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漾看见他进来只是站着不说话,她也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 等待齐飒回神说话了。他歉意地笑了一笑,说:“请原谅,刚才失态了。” “没有关系。”萧云漾安抚似笑了一笑。 齐飒从上衣口袋中拿出易境的长命锁,递给她:“这是易境送给小宝宝的满月礼物。恭喜你!也祝小宝宝身体健康,万事平安。” “谢谢。”萧云漾接过银锁,眼睛里面闪着细微的光亮。 齐飒没有再留,告辞了。 萧云漾也没有客气挽留,微笑着目送他走出房间。 在关上房门的一刻,齐飒深深看了她一眼,将他平生仅有感觉到的母爱记在心里。 送完礼物,齐飒没有逗留,立刻回去了。 但是,易境却停在他去的地方。 小县生活 一个平常的小县城让易境为它展示的生活状态迷恋了。 齐飒要找的人,生活在一个小县城里。 易境按地址过去,很快就找到了。 不过,那个地方让他有点惊讶。 是一家小县城里的超市。 他走进超市,微笑着询问收银员:“请问有没有一位叫作韩目的先生在这里工作?” “有。”收银员有些警戒地看着他:“你是他的……?” “我是他家乡的朋友,带了一些东西来,要交给他。”易境友善又真诚的微笑。 收银员又看了看他,在他的微笑中似乎放下戒心对着对面的收银员说:“韩目,你家乡的朋友来了。” 易境吃惊地回过头,和看向他的视线交汇。 虽然易境在见到本人之前,对他并没有任何想象。但是见到本人之后,易境还是有些吃惊。 那是一个温和平凡的男人,绝对没有人会认为这样的一个人可以给齐飒那样出众的男孩带来如此深刻和无奈的伤痛。 这个男人距离负面的情感似乎很遥远。 韩目听见同事说有家乡的人来,大吃一惊。待他抬头看过来,发现是个陌生人,迷惑了。 易境似乎看出他的迷惑,笑了一笑,说:“我帮齐飒送一件东西过来。” 韩目听到齐飒的名字,脸色一下苍白了,眼神却透出一种欣喜和渴望。他说:“我先去请一下假。” 然后,他走到超市后面去了。 大概有五分钟的样子,他回来,对易境说:“我们走吧。” 易境拉起自己的行李箱,和他并肩走出超市。 路过菜市场的时候,韩目进去买了一些菜,对易境笑着说:“今天到我家吃饭吧。” “好。”易境笑着答应。 回到韩目住的地方,他请易境坐下,为他倒上水,然后进厨房洗菜做饭去了。 易境喝下一口水,静静打量房子。 三室两厅的房子,大概有九十坪米。阳台很宽,连着客厅和一间卧室,光线充足,还种了一些花。装修简单,瓷砖和家具都是淡色系的,和韩目给人的感觉很搭配。 只是,这个家从摆设到感觉,似乎只有一位主人。 韩目没有和他的爱人一起住吗? 韩目在厨房炒菜,易境想了一想,进去帮忙。韩目见他要帮忙,也没有拒绝,笑着说摆碗筷吧。 他的话使易境一瞬间产生错觉,似乎自己现在不是在一个陌生的小县城里,而是在他和易闻两个人的家里,易闻正炒着菜,要他摆碗筷。只是易闻说的时候,不会像韩目那样有温和的笑容。 易境的心痛苦地纠了一纠,随即苦笑起来:不论在什么地方,他都会想起易闻,这已经成为一件无法改变的事情。 我对你的感情已经深入骨髓了,易闻,你知道吗?就像你在爱着的那一个人,那样的感情。 韩目做的菜有一种家的感觉,温馨而亲切,使人深深怀念。 易境吃着,不由问:“齐飒吃过你做的菜吗?” 韩目吃惊地看着他,又温和地笑了一笑:“没有。我和齐飒的接触只限于他爸爸的公司,在生活上,我们是陌生人。” “他爸爸的公司?”易境疑惑了。 “我原来是他爸爸的助理。”韩目解释。 “嗯……那么为什么你会在这个小县城里?难道,你工作的超市是他爸爸的产业?” “不是。”韩目为他的话笑起来:“我在两年前辞职了,然后到这里来工作。” “两年前?”易境算了一算,诧异地说:“齐飒离开家之后你就走了?” “对。”韩目笑着说。 “你们……分手了?”易境犹疑着问。 “没有。”韩目又为他的话笑起来。 笑过后,他认真地说:“他深爱的儿子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离开他,并且受到很深的伤害,作为当事人,我们都不能够遗忘或者无视这份伤害的存在。他无法给予齐飒爱情,却也不能抛弃对齐飒的亲情,在他无奈伤害齐飒的同时,也伤害了他自己。在他那样伤痛的时候,我怎么能够在用我们的爱情去逼迫他?所以离开是一件好事,带给彼此空间以平息伤痛,也为我们的爱情保留存活的余地。” 易境听着,怔了一怔。 韩目毫不掩饰,坦诚又真挚,里面是他对那个人的爱,体贴又坚定。而他的话,触动了他。 “离开真的比留下好吗?”