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故地
我换上祭司服，站在传送阵中央。我的周围还有几位随行的神官，都是从奥登神殿挑选出来的。
姐姐亲自将阵启动，渐渐的，我们脚下的咒文发出银蓝色的光芒。我突然忆起即将到达的大地神殿，那个我十分熟悉的地方。
啊......有多少年没有回去过了？不知道大家都过得好不好......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我不禁这么想。
大地神殿--
将乌黑的头发散落，贝提尔缓缓步入池中。
太阳才刚刚从山坳中探出个头，一缕缕阳光透过树叶洒向池中，映在他细腻的肌肤上。他捧起一波水，向身上撩去。对于他来说，每天早上的沐浴已经成了不变的习惯。不过，今天的洗礼之后，他将要准备迎接从奥登神殿前来的议事祭司。
他摸了摸胸前的挂坠。这是那个人在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送给他的，那之后他从不离身。渐渐的，这挂坠俨然成了他思念那个人的寄托。
现在大陆上的局势太不稳定，希望他别出什么事才好......
贝提尔暗暗想着，从池中走出来。水珠顺着他的身体曲线滑落，让他圣洁的身体显出一丝妩媚。他仔细地将全身擦干，换上干净的祭司服，然后步入主殿。
"都准备好了吗？"贝提尔问。
"全部准备好了，贝提尔大人。"
回答他的是一位银发的祭司，名叫塞里尤斯。他是大地神殿年纪最大的祭司，德高望重，曾经辅佐过上一任的大祭司。他做事贝提尔很放心。前天他们刚收到议事祭司要来的消息，塞里尤斯这两天就一直在忙碌迎接的事宜。
"这次我们要迎接的奥登神殿的议事祭司大人，据说是三位议事祭司中最年轻的一位。"贝提尔接过塞里尤斯递过来的大祭司权杖，问，"他两年前才刚刚上任，平时也很少露面。您有听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吗？"
"我曾经听帕尔帝尔大人（奥登神殿三位议事祭司之一）提过一些关于他的事。谈论中，大人似乎对他的人品及能力都很满意，而另一位大人也对他赞不绝口。"
"能被两位议事祭司大人看好，能力不能小觑。"
"是。"
"对了，知道那位大人怎么称呼吗？"
"这个......倒是没有听说。帕尔帝尔大人是以‘博萨尼'称呼他的。"
"博萨尼？那不是主位议事祭司的称呼吗？"
"没错，他似乎是三位议事祭司之首。"
"原来竟然......"贝提尔笑笑，"看来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我们这就去迎接这位祭司大人吧。"
"是，贝提尔大人。"
塞里尤斯跟在贝提尔后面，向主殿里面走去。
黑色长发在空中飘舞，令塞里尤斯忽然又想到刚刚的话题，那位即将驾临的年轻祭司。他应该是和贝提尔差不多的年纪，说起来，他们两个同样都算是年轻有为的人。在贝提尔接替上一任大祭司的时候，塞里尤斯曾经担忧过，这个像水一般纤细的男子，能否胜任大地神殿大祭司的职务。不过，他的担忧很快便被他遗忘了，因为贝提尔有着与他阴柔外表完全不同的坚强内在，他会果断合理地解决问题，并把事情控制在适当的尺度。在习惯了日常活动之后，他已经完全具备一位大祭司应有的风范了。
......如果另外一个孩子还在这里的话，肯定也会有一番作为的......贝提尔曾经的挚友......可惜，他选择了其他道路。
塞里尤斯略带惋惜地看着贝提尔的身影想。
进入主殿深处的一个房间，已经有几位神官候在那里。
这是专门供神殿上层人物进行传送之用的房间，整个空间呈圆形，穹顶上绘制着精美的图案，四壁上雕刻着带有宗教信仰涵义的花纹，地面上则刻画了巨大的传送阵，除此之外，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摆设。
神官们向贝提尔和塞里尤斯行礼致意，贝提尔微微抬手示意，然后在阵旁站定。塞里尤斯立在他身后，一起静静等候。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传送阵突然有了动静。地面上的图案开始旋转，同时发出银蓝色的光芒，屋内的气流也流动起来。不久，自阵中升起一道光柱，有几个人影出现在光柱之内。当光柱的光芒逐渐散去时，神官们纷纷拜倒在地，贝提尔与塞里尤斯则深深地弯下腰。
贝提尔恭声道："很荣幸您莅临大地神殿，议事祭司大人。大祭司贝提尔·瑟芬代表大地神殿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谢谢，贝提尔大祭司。大家都免礼吧。"
贝提尔听到我的声音之后，身体震了震。他慢慢将头抬起来，见到我的刹那，他的脸上写满了激动、惊讶与不信。然而他很快收回了自己的情绪，只是仍然盯着我看。我突然有点感慨，他已经不是当年在我临行前抱着我哭的小子了。
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说："贝提尔大祭司，我是奥登神殿的议事祭司，克雷索。我此行的目的，是来协助您守卫大地神殿。"
"承蒙您的费心。"
"哪里，怎么说我原先也在这里住过很长时间，能够回来我也很高兴呢。"我笑道，"这里估计没有什么变化吧？我这一走已经好几年过去啦。"
"一切还按照原来的样子。"我看的出来贝提尔正竭力掩饰着内心的狂喜，"需要先在殿内看看吗？"
"我想我们还是先见一见神殿的人，然后我希望有人能够带着我的神官们去殿内参观一下，让他们熟悉熟悉环境，这样也好方便部署。"
