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愤懑的样子,简直想灭世。我看这苗头不是一般的伤心,也许我本身就不是栋梁什么的,因而只能想到常人失恋的疯癫状态。 “你爱的人结婚了,新郎不是你?” 那人呆呆的看着我,面容悲戚。良久低下头,说:“知我者,竟是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呵呵……” “萍水不代表不能理解,但看是不是能见微知著直指人心了。” “在下紫夜!” “林风扬。” 自这紫夜兄弟把我当了知己就劈头开始讲故事。也许因为酒喝多了,我听着有人聒噪竟然没翻脸;也许是那一刻他的悲戚的灰色面孔让我同情,自愿做一次垃圾桶;也许是他讲的大江南北的游历观光,景色人情太有趣味……反正我就陪他坐了一夜,聊了一夜。 天色发白了我才躺回床上,紫夜住在隔壁,也回去睡了。一觉醒过来头昏脑胀的,闻着一身的酒气汗味,我厌恶的皱了眉头。喊来小二要了热水洗澡。 看着大木桶我呆呆站了半晌不知道怎么办,跨进去坐下,腿只能蜷着,十分难受。便站了起来撩着水擦洗。洗完一遍想着没有沐浴的乳液,只好又要了一桶水。 “你干什么呢?动静这么大。”紫夜推门进来我正站在水中,赤身裸体让他看见。我猛地坐下去嚷道:“干嘛,你不敲门就闯进来!” “这有什么了?”紫夜不以为然,看我快憋死在桶里了无奈的转身出去关上门:“我去要点吃的拿来。” 紫夜一走我赶紧洗了洗,擦干身子我看着衣服犯愁了。衬衣又脏又臭肯定是不能穿了,长袍裙子的我又穿着不习惯。 “愣着干什么啊?”紫夜拿了竹青色的长衫说,:“不是怕我看么,快穿上吧。” 我这才回过神来,管不了那么多先套上了。紫夜看我穿衣服笨手笨脚的笨蛋样子便过来帮我穿好。系好最后的衣带他说:“跟你的衣服很不一样,穿着不习惯是吗?” “嗯,”我别扭的动了动身子,“束缚的厉害。这么几层的,热不死人啊!” “不错啊,很好看。这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你这换了个鞍子,比先前一身黑乎乎的好看多了。就是头发有点短。”紫夜上上下下的看我几眼,不理会我的抱怨,伸手绾我半长的头发,只能隐隐的成髻,无奈又放下。 “滚!”我低声骂他一句,自己走到铜镜前照了照。倒也还行,无所谓了,不过是件蔽体的衣服。 哼,我拿一身装束才是经典之王呢,臭小子懂什么! 洗过澡,吃了饭,也就没那么难受了。紫夜抓了我的手腕,一会儿说:“你虽是没练过武功,但身体却是很好。” 当然,林迹生把我照顾的还是很不错的。 紫夜说带我到外面去转转,我昨晚从他口中了解了许多,也想去看看,便随他出了门。 一天下来只逛了半个城,不过紫夜说另一半也是如此,两边对称建筑的,主道的尽头就是皇城,两翼五街一百三十六巷,将京城隔为八十一坊间。 紫夜看着我疲累不堪的样子给我输入一些真气,虽然是有些神清气爽的感觉,但毕竟累得厉害,而我又没有学武的身子,所以倒是像个无底洞,也就不让他浪费真气了。 紫夜整日也是无事可做的样子,我也想不到一百两银子花光之后要怎么样赚钱,除了玉貔貅,我身上值钱的东西就只剩下颈上的玉佩了,那是妈妈的遗物,说什么也不能当掉了!就是玉貔貅我也要把它赎回来。早知道会有今天,我就把什么金饰银饰玉石的挂一身了! 看来还是这样的日子和我的脾性,每天和紫夜出去游逛,听他讲天南海北,累了回客店吃菜喝酒,胡侃调笑。而我在这几天的功夫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世界,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亲切,比起那个冷冰冰的现代社会,我觉得我就是为了来到这里而生的。 ############ 解释一下:紫夜听到小林子说“愤青”“文艺青年”,愤怒又颓然,不是因为他听懂了,也不是作者的思维漏洞。因为小林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痞笑”,这个词很重要!紫夜就是因为这个生气,在看完全文之后会知道紫夜那个时候的心境,所以他听不听懂得完全没关系…… 亲们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哦吼吼…… 第 3 章 “风扬,累了么?”紫夜的脸在我眼前一晃。 “啊?” “看你满脸的汗。”紫夜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熟稔的擦去我脸上的汗。我向来不耐热,何况这样穿这几层衣服到处跑。 “不累,但是好热!”我扯开领口,拿手呼扇着:“有冰的东西吃就好了。” “才五月份,到六月就有冰镇梅汤了。”紫夜明明比我还多罩了一件外衫的,却是一脸惬意,我十分不能理解。 “前面有铺子,去吃点凉东西。”紫夜拉了我走,而我已经热的想学狗那样吐舌头了。农历五月可不就是公历六月了,那已经是夏天了。有谁见过里外穿三层的还都是长袖!我还比这少了一层外衫呢。 “呦,这小娘子倒是俊美标致啊。”我吃着简单的老醋花生,喝着小酒,旁边一桌三人却不停的偷瞄我,更是浪笑着搭讪。 天太热,又没有理发的工具,我只好找了个带子把头发松松的束了起来,不过紫夜看了连连称赞。但即便是这样子,我今天还穿了件湛蓝色的长衫,这也没有把我认成女人的道理吧? “来,美人,让小爷亲亲……”一脸猥琐的一个流里流气伸手摸向我的脸,我扭头错过去。紫夜到隔街店里去给我买凉绿豆水了,在没有高手撑腰的情况下我不想装大爷,然后被揍的鼻青脸肿。 不过这个紫夜去的也够久了! 那三个人见我一脸的闲适悠然,不当他们一回事,先还是有些忌惮,这会直接把目光流连的地方改换手了。肩臂胸腰被他们触摸,这样我是无法忍受的。但躲了这里避不了那里,眼见我就要狂吼爆发,然后决一死战了,紫夜把汤随手一搁,拾了几根筷子掷了过来将那臭手打掉,一把拽了我护在身后:“没事吧?” 我摇摇头,紫夜鄙夷的看了一眼那几个人,身手极快,不过几息就将其一一制住。 “好汉饶命,大爷饶命!” “紫夜,算了,反正也没怎么样。”我低声说,不想再引人注目了。紫夜在那几人身上敲了几下,便听见哀嚎连连。 “吵死了!我们走吧。”我皱了眉出去。 走出去一段路了,紫夜低着头说:“风扬,你很奇怪。” “怎么了?” “当众被人调戏了,你还能这般自然,呵呵……说你习惯了么?”紫夜戏谑的看着我。有时候他会问我怎么这样怎么那样,我便随口答习惯了。现在他正接着这话笑话我呢。 “这倒是没有习惯。都是男人也算不上调戏吧,他们可能把我当成女扮男装的了。” 紫夜诧异的看我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又过了好一会,他才不无责备的说:“我就说教你几招的,你还不学,看看今天这情况,不是我赶过来你预备怎么办呐?” “今天的事哪里会天天碰上啊,再说我都这么大了才开始学武……呵呵……” 回了客店已经二更了,热热的睡不着,我拖着已经躺下的紫夜到屋顶上去躺着。 一人一坛酒,无语对青天。和星星比比谁的眼睛亮…… “风扬,说说你的国家吧。”紫夜开口。 “唔,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一样的人,为生计忙活。”我搪塞一下,不知为何只是不想提起。 “不想说么?”紫夜一顿,“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是个很有故事的人。你不是狂生却比那些自比潇洒的人更洒脱,似乎无事不可为,又无事可为,一切都很随意。