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一停下蹬车的动作让车子滑行，“慢点儿，太黑。”
“这车太好骑了，慢不下来，嘿嘿。”孟昭扬单手摸出烟冲沈一扬了扬，“抽么？”
“嗯，靠边儿吧，歇会儿抽根儿烟。”
路边有个斜坡，沈一把车子放倒坐在了地上。
孟昭扬也跟过来把车子放倒，然后坐下给沈一点上烟。“你骑车的时候不能抽烟？”
“天儿凉，怕呛了风胃疼。”
“嗯，胃不好是应该在意点儿。对了，刚才就想问你，这是什么东西？”孟昭扬指指自己那车把上一个方形的小东西。
“码表，记里程、速度、时间的。”
“能看速度？”
“对，这码表有背光，你按一下边儿上那按钮就看见了。”
孟昭扬摸了半天摸到按钮，一按，亮了。“跟电子表似的哈？”
“嗯，不过这东西现在对你来说就是记时间跟里程用的，千万别盯着速度，最快最快也得控制在20公里以内。”
“知道了。”
看沈一没话了，孟昭扬有点儿尴尬，干脆点上一根烟抬头望天。
星星，月亮，看了半天就看着这两样东西，没什么特别，可身边的人却让他心里有了点儿异样的感觉。
扭过头看看沈一，抽着烟，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同晓辉的突然离开，沈一突然地降临了。这意味着什么呢？
虽然已经过去半年了，可心里的伤还没好，在这个时候再找一个会是什么样的局面他不知道，也有点儿惧怕。但无法否认的是他确实对沈一很感兴趣，而且绝对超过了对一个几面之缘的朋友的程度。
沈一，很有个性的名字，很有个性的人。
理论上的前辈，行动上的先驱，坛子里追随者众多，八卦者无数，他却荣辱不惊，从容且淡定。
人格魅力。孟昭扬忽然想到了这个词。
确实，用它来形容沈一很合适。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可他仍然坚信自己的感觉——沈一是个有故事的人。无论感情故事还是人生故事，总之是经历过的。
比起他来，自己的生活又算什么？混吃等死？同样是二十几岁的年纪，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二十几岁的年纪……
“诶，你多大？”
“嗯？”沈一转过头。
“问你几岁。”
“哦，二十四。你呢？”
“二十七。”
“看不出来啊！”
“你这是夸我年轻呢还是说我幼稚啊？”
“随你怎么理解，哈哈！”沈一举起烟抽了一口，然后在鞋底上蹭灭了烟头，“对了，明儿想着带相机哈，那水库附近风景不错。”
“相机……太沉……”
“什么相机啊？”
“尼康D200。”
“呦，单反啊！发烧友？”
“不算发烧，玩儿过一阵儿而已，挺长时间没动过了。”
“那你肯定挺懂的吧？”
“咳，一般。”
“真的，别谦虚。”
“呃……还行吧……”
“那等你有工夫的时候给我上上课吧，我想好好学学这东西。以前出去照相就是瞎照，出来的片儿大多都不太满意。”
“真的？行啊！”一听有个东西他懂而沈一不懂，孟昭扬立马来了精神儿。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拿自行车知识跟你换，哈哈哈！”
月光下，沈一的眼睛很亮。
孟昭扬看着，想说点儿什么感慨的话却说不出来。
书到用时方恨少。自己那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呢？
第 7 章
“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沈一伸出胳膊猛地拍向闹钟。
那闹钟是新新买来送他的，能录音。他收到的时候本来挺喜欢的，可一听人自个儿录的那闹铃跟公鸡打鸣似的立马颓了。可人不管那个，还明说了闹铃只许用她录的不许换。太彪悍了。
闭着眼睛爬起来穿上衣服，闭着眼睛晃荡到卫生间洗漱，闭着眼睛热了一大碗燕麦粥喝掉，闭着眼睛绑好驼包搬车出门，闭着眼睛下到二楼的时候差点儿摔跤。困。
出了楼道沈一睁开眼看看天，阳光明媚。真好。
从家骑到集合地点只用了不到四十分钟，码表上的数字基本没下过20公里。速度的感觉非常不错。
环岛……西北角……空地……空地……看见了！一堆人！
沈一紧蹬几下来到路边，捏住前闸身子一拧劲儿，自行车打横停住。
“帅啊！”一男的凑到跟前，两眼放光。
“说我帅是因为我捏你了么？”沈一看看表，八点四十五。
“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因为别人他都见过！哈哈哈！”新新溜达过来，后面跟着斌子。
