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颂睁着迷蒙的双眼茫然看着四周,明显还未回过神来,待看到笑眼盈盈的李扶柳,才眯着眼睛,柔声道:“回来了。”
李扶柳见此笑得更欢心,走到连颂跟前,俯身吻了下去。
心中暗想:很快就可以了,再等些时日,去了蜀中,就什么都不用去理会了,什么王朝兴衰都与我无关了。
☆、第十三章
李扶柳在之后的日子忙于各路安排,自然免不了要与小八几人经常接触,就必须时不时出门。连颂看在眼里嘴上虽不说,心中却是既疑惑又担心。好几次看着李扶柳的背影,欲言又止。 这些李扶柳如何不知,只是自己如今不希望连颂被任何与自己过去有关的事情牵扯到,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生活,所以格外珍惜,自然不希望自己在意的人受到半点干扰。
这日,暮色四合,万家灯火映衬着天上渐渐显现的繁星,一切似乎仍是那么平静、祥和。
“扶柳。”连颂站在院中,喊住正准备离开的李扶柳。
李扶柳转身,看着面前欲言又止的人,不禁眉头微皱,却只是一瞬便又是浅笑着:“我去去就回,等我回来吃饭。”
连颂见李扶柳又欲转身离去,只得开口道:“扶柳,你是否有事瞒我?”
李扶柳心一沉,暗叹一声,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连颂,你信我吗?”李扶柳抬眼看去,正对上连颂的双眼,不禁心颤,那双眼中分明是深重的担忧和浓浓的柔情。自己还是让他担心了啊!
“信。”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
“好,既然相信我,那现在便什么都不要问,等一切都好了,我便告诉你一切。”李扶柳上前抚上连颂的眉眼,柔声道:“等时机到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毫无保留,可好?”
连颂握住李扶柳的手,怜惜地用自己的双手包住,叹了口气,将心中想说的话尽数咽下,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李扶柳心中自然也不好受,只是现在还不行。
抽出被连颂握住的手,转身离去,关上大门的时候,李扶柳才泄气般倚在门上。自己知道连颂定是会无条件地相信自己,只是看到他担心却又是自责。
深吸了口气,李扶柳打起精神站稳。最迟两个月,两个月内一定带着连颂离开。
这样想着,李扶柳便向往常碰头的茶楼走去。今日要见老七,想来是去蜀中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只要自己再看看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就可以了,可以快些回来陪连颂。
此时正是晚饭的时候,各家炊烟升起,路上并无太多人。李扶柳不愿连颂久等,便加快步伐,可是还未走多远,就察觉到不远处的屋顶上擦过几个黑影,迅速往自己相反的方向飞去。
李扶柳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顿步转身往回跑去。
今日刚巧小八有事离去还未回来,院中无人守护。连颂,你一定不要出事啊!
李扶柳一掌推开院门,就听到一阵碗碟破碎的声音,循声看去,只见两个黑衣人举剑朝连颂刺去,连颂堪堪避开一人,却被另一人刺中。
“刺啦”一声,剑锋划过衣袖,在连颂左臂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瞬间染红了连颂的衣袖。
李扶柳怒目,奈何身边无可用的武器,剑也放在屋中,情急之下伸手扯下腰间的折扇,用上内力掷向抬剑那人的手腕。
那刺客也一时倏忽,没想到李扶柳看似文弱,却也会武功。而李扶柳情急之下又是用了全力,这一下竟将那刺客手中的剑打落,另一个刺客见此也是一惊。
而就在两个刺客分神的瞬间,李扶柳已经冲到连颂身旁,顺手捡起一旁剪落的竹条,此时没别的可用之物,被打落的剑也是落在另一边,只能用竹条将就了。
两个刺客回过神来,对视一眼,齐齐举剑,朝李扶柳攻去。
李扶柳将连颂护在身后,拿着竹条费力应对。而自从李扶柳出现,刺客便不再针对连颂而是尽数往李扶柳身上招呼,似乎李扶柳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而如今李扶柳出现了便对付正主了。
连颂捂着手臂,随着李扶柳一步步往后退,心中明明如火烧般着急却帮不上忙,只能看着李扶柳一人应对。
连颂看到李扶柳手中渐渐撑不住的竹条,忽然想起放在身后屋中的剑,急欲回屋去拿,一转身却看到身后屋顶上蹲着一个黑影,手中拿着弓箭,此时弓已拉满,正对着李扶柳的后背。
