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笑着说:"你们也玩够了罢。厂区内要求尽量避免震动,免得引起生产线的偏差。我想大家可能也听说了六分厂的生产线每天都要重新调试,可是晚上照样会产生偏差。为了这件事儿研究所可是一直伤脑筋,想从技术上找原因。不过他们如果知道是大家踢球造成的,各位的前途可就不太妙了。" 有一个保安说:"你们是来查这件事儿的?" 王军说:"不错。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但是你们如果再在厂区内踢球,可不能保证不会有别的人来查,再查出来恐怕对大家都不好看。" 保安们互相对视,终于说:"好,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在这儿踢球了。可是你们怎么跟上面交待呢?" 阿明还是笑:"很简单,北京最近不是说有轻微地震吗,那么地震就是生产线偏差的原因。至于以后不再有偏差,那是因为不再地震了呀。" 王军冲阿明扮了个鬼脸,心说把责任推到老天爷身上,亏你想得出来。 这件事儿过去一个月以后,又到了秋游的季节。秋天是北京最好的季节,真正的秋高气爽。单位里每年的春秋两季都会组织旅游。可是去那里玩,大家意见不统一。 有说去西山看红叶,可是马上有人反对,说香山,植物园年年都去,没意思。 有说去十渡蹦极,也马上有人反对,觉得蹦极也太刺激了,心脏要不好,光看着也能吓个好歹的。 只有研究室主任老张最有意思,说:"不管去哪里都好,不能运动量太大,否则我们岁数大的可受不了,上回上梁山都快累死我了。" 所有听到的人都哈哈大笑。他们春季旅游是去爬灵山了,老张居然记成了梁山,真是错的离谱。 张俊说:"老张,上梁山可不是我们逼您上去的。再说了,如果真有能把您老人家逼上梁山的人,我们倒真想见见。" 老张有点窘,不过转眼就放在一边,说:"反正咱们室有两辆车。不如这样,我们年纪大的去西山看红叶,走不动可以坐索道,这样不会太累;你们年轻人找一个比较适合你们的地方去玩吧。" 王军马上说:"老张,对不起,人都有口误的时候,我们不该笑话你。您的主意不错,那我们去那里玩?" 赵明也说:"老张,别生气,我们是闹着玩的。不过说到好玩的地方,我建议去爬司马台长城。这一段长城据说是长城中最险的一段,有骑长城的说法,据说有的地方特别险,爬都爬不过去,要坐在城墙上蹭过去,好像骑在城墙上一样,所以叫骑长城。咱们去那儿玩,肯定够刺激。" 司马台长城位于北京东北方向,坐车大概三个小时可到。它离古北口很近,以前曾经是练兵的地方。这一段山属燕山山脉,层峦迭嶂,绿树如茵,风景秀丽。不过这里经过长期风化,山的上部极薄,远看像屏风一样,长城就建在这个屏风顶上。在冷兵器时代,这里是真正的易守难攻,而现在,也不过是一个锻炼爬山的好地方罢了。 司马台长城共有十五个了望台。最远的那一个叫望京台,据说天晴能见度好的时候,可以从那里望到遥远的北京城。 王军他们一行七个人,因为都是室里的年轻人,所以并没有选择从索道上山,而是从入口开始登山。 爬到第四个了望台的时候,路已经越来越窄了。原来可并行车马的城墙只剩下一个可容两人并排的宽度。而前面立着一个牌子,写着"游人止步"。但是照样有人从牌子旁边绕过,一直向上攀登。其实司马台长城真正艰险的地方从这里才开始,因为从此往后都是没有经过修缮的城墙。长期无人修理加上风化的影响,造成这一段城墙支离破碎,使本来就极险的地势倍加危险。 王军他们在这个地方吃早饭,猎猎的山风吹过他们汗津津的身子,颇为凉爽。歇下来的时候才隐隐感到身体的酸疼,长期没有经过大运动锻炼的肌肉在这个时候抗议。 吃饭的时候赵明听张俊又在说:"胳膊长,腿长就是好!" 终于忍无可忍了:"张俊,你从一上山就开始在我们背后唠叨这句话,我可是受够了。不错,我和小军是比你高点,胳膊腿儿比你长点,爬山比你容易点,可你已经说了不下二十遍了,你还不烦呀?" 