你习惯了说什么都是习惯了,随便,不知道是怎样的环境造就了你这种平和的心态。而你身上却有那种惯于人上的养尊处优的淡雅。所以很好奇你的国家,你生活的环境。” 我闻言沉默。我的国家么?我生活的世界么?记忆中,自从妈妈去世,我的家就从一个酒店搬到另一个酒店,那栋承载我所有童年记忆的公寓永远的锁上了。 也许在经历了太多的拥有之后转瞬逝去,我就不再试图把什么抓牢。 紫夜等了很久,大概以为我不会说了,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我声不可闻的说:“我的过去,其实也没什么故事。我生活的地方和这里相去太远,无论你怎么努力到不可能找到,可能以后我就要永远的生活在这个地方了。所以说起来,我们能遇见真的是相当的不可思议!我这人特别的容易随遇而安,再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更是不会抵触。于是便很容易融入这里。因为无数经历告诉我,命中注定的事,反抗也没有用。” “我生活的地方比这里要先进许多许多,那是你无法想象的光怪陆离。但是因为也是从这样的刀耕火种一步步发展过去的,因而我还可以适应,可以理解,但如果你不幸到了我的世界……结局不好说。”我想象紫夜看到现代化用具的惊诧表情,笑着摇了摇头。侧头看看紫夜,他正听得入神。 “我的母亲早逝,当时我只有八岁。她生前我眼见她和父亲的恩爱,但后来父亲却和数不清的各色女人混到一起,我不能容忍,劝说吵闹都没有用处,再之后我就不再管,反正我自己的生活一样糜烂。但我现在却发现其实我很在乎他,不是我想的让他快去死。但是已经晚了,回不去了。你以前说我想是离家出走的公子哥,其实倒也不差,只是我却再也不能回去,想忏悔却无门……我很想他,想他骂我的样子……如果我能早一点意识到这一点就不会是今天的,但我就是不成器……紫夜,你能明白我的无能为力么?”说着竟然流了泪,我坐起身抱住自己,无声哽咽。 “风扬……”紫夜歉疚的低唤我一声,“我能理解,很能理解……” 紫夜抚着我的背,轻轻把我揽到怀里。他的身上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归属感,我埋头在他胸前,把二十几年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终于再流不出泪来了,我擦擦脸,把脸扭到一边去,背着紫夜骂道:“臭小子,君子不强人所难,你却如此小人行径!说吧,怎么补偿我!” 紫夜伸手揽住我的肩膀:“风扬,不要再这样辛苦了,不要在被过去的事情捆绑了。这是你教给我的,为什么自己却是不能想通呢?并不是所有的都不能永远无法拥有,你说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总有一个是属于你的。换过一个地方就从新开始吧,我会帮你。” “我并不辛苦,谁要从新开始了,谁要你帮着了!”我嘴硬。劝人的时候能说会道,十八般武艺搬出来让人信服这世界是美好的,可是到了自己身上就觉得自己变成怀疑论者。 紫夜不气不恼,但也没有说话,低笑几声,把残酒喝光,抱住我从二层楼顶一跃而下。吓得我紧紧勾住他的脖子,落地才发现这样有多暧昧,忙的松开,钻回房间睡下了。 不知道紫夜是怎样想的,像是真的要帮助我找回什么,真要履行那夜的承诺似的,之后的许多天他都带着我到好些温馨的地方,去看最平常的居家生活,去旁观一个凡人的七情姿态。仿佛我是心灵遭受毒害的,只知道人心险恶的乖戾小孩一样。在我一再抗议之后,他终于妥协,带我到城外去,看树林,阔河。没有污染的自然风光具有相当的疗效,紫夜看到我脸上笑容渐渐多起来也就由了我。 不知不觉近一个月了,紫夜从不让我掏钱,至今当玉貔貅换来的银子还余九十两。不过当他知道我把爸爸给我的玉貔貅给当掉的时候,骂了我一句,第二天便还了给我。