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 --其含义是夏熟作物的籽粒开始灌浆饱满,但还未成熟。 "看什么看!"暴狗吼道。他性格阴晴不定,脾气暴躁,同条街上混的小流氓们都叫他暴狗。他在这又阴又冷的屋子里呆了一整天看着肉票,无事可做,又烦又闷,转头看见方小泽一双大眼睛直直盯着他,火蹭蹭上来了,伸手就给方小泽一巴掌。 方小泽被捆在椅子上动不了,硬生生被扇了一掌。他平生第一次被人打,无法置信,瞪圆了眼睛。 终于有个可以说话的机会了,暴狗深吸一口气,破口大骂,"他妈的!老子真是活受罪,躲在这里看着你这个傻逼!他妈的苏满那家伙什么时候才要回来!老子饿死了!这什么烂房子,妈的,一股霉味。" 方小泽听到苏满的名字,又心酸又愤怒,想要表达一下自己深深的绝望跟抗议,可是嘴巴上被贴了一大片粗大的黄色胶带,开口不能,加上右脸火辣辣地疼,雾气立刻蒙上眼睛。 苏满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很"暴力"的画面:绑架犯气势汹汹、粗口连篇,肉票右脸肿得通红、眼泪成串地掉。 "你打他了?"苏满问。 暴狗"嗤"了一声,没回答。 苏满也不追问,放下书包,说:"说话小声点,这屋子墙壁很薄。" "靠!什么破房子!"暴狗骂了一句,往门口走去,"老子闷了一天了,轮到你来看这傻逼。" "喂,"苏满叫住他,"事情不要忘记做。" "知道!不就是到市中心找个公共电话打去要钱吗?老子什么事都可能忘,这件事绝对不会忘!白花花的钞票啊!" "变声器拿了没?" 暴狗从口袋里掏出个灰不溜秋的小东西,苏满点了点头,暴狗转身就要开门。 苏满走到他旁边,低声说:"下次不要打他。" "干吗?你小子少假了,扮什么好人,要绑架他的人可是你。" 苏满盯着暴狗,眼神令人发毛,"一开始就说好了,少惹事,我不想惹上麻烦。" 暴狗呐呐地,开门走了。 方小泽无声地看着在狭小厨房做饭的苏满,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方小泽还是个十六岁的纯情少年,开学的时候对同班的苏满一见钟情,暗恋了人家整整半年,只敢背地里偷偷摸摸地注意苏满。昨天早上一到教室就发现自己的抽屉有张纸条,写着"中午午休时间到学校后门的小巷子,我有话对你说。不要告诉别人。" 方小泽激动得全身发抖,差点欢呼大叫。那纸条没署名,可是他知道那是苏满的字,他太清楚苏满那手漂亮的字了。方小泽是班级里的学习委员,每次收作业都偷偷把苏满的作业本翻来覆去看好几次。 他昨天早上坐立不安,每节课都恍恍惚惚的,想着苏满到底是要跟他说什么话。想到自己也许就要美梦成真了,就傻笑;又想到怎么可能那么凑巧,也许苏满只是要说他喜欢某个女生然后叫自己帮忙,就又沮丧万分......(方小泽都不想想自己根本没有关系好一点的女生朋友) 一早上就在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沮丧的表情中过去了...... 期间他偷偷望了苏满好几次,苏满一脸没事的样子,仍然是冷冷的没有表情,甚至连瞄他一眼都没有,方小泽心里有点沉。 好吧,就算没有希望,还是要赌一下。 中午一下课他连饭都没吃就去了那条小巷子,一路上既兴奋又惴惴不安。到了之后脚都还没站稳就被人打晕了,醒来已经在这间小房子里,已经被捆成一团,苏满正看着他,开口说:"你被绑架了。" 第 2 章 苏满端着锅子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方小泽已经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了。 苏满皱皱眉头,开始认真思考绑架会不会对青少年的心理健康产生影响,不管怎么说,他都不想对别人的生活造成破坏。他自己的已经被破坏得够糟糕了。 "只要你家人乖乖交钱,"苏满说,"就会让你平安回去的。" 这句其实是安慰的话,虽然听起来有点像"如果不乖乖交钱就会让你回不去"...... 