张俊说:"不烦。你不知道,我这人有一毛病,一害怕就会不停的说话,还总说重复的话。没关系,你要觉得闹心可以装听不见就行了。幸好今天平平没来,要是让他见到我这个样子准备他笑话死。" 赵明冲天翻白眼,王军则做了一个夸张的不能忍受的表情,逗得大家笑起来。 吃完饭后再往上爬,眼看城墙越来越窄,最后只剩下一个人的宽度。因为两个垛口之间只容一个人爬过,于是上行和下行交替进行。 从长在悬崖的树木缝隙间望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像蚂蚁一样小的人,看着让人眼晕。 现在不止张俊在不停的唠叨,还加上了另一个问题:陈姐害怕不敢爬了,可是她是突然表现出来的。当时陈姐正好在一段险要城墙的中间骑着蹭过去,可她突然间就哭了出来,再也不肯爬了。这下所有的人都没辙了,上下两个垛口的人只好一起鼓励她,于是陈姐在上下一起努力下退到了下面的垛口,由开车来的司机,也就是另一个不愿意爬的人陪着到索道的起点,坐索道下山。 不久之后,又有人挺不住了,退出了爬山的队伍。最后就剩下王军,赵明和一直唠叨的张俊三个人了。 在这个时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们先是遇到一拨专业爬山的,是指他们的全套器材很专业。看着人家背着沉甸甸的大包照样轻松的爬过去,让他们很吃惊。 不久之后,他们遇到了一个小姐。遇到小姐不稀奇,这个小姐穿着一步裙也不稀奇,可是看着这个小姐穿着一步裙,脚蹬高跟鞋,扭着腰像走钢丝一样从他们骑城墙的地方从容走过,让所有见到的人都目瞪口呆。甚至有人问:"小姐,练过杂技吧?" 等他们终于爬到望京台的时候,一起赶到的几个人不论认识与否都在一起笑着跳着欢庆胜利。虽然山上有雾,看不见北京城,可是他们还是很开心的照相留念。王军则靠在赵明的怀里,满足地叹气。 可是他们因为要赶缆车,并没有在望京台停留很长时间,就急急忙忙的动身下山了。 下山比上山还要紧张,因为劳累,每个人的腿都不自觉地在发抖。有些地方控制不住向下冲的时候,经常会收不住脚。 刚开始的时候,王军还会主动接住阿明,后来才发现阿明有时候是故意的让他抱着,气得狠狠的噔了阿明一眼。可是气愤归气愤,他又怕阿明真的失足摔下去,只好再接住他,这时候再听见张俊的唠叨声真是让他火大。 他们就这么打打闹闹的走着,总算赶在缆车停驶之前赶到,顺利下山。 司马台旅游之后,赵明从他们两次旅游的照片中挑了两张放大,制成像框,放在他们宿舍的书柜里。两张照片的背景一张是黑龙潭的瀑布,一张是司马台长城的望京台。王军每次打开书柜都可以看见阿明抱着他的照片,两个人的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 不久之后,赵明调出了研究室,转到了单位的销售部门,由于工作的原因经常出差,所以两个人对在一起的时候加倍珍惜。有时候如果张俊也在宿舍里,赵明会和王军找旅馆或者是GUY吧过夜。 对于王军来讲,GUY吧是他以前绝对不会光顾的地方,但是跟阿明去了几次以后,也渐渐地接受了。在有了体验之后,他也能明白阿明和张俊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据阿明讲,一开始张俊在他的平平的强烈攻势下变成了GUY,然后就影响了同住一个宿舍的他也下了水。原来经他们介绍阿明也认识了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可惜后来那个朋友后来还是屈服于社会舆论的压力结了婚,这让阿明很消沉了一段日子,直到后来遇见了亲爱的小军。阿明说他对小军是一见钟情,所以才会想尽各种办法诱他上当。 这一天王军照常到研究室上班。由于头一天阿明刚好出长差归来,所以晚上他跟阿明在旅馆极尽缠绵,以至于上班的时候腿还是软的。 