“扶柳!”连颂大喊一声,朝李扶柳身后挡去。
而那即将离弦的箭,就在这一瞬,箭头微偏,对准连颂的心脏。
“嗖”一声,箭已离弦。
李扶柳转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只听到“叮”一声响然后是箭头刺入肉中的声音,之后便是连颂倒地的声音。
李扶柳只觉脑袋被重击了一下,然后什么都听不到只剩下一阵耳鸣。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正坐在地上,抱着连颂,身上一侧沾满血,但那不是连颂心口的血而是之前被剑划破左臂的血。连颂心口的箭头入肉,正好将伤口堵住,没有血流出,但是连颂已经痛得昏过去了。
二人身边是那三个刺客的尸体,墨名半跪在一旁,焦急地看着李扶柳。
“主人!主人,您没事吧?”李扶柳听到墨名急切的声音,缓缓抬头,满目赤红。
墨名大惊,伸手想要碰触却怕逾矩只得无奈收回。
“小八呢?把小八叫来,立刻!”李扶柳哑着嗓子,却冷静地下令,仿佛方才那惊惶无措的人并不是他。
“是。”墨名心中虽担心李扶柳担心得不行,但此时情况不容迟疑,领命就飞身去寻小八。
等小八来的时候,李扶柳已经将连颂安置在屋内,伤口处的衣服已经被剪开,左臂上的伤口也简单地处理了。
连颂嘴唇发紫,脸色灰白,双目紧闭,胸口微微起伏,再不救治怕是撑不了多久。
“小八,连颂就交给你了。”李扶柳红着双眼,看着小八郑重说道。
“是,少主人。”小八在路上就从墨名处了解了情况,此时立刻放下药箱,开始处理伤口。
李扶柳不忍在屋中看连颂受苦,便起身欲出门。却在站起时一阵头晕,守在一旁的墨名忙上前扶住。
李扶柳站定,对墨名摇了摇头,墨名虽心疼万分也只好收回扶住的手。
屋外,李扶柳坐在藤椅上边休息边焦灼地等着小八的消息。可小八除了期间出来几次唤人打水,以及叫了自己一个手下进去帮忙外就没有动静了,更让李扶柳坐立不安。
墨名命小八带来的另几人收拾院子,自己守在李扶柳身边。
“少主人,这是从刺客身上搜到的东西。”负责处理刺客尸体的一人,跪在李扶柳面前,双手前抬,掌心中是一块腰牌。
李扶柳伸手接过,细细摩挲,眼眸微闪。
这腰牌是宫中之物!
“主人,这腰牌……”
“我知道。”李扶柳皱眉,看着腰牌的眼神带着一丝疑惑。
李扶柳正看着腰牌思索,此时面前的房门打开了。小八满头大汗,衣袖和胸口的衣服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血迹,门外的手下立刻就有人端了水盆过去。
“情况如何?”李扶柳看到小八一出来便极快地站起,急切地问道。
“少主人且放心,连公子命大,那箭离心脏不足一寸,但好歹没有真的伤到心脏。若是再偏个一寸,那即使是我也无能为力了。”小八擦干净手上的血渍,一一解释道,眼角余光却颇有深意地瞥向李扶柳身后的墨名。
李扶柳长叹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刚才强撑着精神,此时放松下来,整个人顿时觉得无力,身后的墨名忙扶了上去。
李扶柳这次倒没说什么,因为他的重点全放在连颂身上了,“我进去看看。”
“少主人,连公子此时需静养,还是再等等吧!”小八微微侧身拦住李扶柳劝道。
“我就看一眼。”李扶柳脚步急切,绕开小八,在门前停住,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床上那人。
见连颂脸色虽仍苍白却也比方才好许多,身上也拾掇得干干净净,心中便放心了。
而他身后小八则紧皱着眉头,直直看着墨名,脸上神情莫测。
☆、第十四章
虽然小八医术高明,但因没有及时赶到,使得没能尽快医治,再加之箭离心脏极近,连颂也已连着躺了五日,脸色虽然明显好转却仍未醒来。这几日李扶柳便一直守在他身边,喂药擦洗,全都自己亲力亲为,除了小八把脉治疗时,其余事情都不让墨名和手下人帮忙。夜间也不曾休息好,只要连颂稍微有些响动便惊醒过来,人都瘦了一圈。虽然每每看到连颂在昏睡中都疼得皱眉,心中自然免不了心疼又内疚,但是自己就是要让自己记住如今连颂所受的这些痛都是因为自己。
这日李扶柳忙完连颂的事情,坐在院中,面前生了一堆火,正将身边包裹中的东西一件一件扔到火中,那包裹中正是墨名从李家老宅带回的牌位。而墨名则垂手站在一侧,李扶柳每将一块牌位扔进火里,墨名的眼眸便颤抖一下。
等到李扶柳伸手去取最后一块牌位的时候,墨名终于忍不住,轻声唤道:“主人……”
李扶柳手一顿,他知道墨名要说什么,伸出另一只手百般眷恋地抚摸这牌位上的字,似乎要将这字刻进手心里,随后轻轻抛进火中。
那是他父亲的牌位。
“墨名,你跟我几年了?”李扶柳定定看着烧得旺盛的火焰,忽然问道。
“七年。”
“七年啊……”李扶柳喃喃说道,似乎在对墨名说,又似乎是在对自己说。
“该放你走了。”
墨名心中一颤,这是什么意思?