我追问他是赎回来的还是偷回来的,他只顾左右而言它。见此我也只好记下,等以后有机会再还这个人情好了。 第 4 章 “风扬,很抱歉不能再陪你了。” 中午之后,紫夜就在我房里吞吞吐吐的东拉西扯,不知所云,这下终于说出真意了。 我淡淡一笑。他急了,拉着我的手说:“风扬,我答应你,事情一结束我立即就回来找你。只要你别离开京城,我不会让你再觉得那种转瞬即逝的凄清的!相信我!” 他抓着我的手有点紧有点痛,但我还是很无所谓的样子:“没关系啊,分别是为了重逢嘛。” “风扬!你不要这样笑!”紫夜吼道。我一愣,终于是拉下面皮儿,轻轻地说:“我一直都知道的,没有什么会成为永远。连自己都有背叛自己的一天。但是我相信你,没有意外我是不会离开京城的。反正除了这里我也没有地方好去了。你放心去办事好了,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喝酒!” 紫夜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松开手点点头。看到我被抓的发红的手腕,又忙得给我上了药膏。这种练武的人手硬,一不小心就伤到我这种“弱不禁风”的人了。 紫夜回了隔壁,我也洗了洗就上床躺下了。月亮还没有露头,睡得委实有些早了。 想起不久前和紫夜出去发生的一件趣事,又想起他大吼大叫的样子十分有趣,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那次我们在一个教坊看完歌舞,便就边聊着边走出门去。一个衣着鲜亮的人拦下我们的去路,非要我跟他回去给他做相公。 紫夜知道此人有些身份,在京城这样的天子脚下,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讨要良家清白之人做宠物,可想而知的。所以就尽力周旋着,处处小心。 那人却踩鼻子上脸了,竟然打起紫夜的主意。他何从受过这等闲气,若不是要照顾到我,这个张牙舞爪的成二爷早就被打得满地找牙了。看着他忍不住要动手了,我说:“行啊,这么喜欢我们,洗干净了屁股等着,让爷们高兴了就留下天天干你!” 那成二爷立马黑了脸,招呼人就要动粗。紫夜护在我身前,我跨过半步冷笑道:“不过一个更衣丫头的畜牲,耀武扬威些什么!爷倒是想跟你去府衙,看看那官差到底判的谁的屁股伺候!” 对这个成二爷我是颇多耳闻,他祖母曾给当今太后做过更衣丫头十数年,如今仗着是太后的这点子封荫就到处仗势欺人。一般人惹不起他,厉害的他惹不起。所以也就横行在街面上成了一霸。 当然就这点过去的“荣耀”也促不成这样的嚣张,传闻他得势于钰王爷,当今圣上的胞弟。 而我这样当面揭他短的人,他却不敢怎样,若是恼羞成怒动了手,岂不正是坐实了他撑门面的荣耀不过是奴才的贱命?!虽然这是众人心知肚明而不敢明言的事实。而钰王爷也不是不分事理包庇属下的庸主,现在天下,官员对这样的小纠纷也很能秉公处理。 那成二爷悻悻地走了。 紫夜看着我的脸色没有多少不豫,倒是奇怪。我十分麻木不仁的笑道:“所谓的借强势欺人,而这强势却正是他最最容易受挫的。人的死穴能有几个,了解到了一抓一个准,绝对致命的打击!” 想来紫夜是怕我误会他,他刚刚知道我的某方面的弱点,便重伤了我一次。如何能不要我生出芥蒂。 紫夜说他要在次日早晨上路,我当时也没表示要不要送他。而如果我能预料之后发生的这种种,断然不会这样放他去睡,不会这样任性的闹什么鬼别扭。此时睡下的我,并不知道一生的转折,就在这个月色华丽的夜晚拉开了帷幕!之后的种种变故全由这一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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