一上班,工作就压了上来。王军由于专心工作,所以一开始没有听清大家在议论什么。等他听清了,顿时大吃一惊。 大家在谈论今天早上去五分厂的班车出了交通事故。班车在过道口的时候因为没有注意到标志而与正在行驶的火车相撞,听说死了很多人。 王军的头嗡的一声。天哪,阿明,他正好在班车上面。他今天正好要去五分厂看试制的模型。今天早上,是他送阿明上了去五分厂的班车。难道阿明?阿明会不会?? 他不敢再往下想,急急忙忙的拨电话想去单位的调度中心问班车的情况。可是调度中心的电话始终是忙音。 费了二十分钟,终于拨进去时,接线员叹气说:"你问出事儿的班车的情况?我们只能告诉你出事儿的地点是在到通州的双桥附近的无人看守道口;目前已知有24人当场死亡,至于死亡人员名单还没有拿到。现场已经封锁,其它的消息我们也得不到。如果你很着急的话,建议你自己去出事现场,应该比这里能更快得到最新消息。" 王军马上打了一辆车去出事现场。可是现场已经封锁了,外面有交警把着,禁止其他人进入。王军拿出工作证,好说歹说,最后赢得了交警的同情把他放了进去。 由于出租车不让开进去,所以王军步行走了很远的一段路,终于到了现场。只见一片狼籍,出事儿的班车前半部分已经认不出形状了,到处都是警车和急救车,警灯闪个不停,让人看着胆战心惊。 王军抑住心中的强烈不安去辨认血肉模糊的尸体,好在没有发现阿明的面孔。不过有些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了。 现场还有很多伤员。因为人数太多,所以有些重伤员还在现场做简单处理。王军一个一个看过去,还是没找到阿明的影子。 他向周围的人询问,警察和医生大部分不理他,只有一位不耐烦地回答:"车上一百多人,除了当场死亡的都是伤员。现在都忙着救人,谁有空去核对身份哪?再等会儿吧。" 找来找去找不到。因为有一批重伤员已经掀起运到附近的医院去了,于是王军想再去那里找找。 就在王军终于要走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个渴望已久的声音在叫:"小军!"。 王军转过身来,阿明就站在路边矮墙下的角落里看着自己笑,他看起来一点事儿也没有。 王军冲过去,气愤地冲阿明喊:"你没事儿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也不给我打电话?难道逗着我着急很好玩儿吗?" 赵明呲牙咧嘴的一手推开王军,一手扶着墙说:"哎,小军你轻点儿。我也不是不想打电话,可是我走不动,不信你看!" 王军这时才注意到找明的屁股和腿上扎了很多碎玻璃,又着急又叹气:"阿明你疯了,怎么就这么挺着,不去找大夫处理一下?" 赵明说:"我找了,可大夫说:‘现在快没命的有的是,你这就屁股上扎点碎玻璃算便宜了。现在处理重伤的都来不及,你就先忍会儿吧!'"《恋恋四季》--《冬之雪》 出了班车事件之后,阿明一直在休假养伤。等他休假期满再开始上班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 在阿明休假的时候,王军可以有很多时间很开心的和阿明在一起过两人世界。等到阿明伤好,又开始在全国各地跑来跑去。王军为了怕下班之后没事做就经常泡在研究所加班。 这天早上,天飘起了小雪。一上班,王军被派到分厂去了。等他忙完了,拍着身上的雪刚走进研究室的门,陈姐就告诉他:"嗨,你知道吗?老张今天骂人了!" 王军想,老张会骂人?不可能呀!老张平常是个很和气的人,从来不骂人的。 陈姐看他不信,说:"是真的,不信你问问。我们很多人都听见老张骂他妈的。" 张俊插口说:"我也听见了,老张在接一个电话的时候骂他妈的学生!" 这下不由得王军不信了。 过了一会儿老张进来,看到王军,说:"你回来太好了。我接了一个找你的电话,是一个小姐打过来的,说的话很奇怪。