李扶柳抬手伸到墨名面前,示意墨名接住,墨名忙双手上托。
李扶柳手心一翻,只见一枚令牌落入墨名手中,与之前小八他们的令牌一模一样,只是那缺了一半的裂缝处有些微不同。
“这……!”墨名已经猜到李扶柳的意思,却仍不愿相信。
“主人,这是要赶我走吗?”墨名极力压制着颤抖的声音,低声说道。
“你本就是自由身,只是进了李家暗卫而受束缚,何来‘赶’一说。”李扶柳拂袖站起,“小八他们的令牌已经还给他们,如今你的也还了。”
墨名身形一颤,不敢相信这似乎荒唐的做法。
“只是还有最后一件事要拜托你去做,最多两个月,之后你便去留随意。”
墨名苦笑,自己恨不得日日在他身边,别说一件事,便是千件万件事也愿意。
墨名抱拳垂首听命。
“你负责京畿一带,此后几个月要将任何风吹草动都传到江南来,不仅让我知道也要让小八知道。其中缘由,你去问小八自然就知晓。”
“是。”
李扶柳在院中又坐了会儿,等到火快灭了才起身往房中走去,到了给连颂喂药的时候。墨名自去找小八问清缘由,院中便只剩下李扶柳和连颂以及小八留下的两个手下。小八留下人手一是为能帮李扶柳打理日常粗活,二是以防墨名和自己都不在的情况下又出现上次的事端。
轻手推门,李扶柳先是一愣,转而是止不住的喜悦,连虚扶在门上的手都止不住高兴得颤抖。
只见床上那人正侧身微倚在床头,含笑看着自己。一缕明亮的光从窗棂中漏进屋内,照得连颂床前那方地一片银白,隔在二人之间,竟好似如梦一般,有些恍惚。
李扶柳轻轻关上身后的门,勾起嘴角,却红了眼眶。
“你醒了?”声音很轻,似乎怕声音稍微大一些,就会让这梦境般的场景破碎。
“恩。”连颂也是轻声答道。
得到这一声肯定,李扶柳方才忍不住流下泪来,快步走去想尽快投入这心心念念之人的怀抱中,可走到跟前又想起这人胸前带着伤,脚步又慢了下来,只是侧身坐在连颂跟前,抬手欲抚他眉眼。
连颂一把抓住李扶柳的手,顺势一拉,将人带入怀中,惊得李扶柳忙欲起身,却被连颂按在胸前。
“让你担心了。”连颂低头说道,细细吻去李扶柳的泪珠。
“不,是我的错才害你受伤。”李扶柳埋首在连颂胸前,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丝丝暖意。
连颂抚着李扶柳的长发,温存了片刻,“如今,扶柳是否愿意告诉我一切了?”
只感到怀中人身形一僵,然后缓缓直起身,换了个方向与连颂同坐在床头。
沉默了片刻,李扶柳似乎仍在犹豫,终于开口:“宋府要叛乱。”
连颂闻此不免一惊,扶柳说的宋府定是那开国宋府,可是宋府作为开国功臣世家怎会叛国?可转念一想又似乎想得通,毕竟如今的朝堂早已是丞相一手独大,如今的天子也只是个傀儡,哪还有开国时的盛世景象。
“他还欲让李家也入伙。”
连颂不禁抓住李扶柳的手,“那你……”
“我自然拒绝,就是在中秋夜宴那个晚上。”
连颂此时才明白那日扶柳原是为这事才找那宋公子的,自己竟然还误会他,心中不免又一阵内疚,不禁想自己替扶柳挡这一箭也真是应当的。
“前段时候京中已经有了动静,恐怕很快就要乱了。而且你那日将宋璟打晕,以宋璟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便想着既然如此便最后插手一次尽早结束了这边的纷乱。之后便彻底抽身去蜀中定居,连颂,你可愿与我同去?”
连颂听完这一切心中已是震惊不已,听到最后一句,忙答道:“自然愿意,扶柳若是去天涯海角我也定一同而去!”
李扶柳心中如春风拂过,一片暖意,这人总是信誓旦旦地说出这些正经的情话啊,恐怕他自己都未察觉吧!
连颂低头看了眼自己包扎着的伤口,想到些什么,“那之前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若是那宋璟欲与你交好,定是不会派人来刺杀的。”
李扶柳蹙眉,“从刺客搜出的腰牌来看应是宫中派来的刺客,可是这也说不通。先不说先帝之后,朝廷中除了宋老将军和宋璟应该就没人知道李家的真实身份。三百年承诺已过,连如今的天子也不知晓,只当李家是隐退的宫廷画师。再者此地是宋璟定居处,虽说有县令管辖可其实就是宋府的天下,丞相的人渗透进来的可能性极低。”
“那是否有可能是宋璟怕你出手便想先下手为强?”
李扶柳想起宋璟看着自己那灼灼的眼神,肯定地摇了摇头。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那人可以伤害任何人却绝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
等等,伤害任何人!如果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刺杀自己,而是……李扶柳侧头看了眼身旁沉思的人,悚然心惊。
回想那日的场景,李扶柳突然一瞬间什么都想通了。前些日子忙于照顾连颂,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对发生的事情也并未多想,如今冷静下来,一步步分析,事情便显露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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