"谨遵您的吩咐。"贝提尔微笑着说，"请允许我先从这里开始......这位是本殿的议事祭司，塞里尤斯大人。还记得吗？"
"塞里尤斯大人，好久不见。"
"克雷索......大人。"这位五十多岁的祭司看起来充满了喜悦，"真是没想到。能够再次见到您我很高兴，更十分地荣幸。"
"您抬举我了，闲下来的时候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请教您呢。"
我们愉快地进行了几句交谈，然后贝提尔为我们一一引见了房间中的神官们。之后，他吩咐几位神官领着我的神官们去神殿内参观。塞里尤斯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也先告退了。现在就剩下贝提尔和我两个人。
"终于都走了......"我放肆地伸了伸胳膊，说道。
"真没想到是你......我已经安排好你的住处，现在过去看看吗？"
"好啊，正好我也想随便走走。"
我跟着他穿过主殿，绕过几道长廊，来到他为我安排的地方。
"哦~是这里啊！"
四周的房间与回廊围成一个小院，外围矗立着参天的大树，树叶遮蔽起大部分院子，斑驳的光点印在房间上，回廊里，别有一番景致。眼前的池塘养了不少睡莲，整个院子被包围在一种宁静安详的氛围中。
"这里是你以前最喜欢的地方......前一段时间刚翻修过，我一直空着没有用。不过每天都有人来打扫。"
"谢谢你，贝提尔......"
我刚想对他表示谢意，他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
"贝、贝提尔？"
"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你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
他紧紧地环着我的腰，甚至勒得我有些疼。
"我知道......你别那么用力......"
腰上的力道恶作剧地加重了，他恶狠狠地说："不要，这是对你的惩罚。"
"你放松点......要不然，我可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位被勒腰勒死的议事祭司了......"
他果然放松了力道，不过手并没有离开，他就这样将身体贴上我的背。
"告诉我，这些年都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说要游历整个大陆，做一个自由魔法师，不再留在神殿吗？又怎么当上议事祭司的？"
"这事说来话长啊......"我叹道，"我本来在各地流浪，学了不少东西。后来偶然有一次去首都看望在月亮神殿做祭司的姐姐，阴错阳差地撞上了那两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啊，就是帕尔帝尔和亚鲁菲斯......一开始，他们非要收我做徒弟，两个人还为此大吵一架。结果我被他们强迫做了他们两个人的学生......天哪，我从来没见过像他们那样不负责任的老师！把所有的工作都抛给我，最后还来一句‘你是块做祭司的料'，我就被莫名其妙地灌上了议事祭司的称号。可笑我当时还不知道，别人来通知我准备议事祭司上任仪式的时候，我正在整理边境神殿的资料呢！"
"我听说你是主位议事祭司？"
"因为那两个家伙谁都不愿意担任那个职务！进行推选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只留下纸条说选我，人早就溜出去了！"
"......但是你也很少露面啊。"
"那是由于姐姐...可怜我既要奋力修行又要受到姐夫的剥削......我根本分身无术。对外宣称我在进行修行，神殿的大部分事务其实都是姐姐在背后帮忙打点。"
"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
"我在镜湖修行，只有我一个‘人'，如果把精灵和神兽排除在外的话。"
"你......想过我吗？"
"当然想了，我一个人的时候经常想起在这里的生活。当时你内向得像个女孩子，总是喜欢粘着我，明明只比我小几个月......以前大祭司还在的时候，我们总是跑去拽他的胡子，塞里尤斯大人每次都被气得发抖......"说到这里我不禁笑起来，"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以前的事，我都记得。"
长时间的沉默......然后，我感觉背后的身体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贝提尔终于放开我，说："还要去其他地方看看吗？"
"今天先不去了，我想还是见见其他的祭司，现在他们差不多做完上午的祈祷仪式了吧？我想和他们商量一下部署的问题。"
"还是和以前一样，遇到正事的时候一丝不苟。好吧，我带你去见他们。不过最好在下午。还记得吉罗吗？他下午才回来。他现在已经是外事祭司，相信他见到你一定会很惊讶的。" 吉罗刚一回来，便受到召唤。此时的他正和其他的祭司一起站在议事大厅里，等待大祭司的驾临。听说要借此机会介绍传闻中的议事祭司，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吉罗很不喜欢这种形式上的见面会，而且他对那个人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贝提尔这个家伙怎么这么慢......"