苏满乘了碗饭,走到方小泽面前,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开口说:"不要大声乱叫,我就让你吃饭。" 方小泽狠狠瞪了他一眼,但是一颗不听话的泪珠滚了下来,令他的愤怒少了点含量。 苏满不理会他,伸手揭下方小泽嘴巴上的胶布。方小泽开口就要大喊"救命",苏满抢在他之前冷冷说道:"这里是拆迁区,住户早就搬光了,你喊也没用。" 方小泽不相信:"骗人!你明明叫那个流氓说话小声点,怕被人听见!" "我不喜欢吵吵闹闹,就这样而已。"苏满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方小泽有点受打击,但还是不死心,开口喊了几声"救命啊"。苏满绷紧了脸,起身把碗重重放在桌子上,进了浴室拿了一块毛巾。方小泽看他脸色很差,下意识想后退。苏满走过去一手抓住他的头发,不管方小泽吃痛地吸气,粗暴地把毛巾塞进他嘴里,随后看也不看方小泽就坐到饭桌旁开始吃饭。 他心里很烦。 他不过是想安静点地生活,为什么步伐总是乱掉。 无滋无味地扒完一碗饭,再抬头看方小泽。他嘴巴被毛巾撑得大大的,很傻;看着苏满,流露出被伤害的眼神。苏满心里一抽。 他开始烦躁起来。 歹徒通常都是暴躁易怒的,因为知道自己悬在钢丝上跳舞,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他走到方小泽面前重复了前面的话:"不要大声乱叫,我就让你吃饭。" 方小泽看着他,不说话。 苏满被看得越来越生气,他不明白方小泽干吗要露出受伤的表情,像被丢弃的小狗。应该要是害怕的表情,甚至怨恨的、憎恶的表情才对啊! "答应就点个头。" 方小泽不动。 厨房的垃圾桶只有一个泡面盒,暴狗肯定忘记了肉票也是要吃饭的。 方小泽大概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搞不好连水都没喝过。 "大喊大叫只会让自己的情况更糟,你最好弄清这一点。"苏满扯掉毛巾,方小泽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起来。苏满给他倒了一杯水。他虽然看起来不想跟苏满说话,但还是乖乖张开嘴,就着苏满的手咕咚咕咚就喝光了,看来真是渴得厉害。 苏满拿了个新碗,乘了饭夹了菜,坐到方小泽面前,用小汤勺舀了口饭就要喂方小泽。 方小泽紧抿着嘴。 "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吧?你想饿死自己吗?"苏满不耐烦地撇过头,意外地发现方小泽耳根通红。 "你怎么了?"他凑过去看,发现面前的少年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不会是生病了吧? "没、没有!"方小泽窘迫极了,小声嗫嚅着:"我自己能吃,不要你喂......" 苏满看了看眼前的少年,身形单薄,面孔稚嫩,小小的嘴巴,秀气的鼻子,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起来还像一个小初中生。在心里比较了一下各自的体力之后,觉得这么小心翼翼的自己有些可笑,就把方小泽的双手松了绑。 方小泽的手被绑了两天了,有些发紫,苏满把他手包进自己手掌里,想帮他揉一揉,顺顺血气,刚揉了一下,那手就抽了出去。苏满呐呐地放下手,觉得自己也是假好心,难怪对方讨厌。 苏满伸手指了指桌上的碗,"你自己吃吧--你怎么满脸通红?不会是发烧了吧?" "没、没有......"方小泽缩着身子,伸手拿碗挡在自己面前。 苏满的眼神突然闪了闪,脱口而出:"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方小泽手里的碗掉了,碎成七八块,饭粒洒了一地。
