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兄,在下无暇与兄台多谈,日后必提酒前去宿天阁与兄台畅饮!”行了个礼我便要过去,没想到身后一阵凉风,柳缙已经拔剑而来,我只好侧身闪过,转过身来两指夹住他的剑尖。 “蚕豆少侠果然好功夫!”柳缙手腕施力,将剑朝另一侧扫去,隔开我的牵制,“无论少侠有什么要紧事情,还望过了今晨再上山。” “过了今晨就晚了!”我知道柳缙一定不会让我过去,“既然柳兄要对在下多加阻挠,那就莫怪在下无礼了!”我随手折断树枝代剑,朝柳缙刺去。 我使出“苇稍”,一直压制着柳缙的剑招,我心急如焚,剑招也比平常快上许多倍,柳缙根本抵挡不住,没两下就被我点了穴道。 过了吊桥,我飞奔在上峰顶的石阶上,远远听见内力震碎石块的巨响…… 我来到了峰顶,看见了两个正在激烈交战中的身影。 谛皓剑势滂沱,所及之处山石具裂,轻寒身形飘渺,游走于谛皓的缝隙之间,飞灵雅逸。我不是傻瓜,遥遥便能看出此二人招招致命,而四周的内力鼓动,剑招相碰时,仿佛空间都被他们割裂,喷薄而出的内力飞扬一地尘埃,我趴在一巨石之后,但是没想到这接近千斤的石块也被他们的内力所波及,蠢蠢欲动,似乎随时会承受不了压力碎裂开来。 这两个混蛋……这也能叫做“比武”?比武分出个胜负就够了,这两个人的架势明明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但是高手过招,根本没办法上前去阻止他们,虽然我很想跳出去大叫你们给老子停下来之类的。正当我绞尽脑汁想怎样能让他们停下这场可笑的比斗时,忽然又什么东西敲了敲我的后颈,我回头,看见夜流晓在我身后露出有些无可奈何的笑容。 “我应该让柳缙在吊桥的地方拦住你了。”他摇了摇折扇,笑容依旧儒雅惬意。 “你在小看我么?柳缙就能拦住我?”我扬了扬眉,转过身来看着他,背后顶着那块巨石,“夜大哥,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叫你夜大哥。告诉我,你来这里只是想要见识这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场面。” 我的耳边是呼呼风声,还有轻寒与谛皓的内力碰撞所引起的山体共鸣。 “你说呢?”他看着我,眼中若有深意,“你不该对他们有任何多余的感情,我费尽心思让谛皓教你剑法,希望你在瀑斜山庄能够扬名天下,你能够学到御花八式自然更好……” “你什么意思?”我的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但是预感的是什么我却不知道。 “无论是流云分水剑也好,御花八式也好,甚至于化寒漱玉神功都好,它们都是父亲留给我们的,我想不到任何他人染指的理由。” “‘我们’?夜流晓你什么意思?”我的心思骤然紧窒了起来,似乎有什么答案正呼之欲出。 夜流晓在一旁的石块上坐下,看向我,用一种聊天的语调说:“小豆子,本来我想在拿回属于我们碧幽宫的秘籍之后,再亲自教给你,无论是剑法还是掌法,还有完整的化寒漱玉神功,不过一切都走出了我的预料之外。” “你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下意识伸手抓了抓肩上的那个图案。 “那是一个很无趣的故事,我怕你会没有兴趣听。” “不要和我废话,你应该很清楚我没什么耐心。” “当年碧幽宫的宫主岫窒希望挽留想要离开碧幽宫自立门派的筑繁和飞烟不惜将化寒漱玉神功一分为二交给他们保存,但是还是阻止不了他们一定要走的决心。三个月后,岫窒闭关修炼内功,被不满他将神功秘籍交给他人而心生嫉妒的属下林之洞暗算,气血逆行重伤而亡。” “可是岫窒的死并不能算在筑繁与飞烟的头上。”我暗自镇定心神,快了,我想我就快明白一切了。 “为什么不算?筑繁与飞烟作为护教左右使,是最接近岫窒的人,他们的责任就是保护岫窒,可是结果呢?岫窒给了他们全部的信任,但是他们却将这信任视如草芥,化寒漱玉神功毁掉了岫窒,而筑繁与飞烟却能以它扬名天下。他们已经不是碧幽宫的人了,却保有碧幽宫的武功。” “那么我和你呢?如果你是碧幽宫的信任宫主,那么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世人只知道岫窒与夫人乐逸生有一子,但却不知道岫窒死的时候,乐逸夫人已经怀有三个月身孕。那个时候,林之洞掌握了碧幽宫,软禁了乐逸夫人和她的儿子,想要逼乐逸夫人默写出化寒漱玉神功。乐逸夫人知道自己与儿子恐怕难逃一劫,六个月后她生下小儿子之后,便将这个孩子交给了岫窒的师弟域汀带走了。”第 84 章 “然后呢?你又怎么成为碧幽宫的主人的?”林之洞呢?还是到现在为止夜流晓仍然是被林之洞控制着?不可能,夜流晓也是有骄傲的人…… “他死了,你想知道为什么么?”夜流晓折扇轻摇,将飞溅过来的石块轻而易举地扇开,“因为我的母亲将化寒漱玉神功默写出来了,只不过林之洞并不相信那神功是真的,便要逼我练,他只给了我第一重的心法,他相信如果我只是练第一重一定不会是他的对手。