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她是易境之外从情感到身体最接近易闻的人,她看到和接触到的易闻比之别人更深入。因此她所想的相像并不是单纯的样貌。 她对着这张和易闻无比相似的面孔,感叹基因的神气和孪生子的微妙。 只是,易闻和易境尽管在样貌和举动上都那么相似,在本性上,方晴却感觉到他们的差别。 易境的本性可以说是比较温和的,而易闻,他是冷淡的。从前他们太过接近,易境的温和掩盖了易闻的冷淡。但是走进他们,这种冷淡会很清晰。 也许,那位叫萧云漾的女孩子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才会在这对像得难以分辨的孪生子中选择了易境吧。 方晴想着有些难过。如果萧云漾当初选择的不是易境,易闻是不是会不那么伤心? 在下一秒她又放弃了这种想法,这种想法对易境很不公平。虽然她是在易闻身边。 易境在镜头后面选择和考虑了许久,最终有些无奈地抬起头,看着方晴:“方小姐,虽然我的话对于一位摄影师来说可能不太恰当,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拍摄你。” 这位‘时装在展示她’的模特,在让许多设计师惊艳欣喜之余,易境想,她一定也让许多设计师苦恼。苦恼要设计怎么样的服装才不会让她掩盖服装本身的魅力,又是怎么样的服装既展示了自身又展示了她。 那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很难。 “JG也说过相似的话。”方晴笑起来,没有丝毫嘲讽和自得,是一种明了:“他说我不知道要让你穿什么。还为此很生气。” 易境也笑了。他接触过JG,想象那个自信特异的男人会有对人无可奈何的一天,且是在他擅长的领域,的确值得一笑。 笑过,方晴轻轻说:“但是易闻从来没有担心过能让我穿什么样的服装。” 这句话很轻也很短,且很含蓄,但是足以让易境痛苦。 方晴要表达的不是易闻作为设计师的天赋和才能,而是作为她的同居者,甚至更亲密的人,对于她的关心爱护和了解。 易境先前压下的苦涩又涌上来,并且更为让他难忍。 突然,一种陌生而熟悉的巨痛出现,将他的大脑和心脏撕裂,绞拧着。他承受不住地跪跌在地上,面色苍白,浑身冷汗,身体微微抽搐。 然后他感觉有人轻轻抱住他,带来些许温暖。 他在温暖中慢慢忍受过生不如死的痛苦,静静睁开眼睛,看见担心的方晴。 他微微怔住,似乎有些不明白。 方晴看见他睁开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说:“易闻这样痛的时候,我会抱住他,他说这样会带给他安慰。刚才看见你跪下去,我一时以为是他。” 说着,就要松开手。 易境急忙握住,轻轻问:“他真的说这样可以带给他安慰?” 方晴点了一点头。 “再让我靠一下,行吗?”易境轻声问,带着期待。 方晴一怔,随即点头。 易境轻轻舒出一口气,靠在她的肩膀上,闭上眼睛。 方晴低头看着易境,他脸上带着很复杂很微妙的微笑,安心靠在她身上。 这个笑,让方晴产生了一种想法,并为这种想法轻轻颤抖。如果她的想法是对的,那么易闻是不是就可以快乐起来? 易闻的快乐呀! □□□¤□自¤由¤自¤在□¤□□□ 方晴回到家,易闻已经回来了。 走进书房,看见易闻在方晴特意为他选购的大书桌上画设计图。书桌上放满了图稿。 最近很多指明要易闻个人设计的定单送来,易闻为此很忙碌。 听到脚步声,易闻抬起头,对她笑了一笑,面色苍白。 方晴走近,轻轻抱住他,说:“感觉怎么样?” “过去了。”易闻轻轻笑了。 方晴深深叹息,说:“我遇到易境了。” 易闻身子一僵,说:“不要提,好吗?” 方晴蹙眉,微带点急促地说:“可是我感觉……” “不要感觉!”易闻从她的怀里挣出,厉声制止。轻轻一叹,温和语气:“对不起。只是方晴,不要感觉我和易境之间。因为太多的感觉,我只能离开他。不要再让我有感觉他的余地,不然我的大脑和心脏会真的裂开。” “好。”方晴放弃说出自己的感觉。 这份没有根据的感觉对易闻也许是很重要的,但是方晴不会为即使是真正的感觉成真而逼迫和伤害易闻。 她不能够直接说,却可以间接说,并且可以不只是对易闻说。 方晴静静的苦笑。为了易闻,她终是要努力一下的。男孩 这个男孩叫做齐飒。 将行李箱扔在玄关,易境双臂一张,倒在地板上。 从国外摄影回来,他快要累倒了。 这次摄影的内容不难,让他劳累的是摄影地点--“非洲的伊甸园”坦桑尼亚中北部的恩戈罗恩戈罗火山口。 那里有极其美丽的景观,易境此次的工作就是用相机记录它们。 不过,过程虽然劳累,结果却是令他开颜的。 在地板上躺了几分钟,易境爬起来,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找水喝。 诺大的冰箱只放了几瓶矿泉水。 易境拿出矿泉水,拧开瓶盖猛灌几口,吁出一口气,视线落在冰箱上,发起呆来。 易闻在的时候,冰箱里总是有许多东西,蔬菜、水果、零食、肉、调料……堆得满满的。 易境每每让他不要买这么多,他却说这样比较安心。 