,我请你喝酒吧。" "今天你没空,我有正经事情找你。" 龙貉终于抓住叶空桑,把他拉走了。 罗琤康一直看着他们。 太子说有正经事,还那么严肃,究竟是什么呢?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龙貉,你最好有真正的正经事找我,不然我让你今天就成乌眼青。" 总算给两个人都留了颜面,空桑的怒气一直到家里才发了出来。 偌大的王府院子中,叶家的世子一边生气一边想要摆脱龙貉的纠缠似的,结果却被龙貉一下按在了回廊的柱子上。 真是气死了,这些年武功也精进了很多,怎么现在被龙貉一招就能控制了全部的挣扎?! "龙貉,你放开我!" 龙貉比他高,此时才显出优势。 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我跟你说过,这几天别到外面去,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你吼什么?" "你知道外面是什么情景?南疆战事出了岔子,谁也不敢在雍京传开,可是你也要长眼睛,没看见你周围多了禁卫军吗?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那些人只服从我王叔的命令,只要看你稍有异动,格杀无论,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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