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真真笑了起来："说实话，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萧言一呆，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我天天除了上学就是回家，我交没交女朋友，难道你会不知道？"
"拜托，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哪根筋不对了，难道我会看不出？"曹真真嘿嘿冷笑着道："十多年的朋友了，你什么时候记得圣诞节给我买礼物过了？说吧，是不是给女朋友买的时候顺便帮我带了一份？"
萧言低声一笑道："是陪别人买的时候顺便买的，不喜欢就算了，明年我还可以省一笔钱呢。"
"陪别人买？"曹真真轻咦了一声，突然没了声音。
"真真？曹真真？"萧言对着话筒喊了几声，却没有回应，"真真，你去哪里了？你没在吗......"
"我在。"曹真真的声音终于再次出现了，"小言，你是不是陪叶峰去买礼物？"
本想应是，但，莫名的迟疑了一下，萧言问："你刚刚怎么了？"
曹真真道："你就直接说是，还是不是。还有，叶峰是不是知道你给我买了礼物？"
萧言道："是的，叶峰说要给女朋友买圣诞礼物，所以约我一起去。我看见那朵花好看，就帮你买了，叶峰当然看见了，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曹真真犹豫着，然后压低了声音问他："叶峰知道那是给我买的？他是不是怀疑我是你女朋友了？"
"啊？"萧言尴尬的笑道："哈，哈哈，怎么会？怎么可能？"他怎能说叶峰根本不信他的解释而一定要当曹真真是他的女朋友？
"那就奇怪了。"曹真真小声的嘀咕着，对萧言道："你自己小心些，不要老是和叶峰混在一起，他不是什么好人。"
萧言只是苦笑，他好象已经走不出第二条路了。还差一分钟就到12点了。
萧言看着时钟，失神的想着，不知道叶峰现在在干什么。
也许，跟女朋友在公园里烧烤，也许，在那个有万人聚会的广场里狂欢，也许......
"啪！"玻璃窗上传来一声轻响。
他条件反射的扑到了窗边向下看，是叶峰吗？
果然是叶峰，站在楼下向他挥着手，示意让他到天台上去。
萧言把一直勾在手指上玩的星星塞进了口袋里，跑进厨房把刚烧好的水灌了满满一大瓶的果汁抱上了天台。
叶峰背对着他趴在天台的栏杆上，好象有点垂头丧气。
"你来了。"萧言笑着走到了他身边，"我以为你会玩通宵。"
叶峰转身看着他，眼光落到了他手里的果汁上："那你还煮果汁？"
"习惯了。"萧言低声说，手肘撑在栏杆上，抬头望着他，冬夜的星空格外明亮，也格外遥远，那种清冷而孤寂的滋味，连远处燃放的烟花都不能掩盖。
"对不起！"突如其来的道歉，令得他不知所措，只能张着双眼呆呆的看着叶峰。
"对不起，我今天去约曹真真一起过圣诞......"叶峰仿佛有话要说，又仿佛不知道从何说起。
萧言"恩"了一 声，想到曹真真电话里莫名其妙的话，终于是明白了。
"我以为......我怕......曹真真成绩很好，她一定会考到外地去读书，或者北京，或者上海，不想看你痛苦......"叶峰语无伦次的说着，眼光却完全不敢看他。
"叶峰！"萧言静静的喊他，"转过头来，看着我。"
就在叶峰猛一回头的刹那，萧言狠狠一拳挥到他脸上，打得他的脸歪了过去。
"曹真真不是我的女朋友。而且，就算她是，也和你没有关系，你不必为我如此做。"萧言冰冷的手摸上他的火辣辣的脸颊，"很痛？"
"是，你下手真的很重。"叶峰想笑，却痛歪了嘴。
"你本来可以躲得开的。"萧言笑着用力捏他刚刚被打过的脸，"谁叫你不躲？"
叶峰赶紧伸手护住脸，"别，别用力，肿了可就不能见人了。"
萧言松开了手，从衣袋里取出那串星星给他："拿去。"
叶峰张开手，任那串星星落在掌心。
星星在黑暗中微弱的闪亮着，晶莹透亮，像不知是谁人在星空下纷飞的眼泪。
萧言小声说："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叶峰握紧了那串星星，那么用力，仿佛明知是抓不住的东西，却仍然想努力去抓住。
萧言觉得自己的心也被他握痛了一般。 叶峰说，他要稳定下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微笑着，没有任何人相信他的话，但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萧言相信他是真的要定下来了。
叶峰的这一任女友再也没有换过，一直到了毕业的时候都没有换，两个人甚至是甜蜜的微笑着，肩边肩一起走出了校门。
低年级的学弟学妹捧着鲜花为他们送行，叶峰便笑着看萧言，除了他们俩，已经没有人还记得那次初识。
