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明倾身在对方唇上落了一个吻。
覃牧秋感觉自己的脑袋轰的一声,几乎要炸开了,意识一片空白。他自幼和赵清明虽极为亲近,彼此也有模糊的倾慕之情,但却从未有过丝毫的逾礼之举。
重逢之后,起先他心里牵挂着另一个人,自然也不会往这上头想。赵清明的态度,在他看来也始终如从前一样,更像个兄长。
他一直不敢想的事情,如今被对方抢先一步表了态,他唯有措手不及的份了。
赵清明抬手轻刮了一下他的鼻梁,见他脸都红到脖子根了,心里的温柔瞬间快要溢出来了。心道还好,他没有推开自己。
赵清明生怕对方会说出什么自己不想听到的话,忙起身道:“我出宫一趟,尚等一直在外头,你有事情便吩咐他。天黑之前我会回来。”
“清明。”覃牧秋叫住对方,见对方一脸紧张的盯着他看,不由的比对方更局促了几分,不得不平复了片刻心神,才开口道:“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是事情传到前朝,不知道会有什么流言蜚语。”
赵清明闻言一愣,脸突然红了,随即有些结结巴巴的道:“我是不怕那些流言蜚语的,谁愿意说便说好了。你若觉得尴尬,我们可以……先偷偷的……”
“我不是说这个……”覃牧秋忙解释道:“我是说,你把凝和殿的奴才们都处理了,找一群侍卫日夜守着,总归不是办法。”
赵清明闻言有些囧,挠了挠头,假装若无其事的道:“你又没打算在这皇宫待一辈子,况且宁安王也等不了太久,左右也过不了多少时日,管不了那么多,保证你安然无恙我才能安心。”
覃牧秋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将我的身份告诉你爹,或许他知道后会放我一马。”
赵清明叹了口气,道:“在他眼里,你是不是李逾,并不重要。”
覃牧秋闻言便没再说什么。赵清明一走,他独自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想到李谨,又想到赵清明,一时觉得心里难过,一时又觉得好像有点高兴。
他想到最后,也没弄明白自己的心思,想起了自己所中之毒,又想起荣安,只觉得这一遭走的真是心累。
到了该用膳的时辰,尚等亲自提了食盒进来给他摆上,立在一旁伺候他用膳。他一个人吃实在是觉得无趣,便强迫尚等陪坐在侧。
“你很怕我么?”覃牧秋盯着直冒冷汗的尚等问。
“臣不敢。”尚等答道。
覃牧秋挑了挑眉,用了一些点心,不经意开口道:“上回我在外头喝醉了,还去你府上过过夜,你忘了?”
尚等闻言扑通一声跪地,道:“臣该死,当时不知是陛下驾到,多有冒犯,还望陛下恕罪。”
覃牧秋被他这一跪吓了一跳,不解道:“你冒犯我了?”
“臣……臣当日以为赵将军带去的人是寻常……臣不知道赵将军和陛下是……臣该死。”尚等越说越激动,几乎要将头磕到地上了。
“赵将军与我?”覃牧秋突然想起了那夜自己的反常,突然明白了几分,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给我下药了……怪不得那夜我……”
尚等忙磕头认罪。
覃牧秋叹了口气,不由两只耳朵都红了。
赵府。
赵清明立在赵朔的书房里,突然有些感慨。这些年自己和这位父亲疏离的很,反倒是这几日出入对方书房的次数比以往一年加起来还多。
“清明。”赵朔似乎有些忐忑,犹豫片刻后终于开口问道:“你觉得为父是个怎样的人?”
赵清明闻言略有讶异,半晌后才开口道:“为人臣者,下毒弑君,你想让我说什么?”
赵朔闻言一惊,随即苦笑道:“你们两兄弟,还真是一个都不像我。”
赵清明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当年是你劝我入太子府,我跟在李逾身边七年,看着他从一个少年,一步步坐上龙椅成为天子。如今你说要早做防备,不声不响的便使了那样的手段。”
赵朔叹了口气,没有做声。
赵清明又道:“你手里握着中都的安危,我手里握着一半的羽林军,你若想做些什么,何须用下毒那种下作的手段?”
