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沐月尖锐地道,没有放过他的任何反应。 "更不晓得你和我交往竟还附带有这一项拉皮条的功能!" 听他说得如此难听,许联森一下急了起来,焦切地解释著: "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她是我的同班同学,而且又专门拜托我,我......我......不好拒绝......" 说到後面声音小了下来,江沐月的阴寒目光令他有如芒刺在背。 天知道他多麽不情愿做这种事!他和其他人一样,也希望能够独占自己所爱的人,可是......如果对方是沐月的话,是万人之上光芒四射的沐月的话......
在那样显赫的光芒下,他的私心显得又是如此的肮脏,如此的不堪! 这叫他该怎麽做呢? "为什麽你不把它丢掉?" 一般人不都是这麽想的吗? 江沐月瞪著他问,心中窝火极了。
这小子他妈的把他当什麽?出租品?还是可有可无的装饰物? 他都还没能从自己为什麽找了个这麽不起眼的丑小鸭来交往的困惑中走出来,他竟迫不及待地把他往别人手里送?! "我......我......" 许联森支吾了半天才道。 "可是,这是别人拜托我的呀......" 私心叫他把信偷偷处理掉,可良心却不容许他这麽做。 "你的意思就是要我收下,并且好好地接受那个女生了?" 江沐月的声音陡然高亢起来,听得出此刻他的怒气已将近到达爆发的边缘。 太过分了!这小子究竟在想什麽? 从没有哪个人敢如此待他!谁不是竭尽所能地想要把他留在身边多一秒锺?谁不是费尽心机地讨好他,渴望博取他一丁点的注意?谁又不是用尽手段地想要成为他正式交往的对象? 所有的好处这小子都占了,居然还傻呆呆地拱手让人?! 岂有此理! 江沐月突然觉得这麽在乎一个笨小子的自己简直就和白痴没两样! "不!不是!" 许联森慌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急出了一身的汗。 他怎麽可能会想让沐月离开? "只是......只是这封信是人家好不容易写出来的,你......至少看一看也好......"
只是看一看,明白那份默默暗恋的心意...... 他也曾有过长久的单恋,所以知道这种心情,这也是他不忍心把信丢掉的原因。 江沐月盯著他低垂的眼,冷不丁地问: "那个女人漂亮吗?" 没提防他有此一问,许联森呆了一呆,立即蒙上了一层难过的色彩。他的头更低了: "唔......很可爱......" 沐月打算接受了吗? 这个想法差点就使他的眼泪涌了出来。 然而江沐月接下来却是冷笑一声。 "难怪,你为了讨好可爱的女孩子,甘愿为她做信使,甚至把我送出去?" 许联森惊得抬头。 江沐月虽然在笑,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 "不......不!没、没有啊!我不是......" 糟糕!沐月怎麽会这麽想? 完全就不可能啊! 许联森把头摇得更厉害了,可是越是心急口就越拙。 "沐、沐月!我没有那麽想!真的!你相信我!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习惯拒绝别人的要求而已...... 触到那急得快哭出来的琥珀眸子,江沐月满腹的怒气一荡,那股无法言喻的怜意又加入了他情绪的行列。每次都如此,在他很生气很生气的时候,只要看到这双盈满了未知情愫的琥珀抹上了悲伤与难过,他的坚持就开始摇摇欲坠。
"沐月......" 凝望著他,许联森又开始自我厌恶起来,他真的好讨厌自己的懦弱,依然知道沐月最不喜欢的就是他这点,可是却又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冒出来阻碍他。 心到底还是软了下来,江沐月拨拨额前微长的刘海,疲倦的叹了口气,不想再追究这股怨愤和不甘从何而来,也不想再多看那封信一眼。他退开一步,转身便走。 "沐月!" 许联森惊讶於他的忽然离去,忙在後面叫道。 "这......这个......" 他的手上还捏著那封没有送出去的信。 江沐月停住脚步,回过头个了他一个生抽了一口冷气的凶恶瞪眼,又径自走开了。 许联森呆站在那里,好半天没有移开步子,怔怔地望著江沐月渐行渐远的背影,好像自己被抛弃了似的,一阵鼻酸又弥漫了上来...... 原以为江沐月不会来找他了,谁知第二天一开门就看到那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门外。 "早。" 江沐月淡淡地道,似乎忘了昨天的事。 许联森受宠若惊地望著他,连招呼也忘了打,倒是许母出来看到是他,立刻热情地道: "是江同学呀,你来和小森一起上学吗?真是太谢谢你了!吃过早餐没有?时间还早,要不要到我们家吃点东西?" "不必了,谢谢。"江沐月回以一个礼貌的淡笑,又对许联森道,"走吧。" 许联森愣了一下,赶紧点头,生怕晚了什麽。 "好......好!那......妈,我们走了。" "路上小心!" 走在路上,听著脚步有节奏地踏在路上的声音,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许联森因为心中有愧而不敢多言,偷偷地瞄了江沐月一眼,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 "你母亲很疼你?" 在许联森於内心做深刻反省时,江沐月冒出了一句话。