于是我练了,只不过我知道母亲写的心法是要隔字颠倒来看的,林之洞看我武功大进,自然相信那心法是真的了。” “所以他就练得走火入魔了。但是走火入魔的林之洞我依然对付不了,他还重伤了母亲,还好域汀安顿好孩子便赶回来,他本来打断带我们走,但是结局是他与走火入魔的林之洞一同坠下这燳落山,我终于重掌碧幽宫,而母亲临终前的愿望便是找回她的小儿子还有拿回所有我们碧幽宫的武功。许多年后,当我得知那个孩子被一群乞丐带大,我准备去接他回来的时候,却被告知他已经拜了个师傅离开那里了。” 我心中一震,终于明白为什么夜流晓总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了,他总是在我面前自称为“为兄”,也许就是因为……“我们是兄弟。” “没错,我现在要完成母亲要我完成的事情,我希望你乖乖地呆着,这是为兄最希望你做的。”他从石头上起来,朝着谛皓轻寒的方向走去。 “不要!”我张开手臂挡在他的面前,“你知道他们对我有多重要么?” 他伸出手来按在我的肩膀上,眼中有一点无奈一点心疼,“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后悔让你认识他们。” “夜大哥……我一直当你是大哥……”我咬了咬牙看向他,“就当做弟弟的求你,放下你心中的仇恨……他们只是筑繁和飞烟的儿子而已,从前的事情与他们根本无关……” “那就怪他们的父亲把碧幽宫的武功教给他们了,”夜流晓摸了摸我的头,“父债子偿,要他们偿还一切,是我从小到大的愿望,就是这样的愿望,支撑着我在那么多年后还能够给遇见你。”他的手收回来,瞬间拍向我的颈脖,想要点我的穴道,我伸手格挡。 他使出御花八式,与轻寒的相比,轻寒的掌法注重招招相连,延绵不绝,而夜流晓的掌法则更加凌厉,让人应接不暇。还好在谷底时为了免遭轻寒的欺负,我拆解了不少御花八式,虽然阻挡的了一时,但是只是破解了形却未至意,没两下我只好伸手折断一旁的树枝,忽然使出流云分水剑将他稍稍逼退,他不恼反倒露出些许笑意:“你的武功如今在江湖上已经鲜有敌手,做兄长的很是欣慰。”他躲过我的剑招,随手也折断一直树枝,内力微震,树枝上的枝叶全部落散,紧接着便像我袭来。 我明白为什么谛皓说沈濯清的剑法还没练到火候了,看看夜流晓就知道什么是火候,他一剑横扫,不但借力卸力,而且气势不减,我知道和他硬拼流云分水剑我非输不可,于是改为苇稍剑,他应对了几招之后,笑道:“为兄一直把你当个孩子,但是你在武学上这么有天分以后就算要你担当碧幽宫的宫主,我相信你也能做的很好。” “我不想……当什么碧幽宫的宫主……”我躲过他的剑锋,“也不想要扬名立万……我只想和我在乎的人开开心心生活……”话还没有说完,夜流晓指尖内力一弹,打中我的穴道,顿时动弹不得。 我心中顿时一片冰凉,他走过来,将我手中的树枝拿下来,然后将我的身子转过去,“我知道你不愿意看,所以你就别看了。我也知道你会恨我,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也不想你恨我,但我记得父亲的死还有母亲的悲哀……就算筑繁和飞烟都死了,但是总要有人付出代价,不是吗?” “但是付出这个代价的不是轻寒和谛皓,也不会是我们……夜大哥,你所要的代价……是让我痛苦……他们对我很重要,重要到没有他们我会死的……你放开我好不好!”我拼命的用内力想要冲破穴道,不过这个时候我了解到了夜流晓的内功修为绝不低于谛皓和轻寒。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你一定还可以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并不是有他们两个而已。”夜流晓从身后抱住我,像是安抚自己的孩子一般,“以后我会照顾你,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孤独,失去他们其实并不可怕。” 他轻轻松开我的身体,我拼了命的想要将内力冲过去,全身都开始发抖,血管肿胀得似乎要爆裂开一般。 我不会让他们死……我是蚕豆不是什么碧幽宫的少主,没有必要让我背负什么仇恨!我要的只是保护支撑起我世界的那两个人,我要他们完满无缺,哪怕孤独也能昂首挺胸地活得骄傲! 我身后的夜流晓运掌,准备以内力搅乱正在胶着中的轻寒与谛皓,让他们经脉逆流而死。 就在他全力以赴将那一掌推出去的瞬间,我狂吼一声冲破穴道飞奔而去,在轻寒谛皓之前双掌憋住全身力道想要将这一掌挡下,但是那一掌太快我还没有来得及伸手运力便打在我的身上,我感觉自己哗啦一下向后飞了起来,全身吱啦啦骨头碎裂的声响,肺部疼痛得连呼吸都是折磨,耳边的风就似为我张开怀抱的双手。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飞蛾扑火”的真正含义,那并不是无望的追求,因为无法衡量生命与那火光的重量…… 我被这一掌震得几乎要坠落山崖,剧痛中看见对峙中的轻寒和谛皓松开彼此转过脸来,眼睛大仿佛在看什么不可思议的世界奇观可又偏偏露出惊恐的眼神,他们飞身而来,在我落下山崖的瞬间抓住我无力的手腕。 