她说她叫牛铃,我当时又问了一遍,确实是叫这个名字。居然 有人叫牛铃,你说奇怪不奇怪?更怪的还在后头呢。我说你不在,她说:‘没关系,你就告诉他我也在这儿工作,今天知道他也分到这儿很高兴。我今天晚上来宿舍看他。他要问我是谁,你就说我是他妈的学生,他就能想起来了。'你说这小姐的声音听着挺温柔的,想来也应该是个正派的女孩,怎么张嘴就骂人哪?更可气的是,我就重复了一遍他妈的学生,他们就都说听见我骂人了,你说可恨不可恨?" 王军听着一脑袋雾水,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既然这个女孩今天晚上要来找他,那么一切应该可以问明白吧。 第二天他上班的时候,同事一古脑围过来问他昨天怎么回事儿。王军忍不住笑。等他好不容易笑完了,说:"老张可真逗,说人家女孩叫什么牛铃,其实是叫刘琳。" 说着又笑了起来。 同事们也笑,接着问:"那她骂他妈的学生是为什么?" 王军叹气,说:"唉,她其实是说她是我妈的学生。我妈是中学老师,教过很多学生,她也是其中之一。她也在这个单位工作,她说昨天才知道我也在同一个单位,而且在研究所工作。她说不原意呆在分厂了,想调到研究所来。怎么样,老张,咱们是正缺一个人,跟所长建议调她过来吧。" 然后老张在王军和张俊的怂恿下,向研究所所长建议调人。于是两周以后,这个刘琳就调进了他们所在的研究室,并且研究所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她的典故,就是‘牛铃'和‘他妈的学生'。 刘琳其实说话温柔,人又很大方,所以在研究室里很得人心,所以‘他妈的学生'不久也不再有人提起了。 可是王军发现了另一个很糟糕的事情,让他懊悔介绍刘琳到室里来。因为不久之后他发现刘琳跟他淘气的小妹是网友,两人频繁聊天,通信。 小妹王漫还在上大学,只比王军小两岁,可性格总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爱撒娇。当然她也有撒娇的资本,因为王军的爸爸兄弟三个,个个生的都是儿子,没有女儿,于是小妹自然成了人人宠爱的小公主。另外小妹还有一项本领,就是经常异想天开的提些莫名其妙的建议,真不知她的小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问题是刘琳跟小妹之间的通信是天南海北,什么好玩聊什么,要是让刘琳知道了他跟阿明的事儿,泄漏给好奇又淘气的小妹知道,那可大事不妙。 好在他跟阿明的事儿真正知道的人不多,大家都只认为他们俩是很铁的哥们儿而已;刘琳又已经调了进来,于是王军只好尽量疏远刘琳,除了工作上的事儿尽量少跟她搭腔。 可是王军和刘琳两个人由于工作的关系,接触还是免不了的。 这一天王军很生气地来找刘琳。刘琳在图纸上将一根轴画错了,轴的末梢本来应该是半球形结尾,可是这个半球形结尾压根就没画上。验图和审图的陈姐和老张居然都没有发现这个错误,直接就把图纸转到分厂进行小批试制。第一批二百根轴生产出来之后,分厂的师傅们才发现了这个错误。 可是现在怎么办?马上改图纸,发‘改图通知单'是必须要做的。可是已经生产出来的二百根轴怎么办?当成废品处理?现在单位中各个部门都是独立核算,二百根废品轴如果记入研究所的成本,只怕研究所很难承受,所长如果知道只怕要大发脾气了。 王军在老张焦头烂额的时候想出了一个办法:已经生产出来的轴只是粗加工,还没有通过‘湛火'处理。一般的粗加工产品会为湛火损耗预留出一定的余量。现在他们要做的是重新核算每根轴的余量,看能否挤出这个半球形的末梢。另外还要对符合条件的轴做伽马射线探伤处理,去掉有缺陷的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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