赵朔摇了摇头,道:“宁安王等不了太久,大余的天下依旧姓李。李逾放不放手,最终都不可能活着。他越早放手,大余的损失便越小。”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摆出一副忠君为国的道理。”赵清明有些气急,不得不平复了片刻心神才道:“解药给我,我保证事情会按照你希望的样子发展。”
赵朔望着自己的儿子,良久后竟然带着两分笑意,道:“我知道你会动恻隐之心,所以一开始就没有找人配制解药。”
赵清明目光一凛,沉声道:“你说什么?”
“算起来,应当还有几日的光景。”赵朔一脸惋惜的道:“可惜了,李逾是你们这一辈中最聪明的孩子。你若及他五分的心思,也不必等到我动手了。”
第35章 解药·上
昏暗的牢房,因终年不见天日而弥漫着一股子重重的霉味。
李逾或许不是一个爱兴师问罪的人,这里几乎没什么犯人,只有两端顶头的囚室里各自关押着一个人,想必是不想他们彼此有交流。
赵清明举着一截火把,径自朝其中的一间囚室走去。
里面关着的人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过去,愣怔了一瞬间,开口道:“赵将军?”
“荣安,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留着你的命么?”赵清明道。
“奴才不知。”一身囚服的荣安显然精神不太好,倒不是因为受到过什么酷刑,只是因为尚未习惯牢里的生活。
赵清明道:“因为你在侯爷那里,留了余地。”
“奴才……”荣安有些尴尬的道:“奴才先前受立冬蛊惑,私自给陛下下过药,陛下是从那时候起才变得……奴才也是怕侯爷怪罪才未敢如实禀告。”
“现在呢?不怕死了?”赵清明问道。
“弑君之罪,死算是便宜奴才了。”荣安倒是很平静,或许知道一切已成定局,反倒没什么恐惧了。
“是便宜你了。”赵清明道:“用你的命换他的命”
“赵将军,我知道一旦事情败露,必然难逃一死。我终究是个怕死的,不然也不会被您一问就全招了。”荣安道:“可是不管您信不信,解药的事情我都是真的不知道。”
赵清明冷笑一声,道:“侯爷怎么会找了你做钉子?”
荣安一脸惭愧道:“大约是找不到更合适的吧,我是陛下的贴身奴才,又贪生怕死,受不得威逼利诱。”
赵清明看着对方沉吟了片刻,开口道:“告诉我解药的线索,我可以考虑不杀你。”
荣安闻言有些惊讶,面上却并没有喜色,道:“我并不讨厌陛下,尤其是现在的陛下,我是真的不盼着他死。解药的事,我确实不知道。”
赵清明闻言面色极不好看,他沉默了很久,又闻荣安道:“侯爷当初给了我一枚药丸,我怕药量太重,所以私自决定用了半颗。当时觉得反正抹到笔杆上,用量本就难以控制,应当不会引起侯爷的怀疑。”
赵清明一脸的不解,又听荣安道:“剩下的半枚药丸,我还留着呢。”
寒冷的中都,丝毫没有回春的迹象,即使无风也让人觉得冷嗖嗖的。
覃牧秋体内的毒发作的越发厉害,不时便会昏睡过去。尚等小心翼翼的的守着,凝和殿外的侍卫也变得有些草木皆兵。
无云被赵清明安排在了后殿,既可以防赵端午,又可以随时想见便见。他虽不甚乐意,却也无能为力,在赵清明面前,他没什么反抗的余地,就连出家人那点自带的光环也会在对方面前自动熄灭。
这是命,无云觉得。或许就是前生欠了对方什么吧。
“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东西?”无云趴在桌上盯着半粒褐色的小药丸反复的看了半晌,又凑上去闻了闻,道:“和那只笔上涂的毒是同一种。”
赵清明道:“这半粒的药性如何?”