"呃......?对!" 许联森赶忙回话。 "我妈妈......是这样的。" 喜悦跟著泄了出来,这是江沐月第一次问起他的事。 "不见你父亲?" "我爸爸他......两年前病逝了......" 所以妈妈才会这麽宝贝他,成天为了他操心。 "......抱歉。" "没、没什麽!" 他快快地说著,嘴角不由自主地牵起。 接下来又是沈默,似找不到话说,但许联森难过了一夜的心情却异常地好了起来。 快到学校的时候,一辆车从马路对面驶来。许联森突然冲了过去。还没等江沐月明白发生什麽事,就见他已跌坐在地上,而车子飞快地驶开了。
心下一抽,他当即赶到他的身边。 "怎麽回事?你受伤了?站不站得起来?" 一连串急促的问话下,江沐月脸色苍白,想都没有想过自己竟也有这麽紧张的时候。方才看到许联森跌倒在路上时,一种深深的恐惧与惊心立刻就抓住了他。 在确定许联森没有撞上车子,也没有流血受伤後,他气得大骂起来: "你发什麽神经?干嘛突然跑出去?想自杀吗?你知不知道马路如虎口?!你......"
他停住口,目光被许联森怀里的那个小东西吸引去了。 许联森万分抱歉地看著他,怀中钻出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是一只黑色的小狗。 "它......差一点就撞上了......" 他喃喃地解释。 小狗似证实地也朝江沐月"汪"地叫了一声。个儿虽小,却相当精神,一点不像刚刚脱离险境的样子。 什麽──?! 居然是为了一只狗? 江沐月难得地目瞪口呆。 小狗从许联森身上跳下来,抖了抖身子,若无其事地跑走了。许联森目送著它,脸上又露出那抹曾令江沐月惊鸿一瞥的微笑。 愣愣地看著那朵微笑,江沐月不觉呆住了,还没来得及宣泄的怒气在察觉之前就已消失地无影无踪。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平凡的小子竟出奇地美丽恬静,甚至比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来得动人。 直到小狗走得不见了身影,许联森才收回目光,抬起头,却见江沐月直勾沟地丁著他,心一慌,以为他还在生气,忙道: "对不起......沐月,我不该做这麽危险的事......"
沐月会生气,就表示还关心他吧?虽然挨了骂,却没了以前的那种失落感,相反心里还有一点甜甜的味道...... 江沐月凝视了许久,伸出手至他面前。 许联森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还坐在地上,忙边起身边摇头道: "不......不用,谢谢,我可以自己起来......" "手!" 江沐月双眉一紧,出声打断他。 许联森噤住口,有些怕怕地看著那张神情莫测的脸孔,迟疑了好一会,在江沐月因不耐烦而开始瞪眼下,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放上去,随即立刻被一股温暖包住了。 江沐月的手掌宽大而坚实,伴著浓热的体温传来,竟使他不禁起了颤栗。 被这样的大手握著,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许联森竟感动地眼眶也热了起来,全身没有一处细胞是平静的。 江沐月沈稳有力地一牵,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谢......谢谢!" 讷讷地说著,许联森的脸红扑扑的。 轻轻一收,手与手分了开来,那股温热仿佛突然中断似的一下消失了。带著微微的惋惜,许联森拍著身上的灰,以掩饰自己的羞涩。 不自然的并不止他一个人,江沐月也一样。看了看空荡荡的手,江沐月怅然所失,仿佛少了什麽。 刚才,仅仅几秒锺,他竟有了从未有过的满足与安心...... 这一天轮到许联森值日。因为和江沐月约好放学後一起去街上看CD,他很快就打扫好了教室,关好门窗,收拾了书包就匆匆忙忙往大校门口跑去,不想让沐月等得太久。 这算是一个小小的约会吧? 他兴奋而又有些紧张不安地想。 远远地,就看到江沐月正站在校门口一旁,想他那样的人,即使随便站在角落,也一样的引人注目。 江沐月也看到了他,眼光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 正欲招手,有人叫住了他。 "许联森!" 许联森停住步子,诧异地扭头望去。 "还好你没走,来,把这个送去办公室。" 是同班的一个班委,手上厚厚的一叠作业本正往他这儿送。 "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你代我拿过去。" 也许是习惯了受人支使,等接过本子後,许联森才想起不对。 "可......可是......我......" "快点送过去吧,否则老师就要下班了。" 那名班委像是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为难,还不耐烦的催促著他。 "你为什麽不自己送去?" 一个严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又不约而同地吓了一跳。
