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有大风?怎么可能?今天预报没有风。" "别着急,马上就有了。到了,就是这里,要穿上这个,不然 在这里就会变成异类。"安吉说着,从背包里又掏出两双鞋,竟然 是溜冰鞋。 这个时候阿力马注意到广场上聚集的人以年轻人为主,而且每 个人都穿着溜冰鞋。连服务员也端着托盘溜来溜去,给每一个需要 的人送上饮料和食物。 "你穿的牧师黑袍不适合做运动,不过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宽 大的袖口可以盖住手腕,这样没人会注意到手铐。再戴上眼镜,更 没人会注意到你是谁了。实际上也不会有人注意你,来这里的人都 是想通过运动放松自己,享受生活。其他人在做什么,没人关心。 所以在这里不论穿什么奇装异服都不会有人注意。你可以完全放开 自己,如果人间真的有天堂,这里就是快乐的天堂。" "看起来是剧烈运动。可是这里太吵了。"阿力马一边穿鞋一边 说。 "再戴上耳机就不会觉得吵了,这里的饮食、耳机等等费用都 是免费的。这个广场和你们的教堂一样接受自愿捐赠,费用就是由 此来维持。这个耳机包含微型话筒,这样不会影响谈话。你听这音 乐,是不是和教堂音乐有很大的不同?" "是不同。教堂音乐纯净,象玫瑰色暮霭的轻纱。这里的音乐 热烈,象跳荡不定的火焰。" "不会吧,这里又不是在教堂,你现在也不是牧师,还这么说 话,不累吗?别想那么多,我们去玩儿。"安吉轻轻一拉,带着阿力 马滑行起来。 随着速度的加快,强风扑面而来。阿力马现在知道了,风,原 来是这样来的。 "看那灯光。"安吉指给阿力马看。 顺着安吉的手指,阿力马的目光投向广场上面星星点点的灯光。 它们不再象静止的时候,只是一个光点,在快速的滑行时,光点好 像拉长了,随着速度的加快变成一条线,看起来象流星。无数的、 五颜六色的、流光溢彩的流星,飞一般的从眼前掠过,飘向天际。 阿力马觉得,他和安吉正滑向一个的深渊,一个由风、速度、 灯、跳动的音乐,这些平常、简单的东西构成的快乐深渊。 安吉听到了笑声,是那种放声大笑,是阿力马在笑,这是他以 前从来没在阿力马脸上看到过的笑容。安吉也笑起来,两个人拉着 手滑向远方。 ======================================================== 等到两个人终于坐在广场边休息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不觉的 到了深夜,广场上灯光依然闪亮,可已经没有多少人游玩,宽大的 地方显得空空荡荡。钻石星辰(十五) 安吉看着满面笑容的阿力马问:"你从来没见你大笑过,以前我 只见过你的微笑,而且没有声音,看起来象一个雕像。" "别这么说,听起来冰冷可怕。"阿力马抱怨着。"不过今天真 的谢谢你。我的确有很久没这么大笑过了。 我小的时候上教会学校,那里的教育是极严格的。当时我的年龄 刚够上小学,可是生理年龄还在幼儿园。 有一次上课的时候,到前面去背课文,可是我的鞋子玩来玩去, 找不到了,于是全班帮我找鞋子。等到老师拎着鞋子想训我的时候, 我谁也不告诉,下来就往门外走。老师问我做什么?我说要尿尿。老 师说不许,要先向他申请才可以。全班都停下来,看我憋着眼泪申请, 话还没说完就尿了裤子。别人都在哈哈大笑,只有我不笑。 后来我经过努力,各项成绩都拿到了第一名。当年的事,没人再 敢提起,每个人都夸我聪明、懂事、能干,但是我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了。我的笑容是经过训练的标准笑容。" "什么鬼学校?连笑容都要训练出来,那还有什么意思?"安吉 愤愤不平。"这种学校打死我也不进。上厕所还要申请,简直没天理。 你为什么非要上这个见鬼的学校呢?" "我的父母希望我成为神职人员。我们家族的长子要进入教会, 成为神的仆人,世代如此。我那个时候年纪小,不知道怎样反抗。等 到长大了又不想反抗了。 十岁的时候,有一次组织一批教友来参观,其中有一个刚刚丧偶 的寡妇。我当时看她很悲伤,只想安慰她。我按照学校里教的,先要 自己静下心来,然后倾听她内心的声音。虽然她面无表情,一个字也 没说,但是我真的听到了泪水掉落的声音。我就跪在她面前,仰头看 着她,轻声祈祷,就好像平常跪在十字架前祈祷一样,用心去祈祷。 事后竟然她跟我说,从葬礼过后,她一直很沮丧,直到那一刻,她说 她看到我虔诚地祈祷,感受到了一股安心放松的力量,那是神的力量。 那是我第一次完全靠自己,成功地帮助别人,我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 快乐,所有训练吃的苦都是值得的。 