“十二个时辰。”无云道:“最多能活十二个时辰。当初陛下只是粘上了一些,而且是陆陆续续中毒,所以毒性发作的慢,但是已经是致命的了。若是这半粒的量,最多只能挨过十二个时辰。”
赵清明点了点头,又问道:“若是我弄到了解药,你照着能不能配制出来?”
“八成的把握吧,毕竟看过了□□再看到解药,其中比较难把握的几味药能大概弄清楚,这样就好办多了。”无云突然不解的道:“若是弄到了解药为什么不直接给陛下服?那可是十成的把握。”
赵清明收起了那半粒□□,开口道:“现在你还不需要知道,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你先把配制解药大概会用到的药材备齐,我会让尚等亲自配合你。”
无云无奈的叹了口气,却只得应是。
赵清明起身离开前又问道:“他还能撑多久?”
“最少五日,最多半月。”乌云道。
“你找齐药材加配制解药,需要多久?”赵清明又问。
乌云想了想,道:“保险起见,最少三日。”
赵清明点了点头,便一脸凝重的走了。
因覃牧秋正昏睡着,所以凝和殿内只点了一支蜡烛。
赵清明推门进去的时候,殿内并没有其他人,再加上昏暗的光线,不免透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
赵清明突然心里一慌,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榻边。榻上的覃牧秋面色灰白,双目紧闭。赵清明抬起颤抖的手,在覃牧秋的颈间一探,确定对方依然活着。
覃牧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然后醒了过来。
“你回来了?”覃牧秋轻轻笑了笑,坐起身,显然并未完全清醒。
赵清明眼睛突然一红,然后不由分说将对方揽在了怀里。对方有些愣怔,随即便清醒了过来,抬手似乎想要推开他,可随即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紧接着还有温热的液体落到自己的颈间,于是抬起的手转了方向落到了他的背后轻轻拍了拍。
覃牧秋不记得赵清明哭过,似乎一直都是自己在哭,对方在哄。突然间对方哭了,覃牧秋心里便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既心疼又无措。
“还没好么?”估计着对方哭的差不多了,覃牧秋小心翼翼的问道。
良久,赵清明才放开对方,却垂着头。
覃牧秋,抬起一只手,将对方的下巴一抬,随即看到了对方那双通红的仍旧未干的泪眼。
覃牧秋觉得自己的心咔嚓一下就裂成了好几瓣。这可是赵清明呀,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这也是会让自己心疼的人。
赵清明触到对方的目光便下意识的要躲开,下一刻却被覃牧秋紧紧的抱住了。赵清明毫不犹豫的抬起双手用力环住对方,恨不得将对方拥进自己的灵魂里。
很久以前,他对这样的拥抱习以为常,如今他却等了七年之久才得到这个拥抱。
良久,两人彼此分开。
“时日无多,还有很多要紧事要办呢。”覃牧秋为自己的煞风景觉得有些歉疚,但还是从枕边取过一个荷包,正是他曾让玄衣卫查过年份的那只。
“这是覃府着火那次,我取回来的东西。”覃牧秋说着从荷包里取出一块兵符,交给赵清明道:“红枫营从前只听我号令,认人不认符。如今这块兵符便代表我,拿着它便可以调遣红枫营。”
赵清明将兵符拿在手里摩挲着,道:“你都想好了?”
“还要同你商量。”覃牧秋调整了一下坐姿,看着赵清明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我想将红枫营……交给你。”
赵清明闻言一愣,道:“红枫营是你的,自然该由你号令。若你不想继续戎马生涯,便将它托付给可靠之人,我却是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覃牧秋道:“我最信得过的人便是你。”
“我……”赵清明突然有些生气,起身踱了几步,背对着覃牧秋道:“我没带过兵,红枫营是大余最精锐的军队,我指挥不了。”
覃牧秋道:“你可以的,我知道。小时候我爹便说过,你对兵法的领悟力比我强太多了,若是他依旧活着,早就将你招入自己麾下了。”
“我不答应。”赵清明说完竟气冲冲的起身出门了。
覃牧秋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生气了,心里原本想好的打算一下子没了着落,气急之下胸口一痛便吐了一口血出来。
赵清明在门外徘徊了片刻,索性又去了无云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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