第 85 章 我全身的各大穴道被轻寒以极快的手法点住,朦胧中看见两人唇齿开合间似乎在念我的名字,扼住我的经脉将真气渡入我的体内想要保住我的那一口气。我已经开始耳鸣了,呼吸越来越沉重,就连痛苦都感觉不到,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谛皓你的眉头为什么要拧得那么紧呢?那道皱纹俨然成为你隔绝这红尘琐事的面具上最深的裂痕。为什么那只已经早已暗淡的眼睛如今却莹亮着,似乎是冲破堤坝涌入干涸水道的湿润沿着那沟壑填满,是因为痛吗?对不起啊,我带给你的除了疼痛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要露出这样刻骨的表情,轻寒?我想起你狭长优雅的眉眼,便扭的温柔。也许你不知道,每当你转身而去的瞬间,我的眼中总感觉爬满了荆棘,缠绕上你骄傲的背影,于是从眼睛到心底,我开始疑惑到底痛的是你还是我…… 忽然之间我发觉自己似乎充满力量,对于那未知的黑暗并不感觉惧怕,就似时过境迁的一阵叹息,我伸手抓住他们,那是我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他们的温度和触觉,我忽然间明白为什么老天爷没有选中别人却只选中我,不早不晚来到这个世界,也许就是为了让我见到他们。 “真好……真好啊……你们都在我身边……”像梦一样安心。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就算要千山万水,我也希望还是能遇见你们…… 轻寒拼命地摇着头,似乎在喊:“看着我!看着我!不要闭眼睛!”,那是呼天抢地的悲哀。 谛皓拍着我的脸颊,想要我清醒,随着我的眼皮越来越重,我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比绝望还要难以承受的情感。 我似乎看见死老头走了过来,不错不错,在我升天的时候您老人家还记得来看我一眼…… 三个月后,碧幽宫内。 “轻寒——轻寒——我要吃西瓜!记得把子儿掏出来!” “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吃成一只猪!” “咳咳——咳咳——” “没事吧?不是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吗,吃东西要慢一点,你伤还没有全好,吃西瓜这种没营养的东西还不如喝点女神农熬的十全大补汤——” “别呀,那个十全大补汤喝的我啥胃口都没了,越喝越虚,要不你给我炖点猪骨汤吧……” 半刻之后。 “谛皓——谛皓——今天太阳不错,我要出去见见光……” “……” “那个,这位置阳光太强烈了一些,照得我发昏,帮忙把摇椅往后边挪挪……” “……” “这位置是不错啦,你回屋子里把那半个西瓜给我抱出来吧!” “还是喝补汤吧。” “……如果你不想我死,求求你还是把西瓜给我吧……” 嘿嘿,大家不用怀疑,这个好吃懒做的家伙正是蚕豆少侠我! 在那日我快要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死老头来了,从我身上找出那瓶女神农给我的药,保住了我的一条小命,这是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时日我最感激他的一次。 轻寒和谛皓在我咽下药丸之后便用内力帮助药性在我的血液里运行,于是我吊住了那最后一口气等到死老头把女神农找来治我的伤。 而现在我就在燳落山也就是碧幽宫的所在地养伤,这三个月来轻寒和谛皓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尽管我相信他们有很多次看见我指使他们做这做那的丑陋嘴脸很想痛扁我一顿。 这三个月来我最担心的便是夜流晓,听说他那一掌打中我之后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想要轻寒和谛皓的命却反而差点杀死了自己唯一的弟弟,愧对自己的父亲和含恨而终的母亲,瞬间导致经脉逆流,如果不是死老头帮他稳住经脉,恐怕他现在已经成为一个不能说话不能动的活死人了。 而死老头便是域汀,他告诉夜流晓其实岫窒在感情上背叛了自己的结发妻子,爱上了另一个人,必生的心愿就是安顿好乐逸夫人然后能够与那个人退隐江湖携手山水之间,于是他才将碧幽宫的武学典籍交给了筑繁和飞烟,希望他们能够代替自己达到碧幽宫武学的最高境界。但是这件事情引起了林之洞的妒忌,于是便有了之后的事情。 当夜流晓问起岫窒最爱的人是谁时,死老头没有回答他,只说:“往事已矣,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而现在,夜流晓去了少林寺,在渡尘大师的引导下清修,他的心中有万千头绪,需要一丝清明为他理清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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