安心什么?易闻笑了一笑,不回答。 所以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成堆的食物可以让易闻安心。 现在,易闻离开这个家已经一年了。 在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易闻和方晴的同居事件、易闻成为业界关注的新兴设计师、方晴事业更上一层楼、方晴和易境相遇、易境受国外地理杂志邀请作专属摄影师,还有,认识齐飒 。 易境认识齐飒的地点是咖啡馆。在经历又一次的抗拒和痛苦,易境到咖啡馆放松情绪。 这个地方,虽然是他和萧云漾约会和分手的地方,让他尝到甜蜜和痛苦的地方,在精神层面上,很奇妙的让他可以放松自己。 最好的,是在他去的时候总是没有几个人。 宽阔空荡的环境里,声音几不可闻,只有阳光走动的痕迹,寂寞悲伤的人在这里,静静沉淀自己的痛楚,呼吸轻和的空气,不一定要再次展露微笑,却可以揉缓心中的僵硬。 那是绝对自由和自我的空间。任何人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易境就是在那样的地方认识齐飒的。 他推开藤蔓盘绕的玻璃门,考虑着要坐在哪个位置,在宁和的空气中与一道目光相遇了。 目光里没有任何内容,却让他微微出神。 为什么会抓住那样一道目光不放呢? 易境一定会茫然地摇头。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一切都可以让他不必再痛苦和害怕的时候,他才想起来:那一道目光和易闻离开他的时候回头看的那一眼,何其相似。 只是,当时的他不知道,当时的他没有记起,当时的他怔怔然不动。 那一道目光的主人对着出神的他微微笑了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易境回过神,也笑了一笑,走过去,在那个人的对面坐下。 那个人,在后来告诉他:“我叫齐飒。” 当时,齐飒只是一个二十岁的男孩。 职业是模特。 齐飒对于易境是怎样的存在? 易境曾经问过齐飒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可以安慰另一个人,是为什么呢?” 齐飒认真地想了一想后,认真地说:“我想他们不是同类就是异类。” 齐飒就是他的同类。 “易境?”和齐飒说着话的易境突然走神,让齐飒很吃惊。 “啊?”易境一颤,看着眼前的男孩,有些歉意:“对不起。你已经受到米兰秋冬服装发布会的邀请了?” “昨天的事。”齐飒眼睛里透出微微的笑意。 “厉害。”易境翘起大拇指。 “你的功劳呀。”齐飒由衷感谢:“易境,真的谢谢你。” “如果你自己不行,再多人的帮助也是浪费。”易境认为齐飒的成功纯属实力。 齐飒从十六岁开始,进入模特业。由于学业的限制,不能成为职业模特。 待他二十岁提前修完本科毕业,职业模特的大门却对他关闭了。 其中是有什么原因,齐飒闭口不谈,十分忌讳。 恰巧,他认识了易境。 易境,这位名摄影师,没有为他推开职业模特的大门,但是给了他一条缝隙和大门后的几缕阳光。 很小、很稀薄,可是足够齐飒借此展示自己,并且让别人为他打开大门。而大门之后的阳光大道,不是宽阔和灿烂这样简单,它由国内直接通向国际。 “不过,你似乎不是很为我高兴呀?”齐飒说他刚才走神。 易境淡淡笑了一笑,没有继续着个话题,说:“你帮我一个忙吧。” “说吧。”齐飒想也不想,答应了。 易境伸手从脖子上解下一串银链子,放到桌子上,说:“你帮我把它交给一个人。” 齐飒拿起银链,看见下面还吊着一片长命锁,篆着‘岁岁平安’四个字。 齐飒怔住了。 他认识易境有八个月,他们在对方身上感觉到可以互相安慰的同类气息。在易境和易闻分离彼此的时候,他在他的身边,缓和他的痛苦。他对他说起自己的孪生,告诉他自己对另一个人的爱情。他认为作为同类,他们很接近,好像易闻和方晴。 直到他将这片长命锁递到他的面前,他才知道,他们真的很接近。 易境看着长命锁,表情很复杂。他说:“云漾前天打电话告诉我,她的孩子满月了。我想,应该送满月礼物了。” “但是这片锁…不是你和易闻自小带到大的吗?”齐飒觉得心里紧紧的,很难受。 “……”易境笑了一笑,用一种怀念的语气说:“我曾经对云漾说,这片长命锁是要留给我的孩子的。” 齐飒的心好似窒息了数秒钟。他深深呼吸,蹙眉看着手中的长命锁许久,然后伸直左手,将手腕上戴的一只银镯子褪下来,举到易境面前,说:“那么你也帮我将这只银镯子带给一个人好不好?” “你的宝贝……”易境惊讶地看着他。 这只银镯子,易境在他手腕上看到过。齐飒很宝贝它,宝贝到别人多看一眼他就要生气。为什么要将它送给别人?难道…… 在易境脑子里猜测原因的时候,齐飒轻轻用手指摩挲着镯子,好似在爱抚情人一样。他说:“我妈妈生下我不久,和我爸爸和平离婚了。我爸爸得到抚养权,因为我妈妈不要我。”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都是齐飒在承受易境的痛苦。