其实不止笑容要训练,还有很多别的东西呢。一举一动都要稳重, 除了正常的学习,走路、说话、吃饭、睡觉什么都有规范。多年之后, 这些就会渐渐变成习惯。" "怪不得,奇琴说你不看长相,象六十岁而不是十六岁。" 阿力马莞尔一笑:"这句话如果让学校的老师听到了,会非常高 兴的,那说明他们的训练完全成功。其实学校的老师都是非常优秀的 神职人员,他们也并没有做错。当年我们都是顽童,如果没有严格的 训练,是不可能成为合格的牧师的。" "可是你并不开心。" "为什么这么说?" "你那么喜欢洗澡和睡懒觉,是想逃避什么吧。因为你只有在那 种情况下才能独处,那么难道不是想逃避什么吗?你不觉得你作为一 个牧师很成功,可是你失去了天性,你这个年龄,本来应该是玩儿的 年纪呀。" "的确,某些程度上来说,是这样。不过你不说的时候,我倒不 觉得。实际上,我喜欢牧师这个职业,因为每天可以面对不同的人, 尽我的力量去帮助他们,让他们说出内心的感受。人大部分时候在外 人面前不得不假做坚强,内心的孤独,生活的艰辛,都只能放在心底。 告解给了他们一个宣泄的渠道,即使不信神的人,适当的宣泄也是必 须的。所以我做牧师的时候很有成就感。"阿力马转过头去,轻轻地 叹息:"可是,这个工作也有副作用。听了太多的悲剧之后,心情会 变得沮丧。一开始的几天,我几乎整夜跪在十字架前祈祷,以至于天 亮的时候几乎站不起来,可是我更加提不起劲来。直到坚持不住,大 睡了一觉。我睡醒的时候,路德维希说我睡了三天。然后洗了个澡, 忽然间就发现欢乐又重新回到我身上了。以后觉得伤心的时候,就去 照此办理,不知不觉就成习惯了。我知道,外面都盛传我很懒。我不 在乎,让他们说去吧。至少我做了一个好牧师,我对得起教友们,在 他们需要的时候给他们帮助。但是你不是,别人来是为了说话,而你 是想让我说话。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阿力马,你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平常见你,你只静静地听别 人说话,连笑也没有声音。偶而插口也大多用简单的是或不是来回答。" "真的,今天怎么会告诉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恐怕你听烦了。 "阿力马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怎么会,这样你才象一个真实的人。如果你从不出错,那就成 机器人了。如果我喜欢的是一个冷冰冰的机器人,可有多糟糕。" "你...你说什么?" "我说喜欢你,我爱你。你难道一直都没有感觉吗?" "你终于还是说了,我本来希望你能放弃。是的,我知道,你喜 欢我。从一年前,见面的第一次起,你就用一种赤裸裸的目光追逐我。 我学的就是看穿人内心的本领。可是我不能接受。我一直不鼓励你, 是希望你能自己想明白,或者遇到喜欢的人而忘了我。不,不要喜欢 我,那不会有结果的。你刚才的话从来没说过,我也没听见过。今天 谢谢你,把手铐打开,我要走了。" "为什么?告诉我理由,不然我不会让你走的。" "你不会理解的。不用你来开,我也要走了。"锁住阿力马的手 腕的手铐‘啪'的一声,弹开了。 "你会开锁?这可是新型的电子锁。"安吉惊奇不已。雅法也会 开锁,这个锁也难不住雅法,可是雅法是个职业小偷,而阿力马不是。 "我会很多东西。当然这个锁如果是机械的,开起来反而会比较 麻烦。不要想动手,即使不是空手,你也不一定打得赢我。"阿力马 一边说,一边快手快脚地卸下装备。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跟我来呢?" "因为我好奇,我想看看,你不惜绑架也要带我来的地方。不过 我今天真的很开心,再见!" 阿力马快步离开了,留下安吉一个人在空旷的广场上。他并不是 不想追,而是忽然间觉得全身无力。 阿力马要走,那么是阿力马不喜欢他吗?是,按照教义,他爱任 何人,但是那是作为一个整体而言的,他显然并不喜欢他们中的任何 一个个体。那么追上了又能如何? ======================================================== 奇琴走到丹奇的房间外,正要推门而入,旁边闪过一个人,把他 一把拉开。定睛一看,原来是恩加图。 "你干什么?刚才你跑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奇琴 觉得今天真是受够了。 "嘘,我刚才不过是出去转转。你小点声,咱们有话到那边去说。" 恩加图不过奇琴的反对,拉着他的手走到另一个房间,关上了门。 "你又怎么了?干什么鬼鬼祟祟的?"奇琴今天一肚子气。 "你不能出声,也不能进去。" "为什么?" "因为里面正在演戏,不欢迎别人打扰。" "演戏?!什么戏?谁演戏?" "你不知道吗?今天的戏码是《今夜无人入睡》,演员是丹奇和 雅法。而且他们显然不需要观众。"恩加图笑容可掬。 "怎么搞的?你的话我怎么也听不懂了?你到底在讲什么?" "这么说吧,他们两个在做某种剧烈运动,并且拒绝旁观。" "更加莫名其妙了。什么演习,又是什么剧烈运动,丹奇醒了是 件好事儿,但是他不能做剧烈运动。我是医生,我要阻止他。" "哎,别去,现在不是时候。"恩加图一个没拉住,奇琴已经走了。 ======================================================== 在丹奇房门外,终于赶上的恩加图一把拉住正要推门而入的奇琴, 轻轻地说:"先别进去,听听里面完了没有。" 奇琴正要说话,已经听到了雅法的声音。 "哎呀,麻烦死了,还没有好呢。" 钻石星辰(十六) "都试了好几次了,再试一次吧。"说话的是丹奇,虽然有点有 气无力,但是精神还好。 "哎呀,服了你了。好吧,就这一次呀。告诉我方位呀。" "上面一点,哎,不对,还要再上面一点。行了。靠左一点,哎 呀,真笨,是你的左面,不是我的左面。" "别总说我笨,你也有责任,谁让你不说清楚了。行了吗?" "过了,再往右一点,再右一点。好了。" "是这里吗?好,我要使劲往里推了。"然后听见雅法在喘粗气, "现在怎么样,还要再往里吗?" "不行,你太靠里面了,出来一点。" "好吧,我再出来一点,这样行了吗?哎呀,糟糕,又掉出来了。 这已经是第十一次了,今天真是不顺。"雅法的声音充满沮丧,"你 该死的非要这么做吗?我干嘛非得听你的?" 丹奇笑笑:"你要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欢勉强人。" 雅法气愤的声音:"好吧,再试一次。" 听着屋里面又开始重新指点方位,奇琴狐疑地低声问恩加图:" 他们在干什么,什么上面下面,左面右面,里面外面的,我越听越糊 涂呀。" 恩加图捂着嘴,好像要咳嗽:"这个,他们,哦,好像正在做某 种床上的剧烈运动。" "你是说...他们在做?"奇琴终于明白恩加图一直暗示的是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说,他们也有可能在做别的事情,如果你能解释的通 他们的对话的话。" "怎么可能?丹奇和雅法素不相识呀?" "现在这年头,你还当都象你和安吉一样拖泥带水、没完没了吗?" "就算不想拖泥带水,这样也太快了。啊,不行,丹奇刚刚醒来, 这样长时间的剧烈运动会送了他的命。" 还没等恩加图反应过来,奇琴已经一脚揣开房门冲了进去,恩加 图急忙跟了进去。两个人一进去就看呆了。 丹奇半坐在床上,赤裸着上身,额头微微的渗着汗,看起来很疲 惫。而雅法通身是汗,站在墙边,双手捧着一个很重的圣母像,看起 来更加累得不轻。两个人都大张着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奇琴和恩加图 冲进来。 奇琴先开了口:"你们两个,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你干嘛这么厉害,审犯人吗?"雅法不满地噘嘴,"这个圣母 像从神龛上面掉下来,幸好掉在床上没摔坏。这个倒霉侦探是个虔诚 的穆斯林,非让我把神像放上去,我们刚才在放神像呀。" 奇琴和恩加图一起比着咳嗽起来。 "你们怎么了,现在正是流行性感冒的高发期,你们是不是感冒 了?" "没有没有。"奇琴急忙否认。"你们干什么上面下面,左面右面, 里面外面的?"奇琴心说,你们要不这么说,我们也不会误会了。 "因为神龛太高了,我看不见。所以这个倒霉侦探帮我指点方位。" "呸呸呸,别叫我倒霉侦探,我只是遇见你才开始走霉运。" "可是,雅法,除了对安吉,你谁的话都爱理不理的。为什么你 会听丹奇的话?" "因为他说,我帮他把神像放上去,他就带我们进努比亚剧场, 找樱和凤凰。" "那么丹奇知道钻石的由来了?" "是呀,我告诉他的。" "别担心,我也对黑暗帝王不满,我也向往地上的世界。所以, 我一定会帮你们去找樱和凤凰的。" "太过分了。那你干嘛还非说,让我把这个死沉死沉的家伙放上 去,你才肯答应帮忙?" "第一,你现在有求于我,所以一定会答应。第二,你耍过我一 次,应该得点教训。第三,《古兰经》上说,不可以对朋友施舍,那 是对友情的亵渎。我拿你当朋友,所以如果直接答应你,不让你拿点 什么东西来交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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