那是他们的初识，和别人没有关系。
"毕业后，仍然是好朋友，对吧？"叶峰搭着萧言的肩，温和的笑容一如初见面时。
"是。"萧言点点头笑了，"你仍然可以在半夜来抓我上条台，仍然可以在周末来和我一起骑摩托。"
叶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然道："我买了一辆摩托车。"
"什么？"萧言诧异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买了没多久，东拼西凑借了点钱买的。"叶峰笑着转头问女友许琳："怎样，要不要陪我去玩玩？"
"你的车，第一个要载的人当然应该是我。"许琳不漂亮，外表温柔，但是个相当自信而有个性的女子，她已经报考了本地的护士学校。
如果是以前，叶峰会相当不屑的笑一下，然后在第二天分道扬镳。但这次，他只是拉拉许琳的长发道："要不要把头发扎起来？被风吹乱的话，会很麻烦的。"
萧言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了，一双眼没处放的东张西望，心里也乱得一塌糊涂，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堵在了那里。
叶峰的摩托车和萧言的摩托车放在同一个地方，他跟萧言学骑车，来去久了，那家店的老板早也和他混熟，所以借地方给他放。
叶峰带着许琳在前面，萧言紧跟其后。
今天有点奇怪，也许是因为毕业的关系，连骑摩托车都不如往日让他来得开心了。
叶峰沿滨江路转了一个圈，把许琳送回了家。
"萧言，要不要试试我这部车？"叶峰笑着诱惑他，"500CC，大红车身，又拉风又炫，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说实话，他是很心动，"好。"
叶峰笑着和他交换了车，"走吧，别开太快，我会担心的。"
"担心我撞坏你的车？放心吧，我不会的。"萧言坐上去，果然感觉大不一样。
叶峰轻笑一声道："汽车是铁包肉，摩托可是肉包铁，撞坏了车倒没什么，我是担心你受伤。"
萧言不再说话，戴上头盔飚了出去。
叶峰说担心他的话，其实他是很高兴，但心里又开始莫名的不安，好象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而那答案却是他不想知道的。
"喂，你骑过点了。"叶峰追上他大喊，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开过了修理店，赶紧推回下车。
"一直以来都是你带我，让我也带你一回吧，感觉一下别人开车的滋味。"叶峰笑着拍拍车后座道："来，坐上来，抱住我的腰，然后闭上眼，你会觉得自己好象飞起来了。不过，你可千万别送手，不然就真的飞起来了。"
萧言看着他藏在衬衣下结实的腰部，不知为什么红了脸。
"喂，我是叫你上车，没叫你自焚吧？"叶峰稀奇的看着他，"你怎么脸红得像着火了一样？"
"刚刚，被风吹的。"他下意识的一巴掌捂住了脸，赶紧跳上了后座。
叶峰笑着转身把头盔给他戴上，顺手拍了他一记："真是，怎么连头盔也忘了？抱紧一点，我要开了喔！"
萧言用力抱住了他的腰，掌心满握的汗水，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
车飞驰而出。
萧言趴在那个宽阔的背上，仿佛要溶为一体般紧紧抱着叶峰。
心底最深处，有一扇门打开了。
风如刀一般刮过脸颊。
几点水珠散落在风中，无人看见。
下黑色妖狐大人，承蒙不弃，请拿去好了
暑假后，大家都开始了新的生活。
曹真真考去了北外，萧言上了本地的一所普通大学的专科，许琳读了护士专科，只有叶峰，托父亲的关系进了电大。
换了新的环境，生活方式却并没有改变。
每个周末仍然会出去骑摩托车，只不过现在车子已经放到了家楼下的小车棚里。
叶峰也常常会在夜里来抓他上天台吹冷风，在月下，看星光映入他眼中的清冷透明，相对无言。
那一刻，他会觉得一切都未改变。
但，不变的也许只是他，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包括叶峰，包括许琳，包括，他们的生活...... "许琳怀孕了！"
叶峰眯着半醉的眼看他，脸上怪异的表情看不出他是想哭还是想笑。
夜色迷离，萧言不能自他的脸上读出他的想法，也读不出自己的想法，脑中只余一片空白，只有"怀孕"这个词反复出现。
远处，一点星芒闪动，滑过天际。
叶峰低声道："明天，她会去医院做手术。"
萧言望着转瞬在天际破灭的那一点微光，低声一叹："又一个生命的消逝。"
"我是不得已的，难道要我现在和她结婚？我们都没有到法定的结婚年龄。"叶峰懊恼的捶了一下栏杆，"何况，何况......"