张闲挠挠脑袋。
沈一摸出烟发了一圈。“你们哥俩儿怎么一个习惯？”
“嘛习惯？不是，我跟谁啊？”
“VV，也爱挠脑袋。”
“噗……哈哈哈……你可别让他听见你这么叫他，太……太娘了……哈哈……”
“嘿！”
“叉子！”
“诶！来啦！”
几个人听见这边儿的动静纷纷扭过头跟沈一打招呼，沈一一一回过。
“诶，还差谁？”
张闲拿着名单翻着。“我哥们儿，X跟他媳妇，大遥……”
“大遥不在那呢么？”
“啊？哦，人还不熟，呵呵。”张闲摸出笔划了个勾，“那就差他们仨了。”
“嗯。”沈一看看表，刚抬起头往路上看就见孟昭扬骑着车过来了，“还差俩。”
“来了来了！”身后响起X的媳妇那尖细的声音。
“行了，走人！”斌子扔了烟扶起车。
其他人也互相招呼着跨上车，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一路上和风扑面，暖和得不像话。
十二个人一边儿骑一边儿聊，渐渐分成三个梯队。
沈一跟大遥、飞鹰都是速度型选手，仨人比着飙车；新新、孟昭扬和张闲的车都在磨合，斌子也绝不会放弃跟新新说话的机会，于是这四个人落在了最后；其他人在中间，常速行驶。
第一梯队到达目的地只用了两个小时，歇了一会儿就支起摊子开始埋锅点火，等最后一批人到达的时候人已经吃上了。
“累死我了……”孟昭扬摘下驼包放倒自行车，然后往地上一坐就不起来了。
“歇会儿，歇会儿再做饭。”张闲坐在他旁边，摸出烟给他点上。
“我没炉子，材料都给你吧，你做去。”
“想等现成的？大老爷们你害不害臊啊？”
“我累……”
“甭跟我撒娇，没用。”
“操！”
“哈哈哈！诶，歇会儿的，一会儿你就缓过来了。”
“成吧……”
张闲一扭头瞅见了孟昭扬的车。“诶？SIGMA的啊！”
“什么？”
“码表。”
“哦哦，好牌子？”
“中上吧，跟几千的是没法儿比，不过比普通的好。”
“这玩意儿得多少钱？”
“两百？差不多吧。”
“啊？那么贵啊？”孟昭扬挠挠脑袋。
“你不知道价儿啊？是你买的吗？”
“不是，我哪懂这个啊，沈一给……就是叉子，他给装的。”
“呦，都知道人叫嘛名儿啦？动春心了？”
“嘘！”孟昭扬赶紧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表情狰狞，“我没有，你别瞎闹唤。”
“得，懒得管你们非典型人类的感情。”
孟昭扬垂下头抽烟。
“你们俩……不合适。”
“怎么……”孟昭扬想问怎么不合适，可又觉得好像自己对人有什么想法似的，于是了改口，“咳，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没什么想法儿。”
张闲点点头起身做饭去了，剩下孟昭扬一个人呆呆地琢磨着刚才的对话。
不合适。为什么？
张闲进这个坛子也就几个月的工夫，对沈一的了解能有多深？从哪就看出来不合适了？
要说性格，沈一开朗、风趣；人品，淡定，不斤斤计较；外形，一米八的个子，身材匀称，长相也不错。这人哪哪儿都好得没话说，怎么就不合适了？难道是我太差？不至于吧？
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吃完饭大家就分头活动了。
X跟他媳妇好钓鱼，俩人拿着渔具奔鱼塘了；斌子抓紧一切机会跟新新起腻；大遥跟飞鹰俩精力充沛的飙车去了；张闲和另一位单身男士跟俩女生一边儿嗑瓜子一边儿打扑克，没顾哥们儿。
有异性没人性的东西。孟昭扬在心里把张闲数落了八百六十遍。
干点儿什么呢？对了，带相机了，找地儿照相得了。这片儿风景还真不错。
想着，孟昭扬从驼包里掏出相机奔了大坝。
一览众山小。就是这感觉。
可……说“众”山夸张了点儿。
水天一色。嗯。
可……水边还是能一眼望见的。
孟昭扬挠挠脑袋。那里边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
举起相机“咔嚓、咔嚓”照了几张，一回身，正看见沈一坐在不远处的地上，抽着烟。
“嘿。”
“照相呢？我看看。”
“呵呵，好长时间没玩儿了，手有点儿生了，别见笑。”孟昭扬把相机调到播放模式递了过去。
“咳，怎么也比我这外行强。”沈一接过来翻看着，“挺好啊，人可不能太谦虚啊！”
“哪儿啊，别夸我了。”
“回去之后有空给我讲讲哈，下下个礼拜还有活动，我想带相机去。”
“行。”孟昭扬坐下摸出烟点上，“诶，你挺喜欢出来玩儿的吧？”
“嗯。”