江沐月不知什麽时候来到许联森的身後,低低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此刻他正盯著那名班委冰冷地问著。 没想到伊皇三人组的老大江沐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人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麽让这个令全校人敬而畏之的大人物用这麽可怕的目光看他。 江沐月把硬塞到许联森手中的作业本甩回去。 "自己拿去!走了!" 後面那句话是说给许联森听的。 抱歉地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同学,许联森忙跑步跟上江沐月。 "你难道不知道拒绝两个字怎麽说吗?" 一出学校,江沐月就忍不住训起话来。
没见过哪个人老实成这样,教他实在是看不下去!可他兀自气得半死,这小子却不明白自己哪里没对。虽说老实称不上缺点,但在这个时代也绝对不是什麽优点!这小子之所以总是被人呼来喝去做这做那,像只工蜂一样忙个没完,本身也该负上一半的责任! 自知有错的许联森小小声地说: "我......没办法......" 习惯了接受与忍耐,久而久之就改不掉了。 而且他总认为拒绝别人的要求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低头!我长得很难看吗?为什麽不看著我说话?" 说著说著江沐月的气头又上来了,索性把逛街的事情一丢,先批再说,否则他一定会被这小子的温吞气死! "不是啊!" 许联森赶快摇头。自他与江沐月交往以来,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摇头,真怕哪一天把头给扭了。 江沐月要是长得难看的话全世界的人就都不用活了,他之所以会经常低头,也是长期的谦卑所致,更重要的一点,看著江沐月他就会不住地脸红心跳,呼吸急促,不要说正常的交谈,搞不好还会出糗呢。 要说难看,应该是他吧......? 看他又露出受惊害怕的表情,江沐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欺负一条欺负小白兔的大灰狼一样,不由得挫败的低咒了一声: "该死!我怎麽会找上你这种人!" 别说什麽罗曼蒂克,浓情蜜意了,他们之间的交往哪有一点情人的成分?除了偶尔接吻──还是他气急之下主动的。照这样的模式,跟主仆有什麽两样?他要的又不是一个一天到晚对他敬畏有加、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奴隶! 情调没有,倒是气出了一大堆。 他发现,自从和这小子交往以来,以往沈稳冷静的他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江沐月说这句话纯粹出於无心的抱怨,并没有特别的意思,但在许联森听来,却如一块巨石,沈重地投到了心湖之底。 一声闷响,心隐隐地涨痛起来。
他......什麽意思?是後悔了吗......? 无法克制地胡思乱想著,许联森之前期待的好心情又荡然无存。 正在这时,一个女声叫住了江沐月。 "沐月,你怎麽会在这里?放学了吗?" 一辆拉风的红色跑车驶至他们身旁,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时髦而美豔的妆容。 女子没有看到一旁的许联森,熟捻地与江沐月打著招呼。 "正好我也刚下班,今天是周末,要不要到我家来,一起吃个饭?" 如果是平时,江沐月一般都会无所谓地就上了车,反正有美女自投怀抱,不要白不要。可今天他却不由得皱起了眉。 "怎麽了?快上车啊,沐月!" 见他半天没有动静,女子这才发现他的身後还站有一个男孩子。 "咦?你有同学吗?" 与成熟的江沐月不同,许联森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青涩的高中生。以为江沐月顾虑的是有朋友在身边,女子对正在发呆的许联森抛了个媚眼。 "小弟弟,我和沐月还有点事,你先走好不好?" 不晓得女人的媚眼还能如此的电人,许联森的脸霎时红到了耳根,无措地道: "我......我......" 女子这麽一说,她与江沐月的关系便一目了然。 谁也不会笨到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朋友。 可是...... 江沐月的脸色阴沈了下来,他没有说话,只是盯著许联森,看他会做出什麽样的回答。
许联森先是一阵惊慌,然後浮现的是受伤的神情,嘴微微翕动著。在江沐月以为他再怎麽样也会为自己争取回一些权利的时候,他低低地张口了。 "那......我先走了......" 声音带著掩饰得不是很好的颤抖,眉间尽是隐忍的伤痛。 嫉妒! 他第一次尝到了这种丑恶的滋味,女子豔美的容貌,以及对沐月表现出的亲热,愈发显得自己的贫弱。他好希望沐月能一口回绝,不想问题竟转到了自己身上。他半天没说话,就是想从沐月口中听到亲自拒绝的话,也不至於让他左右为难,可是,沐月却久久没有做声,这是否表示他也想到女子那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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