"嘿，吉罗大人，这么称呼大祭司大人不太好吧......"他旁边低一级的祭司捅捅他，小声道。
"没关系，反正他现在也没来......"
门突然被打开，有人走进来，原本有些热闹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了。
吉罗看到进来的人愣了一下："咦？克雷索？"
"吉罗！"我回应了他，"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啊。"
"好啊，你小子！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害我想死你了！该罚！"他走过来，笑着在我肩上狠狠捶了一拳。
我身后的贝提尔皱皱眉头，说："吉罗，请收敛一下。克雷索现在的身份是奥登神殿的议事祭司大人。"
"啊哈哈，哈哈......哈？"
我看见吉罗的笑容僵在脸上，忍住想笑的冲动说："看来我们需要重新来做一次介绍了，吉罗祭司。"
"你、你......"
吉罗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始终没有吐出半个音节。贝提尔领着我走到议事大厅的主位上，向厅内的众祭司说道："这位就是奥登神殿三位议事祭司之一，克雷索大人。"
厅内一片哗然。
也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话语，其他人才想起一个问题，交头接耳声更是不断。我没有听清楚，不过贝提尔则显出不悦的神情。
"你们这样像什么话！有什么疑问请直接说出来，不要在克雷索大人面前有所隐瞒。"
半晌，终于有人壮着胆走上前，向着贝提尔和我躬身说："请原谅属下的冒昧......其实，我们只是想见识一下议事祭司大人的......纹印。"
"纹印？我的吗？"我稍稍吃了一惊。然后才想起来，我去雷之神殿的时候也展示了我的纹印，不过只有让大祭司看过。
"你这是什么意思？"贝提尔挑起眉毛，愠道："你是不信任我这个大祭司呢，还是对奥登神殿的祭司有所怀疑？"
"这......属下不敢。但是我相信我们中有很多人都希望能够亲眼见证。"
我静静地看着台阶下的祭司们，隐约闻到一丝火药的味道。
"贝提尔，我想没关系。"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插嘴道，"如果有人希望看到的话。"
"克雷索......"
"看来在场有些祭司对我的身份很好奇，我可以满足各位。"我以眼神示意他不用担心，接着说，"但是，我要事先声明，我希望首先提出这个议题的祭司能够承担你这一行为所带来的后果。"
我微笑着，却用带着凌厉的目光注视刚才说话的祭司。他略微紧张地挺起身板。
"那么诸位，准备好了吗？"
我摘下额间的头饰，将它交给贝提尔，然后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伟大的圣王斐路希，全能的象征。请将光明赐予我，并在我身上显示你的印记吧！"
我的身体开始散发出圣洁之光，并慢慢从我胸前涌出。我将双手向空中展开，光便迅速遮盖住我全身。然后又开始聚集在我额间，最后形成一个耀眼的紫色纹印。
"啊啊，是、是议事祭司的纹印......"
"哦！竟然能够亲眼见到......"
当纹印出现之后，我一改平常庸懒平和的气息，显得异常庄重与肃穆。
"现在你们都看清楚了？这个紫色纹印足以证实我的身份。我是奥登神殿的议事祭司之一，博萨尼*·克雷索·格里奥特·莱恩斯。"
我所发出的威慑气势惊得众人跪倒在地上，甚至连贝提尔也躬下身。
我缓步走下台阶，站在刚才向我提出要求的祭司面前。
"抬起头来。"我命令道。
他迟疑着将身体挺直，抬起头看着我。
"你要为你不适宜的言行付出代价。请求我展示纹印已经是逾距的行为。"我严肃地说，"你刚才的言行冒犯了我，同时等于冒犯奥登神殿，而且你还对自己殿内的大祭司不敬。所以我要罚你停职两周，在殿内的祈祷间面壁思过，并且不许与任何人交谈，期间的职务由同级的祭司暂为代理。现在正是殿内缺乏人手的时候，我不会给你更多的惩罚。但是以后若是再有类似的举动，我是不会徇情的。你听明白了？"
"......是的，大人。"
"很好，我希望从现在开始实行。"
"但是大人......"
"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他一咬牙，猛的站起身，转身出了大厅。
他离去后，大厅内鸦雀无声。
我走回贝提尔身旁，用眼神扫过余下的一干人众，厉声说："我这次不仅是对刚才那位祭司进行惩罚，更是要给诸位一个警告。我不希望看到在魔族入侵的时候，我们内部竟然还为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勾心斗角。我需要你们绝对服从大祭司的调度，全力抗敌。请在场的各位牢牢记住我的话。"
众人将身体伏得更低了。
我偏过头，看见贝提尔垂着眼睛，让人猜不透他的思绪。
"贝提尔大人，我们可以开始正式的话题了吗？"
"好的，克雷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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