今天齐飒突然说起身世,易境安静地看着他,专注倾听。 齐飒的声音里面有淡淡的温馨和思念:“我爸爸是一个商人,在商场也是个名人,财经杂志曾经专访过他,也上了富豪排行榜。 不过这些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只记得他对我很好。 因为小时候身体弱,总是生病,他特意为我到寺庙里求了一只银镯子。到现在我还不明白,我爸爸那么理性的一个人,竟然有相信鬼神的时候。不过,我的身体的确慢慢好起来。 我爸爸在感情上一直处于空白状态,他本人也是洁身自好,没有因为拥有金钱就过着酒醉金迷的生活。 我们一直两个人生活。他很忙,但是没有让我一个人在家吃过一餐饭。他有钱,却也没有让我无缘无故浪费过一分钱。 他抚养我长大,给我他能够给予的一切对我有益的物质,教导我他知道的一切对我有益的人生道理。 他在我的记忆里一直一直是一位很好的爸爸。 但是,我爱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只是我爸爸,他是我很爱很爱的人。 我很高兴自己可以这样爱他,从我妈妈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有人像我一样爱他。 我想,我可以和我爸爸生活一生。我们两个人,互相爱着,不用担心彼此背叛和伤害,因为我们是那么亲近。 十三岁起我就一直这样认为,这样希望,憧憬我们未来生活的甜蜜,耐心忍受想要长大的焦急。 但是,我不知道,有许多感情不是互相的,它们总是孤独地仰望蓝天,等待也许永远都不会出现的幸福。 我爸爸很爱我,我是他宝贝的孩子。 只是爱人,他已经有了。 他告诉我的时候,是十八岁的冬天,我正式成为一个大人的晚上。 之后,我没有再见过他,也没有听他说过一句话。 一年前有一个人告诉我他的爱人在哪里,我至今也没有去见他。” 齐飒说到这里,停下来,将镯子放到易境的手掌里,说:“易境,我为你去送满月的礼物,你也为我去送无奈的问候,好吗?” 易境静静看着他,看了几分钟,说:“好。” 满月的礼物 易境为萧云漾的孩子送上的礼物是他们在好几年前已经说好的。 两个人分开之后,齐飒就坐上汽车,为易境送礼物。 到那里天都黑了。齐飒不喜欢晚上,所以先住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齐飒打车到别墅区。好好的欣赏周围的风景后,他敲响了萧云漾的家门。、 “请问找哪位?”门内传来管家的询问。 “你好。我是带易先生送满月的礼物。” 里面静默了数分钟,门打开了。管家微笑着将齐飒带到一间房间门口,又离开了。 齐飒礼貌地敲了一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轻轻旋开房门,齐飒为眼前的景象一怔。 这一片别墅区的别墅分两楼,齐飒走进的房间在一楼。 房间都刷上淡蓝色,画着许多小船和海底生物的,象大海一样。整面落地门打开是后面的庭院,一片翠绿。满月的小宝宝睡在淡蓝和翠绿相连的米黄实木廊道上的白纱帐婴儿床里,甜甜的沉在梦乡。 小宝宝的婴儿床床腿边倚靠着两只布娃娃,不太新,但是很干净,是一只绿色的长腿青蛙和一只棕色的小熊。 易境曾经喜欢的那个女孩坐在廊道上轻轻摇着小床,嘴角带上微微的笑容,听见门开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向他。 而走进门的齐飒在她回头和他对视的瞬间,失神了。 在这样的情景中,萧云漾带着这样的表情,撼动了齐飒的心。 他想他已经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用尽世间所有的美好词汇来歌颂母爱,因为母爱本身真的可以让人眩目。 这位叫作萧云漾的女性,在那一刻告诉他,什么叫作母爱。那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虽然到今天他已经不会再渴求母爱,但是在许多年前的小时候,他像许多没有妈妈的小孩子一样,偏执地哭闹索要过。 所以当他看到萧云漾,他不由地被她撼动。 齐飒是一个很敏感的人,这是他为什么可以从一名非职业的模特走向国际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敏感,可以认知到许多别人感觉不到的事情。 因此,在他被萧云漾撼动之后,他知道了她的与众不同。 有很多人可以打动别人的心,但是太少人能够将一瞬间的震撼在别人的心里保留下去,让人不能或忘一分一毫。 萧云漾可以。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这位并不算十分出众的女性,她能够走进那对好似没有缝隙的孪生子中间,并且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痛。
5/8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