“那怎么不跟别人一块儿呢？自个儿坐这想什么呢？”
“我是喜欢出来，但不是喜欢野餐、打牌，而是喜欢骑车的过程和风景，就是，在路上的那种感觉。”
“在路上的感觉？”
“嗯，流浪的感觉。”
“我想起三毛了，呵呵。”
“有点儿那意思吧，但我是个平头老百姓，没人家那么伟大，也没她那么勇敢。”
“怎么讲？”
“不说政治问题，就说她随心所欲的四处游历、追逐心灵我就做不到，写出来的文字影响了两代中国人更是不可能企及。”
“你不是也在到处走么？张闲，就是线儿，他说你走过川藏。”
“他不也走过么？呵呵，走过川藏的人太多了，我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没什么了不起的。”沈一停下抽了口烟，“走川藏不是为了走而走，而是为了一种状态。牛人都生活在那种状态里。我不行，那种状态我保持不住，不管走多远最后我还是得回到这。不管是因为胆小还是因为现实吧，反正我回来了，不过我会再出发的，我喜欢在路上的感觉。”
“准备去哪？”
“这次走新藏线儿，过了六一就出发。”
孟昭扬看着沈一的侧脸，忽然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远。
原来他错了，在思想上他们并不同步。沈一追求的是一种状态，不是像自己这样混吃等死的人能想象得到的。
状态……生活状态？精神状态？跟晓辉之间的矛盾忽然出现在他脑子里。
对，人活着是得有点儿追求，不管追求什么，反正得追求点东西。浑浑噩噩地过也是过，丰富多彩地过也是过，那为什么不干点儿什么呢？可，该追求点什么呢……
“诶，下周末跟我出去照相吧，咱一边儿讲一边儿实战。”
“去哪？”
“大街小巷都行。嗯……先五大道吧。”
“好！”
沈一笑了，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让身边的阳光暗淡了许多。
第 8 章
骑车40公里对沈一来说不算什么，可那是正常状态下，歇了一冬天之后重新上路再怎么着也是累。所以从水库回来之后的三天里沈一一直在家休整，没去店里。
无聊么？倒也不。
沈一是挺矛盾个人。好上网，也能消失；宅得住，也行动得了。
斌子说他冬天需要冬眠，确实，冬天宅着的时候他喜欢睡觉，而且很能睡。就像现在，晚上六点半，沈一刚刚午睡醒来。
睁眼，摸烟，没摸着。
放电脑桌上了？沈一揉揉眼睛下了床坐到电脑跟前，开机。
进了坛子，第一个要看的就是水区。
【女朋友不要我了，寻找安慰 by飞鹰】
【跟风——女朋友不要我了，寻找安慰 by我是斌子】
【跟风第二波——女朋友不要我了，寻找安慰 by嘛叫微刹】
怎么了这是？抽风了都？
挨个点进去，沈一一看就乐了。
飞鹰的帖子主楼就五个字：愚人节快乐。
斌子的帖子字数多一点：别人的女朋友不要我，随便，我要我自己的就行，嘿嘿。
VV的帖子更绝——我问一句：女朋友是嘛？能吃么？
这，真是愚人节哈……
再往下一拉，一行巨大的红字映入眼帘。不用问，肯定又是线儿。
【你！你！就算你是那嘛也不能连女朋友是什么都不知道吧！太给我丢人了！ by命若闸线】
再往下，俩人就“那嘛”这个词水了起来。
那嘛？哪嘛？沈一拿过烟。
不知道女朋友……他是gay？哈？
沈一光震惊了，一走神烟叼反了，点上打火机才发现。
“靠！”沈一看看被烧黑的过滤嘴骂了一句，又重新拿了一根烟点上。
这是自爆专场么？他们俩是无意的还是串通好的？什么意思啊这是？
算了，不回了，关关关。
沈一关了那仨帖子然后进了求助区。
转了一圈，回了几个帖子，再一看表，快七点了。
晚饭吃什么呢？算了，喝粥吧，养胃。
熬了粥吃完，沈一又坐到了电脑前边儿。
看看坛子的页面，心里有点儿烦躁。
VV的帖子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好。虽然那帖子里没说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可这毕竟是在网上，他一看就反感。
女人八他他无所谓，别人在“姐姐们请进”里搞暧昧他看乐儿，可他不待见那种在网上找朋友的同类。
连长的什么样儿都不知道还瞎扯个什么大劲儿呢？不明摆着就为了上床么？就算知道长的什么样又怎么样？就能谈恋爱了？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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