第 3 章 话刚说出口苏满就后悔了,方小泽的惊吓跟随后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他只是有点怀疑,有点好奇。然而利用别人喜欢自己的心情来犯罪,接着又撕破了他保护自己的薄膜,未免太残忍了。 苏满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跟饭粒,又重新盛了一碗饭。 方小泽低着头,拒绝吃饭。 苏满收起那点后悔,他是歹徒,不是好人,说:"我不是在跟你扮家家酒,你最好清楚了解你被绑架的事实。不要用绝食来跟我抗议,我是绑架犯,不是你幼儿园的保姆。" 这是苏满第二次强调绑架的事实。 方小泽抬头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这不是废话吗。苏满冷笑:"因为我需要钱,非常需要。" 方小泽默然。 对话到此终止。苏满把碗递给他,方小泽胃疼得很难受,最终还是决定乖乖吃饭。 苏满绑上方小泽的手,随后收拾了碗筷,在干净的桌子上做起作业来。方小泽呆呆地看着苏满做着这些事,心里想着这就是苏满每天回家后做的事吗,苏满的爸妈呢。 苏满翻了一会书,想了想,又起身打开电视,把绑着方小泽的椅子转向电视的方向。正要转身走开,方小泽叫住了他,有点怯生生地说:"可、可不可以换个台?......" 苏满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让眼前这个少年认识到自己是个绑架犯,而不是可亲可爱的同班同学。 门外响起脚步声。 苏满警觉地捂住方小泽的嘴巴,感到方小泽身体一颤。终究还是有点害怕自己,苏满想。 "喂!开门!"是暴狗,声音很不耐烦。 苏满松了口气,放开方小泽,走过去开门。 "你怎么回来了?事情办了吗?"苏满有些意外,他以为暴狗会在外面瞎混一晚上,没想到这么早就回来了。他们现在的行动最好跟平时一样,不做任何改变最好。 "事情办了,他们说会把钱送到我们指定的地点。" "那不就好了。" "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暴狗面露不安,"他们故意问了一堆话,明显是在拖延时间。" "你的意思是--" "他们很可能报警了,我怀疑警察在监听电话。"暴狗呸了一声,"他妈的有钱人就是小气,不就两百万吗?!你家拿不出来吗?!他妈的连接你这个小屁孩的车都是宝马的!"暴狗边骂边抬脚就是一踹。 这一脚力气很大,方小泽连同椅子往后倒,眼看就要摔了。苏满眼急手快伸手扶住椅子,稳住了,转头没事一样对暴狗说:"对报警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话哪里有胆子做这事?跟他们耗,耗到他们知道警察没用,钞票才有用。" 暴狗拉过一张塑料椅子,一屁股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掏出一支,低头点火,含糊不清地说:"那你妈那事,来得及?" "恩。"苏满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我跟他们说了,这次能凑到钱。" 暴狗愕然:"说了?!你把这事说了?你他妈疯了!" 苏满冷冷瞥了他一眼:"我还没那么白痴,但是透露了一点铤而走险的意思,不这样他们不肯缓点时间。" "算了,我看他们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苏满跟暴狗商量了一会,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来,让方家把钱放在指定的地点,但是第一次不取,第二次观察看看。 接下来的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暴狗又出门了,出门之前犹犹豫豫跟苏满说:"我们会不会人手太少了?" "人越多,痕迹就留得越多。"苏满说。 暴狗点点头,走了。 第 4 章 照顾肉票也是一件累人的活。一天至少要又解又捆七八次绳索,三餐要吃饭,偶尔喝口水,期间还要上几次厕所。如果把方小泽关到仓库或者密室之类的地方就会省事许多了,可是苏满说过不能改变自己的日常行为模式,平时干吗,现在还是要干吗,免得引起怀疑。于是白天苏满上课,暴狗睡觉;晚上苏满回来,暴狗出门瞎混。 