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算把注意力放回到敬辉身上。 "干嘛?"我有气无力地说,这种时候不要指望我的口气能好到哪里去。 "你的脸色好差,真的没问题吗?你一个下午都没有回来,究竟去了哪里?" 敬辉担忧地道,他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想什麽第一时间都浮现在脸上。 我翻了个身,不禁呻吟了一声,骨头像是散架似的痛。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四年,谁会料到我的大学生活在一夕之间全面颠覆,眼前的道路一片灰暗。 正当这会儿,柯卿远来了,还算他有良心,给我带了食物。"我想你一定还没有吃东西,所以买了这个......" 他面带愧色地看著我狼吞虎咽。 "陶宇桓的脾气就是这样的,不过他确实才高过人,所以校长非常看重他,对他的某些不拘小节的行为也不多干涉......" "才高过人?不拘小节?" 我缓过一口气,开始有气力开骂。 "你觉得莫名其妙把人操个半死叫不拘小节?!你以为他把我当什麽?比旧社会的劳工还不如!" "其实我也没想到这次他会这麽过分,以前他回来做过几次讲座,虽然刁难人,但也不至於不通情达理,不知道这次为什麽会这样。" "你的意思是说算我活该,跟他八字不和?"我握紧了手中的水杯。 "我没这个意思!你千万别误会!"柯卿远急忙说,"这次的事情多多少少也和我有关,我不该让你什麽都不懂地就过去,结果弄成这样。你要是遇到什麽困难,尽管找我没关系。" 看得出柯卿远是真心诚意地於心有愧,我也不想再说什麽了,毕竟他是我今後的辅导员。 "算了,我自己会解决!" "阿健,那个陶宇桓老师真的要你做苦力啊?" 柯卿远走後,敬辉马上过来问我。 我眼色不善地给了他一眼:"他根本称不上老师!他还没那个资格!你看我这一身灰头土脸像是假的吗?" "那你岂不是很辛苦?" "不是很辛苦,是非常凄惨!"我纠正道。 敬辉想了想说:"这样好不好?我跟你一起去,两个人就不会那麽累了。" 我无奈地翻了个大白眼。 "免了!你是严家的心头肉掌上宝,我还不想被你爷爷爸爸叔叔舅舅姑姑奶奶大姨大妈追杀!" 开玩笑,带敬辉去只会多添一个麻烦,不,是很多麻烦,因为他无时无刻不在出状况。 "可是......" 敬辉还想说什麽,我就不耐烦地挥挥手,一边走向浴室一边说: "这事免谈,你管好自己就行!"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依我现在的处境,要是敬辉再来那麽几个意外,我就可以去找八百年前挂掉的爷爷泡茶了。 多灾多难的日子居然也这样过了将近一个月,回想每天惊心动魄上演的戏码,我不得不佩服自己定力深厚,同时也万分肯定一件事,陶宇桓那魔头纯粹是看我不顺眼,找到机会就开骂,只要我不吭声,他骂一阵子自觉没趣也就自然停了,这种时候他的心情反而更加不爽,想骂又骂不出来,看在我眼里总算稍微有了一丝快意。以前我用错方式,跟他硬碰硬,骂到最後骂不过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他得意忘形,现在我练就一身骂不还口的忍功,反倒轮到他吃瘪。最好他天天骂,哪天心血管爆裂我就可以提前解放了。
了解我悲惨境遇的柯卿远也对我额外关照,班上有什麽事尽量不分配我去做。尽管如此,我的时间还是紧得挤不出水,体力活姑且不提,脑力活也不轻松,作业报告再加上陶宇桓时不时要我敲打的一大堆文件,每天都得忙到一两点锺才睡,为保证敬辉的睡眠质量,我还得等他睡著後才开工,好在敬辉一向睡得早睡得沈,第二天早上六点爬起来,忙完了陶宇桓那一边,七点半用手机叫敬辉起床,否则那小子赖床不起,从小学开始我就是他的闹锺。 "你好像瘦了不少。"柯卿远有一天这麽对我说。 "你认为我还可以胖起来吗?"我睡眠不足,口气也不好。 "需要补一补吗?我现在在研制新的营养药品。"柯卿远讨好地说,他虽然是辅导员,却又在忙著考研,主攻方向是制药学。 "我不想当白老鼠。" 见我两眼直视前方屏幕,双手在键盘上敲个不停,看也不看他,他只好又换了个话题。 "这一个月敬辉好像过得也挺顺利的,没出什麽状况。" 他不知从哪听来的接班人消息,在我忙翻了的时候,敬辉迅速地在校园里窜红,原因无它,全因为那独一无二的脱线及高分低能的弱智。後来我才晓得,不仅是他,连带我这个监护人的身份也泄露了出去,不用说,八成是校长老头在背地里煽风点火。 我懒得说话,继续敲字。大中午的,敬辉在睡觉,所以我才会跑到柯卿远的办公室用电脑,知道敬辉吵不醒,但看著他睡觉我心里不平衡,柯卿远则以为是我体贴,还感动得像个傻瓜似的。 "虽然你平常总是在骂敬辉这个那个的,实际上还是相当关心他吧?" (废话!不关心我一辈子翻不了身!) "同学们都很好奇呢,私底下纷纷猜测你们的关系......" (是你自己好奇吧?) "听说敬辉还挺受女孩子欢迎呢,他又常常黏著你......" (这种日子不会风光多久的,那小子根本不了解什麽叫风花雪月!) "所以呀,有人猜测你们会不会是一对。" (啥?!) 我停止敲键盘,转过身看他。 "你说什麽?" "我说,大家都在猜你和敬辉会不会是一对。"