易境迷茫地问。 “很多时候是的。”韩目笑着回答。 是吗?离开比留下好? 所以,易闻走了。 只是他离开,是为什么?是不是也像韩目一样,为了他使澎湃的爱情继续活下去?那么他的爱情又为什么会只有离开这一个方法?是因为他爱的人吗?他爱的人又是谁呢? 这些问题在易境的脑海中不停地出现,从易闻离开的那一刻起,没有间歇。 但是,这些问题没有答案。那个可以给他答案的人,不只离开了他,现在甚至逼迫他要排斥他的情绪和情感。 是不是他的存在是使他失去爱情的元凶? 如果是这样,易闻,他可以永远的离开他,不论承受多大的痛苦。只要易闻愿意。 失去那份爱情的易闻,他是想也不敢想象的。 吃过饭,易境将齐飒的银镯子拿出来,递到韩目面前。 韩目看到银镯子,立时呆了。 他接过镯子,易境感觉到他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努力使自己用平常的语气说:“我想单独的在房子里,好吗?” 易境理解地走出去。 韩目此时需要时间和空间以平复他的情绪,易境怎么会不合时宜地打扰他? 于是,易境带着他行李箱中的相机出门了,打算看一看这个小县城是否有可以拍摄的景物。 不论到哪里都带上相机是易境从事摄影之后养成的习惯,原因是为了不错过任何美丽的景致。 在这个普通的小县城中的主要地段转了一圈,易境决定留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 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县城在易境穿走街巷之后,改变了看法。 它是很纯朴的一个小县城,没有什么可以作为旅游资源的建筑和风景,保留着古老的、没有人为气息的街道和房屋,上面带有岁月的味道,透过镜头,使易境惊讶而心动,无法移开目光。 它没有任何装饰,,却连树木间洒落的阳光和房屋的阴影也是美丽的,简单、平静、怀念、温馨,又流露轻柔的忧伤。 这是一个适合养老的地方。易境在十数天后对韩目说。 易境作为走在时尚尖端的一类人,触目的绚烂缤纷、嚣闹繁盛。在这个空气也是淡色系的小县城里,他却是在阳光中都可以睡着。 是呀。韩目笑起来,等到有一天,他可以放下商场,他会到这里来,和我渡过老年。 真好。易境羡慕地笑。 如果, 他和易闻也能够这样多好。早上和别的老头老太一起打打拳、登登山,运动完到菜市场买买菜、讨论今天吃什么,上午看看书看看报看看电视,下午招待来玩的朋友、聊聊天,或者到阳台的摇椅上躺躺、睡睡觉,晚上如果是夏天就到河边纳纳凉、冬天就缩在家里两个人说说话。 他想象着,慢慢笑起来,易闻老了是个什么样子呢? 突然,一阵撕裂心脏的痛楚袭来,他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大脑因为痛苦而停滞,全身上下除了痛,再没有别的了。各种感观在痛楚中消失,似乎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在黑暗中忍受这无以复加的痛。 但是,这种痛楚他已经承受过许多次,多到神经和细胞都熟悉它了,心境甚至能够在痛楚中平静以对,等待结束。 等到痛楚结束,易境的眼睛恢复视力,感受光明,他看到一旁的韩目,他蹲在他的面前,惊诧又担忧地看着他。 易境苍白地微笑:“不用担心,这是故疾,忍过去就好了。” 说着,他要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原本坐着的摇椅翻转在地。呵,他竟然痛到跌到,他自己还不知道。 “没有药可以治好?”韩目伸手扶了一扶他。 “无药可救。”易境苦涩地笑着说。 “……不是故疾那么简单吧?”那样的笑,不应该是单纯的因为疾病。 很敏锐的人,和齐飒很像。易境心里想着,扶起摇椅,重又坐上去,摇了两摇,犹豫着要不要说他和易闻的故事。 他犹豫,韩目也没有再问,拿起刚才放下的报纸继续看。 气氛回到之前的惬意。 惬意的气氛舒缓着易境的心情,他深深呼吸,开口说:“我有一位孪生哥哥,他叫易闻……” 缓慢的、平静的、细致的,他对韩目说起了他们这一对孪生子。 从孪生子的第一次认识彼此到相伴长大,从共同喜好到感同身受,从一致的爱恋到互相给予伤害,从密不可分到渐行渐远,一点一滴,单纯的,复杂的,快乐的,痛苦的,喜悦的,悲伤的,易境一件一件说,不停地说,一直说到他坐在这里,对一个不熟悉的外人说起他们的事情。 韩目默默听着,不出一声。 听到他说完,韩目认真地问:“易境,你爱易闻吗?” “爱。”易境毫不迟疑地说。 “像爱一位情人?” “像爱一位情人。” “长久的爱?” “长久的爱。” “那么,你去感觉过易闻的情感吗?”韩目静静问。 “什么意思?”易境一时不明白。他一直感觉到易闻的情感呐。 “易境,你和易闻是互通心境的,难道你不会奇怪易闻为什么感觉不到你对他的爱?而他澎湃的爱情,为什么你竟不知道他对谁而发?这在你们之间不是很奇怪吗?” 易境为他的问题怔住了。 是呀,他和易闻是那么接近,为什么易闻不知道他爱他?为什么他不知道易闻爱谁? 他奇怪!他疑惑!他迷茫!但是他从来没有全身心去感觉过易闻的情感! 内心深处,他在惶恐和害怕,他想如果他知道易闻爱着谁,他会不会无法忍受?如果易闻知道自己爱他,会不会厌恶他? 所以,他一直压抑着自己,对于易闻的感情,对于自己的感情,不能够让彼此感受到。 韩目看着他发怔,轻轻拍了一拍他的肩膀:“去感觉一下,也让易闻感觉一下。事实也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后,他起身回房间,留下易境一个人去思考。 □□□¤□自¤由¤自¤在□¤□□□ 第二天,韩目起床梳洗好,走出房门,看见易境站在客厅。 听见响动,他转过头来,笑着说:“我要走了,打扰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还有昨天,谢谢你。” “你是齐飒的朋友,我招待你是应该的。至于说谢谢,也应该是我说。谢谢你带来的礼物。”韩目也笑。 “那么,我走了,再见。” “再见。” 微笑道别,易境离开了韩目的家。 时间还早,车没有那么快开。趁着这段空闲,易境再次走过这个小县城的街巷,感受它,将它印在心中,并且想着是否有一天易闻可以和他一起再回来看一看。 澎湃的爱情 易闻有澎湃的爱情,他爱着易境。 易境有澎湃的爱情,易闻却认为他爱着萧云漾。
齐飒为易境送上礼物之后,他回来了。 睡过一觉,他敲响了方晴的家门。 方晴和易闻都在家,门是易闻开的。 从打开的门后看见易闻,齐飒怔住,一脸惊讶:“易境?” 开门的易闻看见这个业界高度评价的当红模特,也是一怔,随即他的惊呼,让他的眉不由皱了起来。 “齐飒?”易闻身后的方晴听见他的声音,微带惊讶地问。 “是我。”齐飒笑着答她。 “进来吧。”方晴也笑了。 易闻转头看了看方晴,放开门锁,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方晴笑看着齐飒。 “我也是。”齐飒走进门,和方晴一起坐到沙发上。 方晴给他倒上水,笑着问:“最近很忙吧?” “还好。”齐飒喝了一口水,眼睛盯着茶杯看了一会儿,复杂地笑:“就是不久前帮朋友送东西,来回坐车,有些累。” “什么朋友可以让你坐车为他送东西?”方晴吃惊地问:“你不是宁愿走一小时路,也不愿意坐十分钟车的吗?” “一位关系不错的朋友。”齐飒看了一看易闻:“叫易境。” “易境?”方晴也看了一看易闻。 易闻眼睛盯着电视,动也不动,似乎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 “是那位《爱情》的摄影师?”看到易闻的反应,方晴又问。 “是啊。”齐飒想起了收礼物的对象,心里涌出淡淡的愉悦:“而且这一次送东西,见到了《爱情》的主角。” “她和你送东西有关系?”方晴讶异。 “接收东西的对象就是她。” “易境送的?什么东西呀?” “一片长命锁,作为小孩的满月礼物送上的。” 他们说到这里,一旁的易闻突然站起来,回房间了。 等到房间门关上,齐飒轻轻呼出一口气,问:“这样可以吧?” “可以。”方晴轻轻回答。 “你为他真是费心。”齐飒似乎嘲讽地笑。 “你为易境也很费心呀。”方晴回讽。 “我们和你们毕竟不一样。” “喔?我怎么不知道?” “我们再怎么样,也不回费心到床上去呀。”齐飒冷笑。 “齐飒!”方晴沉下脸。 齐飒皱起眉,深呼吸,瞥开眼,冷冷说:“对不起。” “不要再说类似的话。”方晴寒着面说:“我和易闻即使是发生关系,我们仍然只是朋友。” “知道了。”齐飒冷冰冰地起身走向玄关:“事完了,我走了。” 方晴也不理他,看易闻去了。 房间里,易闻的脸色苍白,浑身是汗,似乎刚经历过一场苦痛。 “又痛了?”方晴坐到他身边。 易闻将头抵在她肩上,没有说话。 两个人静默着。 “长命锁是我们从小带到大的,易境将它送给了别人。”易闻愤怒又痛苦:“他在乎的仍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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