"何况，到了结婚年龄，你也不会和她结婚，对不对？"萧言望着在黑暗中坐倒的他，冷笑道："叶峰，你果然是没有心的人，出了这样的事，竟然想不负责任就走人？你让许琳一个女孩子怎么办？"
叶峰抱着头低吼："那你又要我怎么办？"
"别告诉我，你根本没打算陪她进医院。叶峰，这事是你自己惹出来的，你有责任去善后。"萧言按住他肩头道："不管你明天有什么事，你都该和她一起去，有你在身边，她心里会好过一点。"
叶峰无力的摇摇头道："我明天要见校长，上学期全军覆灭，幸亏我爸和校长熟才没有让我留级，结果前两天开学的时候我忘了去补考，校长说给我最后的机会，让我明天一早一定去他办公室。"
萧言垂下头望着他，黑亮的眸冰冷而锐利，"那么，让她改天去，等你有时间的时候，陪她去。"
"已经约好了明天上午九点，那个医生是认识的。"叶峰几乎要瘫倒在地上了，他才刚刚满二十岁，虽然他一贯都努力的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成人，但很多方面，他终究还不过是个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孩子而已。
"可惜，明天有家摩托车俱乐部要我去试车，不然我倒是很愿意帮你。"萧言轻声一叹，整个身体倚上了栏杆。
七层高的楼，脚下是一盏清冷的路灯，雾气袅绕生烟，恍惚间会以为自己误入时光错乱处，而不知今夕何夕，不知人在何处。
"小心。"一双手搭上他的腰，"你如果摔下去的话，就再也不能骑摩托了。"叶峰在他耳边低声说，暖暖的气息吹进他耳中。
萧言倏地回头，感觉叶峰的唇不经意地擦过了脸颊，心底莫名的涌上慌乱，踩在栏杆底部的脚一滑，身子晃了晃，来不及站稳，已整个歪了下去。
"啊？喂......"叶峰虽然来得比他高壮，但萧言这么猛然一压下来，叶峰也承受不起，手忙脚乱的准备去抓栏杆稳住自己。
满天星斗一时旋转纷散，如堕进了宇宙黑洞，重心顿失，整个身体也不知道倒向了哪里，眼前却出现了叶峰的身影。
萧言忙闭上眼，努力让自己收敛心神，但左颊上一阵生痛，他皱起脸，右眼斜斜挑起，见叶峰一手捏着他左颊，呲牙咧嘴的，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死小子，不是让你小心点？差点掉出去了，笨蛋。"叶峰收了手，却在他头到狠敲了一记，"你死了不打紧，连累我险些陪你一起掉下去。"
萧言瞪他一眼，发现自己仰面倒在地上，而身下，竟垫着叶峰，难怪看他一脸难受的表情了。
见他瞪着自己，叶峰咧开嘴笑了："你没事吧？"
莫名的，见他笑得如此温柔，心里却漫上不可言喻的悲哀。
不过是一时贪恋他温柔的笑脸，不过是，一个惯于以温柔的表相来掩饰自己无情的人，却演变到这不能退却的一步。
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却看不见叶峰的心在哪里。
他知道自己的选择，却知道于叶峰而言从来都没有选择的必要。 许琳从计程车上走下来，垂着头，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四周，发现没有熟识的人，便匆匆走进了医院。
"怎么现在才来？不上医生约好了九点的吗？已经过了十分钟了。"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头，吓得她几乎晕倒在地。
萧言走到她面前认真的看着她："脸色很糟呢，你的身体真的吃得消吗？"
许琳咬着下唇，一列齿印苍白得无力又无助，眼睛却狠狠的盯着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挑一挑眉，萧言扬起左手给她看手上提的一袋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刚买的，猜到你也没心情记着吃早餐，先吃点吧。反正也晚了，不争这几分钟的，你的身体要紧。"
冷冷一笑，许琳偏过脸不想看他，"你走吧，别跟着我，告诉叶峰，我许琳就是再没有骨气也不会拿孩子来要挟他什么。"
萧言怔住，不明白自己遇到的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未婚先孕的女孩子来堕胎的时候，不都是应该哭哭啼啼的要求男朋友陪着来小心照顾的吗？还是说，这里面另有什么内情？叶峰，到底是怎样和许琳说的？
注意到有人开始往这边看，许琳没好气的道："你回去吧，我说了会打掉孩子，既然叶峰都不要他，我生个孩子来干什么？"
"可是......"不等萧言说话，许琳推开他直接往楼上走。
"许琳，许琳......"萧言赶紧追过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倏地停步，许琳转过脸看他，"你担心我？"她好象看什么稀奇物品一样看着他，"为了叶峰？你怕我出了什么事，叶峰要负责任对不对？"
"我......我......"萧言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错，他是担心许琳出事，但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为了叶峰而已。
"你还真是个好朋友。"许琳无奈的笑了一下道："叶峰居然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运气，不过，我猜他是不懂得珍惜了。"
萧言只是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去吧，我会等着你的。" 那天，萧言放弃了自己期待已久的机会，没有去当地的赛车俱乐部试车，而是一直陪着许琳。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放弃了这样的良机，可是，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能来医院看着许琳平安无事的走出来，就算去试车，他也一定会心慌意乱，搞不好会从车上摔下来。
许琳告诉了他很多事，关于叶峰，关于她，关于他们之间。
"叶峰是怕寂寞的人，也是容易生烦的人，所以他不停换女朋友。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好的男朋友，但我爱他，我可以容忍他一再的逃离我的身边，陪着不同的女人，因为他厌倦了她们后仍然会回来我这里。"许琳苦笑着摇摇头，"喜欢一个人是对自己最大的折磨，不管他怎样对你，只要你一天还没死心，只要你一天还爱他，就算他挖出你的心放在脚下踩，你都还是一样不肯放弃，任由自己痛苦也要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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