发现总算引起了我的注意,柯卿远显得很有成就感地说。 "一对什麽?"我瞪著眼问。 柯卿远大惊小怪地说:"你还听不懂啊?就是那个一对呀!那个G──A──" 剩下的"Y"被他及时识时务地收回嘴里。 他妈的!老子忙得七荤八素,居然还被当作同性恋!那群人太闲了是不是?! 我转回身子继续手下的工作,心里却窜起一股火苗。 "也难怪,说是接班人,简直就跟乘龙快婿没什麽两样嘛。" 仿佛嫌我不够烦,柯卿远还在一个劲地嚼舌根,真想找个东西把他的嘴巴塞起来。 打完东西,起身走人。 "啊,你要走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大爷我没那个闲情逸致跟你八卦!) 走在路上,如同踩棉花,昨天应该是今天凌晨三点锺才睡,现在我可是困得要死,如果可以,我真想直接在校道上打地铺。晃来晃去撞到一个人,我忙准备道歉,不看还好,一看我睡意全无。 "你还挺有本事的,连走在路上也能睡著。"陶宇桓极尽嘲讽地道。 我冷笑一声。 "托您的福。" 不想罗嗦,直接把资料给他,转身要走,现在回去的话,说不定还可以补几分锺的眠。 "慢著,我让你走了吗?" "又要干嘛?"面对他,想不生气都难。 "下午我有研究生的实验课,你去把实验用具准备好。"陶宇桓不容拒绝地把一张单子递给我,上面有实验地点和器材名称。 果然是存心整我! 忿忿地拿了单子和钥匙就走,能不看他就尽量不看。 找到实验教室,我勉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器材和药品,省得一个失神把什麽摔著又让那魔头找到借口欺榨我。但是睡觉这种东西不是想忍就能忍的,就在我差点一头栽在地上的时候,有人及时地拉住了我。 "危险!" 这一惊倒把我的瞌睡虫赶跑不少。来者是一个穿著实验用白大褂的青年男子,一张俊秀端庄的脸庞看不出是学生还是老师。他主动接过我手上的东西说: "刚才太危险了,摔了东西不要紧,要是被玻璃扎伤可不好办。" "对不起......" 也许是对方的笑容很舒服的缘故,我竟不知不觉道了歉。 "你是陶老师的学生吗?现在还早,怎麽就过来了?" 一听他提起陶宇桓,我就气闷起来。 "不是!"谁稀罕做他的学生! "啊?"他意外地看著我却没有再发问,"......你的气色不好,是睡眠不足吧?回去吧,这儿我来弄就好了。" "可是......"我迟疑地看著他,虽然很想走人,可这麽把事情交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好吗? "放心,我是这儿的助教,你不舒服先回去睡吧。"他给了我一个亲切的微笑。 既然有助教,干嘛还找我?在心里把陶宇桓批斗了一番,我心安理得地回去了。 回到寝室,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把敬辉叫起来去上课,我则倒在床上,反正下午是公共课,翘掉一两节也没什麽,在教室也是睡,在寝室也是睡,不如给老师个面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睡好了。 敬辉临走前好像还在我耳旁嘀咕了什麽,不过我那时已经神智不清,陪著周公遛马去了。 等到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看来我这一觉睡得还不是普通的沈。一看桌上,有一瓶牛奶,底下还压了张字条: 醒来後喝这个,晚餐我给你带回来。敬辉留。 我愣了半晌,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敬辉这小子好像有的时候还不错,以前尽是惹麻烦,现在慢慢地似乎会做一些事情了。姑且不管这个,先得到魔头家打扫卫生。他给了我备用钥匙,要求我每次必须在他回来之前把屋子整理好。等我整理好了,才发现茶几上留有便条。上面写了几个菜名,意思好像是叫我去给他买菜做饭。搞什麽?在外面吃腻了,打算找我当煮饭婆?不得已只好赶去离学校最近的超市。 在家老爸和康人经常迷迷糊糊的,不晓得用餐时间,多数都是我来管家,所以对这种情形并不陌生,不过现在我不在家,不知道他们怎麽过的,最好不要等我回去发现有泡面这种东西。自上了大学後,就好久没来逛超市了,平常我肯定要精挑细选货比三家找最特价的,这次是魔头要吃,我还没善良到帮他省钱,专门找最烂和最贵的,反正他也没说清楚要买多少钱以内。 漫不经心地拐了弯,只听"哎哟"一声,跟某个人撞了个正著。是个女孩子,东西撒了一地,见她手忙脚乱的,我忙帮她拣齐东西。 "很抱歉,我没有注意。" 我说这话时,女孩总算抬起头看我。同时我也看清了她的模样,长得还不赖,是时下男生喜欢的清纯可爱型,我虽谈不上有兴趣,养养眼也不错。不过她看我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只见她抬起头後愣了一愣就直勾勾地盯著我不放,如果说是痴迷的目光,多少还能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但看样子又不是,我再怎麽自恋也看得出她不是对我产生什麽少女情怀。 "对不起,这位小姐,我脸上有什麽吗?" 女孩回过神,有些古怪地打量著我,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你......就是狄健人?" "你认识我?"同班同学吗?没有印象,太忙的缘故,通常我都是下了课就走,一个月来连班上有哪些人我还搞不清楚。 女孩很大方地笑了笑道:"我叫莫怜言。" 莫怜言?好像有点熟,却想不起来。我疑惑地看著她,不明白什麽时候什麽地点见过她,名字有点熟没错,可看她的样子我又没有丝毫印象。 "你记不起来没关系,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她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走了。 很快会见面?什麽意思?听她的语气好像和我很熟似的,我认识的人当中有这号人物吗?我的朋友本来就不多,更不要说是女生。 不管,回去做饭要紧,陶大魔头八成已经到家了。 果然,一推开门,就看见魔头翘个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瞪人。有没搞错?买菜给你,做饭给你,还摆脸色给我看。心里碎碎念著,我以最快速度将三菜一汤做好,一瞄时间,已经七点半了,才出声问道: "我可以走了吗?" 陶宇桓睨了我一眼,以为他要赶人,谁知却冒出一句话:"坐下来,一起吃。" 什麽?我掏掏耳朵。我没听错,他叫我一起吃饭? 见我诧异地看著他,陶宇桓又接上一句: "以防你下毒。" 去死! 我脑中立刻蹦出这两个字。修养再好,在忙了大半天之後被赏上这麽一句话,任谁都不爽。正想发作,手机及时响起。 一接上,竟传来敬辉带著哭意的声音。 "阿健......" "发生什麽事?"我习惯性地紧张起来。当初就是为了预防万一,老狐狸给我和敬辉一人一个手机,方便出状况时联络。 "我找不到回学校的路......" "你人在哪里?"原来是迷路,吓我一跳。不久前才想著他慢慢会做一些事情了,现在又出麻烦。 "不知道......这个地方好奇怪,我不知道怎麽回去......呜......"敬辉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旁边还带有杂音。 "不准哭!给我看清楚周围有什麽标志性建筑!"这种情况在中学时层出不穷,本以为上了大学敬辉的方向感能有所改善,谁知还是一个样。 "标志性建筑......?没有,每一家都一样......" "那你站在那一家店铺门前?告诉我名字!" "好像......叫做......梦中人......" "梦中人?"什麽地方? "是一家酒吧。"仿佛看出我的疑惑,陶宇桓居然很难得地接上话。 我一愣,眨了眨眼。 "你......刚才在和我说话?"把手机移开了一点点,我看向陶宇桓。 扫了我一眼,他继续吃他的。 "月亮田,步行街,三岔路拐弯角。" 虽然很讶异陶宇桓这次的善心大发,我还是比较关心随时都可能哭出来的敬辉。知道地点就好办,叮嘱敬辉乖乖地站在那里不要乱走,我便朝门外冲去。 好在"梦中人"这个牌子比较醒目,在逐渐弥漫的夜色中豔红得仿佛一簇火焰,在月亮田的步行街找了没多久,远远就看到了。可在门口却没有瞧见敬辉的身影。那小子究竟上哪里去了?明明交代他不准乱跑的!正当我心焦如焚时,一声欣喜的呼喊从身後传来。 "阿健!" 敬辉?我反射性地转身,正好接到敬辉扑过来的身子。这种在别人眼里看似很暧昧的举动对我们根本不具任何意义,从小就做惯了,不过今後似乎得叫敬辉改掉动不动就往我身上扑的习惯才行,因为我不小心地想起从柯卿远那儿听来的无聊八卦。 "你们的感情还是很好嘛。" 没等我发问,一个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抬头一看,一个男子正倚在酒吧门口看著我们,嘴角边还噙著一抹奇异的微笑。 "你是......"来者很面熟,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阿健,他就是高彬啊,那次小白不小心弄坏磁盘时替我们解围的人,"敬辉看上去丝毫不像在电话中听来准备要哭的样子,"原来他还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长呢。" 高彬?是上次那小子!我再次打量他,去掉了眼镜的他,一扫斯文形象,反倒添了一股说不上来的邪魅,尤其现在他穿了一身休闲西装,闲散地站在那儿,根本就是存心荼毒少女的心房。 "高彬,怎麽了?"又一名男子从酒吧里走出来。这回我眼尖地认出是今天中午帮我准备实验器材的人。 "是你?"男子有些意外地看看我,随後释然,"哦,你是来接严敬辉同学的吧?他站在门口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有人跟他搭话他就哭,幸好他还认得高彬,所以我们才叫他进来坐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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