暴狗本来就没什么耐心,这下子方小泽种种麻烦的要求更是让他的耐心消磨殆尽,苏满不在的时候,他甚至懒得解开绳子让方小泽吃顿饭喝口水。嘴巴虽然被堵住了,方小泽还是尽力发出含糊不清的声响想引起暴狗的注意。要是暴狗正好在睡觉,那就是一个耳光,要是暴狗正好在看电视,那就是一踹。可怜的方小泽一整天下来不是饿得脸色发白,就是憋尿憋得满脸通红。 苏满跟暴狗说了好几次,暴狗不以为意。 "操!你以为自己是幼儿园的老师啊!搞清楚状况啊你!" 苏满无奈,自己放下书包去解方小泽的绳子。方小泽站起来就要冲到厕所,却因为被捆着坐在椅子上一整天,手脚都麻了,立刻摔倒在地。苏满把他扶起来,帮他揉揉手脚、活络活络血液流通。方小泽脸红通通的,苏满以为他急到不行,半抱着把他扶进了厕所。 暴狗在身后嗤笑:"婊子还要立牌坊。" 苏满一僵,方小泽偷偷抬头看了看他。 方小泽正要解开裤子,感到身后一股视线,转过头果然看到苏满靠在门边上,直直盯着他。 他涨红了脸:"喂......你转过去......" "?"苏满一脸疑问。 "我、我要......" 苏满做了个手势,"请。" 方小泽窘迫极了,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你不是很急吗?" 方小泽恨不得砸点什么东西在苏满那张平静无波澜的脸上,盯着人家上厕所怎么还可以如此地理所当然啊! "你这样子、这样子叫我怎么......"方小泽结结巴巴的。 "如果我转过身,你拿东西攻击我怎么办?如果你暗藏了刀子之类的东西准备逃走怎么办?"苏满冷冰冰说道,"你被绑架了,你什么时候才能认识到这个事实?" 方小泽一愣,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些。 苏满嘴角挑起弧线:"当然,如果你要把这件事当成一次度假也可以,方家交钱的那天,就是你假期结束的日子。" 方小泽羞辱地解开裤子,手因为怒气而微微颤抖。 说到底,大家都一样,都是为了钱。 苏满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少年,露出苦笑。 到底该说他是粗神经还是太过信任别人呢?居然还没学会对自己抱持一点警戒心,再怎么说也是绑架他的人。 少年偷偷回头瞄了一眼,对上苏满的视线后有点慌,但又有点不甘心,恨恨地瞪了一眼之后才回头拉上拉链。 这么一侧身的空隙,苏满瞥见了少年腿间小巧粉红的半挺立性器。 他有点失笑。 听说人在兴奋的状况下会勃起,也许是因为被囚禁的恐惧,也许是因为被监视的羞耻。苏满不禁想,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察觉到苏满的视线,方小泽涨红了脸:"你在看哪里?!"双手还下意识遮住了重要部位,完全忘记自己已经拉好拉链了。 苏满心里觉得有趣,面上却冷冰冰的,声调不变地说:"你最好洗下手。" 少年果然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全身散发出强烈的不满,转身去洗手。 像只小狗一样,轻轻一逗就反应巨大。 回到客厅,苏满也不捆着方小泽了,他叫暴狗好好看着方小泽,就去厨房做饭了。 这个客厅虽然小,却很空旷。家具只有一台电视,一张饭桌,一张茶桌,几把旧椅子,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这房子是一厅两室,只是一个房间锁着,另一个房间似乎是苏满的房间。 方小泽搞不懂这里是不是苏满的家,是的话为什么这么冷清,从来不见他爸妈?不是的话,为什么苏满对这里这么熟悉?而且苏满每天放学都回来这里,从不到别的地方。 这样的绑架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方小泽抱着膝盖,静静坐在房间的一角。 每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总是喜欢这样隐在房间阴暗的角落里。
1/10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